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校草重生来救我/喊破嗓子也没用/校草救我1001次 作者:焦糖冬瓜 内容简介 原名《喊破嗓子也没用》 微悬疑+双向暗恋+互宠 两段式简介: 岑卿浼:总有刁民谋害朕! 舒扬:您的带刀侍卫已杀到。 轻松版文案: 岑卿浼因为受伤被断绝了夜宵和不健康食品后,从小胖子变成了小帅哥。信心满满准备一争校草宝座,谁知道来了个转校生舒扬。 舒扬因为过敏很不好看,孤冷跟其他同学关系不好,但是却好几次救了岑卿浼,小岑同学责任心爆棚,将其貌不扬的舒扬同学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谁知道舒扬只是海鲜过敏,脸上的痘一消,帅得一千度眼镜片都能碎了。再配上孤高的人设和学神的传说,轻而易举夺走了岑卿浼的校草宝座。 岑卿浼那叫一个不甘心啊,之前那个丑到飞起、让人心生同情怜悯、非常听话的舒扬哪儿去了? 一本正经版文案: 舒扬,无数次重生回到过去,只是想保护那个叫做岑卿浼的少年。 他改变无数的细节,想要逆转那个总是一成不变的结局。 第N+1次的高考前: 岑卿浼:无论你以后做了谁的野男人,别忘了你是我正经同桌。 舒扬:我想做你正经男人,你非要我野也行。 (岑卿浼泪目,你野了我坟头得长草了) 舒扬:有的人永远没办法跟他做朋友。 岑卿浼:嫌我话唠嫌我烦就直说呗。 舒扬:看了一万遍,还是想占有。 岑卿浼:你要是喜欢上一个外向的人,就得喜欢上他的欢脱聒噪。你喜欢上一个内向的,就得包容他的沉默少言。喜欢上一个理性的,就得接受他的衡量得失。 舒扬:但有一些不完美,未必是你能包容接受的。 岑卿浼:比如呢? 舒扬:比如控制欲。 岑卿浼:有一个人,他努力地把我的一切控制在最安全、最温和也是最舒适的状态,他实现我的一切愿望,小心翼翼注视着我一切喜怒哀乐,要我这一世无忧。在他心里这是控制欲,但在我心里这不是。 舒扬:那这是什么? 岑卿浼:他为我欲盖弥彰,我为他蠢蠢欲动。你说这是什么? 第1章 今日是诸事不宜吗? 岑卿浼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原因很简单——暑假就要结束了,而他囤了近百张空荡荡的练习卷。 真是过冬前的松鼠都没他这么勤快。 他做了一百次心理建设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朝着天花板上一扔——如果摔碎了,他就起来写作业! 正当岑卿浼等待着想象中的结果时,那枚硬币和天花板一碰,竟然落到了顶灯的缝隙里。 岑卿浼瞪圆了眼睛,“这算什么运气?老天爷直接没收了所有选项?” 就在他考虑怎样挪动床和书桌的位置把那枚硬币拿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不等对方开口,岑卿浼捂着手机快速而小声地说:“外卖吗?我的烤串什么时候到?我跟你讲,你来的时候把烤串挂在我家门口的把手上,我自己会拿,不要敲门!” 老妈正在书房里写论文,要是被她发现岑卿浼叫了外卖,一定会把他刚长好的肋骨掰断。 手机的那端大概沉默了一秒,略微低沉却悦耳的声音响起。 “先生您好,全年日均人流量100万、城市中心地带、地铁沿街旺铺,三十万以内投资的最优选项,要不要了解一下?” 现在打推销电话的小哥哥,声音都这么赞吗?岑卿浼必须承认自己被对方的声音给杀到了。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挂电话了。可架不住对方明明是在卖店铺却一派庄重禁欲的气场。如果数学老师也有这样的嗓音,岑卿浼保证自己绝不上课睡觉。 就在岑卿浼想要逗一下对方的时候,他听见一种很轻微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是头一次做推销所以很紧张吗? “那你介绍一下啊,到底是哪一站地铁啊。” 既然这声音好听,那就多聊一会儿呗。 “地铁九云站。” 怎么就说这么几个字啊,声音好听就要发挥优势啊!万一接电话的不是我这种小哥哥,而是个声控富婆呢? “嗯哼?”岑卿浼给个继续说下去的提示。 “地铁九龙云站属于城区中心枢纽,每天来往换乘的学生和上班族最高峰可达千万。我向您推荐的店面使用面积为十二平方米,非常适合出租给炸鸡、奶茶等快消品牌。” 岑卿浼的嘴角勾了起来,这么一本正经的声音,如果害羞起来会是怎样呢? “可我怎么记得那里已经关闭了一个卖章鱼烧的,一个卖面包的,还有一个奶茶店呢?看来并不怎么旺嘛。不然你跟我撒个娇,我考虑帮你完成业绩?” “其实你只是喜欢我的声音吧。”对方完全没有害羞,而是冷不丁戳穿了岑卿浼。 “你说什么?” 岑卿浼有一点点声控,看动漫也好,打游戏也好,都喜欢那些CV声线好听的角色。 有一次打游戏的投诉电话,甚至因为客服声音好听,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找各种理由跟对方说话,挂掉电话后,一起打游戏的朋友赠送了他超长白眼。 “还有五秒。”对方开口道。 “什么五秒?”岑卿浼愣了愣。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说的话让他还有点听不懂? 第一秒,门外传来“叮咚”一声,对面的书房里正在赶论文的母后大人走了出来。 第二秒,母后大人打开房门,外卖小哥说“您的外卖到了”。岑卿美心脏一抖,他要完蛋了! 第三秒,母后大人温和有礼地跟外卖小哥说“谢谢”。 第四秒,门关上了。 第五秒,岑卿浼提前把耳朵捂住,咆哮声穿透了客厅和卧室。 原来是“还有五秒你的母上即将杀入战场”! “岑卿浼——你不要命了!伤才刚好你就叫外卖!吃这种垃圾食品你是不是想提前投胎了结我们的母子情!” 完蛋了啊!肯定是因为这个卖店面的广告,外卖的电话打不进来,就直接送到家门口了。 怎么能这么巧,难不成这个推销店铺的还兼职送外卖? 焦婷打开了房门,手里就像拎着名牌包包一样拎着烤串往门口一靠,堪比时尚广告。 “岑卿浼你可真是生命不息外卖不停啊。” “妈……这不是一整个假期,我连一点辣椒都没碰过吗?嘴巴里太淡了……” “是啊,那根摔裂的肋骨,怎么就没戳你胃里呢?” “我是你亲儿子,别这么咒我啊。” “你不是我亲生的,你是外卖赠送的。” 他叫的外卖小烧烤最后还是被她老妈送去给楼上的大学生了。 等到焦婷回去了书房,岑卿浼才想起来刚才那个电话的“五秒神预测”,他找出手机号码拨了回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真是太奇怪了啊! 算了,也许那个人所谓的“还有五秒”是指五秒下班。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还是到来了。 上个学期末,岑卿浼意外从教学楼的二楼摔下来,正好摔在雨后的泥巴地上。人没有摔出个好歹,肋骨倒是裂了好几根。 他还记得自己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瞥见泥巴地上留下和自己一比一的浅坑。 后来他的发小兼同班同学夏致到医院来看他的时候说那个坑面积有点大,学校一直没给填上,让夏致暑假的每一堂补习课,只要开小差看窗外就能见到它。 这算是另类的陪伴了吧。 托肋骨骨折的福,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岑卿浼躺着就瘦了20斤,夏天的蓝白色校服往身上一穿,不仅领子歪到了一边,校服的裤子也在腰上挂着摇摇欲坠。 实在没有办法,岑卿浼找了个别针,正要刺进裤腰里,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针尖戳上了他的皮肤。 “嘶!这是瘦成豌豆公主了?以前被钢笔戳了都没感觉!” 他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条未知名的短信:【今日不宜乘坐公交】。 “这是哪个宣传迷信思想的诈骗短信?小爷上课骑的是自行车!”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背上书包冲下了楼。 夏致就在路边等着他,单脚踩在马路牙子上,因为长期游泳,身材紧硕又修长,明明等的无聊了在单手玩手机,可背脊却挺拔得很,这是让岑卿浼羡慕不已的身材。 “阿致,可以走了!”岑卿浼骑了出来,从夏致的身边路过。 夏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就追了上去,“你的自行车轮比上学期要丰满很多。” “哈?” “没那么瘪了。” 隐藏台词是,你轻了。 “兄弟你要夸我瘦了能直说吗!我怕我错过了你由衷的赞美!” “呵呵。” “你知道从二楼摔下去啥感觉?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不是梦见被神经病追杀,就是梦见自己被关在又黑又安静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醒过来,全身冷汗!” 夏致开口道:“失眠多梦还盗汗,你这是……” “体虚?” 夏致忽然快速从岑卿浼的身边骑过去:“你这是更年期到了,记得多喝太太静心口服液!” 岑卿浼怒了飞速跟上:“静心?我还灭绝呢!” 就在拐弯的时候,一只狗忽然跑了出来,岑卿浼紧急刹车,遛狗的大爷小跑着出来把狗抱回去。 好险啊! 岑卿浼呼了一口气,看着十几米外停下来等自己的夏致,正要发力追上去,车子的链条竟然掉了。 “我怎么这么点背!” 夏致骑了回来,帮他看了看,下了死亡通知书:“得了,你打车吧。” “现在早高峰啊!你以为出租车你家开的,我想上就上?” 岑卿浼的脑袋立刻被夏致给拍了一下。 “再说一遍?”夏致的目光凉飕飕的。 岑卿浼早就习惯了在发小的武力值前认怂。他这是怕夏致吗?不,他这是疼夏致。 “现在早高峰啊,出租车又不是我,能让你想打就打。” “呵。”夏致把岑卿浼的自行车送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商店,让岑卿浼给对方发了五块钱红包算是寄存费。 “那辆十一路公交车,能让你赶上上课铃的尾巴。”夏致抬了抬下巴。 岑卿浼飞奔了过去:“你看到了不早说!” 他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冲了上去,没有位置还挤得要死,他好不容易抓了个扶手,眼睁睁看着夏致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是兄弟就该一起坐公交,独自饰演青春校园男主角,不寂寞吗!” 刚抱怨完,岑卿浼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以为是夏致发来的微信,却没想到还是早上的那个陌生号码。 【如果你已经上了公交车,切忌见义勇为。】 岑卿浼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要么恶作剧,要么真是个神棍。 但转念一想,又有点背脊发凉,这是有哪个神经病在关注自己吗? 不,不对,就算是个别有用心的人,他怎么能预料到自行车会坏掉,而他最终会上公交车呢? 而且见义勇为比较符合夏致吧?他岑卿浼顶多就是个旁观见义勇为的吃瓜群众。 所以……这只能是个发错短信的巧合。 岑卿浼回复对方:请问大师,今日是诸事不宜吗? 发完了就后悔了。现在都是流量套餐,他的手机信息数量有限,怎么就这样浪费给一个路人甲了呢! 岑卿浼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撞了一下,他侧过脸,才发现是住在楼下的常奶奶。 常奶奶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几年,领口还有点抽丝,她六十多岁了,肩上背着一个帆布袋,用手臂夹得紧紧的。 前几天听老妈说,常奶奶的老伴儿得了癌症在医院住院,孩子还在外地工作,她一个老人家不得不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孩子把这几年工作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家里仅剩的那些也被掏空了。这次的手术费她也是问了好些亲戚才凑出来的。 岑卿浼想起小的时候,妈妈去医院值夜班,爸爸创业很忙晚上回不了家,常奶奶看到了心疼,经常会让他到家里做作业,给他蒸好吃的点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型矮小的男人挤到了常奶奶的身边,他低着头,时不时靠上她的帆布袋。 而他的手上,好像……是一小节刀片? 第2章 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岑卿浼忽然意识到,常奶奶的帆布袋里可能是现金!他们两口子都比较保守,用不惯线上支付功能,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总习惯现金。 而这个小偷多半是盯上了她。 岑卿浼状似随意地扶住常奶奶,正好用胳膊挡住了她的帆布袋:“常奶奶,是去医院看爷爷吗?” “嗯,是啊。卿卿是去上学吗?” “卿卿”是岑卿浼的小名,小时候觉得没什么,长大一些觉得听起来像是“亲亲”,跟某宝客服似的,岑卿浼就不让人这么叫他了,只有常奶奶还保留这个习惯。 “是啊,常奶奶小心。” 有人给常奶奶让了座,她抱着帆布包坐了下来,岑卿浼终于可以放心了。 他一点一点挪向下车的位置,在车门边停下。 那个小偷也挤了过来,看来是没机会下手了所以下车。 岑卿浼刻意向旁边挪了挪,和那个小偷拉开距离。 公交车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惯性让所有站着的乘客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而那个小偷竟然趁着这个机会,捏着刀片刺向岑卿浼! 我草啊! 空间太挤了,岑卿浼用力向后躲避,但是他的后背好像撞上了什么人,肩膀被对方一把扣住,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属于对方的温度隔着校服布料传递了过来。 岑卿浼竟然有一种被对方保护的错觉。 一只手从岑卿浼身侧伸了出去。 小臂线条修长又有劲力,手指很长,无所顾忌地握住了小偷的刀片! “啊!”岑卿浼惊叫出声。 他的手心肯定被刀片扎到了!明明被扎到的不是自己,岑卿的掌心到脑仁都跟着疼痛起来。 没想到那只手转而拧住了小偷的手腕,“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刀片掉落下来。 公交到站的提示声响起,小偷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回荡。 车门打开,岑卿浼身后的救命恩人走了出去,长腿迈开落在站台上,闲淡得好似无事发生。 他和岑卿浼一样都穿着T大附中的校服,身型高挑修长,日光落在他的头顶,犹如亲吻一棵笔挺的白杨。 有人下车撞了岑卿浼一下,让他猛地醒过神来。 他在车门关闭的刹那跳了下来,追着那个同学跑了过去。 他还没谢谢他,也没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但是岑卿浼冲进学校大门之后,再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了。 “那家伙是谁啊?” 算了,既然大家都是附中的,迟早都能见到的。 比起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岑卿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得收拾好心情进入教室。 鬼知道钟淳那帮人在班上怎么传他从二楼摔下去的原因。 他走到了窗台前,果然听到了钟淳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起他的名字。 “岑卿浼怎么还没来啊!我还特地把桌子挪开,方便他进出呢!那个胖子可别一整个暑假借着养伤的名头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胖到座位都装不下他?” 钟淳的同桌轻轻笑了一声,“别那么恶毒啦。” “我这是在预测他的体型发展趋势,怎么能说成是恶毒呢?”钟淳又看向物理课代表何斌,“何斌,你说呢?” 何斌看着书,冷声道:“我不知道。” 钟淳立刻来劲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他那次掉下去,咱俩拼了命想拽住他,差点没给他带下去!” 何斌回了一句:“我没想拽他。” 听到这里,岑卿浼有点来气。什么叫做你没想拽我啊,难不成身为同学,你当时就像冷眼旁观我摔下去? 要知道在生死面前,高考都不算大事了! 钟淳又笑了,笑声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和嘲讽,“那是。谁收到粉红色卡片不得惊慌失措啊,哪里来的力气拽住他!” 班上同学基本都知道岑卿浼和钟淳不和,所以钟淳讽刺岑卿浼体型的那些话,大家都习惯了当做没听见。 但是“粉红色卡片”就不一样了,这是暗指岑卿浼给何斌送过情书? 因为离谱,杀伤力不大,侮辱性却有点强。 谁不知道上学期岑卿浼经常围着何斌转悠,目的是“参考”他的理科作业呢。 这会儿钟淳提出“粉红色卡片”这样的关键信息,班上的同学们忍不住开始发散剧情。 坐在夏致前面的两人脑袋就快靠在一起,小声编起了故事。 “难道说——岑卿浼经常问何斌要作业只是接近他的借口?上学期他忍不住向何斌递卡片,被何斌拒绝,两人推搡之下……” “岑卿浼就掉泥巴地里了?” 结合上学期的剧情,编排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直趴在桌上补觉的夏致眉心皱起,用力踹了一脚前方的两人,冷声道:“高考作文不是编相声。有完没完?”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岑卿浼收到一条微信,是夏致发来的一小段语音:【杵外面磨针呢!滚进来。】 唇线缓缓弯起,岑卿浼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塞,裤腰又差点掉下来。 他只能舍弃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却游刃有余的出场姿势,昂首挺胸走进了教室。 当他路过第一排,大家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补暑假作业。路过第二排的时候,李晨霞正好抬头扶了扶眼镜。 “那个……同学你是我们班……天啊,你是岑卿浼?” 岑卿浼面不改色继续向里走。 李晨霞的惊呼声引起整个教室的注意,基本除了还在补眠的夏致,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就连坐在教室中央,从来只在乎学习和分数排名的杨谨云和李恒宇也抬起了头。 “那是……岑卿浼吗?”李恒宇抬了抬眼镜。 杨谨云本来想要收回视线,但还是没忍住。上学期的小胖子走路都像企鹅似的,现在从过道上走过去,校服的外套都很松垮,整个人显得轻盈活泼。 “你是谁!你还是那个被我们养的白白胖胖的曾经美吗?怎么缩水这么严重!” 岑卿浼的好兄弟陈硕一脸惊讶,一把抱住了他。 “啊啊啊!我的怀抱竟然可以装下你了!” 岑卿浼没好气地把陈硕推开:“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接着,岑卿浼来到了钟淳的课桌边,轻松地从他留出来的位置走过。 钟淳是惊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是一个半月前扒在墙边叫他别松手的小胖子? “以后不用为我挪桌子了。哥这体型,上哪儿都畅通无阻。”岑卿浼笑了笑,然后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钟淳,“反倒是钟大少爷,你可圆润了不少啊。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估计是我得为你挪桌子了啊。” “死胖子!你……” 岑卿浼微笑着把对方指向自己的手指摁下去,“胖子就胖子,为什么要加个死字。你爸好歹是个医生,没叫你不要随便咒人家‘死’吗?” 没等钟淳反驳,岑卿浼又继续向里,正好走过何斌的桌子。 他单手撑着何斌的桌角,笑了一下,“物理课代表,你跟钟淳说说——那张粉红色卡片是我捡的,还是我写的?” 何斌怔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应该是你捡的。” “请问,我有向你表白过吗?”岑卿浼又问。 “没有。”何斌的脑子里嗡嗡响,从岑卿浼靠近他的时候开始。 少年和上学期大不相同,身上的校服透着被太阳晒过的清香,扣在桌角的手指指尖修整得平整好看。 何斌这才意识到,哪怕当岑卿浼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也从来干干净净,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他领口的木兰花洗衣液清香。 “再请问,上学期末我从二楼摔下去的时候,你是在冷眼旁观吗?”岑卿浼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刚才还弯着眼睛笑嘻嘻的脸上忽然没了表情。 “当然不是!”何斌想也不想就脱口辩驳,“我想抓住你但是太突然了!等我反应过来想抓住你的时候……你那个时候太重了。” 岑卿浼轻笑了一下:“我就说啊。你要真是冷眼旁观我掉下去,那就是冷血无情外加丧尽天良了。自己不是那么坏的人,就别让其他人误会。” 何斌僵在那里,心脏莫名跳得飞快,像是心虚,又像是因为其他什么无法描述的原因。 岑卿浼的领口有点大,从何斌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锁骨,有个三角形的浅窝。 岑卿浼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既然物理课代表还是很有同学爱的,暑假作业借来看看咯。” 所谓的“看看”,就是“抄抄”。 大家都知道何斌很宝贝自己的脑力劳动成果,从前就悟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多半也不会给岑卿浼抄。 但没想到何斌迅速从抽屉里把模拟卷集拿出来,朝着岑卿浼一扔,又低下头看书了。 “这么爽快的?我又不会打你。” 岑卿浼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都看傻了眼,没想到岑卿浼竟然能从何斌那里借来模拟卷?这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刚才还冷嘲热讽的钟淳伸长手推了何斌一把,“你搞什么啊?我都不给,你给他抄!” 何斌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他有本事把那些题都抄会。” 当听见岑卿浼拉开座椅坐下的声音后,何斌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不知道整个暑假岑卿浼到底是怎么养伤的,只知道上学期的小胖子完全大变样了。 岑卿浼以前的眼睛有这么大吗?鼻梁有这么挺吗?还有他的下颌线,不是圆的吗? 第3章 我的名字是舒扬 “可以啊,实力演绎‘脱胎换骨’这个词的奥义啊!”坐在岑卿浼前面的女生说。 “会夸就多夸几句,我不怕骄傲。” “哇!简直洗心革面啊!”后排的大个子翟岭惊呼了起来。 “我草!小爷是蹲号子出来了吗?还洗心革面!你来看过小爷一次吗?送过一次烧烤麻小肯德基吗?” 翟岭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有了帅哥的资本,偏偏生了这么一张嘴!” 感觉到有好几个同学一直回头看自己,再加上从此以后钟淳再不能叫他“死胖子”了,岑卿浼有一种打了翻身仗的荣耀感。 他把何斌的模拟卷卷起来,敲了敲夏致的脑袋:“兄弟,起来了!这个作业你肯定没写!赶紧啊。” “你自己抄吧。我假期请了家教,被盯着都写完了。” “天啊,竟然有家教能逼着你写完暑假作业!这哪里是家教,明明是教父!” “要介绍给你吗?”夏致抬了抬眼皮。 “不……不用。我这么自觉的人,哪里需要什么家教啊。” 陈硕把脑袋凑了过来:“那借我抄一下呗,我好几道大题都空着呢!” “行啊。” 陈硕又问:“那你呢?你不抄吗?” “我还抄什么抄啊。这年头不欠点作业,走路都不带风啊。” 其实是他一个字都没写,近百张模拟卷根本抄不完。 这就好比零分和五十九分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不及格啊。 他现在还是尽情体会一下宽阔的学习空间吧。万一这个学期又胖回来了呢? 这时候何斌忽然站了起来,“岑卿浼,你要是不打算学了,就把作业还我。” “哦。”岑卿浼也没想到何斌刚才还没事儿现在忽然反应这么大。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他把卷子递给了前面的人,大家一个一个把练习卷还给了何斌。 何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给都给出去了,他也知道岑卿浼不会好好看他是怎么做的。 可是就刚才,岑卿浼把练习卷给夏致抄的时候,何斌心里莫名失落。而当岑卿浼直接表示自己根本不想赶作业的时候,何斌心里就燃起了怒火。 既然不打算抄,那么从一开始就是帮别人借的。 他何斌的练习卷那么廉价,岑卿浼想给谁就给谁吗? 甚至于岑卿浼都没有亲自把它还回来,还经了那么多人的手。 深吸一口气,何斌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没过多久,数学老师兼他们的班主任老魏走了进来,门口还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这学期他们来了个很牛掰的复读生,据说实力足够把何斌踩在地上摩擦。岑卿浼期待了起来。 老魏先是把教案放下,和蔼地笑了笑,“大家都到齐了,挺好挺好。” 意思是本来还担心伤重难愈的岑卿浼都来上课了。 “有些同学是真的大变样了,老师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老魏的话说完,班上的同学们又朝着岑卿浼看了过去,除了钟淳。 那充满嫉妒的小眼神明显是在说“有什么好看的,气球消气了还能充气呢”。 老魏拍了拍手,又说:“好了,现在还没正式开始上课,可以多欣赏两眼,以后还是要多看黑板。” 这是在暗示大家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手机里的“吊车尾小群”非常活跃,未读信息都窜了二、三十条了。 陈硕:【曾经美!你出息了啊!就连老魏都在担心你会导致咱们班早恋率上升!】 穆宁:【看到63了没?她一直看着咱们阿卿呢!】 陈硕:【谁不知道钟淳对63有那么点意思!这还不得嫉妒到质壁分离啊!】 63是他们班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叫路姗,是钟淳心头的白月光。 岑卿浼:【实不相瞒,哥们儿这会儿有点心虚。】 陈硕:【你心虚个毛啊?难不成你大暑假的去整容了?】 岑卿浼笑了笑,单手快速回复。 【这不是怕又吃回去了吗?】 穆宁:【我们会看住你,严格控制你的饮食!你只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说不定就能承包哥几个的奶茶了!】 承包奶茶这个梗来源于去年的高三,有一个长得挺帅又挺会讨女生欢心的学长。每到了中午或者晚自习的时候,女生们如果点奶茶或者点心,都会捎带着他一份,让其他男生羡慕得眼红。 一直沉默的夏致终于在吊车尾小群里发话了。 夏致:【除非他跟女生们混成姐妹。】 女生们又不是真的花痴,之前的学长有免费的下午茶,纯粹是因为人家跟女生的关系好。 岑卿浼虽然一直关注着小群里的动态,更加让他在意的是门口那个沉默的复读生。 那么安静,老师没有请他进来他就一动不动。 越是看着他投注在地面上的影子,岑卿浼就越是觉得对方并不是安静,更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疏离。 不只他,班里其他人也很好奇。就连一直对帅哥没兴趣的李晨霞都时不时看向门口。 这哥们儿是矜持过了头吗?老魏不请他进来,他就不能再往前挪一下吗? 门框正好挡住了他的侧脸,只露出些许鼻梁和鼻尖来,但架不住就这点鼻尖还挺好看的,让人充满好奇和探究欲。 看他鼻尖所在的高度,复读生个子得有185了,抹点发胶号称188没问题。 啧,这年头的男生都是吃什么饲料,一个二个能长这么高? 岑卿浼忧伤地想起初中时代,也不知道外公从哪里听来的偏方,每天给他吃三七炖鸡,说是能长个子。 他长是长了,可惜不是垂直生长,而是纵向扩容。要不是这一次摔断了肋骨,他都快忘记当个瘦子是什么感觉了。 魏老师咳嗽了一声,看向门口:“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这个学年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希望大家好好跟他相处。” 陈硕早就打听了对方的消息,发到了小群里。 陈硕:【转校生舒扬,性别为男,身高186,体重未知。今年六月参加高考,分数721,直接Q大录取!】 岑卿浼:【???】 穆宁:【???】 夏致:【。】 句号=已阅。 这都考上Q大了,还跑来复读?难不成是个偏执狂,没夺得全省高考状元,所以心理失衡? 紧接着陈硕的后半段信息来了。岑卿浼想抽他,又不是原创,复制粘贴一秒不到的事情,在这里吊谁的胃口啊! 陈硕:【报到之前,他生了一场大病!据说记忆回到高二!他的心理状态不适合读大学,于是就回来复读了!】 岑卿浼:【???】 我信你个鬼勒! 穆宁:【???】 夏致:【。】 陈硕:【精彩的来了,据可靠消息——他生病是因为脑子受了伤!而且还是被他爹的烟灰缸给砸的!高考一结束,他爸妈就开始闹离婚!他爸外面有人了,他妈跟他爸拉扯着的时候,他爸着急抡起了烟灰缸就要下狠手。舒扬去给他妈妈挡了一下,脑瓜子开了瓢!昏了整个暑假呢!】 这么狗血,陈硕不知道看了他奶奶床头哪一期《知音》。 那个名叫舒扬的复读生在全班同学的目光里走了进来。 他揣着口袋,背脊挺拔成一道利落的线,他的腿也很长,轻轻一迈就是“月球一小步人类一大步”,唇线也微微抿着,两只手揣在校服口袋里,闲适却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随意。 岑卿浼心里啧了一声,这哥们儿所有动作平凡无奇,可却有点拉风是怎么回事? 只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四周的同学们遗憾叹息。 因为他的脸上红红的一片,看不清是小疹子还是粉刺,这让他的五官没有了辨识度,也让他的身型滤镜破碎了。 就算不能早恋,女生们还是希望能有个视觉享受的存在,聊以慰藉嘛。 但舒扬这张红彤彤的脸,实在很难让人心存幻想。 老魏拍了拍舒扬的肩膀说:“舒扬,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是舒扬。” 原本还对他的脸很失望的女生们,忽然又振奋了起来。 因为舒扬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好听,就似古老宴席上的钟鸣,听不出情绪波动的清冷质地,却又让人莫名心颤。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比如传说中的高考成绩是真的吗?比如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又或者擅长什么科目。 长达五秒的安静之后,大家逐渐意识到,舒扬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了。 老魏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他呼出一口气来,解释道:“舒扬同学才刚来,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大家,有些拘谨。大家要互相关照。” 还是李晨霞带头拍手,教室里才响起了稀稀拉拉不知道是欢迎还是喝倒彩的鼓掌声。 老魏看了半天,指了指教室角落里的一个位置说:“舒扬同学,你先坐那里。摸底考之后,我们会重新安排一次座位。” 舒扬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讲台。 岑卿浼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很耳熟,他晃了半天也没把脑子里多余的水倒出来,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 按道理一个声音这么好听的人,他不可能不记得啊。 当舒扬走过岑卿浼的座位留下背影的时候,岑卿浼猛地辨认出来——好像是公交车上帮他的同学啊! 岑卿浼撑着下巴,向后看着舒扬,想要从那一堆红色的小疹子里分辨出舒扬的五官。 可惜,这难度太大了,只能放弃。 第4章 要看,还是不要看 开学第一堂就是英语课,岑卿浼满脑子都在想公交车上的人是不是舒扬。 他总忍不住回头看向舒扬的方向。 到底是不是他?无限循环。 可如果是他,为什么他路过自己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太闹心了。 角落里的舒扬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胳膊搭在课桌上,像是把自己围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韩老师一边说着常用作文句式,一边走到岑卿浼的身边,指尖在岑卿浼的后脑勺上点了一下。 “岑卿浼同学,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脖子不痛吗?” 岑卿浼赶紧坐端正了,朝着韩老师嘿嘿一笑,“我看我的救命恩人呢,韩老师信吗?” 韩老师没好气地说:“看来你这个暑假电视剧刷了不少。” 等韩老师走过去了,岑卿浼又看了一眼舒扬,这家伙还是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对于他那句“救命恩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公交车上的不是他?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堂课,中间的二十分钟里大家都抓紧时间放纵,沉闷的校园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陈硕和穆宁正围着夏致,聊着找时间要一起出去开黑。但是附近的网吧都被教导主任给承包了,一到放学时间就像钦差大臣出巡,垄断趋势也愈发明显,他们根本找不大合适的地方。 唯一安静的,就是舒扬。 他仍旧在角落里趴着休息,侧过脸枕着自己的右臂,左臂伸直了挡在脸前,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没有人跟他搭话,而他周身也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阿卿!阿卿!” “嗯?什么事?” “你丢魂了啊?叫了你好多声了!我们要去买点吃的,你要带什么吗?” “辣条和肥宅快乐水。”岑卿浼笑嘻嘻地说。 “你妈得抽死你。”夏致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她不会抽死我,她只会说想掰断我的肋骨。”一边说着,岑卿浼还一边捞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之前还圆滚滚但现在却泄了气的肚子,“可惜我没有上学期肉多了,做个小肋排都没几口肉了。” “真的诶,给我看看!”陈硕的脑袋凑了过来,“你有没有留下疤?” “走了。”没等陈硕看清楚,就被夏致拎着后衣领拽走了。 岑卿浼把衣服放下来,一抬眼对上何斌的视线。 何斌立刻低下头,继续看书。 前两年,自己怎么在何斌面前晃悠,这家伙都不会抬一下眼皮子。 怎么,物理课代表也对他的排骨感兴趣吗? 教室里碍事的人都出去了,岑卿浼走到了教室的角落里舒扬的身边。 弯下腰,岑卿浼的阴影正好落在舒扬的侧脸上,但是舒扬毫无反应。岑卿浼怀疑这家伙有假期综合征——开学的前一晚闹心得睡不着,所以现在精神萎靡需要补眠。 岑卿浼屏住呼吸,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公交车上救自己的人徒手去抓刀片,手心很可能被划伤了。所以只要看看他的手心,岑卿浼说不一定就能确定答案。 此时的舒扬的左手手指微微收拢,手心朝内,搭在桌边。 是个绝佳的机会。 岑卿浼的指尖慢慢地伸进舒扬手指弯曲的空隙里,小心翼翼地把舒扬的食指掰开。 草啊,这家伙的手指好长! 岑卿浼的指尖从对方的指根缓慢来到中间的指节,那感觉度日如年像是在拆弹。 好不容易食指伸开的角度够了,但拇指却挡住了光线,岑卿浼弯下腰来想要把舒扬的手指勾得再开一些。 “你可以掰得更用力一点。”冷淡的声音响起。 岑卿浼心头一紧,对上了舒扬的视线。 他醒了?到底什么时候醒的?还是说这家伙一直在装睡? “那……什么……我就……” 岑卿浼的手指还勾着舒扬的食指,又或者说是舒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力度让岑卿浼的手指留在那里。 “要看,还是不要看?”舒扬坐了起来,半仰着头看着岑卿浼。 这一次,岑卿浼确定被勾住的是自己了。 “要看。” “那你看。”明明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冰冰凉凉的,但岑卿浼却不觉得对方讨厌自己。 舒扬让人捉摸不透,说是给他看,却又不大方地把手摊开。 但是当岑卿浼掰开他的手指时,他又没有丝毫的反抗。 ——就像是在纵容。 在他的手心生命线的正中央有一道细细的口子,微微泛着红。 岑卿浼抬眼看向他,对这家伙漫不经心的态度有点生气。 “这可是生命线,你就没觉得伤在这里很不吉利吗?” 那个刀片,鬼知道拿去划拉过什么,你就不怕感染吗? “如果这条线真的可以决定生命的长短,我会给你刻得又深又长。”舒扬回答。 “你……”岑卿浼被哽住了。 这和岑卿浼设想中与救命恩人重逢的场景全然不同。他以为对方会是个助人为乐豪气爽朗的阳光少年。 岑卿浼和他道谢,他说不用客气,从此以后一起撸串、一起开黑、一起抄作业。 很明显,舒扬不属于那个风格。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发了条微信给夏致:【要是来得及,帮我带点创口贴、酒精棉片什么的。】 夏致:【伤哪儿了?】 岑卿浼:【刀片割伤了手心。】 岑卿浼回到自己的座位,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舒扬的方向。 对方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脸朝向另一边睡觉。 这家伙到底有多困,昨晚去当夜游神了吗? 上课铃响之前,陈硕他们回来了,扔给了岑卿浼一包开了口的辣条。 “搞什么啊!油差点流我手上!”岑卿浼真想反手把它扣回陈硕的脑袋上。 “哈哈,对不住啊!我们帮你吃了几根。毕竟辣条加可乐,糖油混合物——脂肪炸弹啊!” “滚!”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夏致把一小盒创口贴和消毒棉片放在了他的桌上,“伤哪里了?怎么伤的?” “放心,不是我。” 岑卿浼把那两个小盒子扔到了舒扬的桌上,但是直到上课铃响了,舒扬都一动不动,睡得深沉。 第三堂课是物理,熊老师是市里名师,教学水平没话说,就是脾气很爆,人称“爆爆熊”。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课上睡觉的,比如说舒扬。 老熊背着手,走到了教室角落,一声不响地盯着舒扬。 这种单方面的对峙足足持续了三分钟,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物理课代表何斌咳嗽了一下。 但舒扬还是没有反应。 偏偏老熊轴得要死,就是要盯到舒扬起来为止。 前排的同学忍不住了,向后用力靠了靠,桌子发出“吱呀”一声,舒扬终于睁开了眼。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老师,而是把岑卿浼扔在桌上的东西放进了抽屉里。 眼看着他又要趴下去了,老熊沉着脸开口道:“这位同学,我理解你们昨天晚上可能因为开学补作业补到没睡觉。但现在已经高三了!分秒必争,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舒扬这才坐了起来。 老熊转身回到了讲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因此而心满意足,他打开了一张暑假前下发的模拟卷,开口道:“方才那位睡觉的同学,不如你上来为大家讲解一下这张卷子的最后一题,也给自己醒醒神。” 岑卿浼暗自呼出一口气,感谢舒扬吸引了爆爆熊的炮火。 要不然被老熊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写,上去醒神的就是他了。 舒扬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两手空空地朝着讲台走去。 他是复读生,没有领过暑假作业,当然没有那张练习卷。就在大家以为他会用老熊的那一张,他却在路过岑卿浼身边的时候,拿走了岑卿浼正往桌下藏的那张。 “喂……” 舒扬怎么知道他藏下去的就是老熊要讲的那张? 来到了讲台上,舒扬非常敷衍地看了下题干,捏着卷子垂在身侧,对着黑板就是一阵无情输出。 “哒哒哒、哒哒哒”他写的每一个字,每一步分析计算都像是重复了许多遍一样,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不需要思考,一路畅通到结尾。 就连老熊都愣在了那里。 舒扬拎着那张空白卷子走了回来,他个子高,把卷子放下来的时候就像要给岑卿浼上盖头。 岑卿浼赶紧抓住它,强装淡定地把卷子收好,压在了胳膊下面。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爆爆熊反应过来这张卷子是空的! 大概是舒扬的解题思路太清晰规范,一些对这道题无从下手的同学们都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老熊压根没往岑卿浼身上去想,而是就着舒扬的板书把这道题给讲了一遍。 等他讲完了,再度看向教室角落的时候,舒扬又在睡觉了。 只是这一次,老熊气到脸都红了却没有去跟舒扬较劲了。 陈硕一直跟岑卿浼使眼色:我打听来的消息没错吧?这哥们儿高考七百多分呢! 岑卿浼扯了扯嘴角,还了他一个白眼:你还说他被烟灰缸开瓢了呢!你看他像脑子坏了么? 下午放学的时候,老魏进了教室,通知大家开学摸底考试的时间,顺带老生常谈提了提网吧打游戏的问题,看起来教导主任又要开展一波网吧蹲守行动了。 前脚老魏刚走,后脚陈硕就来到岑卿浼的身边,悄声道:“阿卿,去不去开黑?” 第5章 【近日不宜网恋】 “你还胆子挺肥的!没听老魏说嘛?高三了,该收收心学习了!” 岑卿浼嘴上这么说,看了眼微信,发现老妈说晚上有临时手术,要十一点左右才能回家,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他立刻凑过去问陈硕:“真有靠谱的地方吗?” 陈硕给了他一个“你总是如此虚伪”的眼神。 “当然有!就是有点远!跟着哥们来!是个新开的网咖,那帮巡查的老师们绝对不知道在哪儿!” “行啊。夏致,你呢?”岑卿浼问。 夏致摇了摇头,“今晚我家教要来。” 岑卿浼搂上对方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小表情:“知道现在的你特别像那种狗血言情剧里的男主角吗——花花公子娶了小娇妻之后浪子回头!电视剧里可都是骗人的!” “呵呵。”夏致把书包甩上肩膀,“你就多享受现在的自由时光吧。” 潜台词是:等摸底考结束了,你妈也得找个家教看着你。 到时候看谁比谁更像“浪子回头”。 新网吧确实不错,灯光明亮,座位宽敞,登记的时候网管公式化地提示了一句:“老师来了请后门疏散,切勿躲厕所——自投罗网。” 岑卿浼愣了愣,看来这位网管什么大风大浪地都见识过了。 “谢了。” 网管抬头瞥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身份证上的是你吗?” 岑卿浼唇线弯了起来,身份证上照片是他还胖着的时候照的,他凑过去笑着问:“哪个更好看?” 网管看着岑卿浼的眼睛,很短暂地顿了一下,大概是在分辨证件上的和眼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回答说:“你。” 岑卿浼心情好很多,跟着陈硕他们去了位置上,活动了手腕,手指也掰得咔咔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个菜逼要上演真人格斗呢。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一阵紧张,生怕是老妈忽然回家了,赶紧翻过来看,竟然又是那个陌生人发的短信:【近日不宜网恋。】 还好没喝可乐,不然非喷到屏幕上不可。 就他?死肥宅一个,网恋的好事哪儿能落到他头上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搞不好都是小学生约他出来吃麦当劳呢! “阿卿,怎么了?还不开始呢?” “看短信呢。有个骗子装算命大师,说我近日不宜网恋。我跟谁恋?你俩哼哈二将吗?” 陈硕和穆宁互相看了看,然后穆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感觉这大师可能不是骗子。” “为啥?”岑卿浼看向他们。 “你现在白白净净的,眼睛又大又圆,跟吉娃娃似……”陈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岑卿浼抓起桌上的可乐一顿猛敲。 “你说谁吉娃娃?哈!你给小爷我说清楚了,谁吉娃娃!”岑卿浼心想陈硕真是个狗东西,有拿狗来类比兄弟的吗? “像小鹿!是像小鹿!”穆宁赶紧来拉架,“你从前胖,脸上婴儿肥,又喜欢笑,眼睛经常眯成缝!现在瘦了,眼睛就显得又大又亮,可讨女生喜欢了!” “真的?”岑卿浼一手抓着陈硕的头顶,一手握着可乐,“可我怎么还觉得你们在讽刺我。像小鹿?还小鹿乱撞心怦怦乱跳呢!” “小鹿有灵气啊!”陈硕赶紧把岑卿浼的手扒拉下来,“求你了,兄弟我都要被你薅秃了!” 岑卿浼这才松了手,“下次记得说人话。” 三人进入了游戏,开始团战。 陈硕这个人就是又菜又有瘾,没两下就嗝屁了。穆宁慌了神,也被对方秒了。 这边岑卿浼被夹击,情势危急,关键时刻对面的人竟然还敢来挑衅他! 【打得扭扭捏捏的,跟个姑娘似的!】 【也许人家就是个小妹妹,老大你别吓着她!哈哈哈!】 【真要是个姑娘,我就让她走。老子不打女人。】 陈硕立刻狂摇岑卿浼的肩膀,小声道:“你就说自己是个妹子!咱们就能挺过去啦!这把再输,我跟穆宁都要回炉重造了!” 岑卿浼冷声道:“你俩回炉重造关我毛线事!要死就死的轰轰烈烈,怎么能装女生呢!” 那绝对会被钉上耻辱架,永世不得超生。 岑卿浼做好了壮烈的准备。 谁知道陈硕直接抢走了岑卿浼的麦,捏着嗓子说:“人家就是妹子啊……这局再死掉,就要回炉了!让让我嘛!” 穆宁抱住了岑卿浼的腰,岑卿浼的椅子都快翻了,也没能把麦给抢回来。 “靠你们这帮出卖兄弟的垃圾!” 这时候对面又说:“现在用变声器的太多了,你拍张照片来啊。要现场拍的。” 岑卿浼冷笑道:“陈硕!看到了没有!一个谎话后面跟着无数个谎话!我看你上哪儿找照片!” 谁知道陈硕这狗比东西,竟然拿着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立即上传。 “你搞什么!我是男的!你他妈敢传我照片我弄死你……” 让岑卿浼没有想到的是,他收到了陈硕发来的照片,上面的人无论五官还是那身校服都属于岑卿浼,可又有所不同,简直一清纯的短发小美女,而且还一副慌张地伸出手像是在临时拍照一样。 “我草……”岑卿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我见犹怜、让人心潮澎湃的纯玉风潜力? “世界奇迹排名第一的美图秀秀。”陈硕朝着岑卿浼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你俩休想拿老子的照片去坑蒙拐骗……” 这照片绝对不能流通出去!绝对不能!绝对绝对不能! 岑卿浼刚把手伸出去,就发现鼠标握在了穆宁的手中,咯噔一下就给他发送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岑卿浼无声地咆哮,恨不能掐死他俩。 隔了四五排的座位响起一阵惊叹声。 很快对家就回复了:【小妹妹你别怕,说了不打女孩子就会做到。】 【你队友太弱了,下一局跟我们组队吧。】 【对,哥哥们带你躺赢!】 【什么躺赢啊!有歧义,对女孩子尊重点。哥哥们带你飞。】 【老大说得对!我们老大加你好友了,你通过一下!】 岑卿浼现在是骑虎难下,他真想直接退出游戏,但是陈硕和穆宁却眼巴巴地看着他,口型说的是【加他】、【求你了】。 天啊,他怎么会认识这两个垃圾!认识他俩就算了,怎么还会跟这俩菜鸡一起来打游戏! 他今天就该回家好好学习,留着两只菜鸡互啄! 岑卿浼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打下【我不是女生】这五个字,谁知道还没发出去,穆宁就用他的鼠标加了对方好友,对方通过了之后果然直接让他赢了这局。 接着,岑卿浼背负着沉重的愧疚,被对方带着连过三局。 岑卿浼这辈子,牛不是没吹过,但人还真没这么骗过。 他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时间到了,我要下线回家啦!886】 岑卿浼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谁知道四五排的位置竟然有三个男生站了起来,讨论着什么。 “刚看到照片里有网吧的LOGO……背景墙也一模一样。” “应该就在后面几排吧?她如果要回家我们送送她。” “老大,你是想知道小仙女住在哪里,以后送她上下课吧?” 岑卿浼瞪圆了眼睛看着陈硕和穆宁,他俩低着头跟死鹌鹑一样。 靠!大水冲了龙王庙啦!你俩惹的祸,给老子站出去扛住啊! 这三个男生个子都挺高,一个打着耳环,一个大花臂,还有一个长挺帅的留了一头半长的金发扎在脑后,一看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典范。 不能等他们找过来,绝对会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岑卿浼咽下口水,拿出手机靠在耳边,假装要接电话,落落大方地走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的演技值得一座小金人! 但是陈硕和穆宁不争气啊,看到岑卿浼走了,两人也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他们仨座位连着,忽然空了一排,打着耳环的小青年瞄了一眼,再看了看从电脑里存下来的照片,忽然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等等!” 岑卿浼当做没听见,继续走出门去。 陈硕和穆宁跑了起来,被耳环男和大花臂给拎了回来,两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金发小哥皱起了眉头,跟在岑卿浼的身后,“我叫你等一下你没听见吗?” 岑卿浼还在犹豫自己是回头还是不管那两个白痴的时候,金发小哥健步上前,扣住了岑卿浼的手,把他给拽了回来。 “我擦——你干什么啊!” 金发小哥愣住了,眼前的男生因为没有照片里过度美颜而显得干净自然,眼睛里的惶恐更加真实,眼睛很亮,回头那一下看得他心脏都漏了一拍——更重要的是很明显跟照片里同一个人! “你敢骗我?”金发小哥侧过脸,把岑卿浼的手腕拉得更高,强迫他靠近自己。 岑卿浼伸手一把抵住,他就算俯卧撑引体向上都做不了几个,说到底还是有点力气的,用力一甩就挣脱了对方的手。 “骗你的不是我,是他俩!装女人声音的是他!不经我允许拍我照片的是他!用鼠标加你好的是他!” 陈硕和穆宁异口同声道:“可号是你的啊!” 靠!你俩垃圾!我要是能先跑了还能报个警啥的!你们这一波整个团灭了! 这智商怪不得屡战屡败! 金发小哥笑了笑,“你这俩朋友还要不要啊?” “不要!送你啦!” 第6章 狩猎的特征 说完,岑卿浼转身拔腿就跑,“你俩扛着!我找人来救你们!” “一定啊——” “不要忘了我们——” 陈硕和穆宁被摁回了他们的座位上,强迫登录游戏,被对方单方面虐杀,惨不忍睹。 岑卿浼从后门跑了出去,金发小哥就追在他的身后。 他记得网管说过,从后门能跑掉的,只是跑着跑着,岑卿浼才发现自己跑反了! 右边才是大马路,左边是死胡同啊! 危急关头,岑卿浼肾上腺爆棚,三两下就蹬上了垃圾箱,跨上了墙头,但是让他绝望的是,墙的另一面并没有另一个垃圾箱让他下去啊! 现在他坐在墙头上,骑虎难下,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金发小哥好笑地看着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下不下来?” “我……我打电话报警!”岑卿浼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金发小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手机壳上“躺赢”二字太过晃眼,刚才在网吧被拽的那一下,手机就到对方手里去了啊! 岑卿浼欲哭无泪,墙的另一边是条还算繁华的街,还有些人走来走去,对面是一个便利店。 岑卿浼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谁来帮我把手啊!有人要打我啊!” 有行人看了过来,还有个大叔真准备过来帮忙。 谁知道金发小哥喊了起来:“这是个小骗子啊!骗钱骗感情还骗身子!谁帮他谁就是助纣为虐啊!” 大叔愣了愣,站在原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了。 “我没骗过你分钱毛票!我没说过喜欢你哪里来的骗感情!我一男生,又不是女的,怎么骗你身子!”岑卿浼控诉了起来,激动之下差点从墙头栽下来。 金毛小哥差点给吓着,伸手就想接着他,但岑卿浼又扒住了。 “好了,你下来吧。我不会揍你,只要你肯拜我当大哥,以后这些游戏大哥带你过关!” “我才不拜!要拜你找那两个西贝货给拜装!” 天知道拜了这个大哥以后会怎样,说不定每天都要交保护费!到时候就是钱不知所去,一贫如洗了! 岑卿浼哪里敢下去啊,到现在还没见到陈硕和穆宁出来,他俩搞不好已经被宰掉了。 “行啊,我有的是耐心,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看你什么时候下来。谁要是敢帮这个小兔崽子,爷爷我就立刻翻墙过去揍死他。你喊啊,喊救命啊!你喊破了嗓子也没用!”金毛小哥见软的不行,有点上火了。 这时候有人拎着一袋子矿泉水从街对面的便利店走了出来。 岑卿浼对认人的身型很在行,立刻就认出来了对方是今天的那个复读生。 “舒扬——舒扬——帮个忙啊!求你了!”岑卿浼高声喊道。 复读生一手揣着口袋,另一手拎着袋子走到了墙下,抬头看着岑卿浼。 路灯灯光冷冷地照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表情,甚至于还有点冷漠肃杀。 岑卿浼顿时没了声音。 金毛小哥侧了侧脸,小声道:“对面有人?他喊的谁……不会那么巧吧……” 两三秒过去了,复读生仰着头问:“既然能上去,怎么下不来?” 那声音里透着凉意,岑卿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上来的时候有垃圾桶可以踩,下去的这边没有落脚的……你公交车上都救过我了,再救我一次吧……”岑卿浼双手合十恳求对方。 “公交车上你是为了帮助别人,那现在坐墙头呢?”复读生又问。 “为了不被打死。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你忍心明天参加我的追悼会吗?”岑卿浼问。 那双眼睛里透着着急,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被路灯一照,可怜兮兮。 舒扬走到了墙下,朝着岑卿浼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手……我怎么下来?” “先下一条腿,或者你就这样挂到天亮。” 岑卿浼赶紧侧过身,一点一点朝着舒扬这头下来。 舒扬一只手扣住了岑卿浼的脚踝,他的力气很大,竟然稳稳地托着岑卿浼的身体,一点一点降下来。 岑卿浼忍不住低头去看舒扬,对方的表情很淡定,仿佛这件事他驾轻就熟,做了无数遍。 等到岑卿浼下到一定高度失去平衡的时候,舒扬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撑住了岑卿浼的背。 “你的手可以松开墙了。” “哦……” 岑卿浼一松手,掉下去的瞬间,舒扬竟然稳稳撑住了他的腰,然后把他放了下来。 在那一刻,岑卿浼有种错觉,舒扬好像轻轻圈了他一下,就像一个久违的拥抱,郑重又小心翼翼,还没有抱紧,就松开了。 墙那头的金发小哥一看煮熟的鸭子飞了,立刻踩着垃圾箱翻了上去,然后利落地在旁边的树上蹬了一下,顺利下来了。 他落地的瞬间,岑卿浼下意识转身就想跑,却没料到舒扬一伸手就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扯了回来。 “喂!”岑卿浼傻了眼,你都帮我下了墙头,为什么不让我跑! “哥……真是你啊?”金发小哥愣住了。 岑卿浼也愣住了,他叫舒扬什么?“哥”? 他俩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兄弟”? 不不不,应该不是,这个金发小哥虽然打扮得非主流,一身欠收拾的混混模样,但看他五官绝对属于帅哥那类,如果再骑个摩托车,叛逆青年路线走稳了,还是很有市场的。 但是舒扬……一脸低沉,因为脸上的红疹也看不清楚长相,反而多了三分煞气,属于路人多瞟他一眼都会下意识加快步伐的类型。 这俩在基因上的相似度实在不高,所以应该是社会关系吧。 只是说舒扬……还跟不良青年有联系? 岑卿浼脑海中开始发散无边想象——黑夜里路灯灯光下,舒扬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胳膊肘上,嘴里叼着烟,站在路灯灯光下,痞气与凌厉交织的气场,旁边停一辆机车。把烟弹掉,利落地跨上去,轰鸣声一响,便扬长而去。 舒扬的手放下来,岑卿浼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我听家里说你复读了……还以为开玩笑呢……这家伙是你同班同学?” 舒扬站在原处,不肯定也不否定。 “看来你们也不熟嘛。那我就不客气了!”金发小哥立刻伸手想要把岑卿浼给拽过来。 但没想到舒扬一抬手,就把他胳膊给打掉了。 “嘶——疼!”金发小哥捂着手腕,本来还想抱怨什么,但一对上舒扬的目光,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舒骏,怎么回事?”舒扬问。 所以金发小哥叫舒骏?也姓舒……那就是说这两人还是有血缘关系的? 舒骏把手机拿出来,“哥你看这小子!装女生骗我带他打游戏!” “哦,所以是网恋见光死?”舒扬没什么表情地反问。 听他那么说,岑卿浼忽然想起了收到了那条短信:【近日不宜网恋。】 难不成又被对方歪打正着给言中了? “我又没想揍他,是这小子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我就想逗逗他解气。我都说了他拜我当大哥,是他不相信!”舒骏说。 “是么?我也不信。”舒扬抬了抬眼皮子,其他的话也不多说,就这么看着他。 舒骏被哽了一下,“就……挺好看的,想留在身边一起玩玩嘛。” 岑卿浼傻了眼,咱俩连头发颜色都不一样,玩什么玩? “哦,你想怎么跟他玩?”舒扬的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可每一个字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分量,至少对于舒骏是这样。 “就带他一起打游戏上分,去……去KTV唱唱歌,吃点夜宵烤串儿喝点啤酒啥的……”舒骏结巴着说。 “你信吗?”舒扬看向岑卿浼,抬了抬下巴。 岑卿浼咕嘟一下,咽了咽口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点头,不然这事儿就没办法过去了。 舒扬又对舒骏说,“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哥,不用了吧。大家都是男人,谁没个需要嘛!” “我不需要。”舒扬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啊?什么?”岑卿浼奇了怪了,有什么东西是舒骏需要,但是舒扬不需要的? 但是看得出来,舒骏很怕他,还是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薄薄的小盒子。 岑卿浼就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耳朵嗡地一声响,没出息地脸红了。 “他想对你用这个。”舒扬说完,就拎着矿泉水继续向前走了。 岑卿浼感觉一道天雷凌空而下,把他的三观炸了个粉碎。 他本来还有点怕舒扬,这会儿他反而觉得舒扬更安全了。 舒扬朝舒骏伸出了手,舒骏呆愣愣地把那个小盒子放他手里,舒扬手臂一挥,那小东西就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接着舒扬又向舒骏伸手。 “什么?” “手机。”舒扬说。 “哦。”舒骏把岑卿浼的手机放到了舒扬的手心里。 舒扬拎着那袋矿泉水继续向前走,岑卿浼生怕舒骏继续找他麻烦,赶紧跟在舒扬的身边。 几秒之后,站在后面的舒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哥!你别胡说!我没想!我没想对他用这个!” 岑卿浼跟着舒扬走过了整条街,发现舒骏真的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舒扬把手机递了过来,岑卿浼刚拿住,舒扬忽然向后一拉,岑卿浼下意识跟了过去,在他怀里撞了一下。 但是舒扬的身型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手机只是被他略微举过肩膀的位置。 “看过犯罪心理吗?”舒扬忽然问。 这话题起来的太突然,岑卿浼愣了一秒才点了点头,“美剧的话……看过。” “那你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符合被狩猎的特征吗?” 第7章 纸折玫瑰 岑卿浼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我哪里像猎物了?” “干净、活泼、无忧无虑,又对罪恶没有反抗的力量,让人想要毁掉。” 岑卿浼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可偏偏,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岑卿浼的脑海中浮现出悬崖边的守望者,自己是在悬崖边玩耍的孩子,而对方隐匿在黑暗的边缘的稻草人,再往后便是万丈深渊。 “吓到了?”舒扬把手机放回了岑卿浼的手里。 “没……没有。”岑卿浼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没有就好。我是吓唬你的。” 说完,舒扬就走向前方,路灯照在他的身上,越明亮,影子就越是显得又深又长。 岑卿浼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陈硕和穆宁那两个现世报。 “阿卿!他们放过我们了!就是我们被砍号重来了!” 岑卿浼摸了摸后脑勺,心想今晚的“被迫网恋”都是被这俩家伙作出来的,“你俩还活着就谢天谢地吧!” “可靠消息,明天年级组长要来旁听数学课……要给老魏录段名师视频!群里说就讲解今晚的卷子!” “什么?这都几点了?”岑卿浼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 “是啊,赶紧回去补作业吧!” 虽然他们都不是好好学习的主,但还不至于丧尽天良到让班主任公开丢脸。 刚走出电梯,岑卿浼就发现走道里靠着墙放了几个折起来的纸箱。 “难道隔壁有人来住了?” 岑卿浼狐疑地看向对面,那里在很多年前住了一对大学教授,老人去世之后房子也没被处理掉,但是岑卿浼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们的独生女。 没时间管别人家的闲事,岑卿浼赶紧回了卧室,把数学模拟卷摊开。 还真是应了陈硕经常哼的魔改周杰伦《青花瓷》的那两句:天青色等烟雨,作业在等你;钢笔被打捞起,写到半夜里。 他们的群里充满了讨论作业的热诚,只可惜身为班上“第一集 团”的几位精英都沉默不语,不肯共享劳动成果。其中就包括小心眼的钟淳、物理课代表何斌、化学课代表李恒宇,还有目前的年级第一杨谨云。 其他同学在这个时候都很同心协力。 陈硕问了一道题的答案,立刻就被群殴了。 李晨霞:【陈硕同学,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不可以麻烦你用一下啊!】 岑卿浼:【高价出售陈硕的脑子,没有使用过,有意者私!】 陈硕:【我的脑子你有什么出售的权利!】 路姗:【要不是岑卿浼肯为你挂牌,只怕都没人愿意收!】 好不容易补完了卷子,岑卿浼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对老魏这个班主任可真够宠爱的。 他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岑卿浼就躺到了床上,手机才玩了一小会儿,就歪在了一边睡着了。 周围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岑卿浼的身体不断下沉,仿佛陷入了流沙里。 他皱了皱眉四下摸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睛上好像蒙着什么东西,嘴巴也被封上了,怎么喊都只能发出“呜呜”两声。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岑卿浼越挣扎,心里就越是没底。他在哪里?他的手腕被绳子勒得好疼! 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先是贴着岑卿浼的脸颊,就像品味上等瓷器,接着对方背过了手,指节掠过岑卿浼的鼻尖。 “一直都想对你温柔一点的。” 那声音温和而平静,像是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执行者,而岑卿浼只是跌入陷阱无法跳跃的小鹿。 “你已经厌烦他了对吧?所以才会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他要你往东你就一定要往西,让你上天你就非要入地。” “唔……唔……”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被绑架了吗?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在玩手机啊! 对面那个说话的人是谁?对方口中的“他”指的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涌入岑卿浼的大脑,再加上因为什么都看不到而产生的恐惧,岑卿浼拼了命地挣扎。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我。我承诺了会温柔地对待你,你喜欢熬夜,我不会劝你早睡。你想学抽烟,我可以亲自教你。你想要这世上一切奢侈的东西,我都能满足你。只要你放弃挣扎,不去追求什么结果和答案,我能让你放纵地过完一生。” 草!小爷这辈子还有幸能认识你这样的大佬? 非亲非故就这么养着我?到底是对我好还是想养废我? 天上掉这么大的馅饼下来,要小心被砸成脑残啊! “你也可以选他。他用冷漠来掩藏目的,用漫不经心来掩饰偏执。他比我更恶劣——他想掌控你,从行为到思想。你不见了,他现在一定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世界这么大,要藏起一个人来很容易。”对方靠在岑卿浼的耳边说。 那阵呼吸掠过岑卿浼的耳畔,那是一种和对方声音截然相反的阴鸷,在不透风的黑暗中枯败腐朽。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岑卿浼听到那句“他现在一定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内心深处所有恐惧都没有了,仿佛那个“他”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真相和答案。 对面的男人将一把车钥匙放进了岑卿浼的左手,又把另一种像是纸折叠出来的也许是纸鹤或者星星之类的东西放进了岑卿浼的右手。 “跟我走,就选我的车钥匙。等他来,你就攥紧那张废纸。” 岑卿浼松开了左手,车钥匙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对面传来很低的笑声,压抑而失望。 “我果然不该对你有所期待。你永远都是个不懂珍惜的坏孩子。” 岑卿浼的颈部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逐渐脱力向着一旁瘫倒下去,跌入男人的怀里。 束缚着手腕的绳子被解开,他被抱了起来,放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这算是我对你的惩罚。你会在黑暗里体会逐渐失去呼吸的恐惧,无用地求救还有绝望。你跟他之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心有灵犀。” 紧接着是车门关闭的声音。 车子摇晃了起来,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抬到了半空中。 岑卿浼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当他随着车子猛地坠落下去的时候,他全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床头灯的灯光让他逐渐清醒,他看着天花板,鼻间闻到的是新换的被套散发出的洗衣液清香。 他摸了摸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老天,刚才他是在做梦吗? 他这明明睡着了还没有几分钟,怎么就能做出一场梦来呢? 岑卿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坐起来的时候,心脏竟然跳的还有点快。 他最近真是中了邪啊,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他穿上拖鞋,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他下意识握了握拳,手里仿佛还停留着那张纸留在手中的感觉。 他发现比起梦里给自己蒙上眼睛的大反派,他更留恋握在手里的东西。 这时候客厅传来关门和换拖鞋的声音,是老妈回来了。 岑卿浼开门出去,看到老妈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朵白色的花。 “老妈,可以啊——这是哪个小奶狗讨好你的?赶紧拍照发朋友圈,让我老爸嫉妒一下。”岑卿浼笑嘻嘻地说。 焦婷没好气地说,“瞎扯什么呢!我养过的小奶狗就你一个!一年三节也没见你送我点啥。” 岑卿浼走了过去,“那你饿不饿咯,我煮东西给你吃。” “你会什么?泡面?” “我还会水煮蛋的。”岑卿浼回答。 “还好你没跟我说你烧的开水都很香。” 焦婷随手就把那朵花放在桌子上了,岑卿浼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朵用白纸折出来的玫瑰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细致又模仿出了玫瑰的形态。 “谁啊,这么心灵手巧?”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就别在我们家门上。”焦婷说。 “这不明不白的东西你怎么也带回来啊!这一看就是老爸太久没送你花了,纸做的玫瑰都能让你心动。”岑卿浼半开玩笑地说。 “你皮痒是吧?我本来是想扔掉的,后来一看折这么好,还想问你呢!”焦婷抱着胳膊走到了岑卿浼的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问我?啥?” “你是不是早恋啊!瘦了二十多斤骗了某位女同学?这是不是人家送门上跟你表白啊?”焦婷的表情看着有点认真。 “妈!您没事儿吧!首先,我非常感激您对我这么看得起!就我这一百五十斤的体重……诶,等等,我现在瘦了啊!”岑卿浼说完就跑到电视机前对着黑色的屏幕照镜子,故意一副自恋水仙花臭美的模样,“这搞不好还真的是哪个女同学送我的哦!用纸折玫瑰这么浪漫的事情,就很像那些小学妹会做的事情嘛!老妈你是不是把人家写的卡片给藏起来了?” 焦婷看他那故意得瑟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得了得了!没有我跟你爸的基因,你就是再瘦三十斤也没人愿意看你!” “对啊!我怎么这帅气啊,感谢父皇母后赐予我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焦婷对儿子还是挺了解的,岑卿浼如果真早恋了,肯定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跟女孩子腻歪。 而且,儿子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骨子里还是有点绅士的小浪漫,真要是对哪个女孩子有感觉了,肯定就是勒紧裤腰带也得买花买小礼物去哄人家,而不是女孩子主动来给他送花。 “可能送错楼层了吧。”焦婷看着觉得可惜,“不然明天早上把它别回门上。说不定送错的人会来拿走呢。” “那倒不必了,我拿屋子里去研究研究。”岑卿浼笑嘻嘻地说。 “研究来干啥?” “学会了怎么折,以后折一大捧,拿去哄女孩子。”岑卿浼一本正经地说。 “我信你个鬼。你从来都是拆了之后装不回去的主。” 岑卿浼拿着纸玫瑰回了卧室,他本来还真想动手拆了,毕竟说不定拆完之后会发现里面写了字。 但是当岑卿浼把它轻轻握在掌心的时候,那熟悉的感觉就像之前的梦境。 明明是个噩梦,明明梦里自己落到了某个神经病的手里,他迫不及待地忘掉它,但是却好奇着那个满世界寻找自己的人,还有……不想丢掉手里握着的废纸。 一个可笑的想法掠过大脑,梦里他手心里捏着的……会不会也是一朵纸折的玫瑰? 第8章 【今日切忌争抢厕所】 岑卿浼忽然不想拆开它了。就让它这样充满神秘感也好,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双手创造了它,也不知道对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还能让人心怀期待。 万一拆开了,发现只是个营销小广告,或者真的是送错了楼层,那就不美了。 岑卿浼打开了书桌的抽屉,把它放了进去。 第二天早晨,岑卿浼在校门口碰到了陈硕和穆宁,差点没锤烂他们的脑袋。 “你俩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挖掘机!挖出这么大一坑来!埋了自己不说还要强行把我给埋了!今天我就把兔子耳朵粉红色假发给你俩下单!下回打游戏你俩给我戴上!团战打不过就发你俩照片过去!”岑卿浼越想越生气。 夏致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他早就在微信里听说了这两货干的蠢事,目光一横,本想反抗的陈硕和穆宁就只能低着头任由岑卿浼薅头顶。 一个高挑的身影揣着口袋从他们面前经过。 通常,无论一个高三生的身高有多少,都会不可避免地被沉重的习题集、模拟卷压弯脊梁。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的书包很瘪,让人怀疑里面大概除了空气就啥也没装了。 “是……那个复读生……舒扬。”陈硕呆愣愣地说,“昨天校园论坛上又有他的帖子了,可玄乎了!” 岑卿浼没好气地说:“再玄乎也没有你烟灰缸开瓢的梗玄乎!” “不管咋说,这哥们儿可真牛,第一天上课就卧倒。我都怀疑他来学校不是冲刺高考,而是来补足睡眠的。”穆宁小声道。 但是岑卿浼的耳边响起的却是昨晚上他那句“你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符合被狩猎的特征吗”。 经过岑卿浼的认真研究仔细揣摩,搞不好就是因为舒扬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平静又冰冷,过分符合连环杀人狂的气质,才给自己提供了联想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梦。 “走吧,再不上去早读就要开始了。”岑卿浼拉了一下陈硕和穆宁。 今天第一堂就是数学课,老魏特地把自己捯饬了一下,剪了头发,还焗了黑色,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穿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就是领带的颜色土了一点——砖红色的。非常八十年代怀旧范。 校长就坐在最后一排,校长的后面还跟了两个摄影师,全班同学都挺直了背脊,钟淳那家伙还臭美地抹了发蜡,坐在正中央的学习委员杨谨云好像也换了个发型,颜值UP,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多瞥他两眼。 岑卿浼有点后悔,怎么没上网定一身合体的校服,现在这套只能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不然里面T恤领子太大,总会歪到一边,昨天好像还被教导处主任说他校服穿成斜肩,就跟要去米兰时装周走秀似的。 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角落里舒扬的位置,这家伙昨天是全面卧倒睡觉不给老师一个眼神。今天已经很给面子了——撑着下巴睡觉。 他晚上是去工地搬砖了吗? 而且最耐人寻味的是校长明明看到他闭着眼睛的样子,竟然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看来之前陈硕的消息有几分可靠,这家伙去年的高考分数肯定很高,不然校长哪里来这么高的包容度? 老魏开始讲课了,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就放开了,期间还点了何斌、李恒宇还有杨谨云上去回答问题。 这堂课结束之后,大家纷纷呼出一口气,一排排笔挺的腰忽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都弯了下去。 岑卿浼昨天晚上赶作业有点困,早上喝了一大杯咖啡,一节数学课过去,水位爆表急需泄洪。 他冲到了楼层里的洗手间,眼见着前面有个哥们儿正要就位,岑卿浼快步上去把这个位置给“争取”下来了。 “卧槽!你小子怎么回事啊?懂不懂的先来后到的道理啊?” 光顾着燃眉之急,忘记看了,他抢了六班体育生柯岩的厕所了。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岑卿浼现在只想赶紧解决。 “哦,是你啊岑卿浼,传说你掉了二十多斤肉就成了天仙了,全校女生路过你们班都得寻找一下你的身影!”柯岩好像跟岑卿浼有杠上的意思,正要伸手推他。 岑卿浼虽然武力值不行,但也不是吃素的,“柯岩,我劝你谨慎动手!我现在急的很,你别逼我滋你!” 柯岩果然愣了一下,随即又坏笑了一下,“行啊,你先上。哥们儿我旁边看看,好见识一下天仙是什么规格。” 岑卿浼现在急死了,管他以后是造谣他是黄豆芽或者绿豆芽,“您看!您喜欢怎么看都行!” 只要脸皮厚,这年头谁怕谁啊!又没有拍照留证据。 但是岑卿浼还真低估了柯岩的下限,这家伙还真一副要拿手机的架势。 岑卿浼吓得洪水都憋回去了,看来柯岩打定主意就是不让他上厕所了。 周围人低着头,都不敢上前调解,毕竟谁都吃不起柯岩的拳头。 “麻烦让路。”透着凉意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岑卿浼一回头竟然看到了舒扬。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睡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洗手间里? 哦……舒扬也是人,也有需要方便的时候啊。 舒扬的双手垂在两侧,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的关系,眉头蹙着,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岑卿浼忽然醒过神来,他立刻也去摸自己的手机,“柯岩!你不是爱拍吗?咱俩互拍!谁怕谁!” 柯岩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对舒扬说:“现在位置那么多,门边就有——爱上不上!” 门边的位置多少有走光的可能性,男生们一般都会空出来,哪怕要用也会让同伴在旁边等一下。 “我说——让开。”舒扬的声音比之前更沉了。 柯岩啧了一声,朝着舒扬走过去,“怎么?你是来多管闲事的……” 柯岩走近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比舒扬还矮上两三公分,对方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特别欠抽,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事实也证明对方确实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必要。 柯岩正要去推舒扬的肩膀,舒扬一只手扣住柯岩,力气和气势都很惊人,柯岩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推进了隔间,差点没撞到马桶上,紧接着舒扬把隔间的门一关,“下次不要再挡别人的路。” 柯岩整个人都傻住了,论武力值,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完全碾压。 岑卿浼此时却很难受,他刚才被柯岩吓到了,再加上憋太久,紧张得上不出来。 舒扬走到了洗手台前,冲了冲手,“嚓嚓”扯了纸擦手,路过岑卿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肘在他的后背上撞了一下。 浑身触电了一样,岑卿肩头一颤,瞬间就江河奔流了。 所以,这家伙就是进来洗个手的? 岑卿浼回到了教室,刷了刷手机,赫然发觉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信息:【今日切忌争抢厕所。】 发送时间是下课前五分钟。 头顶上一群草泥马神兽狂奔而过,又被大师言中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神啊!问题是为什么快下课了才提醒他!这要是一大早就收到信息,他怎么会跟柯岩杠上呢? 要不是有舒扬在,自己搞不好会自爆,这会儿夏致就在给他叫救护车了。 舒扬……你是我的幸运星吗? “兄弟!听说柯岩把你堵厕所了?”陈硕的声音响起。 “呸!我还把他堵马桶了呢?到底怎么回事?我跟柯岩向来是香水不犯洗脚水啊!”岑卿浼觉得奇了怪了,就是抢了个厕所谁没有着急的时候,柯岩为什么要恶意那么大? “你没看学校论坛?” “谁没事逛学校论坛啊。上面都不发练习题答案,全是些小情小爱。”岑卿浼说。 “你这副好皮囊现在特别得艺术生的青睐,她们都拿你当模特搞了好多创作,发论坛上去了。其中评论和浏览量最大的就是郑妤!” “是吗?”岑卿浼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为艺术的灵感来源?他是缪斯附体了? 翻开长了毛的校园论坛,果然看到了最热的帖子是《肖像练习》。 点开来,里面都是他的素描。 有他撑着下巴跟其他同学开玩笑的,还有他课间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笔触纤细又优雅,带着一种少女朦胧又甜美的意境。 岑卿浼难以置信地抓了抓后脑勺,“虽然我每天早上都被自己帅醒,但我是真没想到……我可以这么帅的?” “艺术加工,少给自己贴金。”夏致拿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你同意郑妤画你了吗?” “昨天有个没备注名字的人发了微信给我,说想画我的肖像交作业。我猜那是艺术班的,估计是军训时候加上的后来没可联系过了,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郑妤啊!而且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随口说了句小爷长这么帅,天生就是给你们拿来画的……”岑卿浼觉得自己当时的回复真的是太膨胀了啊。 “郑妤跟柯岩是一对儿,你不会不知道吧?郑妤不画自己男朋友,反而画别的男生火了。别人怎么说这事儿我不知道,但柯岩的头顶是不是有点绿呢?”穆宁说。 “我……还真不知道郑妤跟柯岩是一对儿啊!他俩不搭啊!这简直……美女与野兽啊……” “你这话,伤害性大侮辱性也大。你小心别被柯岩听见,万一真找你拼命呢!” 岑卿浼只能仰天一叹,“变帅也有错吗?” 电视剧小说里不都是主人公瘦了几十斤忽然变帅变美,扭转他人看法,从此逆袭青云走向人生巅峰吗? 怎么只有他,反倒惹出一身麻烦了? 他又看了一眼教室的角落,舒扬正趴着睡觉。 其实要说画画,读小学的时候岑卿浼也学了三年左右的素描,他虽然喜欢但还没到要立志成为一个画家的地步。 上了初中素描班就被老妈叫停了,这个兴趣也被摄影取代。他喜欢摆弄单反相机,追求光影和事物独特的角度,还迷上了遥控飞机航拍。 岑卿浼的老爸从来都不吝于给儿子的兴趣爱好砸钱,反倒是焦婷知道这些爱好多么烧钱之后,后悔还不如让岑卿浼继续学素描。 这个兴趣在岑卿浼开小差的时候被发扬光大。他们的教科书边缘留有五公分左右的空白,原本是给学生做笔记用的,但是却被岑卿浼给画得乱七八糟。 上学期是画了一堆简笔漫画,他最满意的当属《一只熊的爆炸历史》,原型就是他们的物理老师。只要把书页迅速翻动,就能看到一头眉毛呈倒八字形状的熊迅速地蓄能,然后炸裂。 还有什么小毛虫破茧成蝶、一滴水从页面上流下之类。 而最近,岑卿浼画的最多的是某个男生穿着宽松校服的背影,肩宽腿长,脚上是一双白色球鞋,露出利落的脚踝弧度。 再翻几页,还是那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的高挑侧影,眼部与鼻子连成的线条起伏曲折成充满遐想的轮廓,至高点与凹陷之间形成让人心动的对比。 岑卿浼的笔触和细腻的少女风格不一样,下笔深浅有度,人物的线条轮廓又带着力量感,将某种纯粹的气质和沉敛的气场交融在了一起。 只是这些速写里,那个男生始终没有明确的五官。 当李晨霞走过的时候,被他翻开的教科书所吸引,她的视线冷不丁撞上那些看似随性的线条,悸动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一瞬甚至以为那是被凿刻上去的痕迹,李晨霞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 “真好看……这是谁呢?”李晨霞弯下腰,小声问。 第9章 素描 岑卿浼撑着下巴,弯着眼睛笑了,“你猜。” “我不管,有这画画的水平,下周板报你得出力。” 两人只是随便聊了聊,没想到吸引了钟淳的注意。 李晨霞才刚离开,钟淳忽然出现把岑卿浼的物理课本拎了起来,他本来还想嘲岑卿浼在鬼画符,却没想到他画得还不错,刚要把课本扔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何斌。 钟淳坏笑了一起来,“哎呀,岑卿浼,你这画的是何斌吗?” 岑卿浼起身要把课本抢回来,钟淳却拿着书向后退,一直退到教室后面,把书页整个打开给所有人开。 “来!瞧瞧我们岑卿浼同学眼中的物理课代表!看不出来还挺文艺范儿呢!” 何斌的耳朵立刻就红了,他皱着眉头低声道:“钟淳你有完没完?把人家的课本还回去!” 岑卿浼更用力地把钟淳的手臂往下拽,“钟淳你是有什么毛病啊?这是我的课本我允许你到处给人看了吗?你是反派当上瘾了,要全班人都讨厌你才满意?” “课本又不是日记?还是说你后面几页画了什么不该画的?”钟淳又向后翻了几页,发现画的已经不是人物了,而是一朵白玫瑰从花苞到绽放的姿态。 “你还不还我?”岑卿浼直接把钟淳的书包哗啦一声从抽屉里拎了出来,单手拎到了窗口,“信不信我送你书包下去。” 钟淳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岑卿浼敢反抗,在他看来岑卿浼现在细胳膊细腿的根本不能跟他硬扛,这一次也只是临时发挥气一气他,没想到岑卿浼还急了。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你敢。”钟淳盯着岑卿浼,目光冷了下去。 “我敢不敢,你试一试?”岑卿浼也收起了笑容。 两人争锋相对,空气里仿佛也带起了火星。 陈硕没想到自家一向以和为贵的兄弟竟然支棱起来了,当然要声援。 “我说钟淳,你这样拿着人家的课本儿到处讥讽取笑,是校园霸凌吧?” 钟淳顿了一下,他只是想找机会让岑卿浼丢面子,但这怎么就跟校园霸凌扯上干系了? “陈硕——你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少给我扣帽子,就你这样的月考语文还考不及格呢!” “你这还不是霸凌了啊?仗着自己身高和力气的优势,未经同学许可擅自展示私人作品,还附赠那么多歪曲的猜测以达到羞辱的目的!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师啊?”穆宁刚在手机上查了一段校园霸凌的总结,难得流畅利落地背了出来。 刚才班长一直插不上嘴,现在终于开口了:“钟淳,请你把岑卿浼的课本还给他。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过度了就不是玩笑了。” “就是,我刚看了岑卿浼的画,画上没有人脸,你怎么就认定是何斌啊?而且何斌肩膀有那么宽吗?腿有那么长吗?气场有那么足吗?”李晨霞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对何斌不大友好,赶忙补充一句,“咱们物理课代表的气质叫书卷气,根本和画上王霸之气不一样。” 后排的桌子“吱呀”一声被推开,是夏致靠着后排的桌子,冷冷地看着钟淳,“你是有当反派的瘾吗?要感受正道的光?” 钟淳左看右看,发现同学们对此都很反感,和他想象中一起玩笑的场景截然相反。 “真是开不起玩笑。”钟淳把岑卿浼的物理课本随手一扔,也没有扔回他的座位,而是旁边的地上,没想到课本一滑,就滑向最后一排了。 “书包还我!”钟淳朝着岑卿浼抬了抬下巴。 这时候上课铃响起,岑卿浼把钟淳的书包从窗口拽了回来,钟淳正等着对方给自己把书包送回来,谁知道岑卿浼直接把他的书包摁在了讲台上。 “你……”钟淳想咆哮,但是语文老师进来了他只能憋着。 岑卿浼心想:你什么你!你既然没把我的书好好还回来,还指望我把你的书包给送回座位上吗? 来上课的语文老师一瞥见讲台上的书包,好笑道:“这算是失物招领吗?” 钟淳赶紧上去把自己的书包拿回来,谁知道刚拎起来,一本薄薄的做旧页面的书就掉在了讲台上。 书面上写着:枕边云香录。 真的是一个书名道尽了一切。 语文老师的脸色微变,当着钟淳的面把那本书压到了教案下面,“下了课来办公室领吧。” 钟淳随口解释道:“这……这不是我的!” “每个人都这么说。”语文老师淡然地回答。 钟淳把书包拎了回来,狠狠地瞪向岑卿浼,“你阴我。” 岑卿浼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摆出好学生的架势看着黑板。 我阴你什么了?那破书又不是爷爷我给你放书包里去的!鬼知道它会掉出来?那本破书老子小学就看过了,你这都高三了才开始看!我还没嘲笑你成熟得晚呢! 陈硕他们本来是想要把岑卿浼的物理课本给拿回来,谁知道钟淳最后那么一扔,课本滑到了教室角落里,正好就在舒扬的脚边。 舒扬睡得正沉,虽然是脚边,却没有几个人敢靠过去把岑卿浼的书拿回来。 岑卿浼朝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他们帮忙拿了,下了课他自己去拿。 反正这堂课是语文课,也用不上物理课本。 等下课之后,语文老师夹着那本《枕边云香录》就走了,顺带给了钟淳一个“跟我来”的眼神。 岑卿浼正好去教室角落捡自己的物理课本,他蹲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课本,而是舒扬的脚踝。 那露在短袜外面和一小节,出人意料的白净,脚踝侧面的凹陷和踝骨形成立体的对比。 钟淳故意从后门出教室,路过蹲着的岑卿浼撞了一下他的后背。 岑卿浼没蹲住,向前撞去,他下意识拽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眼看着额头就要撞到桌子的侧面,他连眼睛都闭紧了,却没想到有人一手挡住了他的脑袋,另一手托住桌子下面稳稳地抬了起来。 教室里一片安静。 钟淳早就走远了。 而岑卿浼猛地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舒扬的腿! 后排的大个子翟岭站了起来,时刻准备着如果舒扬因为被闹醒而发火就紧急救援。 岑卿浼赶紧放开对方,把自己的书捡了起来。 “谢……谢谢。”岑卿浼说。 舒扬把桌子放了下来,脸朝向里面继续睡。 安静的教室逐渐又热闹了起来。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舒扬没有看到那些速写,因为无论是背影而是侧影,他画的都是舒扬。 哎哟,岑卿浼你心虚个鬼,搞得跟暗恋舒扬一样!又没有画正脸,舒扬就是看到了还能猜到你画的是他? 岑卿浼抬起手,捂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留着舒扬掌心的温度。 和舒扬这个人体现出来的气质不同,他的手心很暖。 学渣小群震动了起来,不知道又在聊些什么。 陈硕:【担心死我们了。还以为复读生会捶开你的脑袋呢!】 穆宁:【就是,连咱班号称泰坦降临的翟岭都不敢到他附近晃呢!】 岑卿浼皱了皱眉头,打字问:【这又是闹哪出?我看舒扬除了样子吓人和不爱说话之外,没什么其他了啊!】 穆宁立刻甩了个校园论坛地址给他,【这消息来自舒扬从前的高中同学!应该比陈硕之前被烟灰缸砸坏脑袋的消息更真实!】 岑卿浼点开了链接地址,帖子标题讨论的东西还算正常——当你刷完一千道题,会出现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有人说“掉一千根头发”,还有人笑称“怀疑自己成了学霸”、“刚长好的头又掉了”。 回复了几百条之后,有一个人说“产生了对生命的厌恶情绪”。 广大校友还以为对方是想不开,正踊跃地安慰对方,没想到对方说起了一个故事: S市有个老小区,不少住户都养了宠物,什么小猫小狗的在小区里溜达,热热闹闹的。 但是每个月的最后几天,总有宠物会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小区里的居民肯定得投诉啊,然后物业和保安就得花时间去找,但一直也找不到。好些户主家里养的狗都对自己家门轻车熟路,在外面遛弯走丢了都能自己找回来,顶多就是要人给摁个电梯楼层。 有一次,一位老奶奶家的泰迪丢了,老奶奶眼睛都哭肿了。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家的泰迪从楼道里跳上台阶,本来可以自己回家的。但却被人抱去一个又黑又臭的地方,挣扎狂吠,不久就没了动静。 有人说这是老奶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有人说这就是那只小泰迪给他托梦了。 老奶奶坚持要查小区的监控,还真被保安查到那只小泰迪被一个穿着高中校服长挺高的男生给抱走了。 等问起这个男生吧,他就说自己就想抱着小泰迪玩一会儿,谁知道小泰迪自己跑走了。这个男生是有名的好学生,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成绩在S市一中拔尖儿,再加上没有证据贸然抓着一个高三学生审问,万一给人留下阴影影响高考什么的就不好了。 但这事儿也没有不了了之,毕竟那么多条小生命呢。小区的保安就继续留意,直到在下个月的月末那个男生又抱着一只小猫悄悄走出小区。保安跟了上去,来到了一个正要被拆掉的旧楼,发现那个男生竟然面无表情地掐住了那只小猫!小猫拼命地挣扎,但男生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保安立刻上前去阻止,情绪失控的男生抄起板砖把保安砸了个头破血流,保安只好报警。 警察从废弃旧楼里找到了不少小动物的遗骸,男生的父母花了很多钱赔偿小区的居民,登门道歉,又给男生做了一系列检查,说是他因为高考压力太大,导致了抑郁。 男生的父母搬离了那个小区,没过多久,男生又跟班上的女生谈起了恋爱。一开始女生觉得男生有学习成绩好的光环,没多久就发现他性格阴郁极端,闹起了分手。 男生接受不了,下课后把女生约到了体育器材仓库,掐着那个女生的脖子逼迫她收回分手的决定,还好有校工路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女生的父母闹得很厉害,男生就算后来考上了Q大,也被女生的父母闹得没读成,最后选择换个城市复读。 帖子里一堆人在问这个男生是谁,如果有这样的危险分子在他们的身边,都没办法好好学习了。 讲故事的校友给出了几点提示:第一S市转学过来,第二曾经考上过Q大分数线,第三性格阴郁,第四个子很高。 这四点,都跟舒扬符合。 甚至有同学直接在帖子里点出了舒扬的名字,一堆人附和。 岑卿浼看着这条帖子,火都烧到脑门顶上,差点没爆炸。 第10章 城市解密游戏 谁他么的这么无聊,讲个似是而非的故事来造谣啊! 岑卿浼还奇怪着呢,舒扬只是不怎么跟其他人沟通,除此之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在公交车上救过自己,刚才自己去捡书差点撞到头的时候,也是舒扬为他挡住的。 就是砍掉他的脑袋,岑卿浼也不相信帖子里说的人是舒扬。 他立刻到全班的大群里把帖子的地址贴了出来。 岑卿浼:【各位兄弟姐妹们!这条帖子在含沙射影我们班的同学!大家给它投诉下去啊!】 几秒过去了,大群里安静如鸡,无人回应。 陈硕私信他:【不是……兄弟你搞这一出得提前说一声啊!这帖子大家早就看过了,也就私下里讨论一下,你这忽然捅破窗户纸,多尴尬啊!】 岑卿浼私信回复:【是兄弟就响应!】 陈硕只能无奈地在大群里回复:【正在去投诉的路上!】 穆宁:【您的战友还有五秒杀至战场!】 夏致:【已投诉。】 钟淳:【岑卿浼你是不是有病啊!别人的帖子又没有指名道姓!万一是真的,这样的神经病跟你是同班同学你不害怕?还要拉全班下水,你以为自己老几?】 岑卿浼:【钟淳你家有宠物被他欺负了吗?还是我们班有谁被他欺负了?他每天上课睡觉下课回家有伤害过谁吗?钟淳,如果我一会儿就上论坛发条帖子说我有位同学霸凌了我三年,每天叫我死胖子!对我的体型进行贬低,还掐我的脖子说如果我不退学回家你就弄死我!你觉得全校师生会觉得这个人是谁?】 钟淳:【你想干什么?岑卿浼你发的什么毛病!】 陈硕:【那还用说,这帖子一发,不用指名道姓就知道是钟淳啦!】 穆宁:【从校工到校长都会觉得是钟淳!】 钟淳:【我们群里聊天记录我可截屏了!你要是想发帖子诬陷我没门儿!】 岑卿浼:【@钟淳我本来以为你是嘴欠,没想到脑子还残!我是想你明白,如果你也被人这样含沙射影地编排,你难道不想有人为你说话,替你声张正义?今天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天你被挂墙头上的时候不要指望别人维护你!】 班长:【说得好!其实这条帖子我之前就投诉了,但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有人对我们的同班同学造成这样负面的影响,我们应该挺身而出的。】 李晨霞:【已点投诉!】 路姗:【钟淳你不肯帮忙就不要阻止别人帮忙!我已经投诉了!】 翟岭:【吖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说的故事还一堆人信!我看到这帖子就已经点了投诉了。只是好多天了咱们班的群里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我还挺失望的。岑卿浼我挺你!咱们班就应该一直对外!】 何斌:【这个是原则问题,我已经投诉了。】 钟淳看何斌已经投诉了,再加上不想路姗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只能不甘心地回复:【我也去投诉了。】 于是,在他们班众人的疯狂投诉之下,故事贴被删除,发故事贴的人也被论坛管理员警告了。 岑卿浼深深呼出一口气,果然论坛这种东西还是要少逛,断章取义、夸大事实、以点概面之类煽动情绪的手段太多了,看得人容易脑溢血。 班长:【这还是我们从高一到现在同心协力以最快的速度赢下的战役!】 陈硕:【此处应有红包!】 岑卿浼笑了笑,发了一个红包的表情包,跟真的特别像。 结果陈硕这傻子还上了当,在群里撒泼耍赖要岑卿浼发真的红包。 岑卿浼:【滚吧!要不是因为空气免费,小爷我未必能活到现在。你还好意思问我要红包?】 放下手机,岑卿浼看了一眼舒扬的方向,对方仍然背对着整个教室面朝角落,仿佛永远停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岑卿浼猜测不到他发生过什么,但至少自己为他做了点什么。 反正不管怎样,保持本我,无愧于心就好。 上次的网恋阴影让岑卿浼放学了就老老实实回家,路过肯德基的时候有点饿,买了份鸡块,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穿着萝莉蓬蓬裙戴着猫耳朵的女孩在小广告。 “我去,现在连发街头小广告都这么卷了吗?” 岑卿浼的原则是路上的小广告一律不接,但这个猫耳小姐姐实在太可爱了,而且声音也是岑卿浼钟爱的类型——甜而不腻,还有几分清透感。 对这声音上了头,岑卿浼自然免不了要多问几句。 “这是什么应用程序啊?”岑卿浼问。 猫耳小姐姐一看岑卿浼长得干净帅气,讲解得也详尽许多:“我们这是一款沉浸式城市解密游戏应用,开发者是几位资金实力雄厚的城市解密爱好者。小帅哥你扫码注册之后呢,根据里面的提示解出谜题里的地址,在相应的地址打卡,就会得到下一个谜题。” 岑卿浼愣了一下,“这还挺有意思的啊。有点像海外的寻宝解密游戏?” “对的,小帅哥如果感兴趣了可以玩一下。前期的谜题都会比较简单,当小帅哥你能解答出超过三个谜题,就有机会成为这个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岑卿浼笑了一下,故意用遗憾的语气说:“高级会员费我未必交的起啊。” 猫耳小姐姐眨了眨眼睛,“所谓的高级会员费,也只是解密活动的一些成本而已。如果你一路过关,找到那个宝藏,根据会员协议,宝藏就是你的。初始会员的宝藏是当红游戏的乌比斯环的限量款装备。” 乌比斯环的限量款装备?这要是真的岑卿浼觉得可以叫上陈硕和穆宁来拼上一把……等等,那俩就是挖掘机,专门挖坑给他的,宁愿自己单干也不找他俩才是活下去的秘诀。 “哈哈,那到时候我请你喝奶茶。可不可以加下你的微信号嘛,万一我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能问你。” 岑卿浼一笑,那是老少通杀,猫耳小姐姐根本拒绝不了,把微信给了他。 岑卿浼心满意足地拿着宣传折页,拎着肯德基回家去了。 回了家,他刷了半张卷子就忍不住走神开小差。 一会儿刷一下某宝,一会儿看一看某音,总而言之只要跟学习无关,他连掉在桌上的毛絮都能玩出花样。 扔垃圾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张宣传单,摸了摸下巴,来了点兴趣。 扫码下载,然后注册,就连游戏说明都用了解密的方式,一路引导着用户把说明看完。 “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岑卿浼完成注册程序之后,就弹出了第一道题。 “辉煌大厦半径一百米与红亭广场中心雕像半径一百五十米的交界点上有一处与文化艺术相关的场所,请亲至领取下一关的谜题。” 这两个圆交界,就会有两个交界点。 岑卿浼找出电子地图来看,大概估算了可能的范围,其中一个交界方向上都是马路、立交桥等基础城市设施比较多,与文化相关的场所不多。 至于另一个方向上嘛……岑卿浼把地图放大了,找到了一个书店和一个钢琴店,这两个地方都与文化艺术相关,但只有一个是对的。 “辉煌大厦半径范围比红亭广场要小,所以交界的地方会更靠近辉煌大厦。那就应该不是这个钢琴店,而是书店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岑卿浼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好想知道自己的解密对不对,再加上这题真的不难,很可能另外两道题也能轻松解决。 虽然发传单之类的宣传方式让人觉得这个APP不大靠谱,可万一限量版装备是真的呢?万一有人今天就解密把装备领走了呢? 岑卿浼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越想越觉得应该凭借自己的智商冲一把。 反正解个谜题,解不出吃亏也解不出上当,他又不会拿钱去买一堆保健品,总而言之只要让他付钱的事情,他一毛都不会给! 坚定信念之后,岑卿浼拿上手机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焦婷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问:“臭小子这么晚了,上哪里浪?” “你当我浪味仙呢,哪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浪!陈硕把我模拟卷带走了,我去他家拿回来!” “哦,晚上出门小心点。” 岑卿浼出了小区,刷了一辆共享单车,敞开的外套被风刮到了两侧,内心深处带着某种蠢蠢欲动的期待。 他来到了那个书店,招牌上写着“六合云斋”,名字起得很文雅,但是据岑卿浼所知,里面的书都是畅销小说、漫画等。 看书店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对方戴着眼镜正看着一本小说。 岑卿浼把车往墙边一靠,走了进去,他记得暗号是一句诗,来自宋太宗的《缘识》。 “那个……”岑卿浼忽然觉得尴尬起来,搞得好像碟战片里接头暗号,“秘密岂教容易辨,玄中之外更深玄。” 他以为看店的小伙子会抬眼看看他,又或者叫他再说一遍,搞不好自己弄错了地方还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第11章 太阳西边下,月亮东边挂 谁知道小伙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苍蝇拍,牌子上粘着一个二维码,说了句:“自己扫。” 岑卿浼愣了一下,“解出谜题的人很多吗?” 小伙子这才抬起眼来瞥了他一下,“你说呢?如果不扫,我就收回来了。” “扫,我现在就扫。” 岑卿浼扫完之后,发现跳出来下一个谜题: 十字对十字,太阳对月亮。 太阳西边下,月亮东边挂。 接下来是一组很特别的数字“12#12#2”、“04#09#07”、“18#11#09”、“22#13#08”、“31#06#15”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些都啥玩意儿? 前面两句看着像是字谜,后面的那串数字又是什么? “需要提示吗?十块钱一个问题。”小伙子懒洋洋地问。 “有多少人决定花这十块钱?”岑卿浼抬起眼皮问。 “哈哈,没有。” 小伙子回答,“免费的东西比较香。” 岑卿浼嘿嘿一笑,“我已经花了巨资来到这里,实在不愿意花更多的钱了。” “啊?巨资?你该不会从很远的地方打车过来吧?”小伙子看岑卿浼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一块钱共享单车啊。”岑卿浼回答。 “呵呵。”小伙子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十字对十字,太阳对月亮……如果字谜,这里面肯定有‘日’和‘月’,还要再有两个‘十’字相对,这不就是朝阳的‘朝’字吗?” 小伙子抬起头来,发现岑卿浼并不是上网搜索或者问朋友问出来的答案,忽然觉得这学生还挺有意思。 再加上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的样子,忽然明白所谓“认真男人都很帅”是怎么个感觉。 岑卿浼的眉心蹙了起来,本来因为轮廓偏圆的眼睛因为略微低垂多了几分成熟,一只手托着下巴,食指的指尖轻轻敲在唇边,让人看了有点挪不开眼睛。 “下一句‘太阳西边下,月亮东边挂’如果是字谜就更简单了,左西右东,日月相对,那就是‘明亮’的‘明’字了。”岑卿浼望向店内,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是畅销书展架,其中占据C位的就是一本《朝明诗选》。 结合这个谜面出现在书店,那么谜底八成就是这本畅销书了! 岑卿浼快步走过去,把《朝明诗选》给拿了下来。 书店的小伙子吹了一声口哨,笑道:“你离谜底已经很近了。” 剩下的就是那几组数字了,那就从最简单的情况猜起。如果每组第一个数字是页码,第二个数字是行,第三个数字是第几个字……岑卿浼试着找出来,连起来就是“问啊大成江”,这明显就不对。 等一下,这本书是诗选,如果第一个数字是本书收录的诗歌顺序,第二个字是对应诗歌的行数呢? 岑卿浼翻开目录,先找到第12首诗歌,发现是在第36页,翻开之后找到了那首诗第十二行的第二个字,发现是个“文”字。用同样的方法,岑卿浼把剩下的四个字都找了出来,连起来就是“文鸯路九号”。 这个地址至少看起来很靠谱了。 店里的小哥笑着问:“找到了没啊?” 岑卿浼把那本试阅的畅销书放回了原处,“文鸯路九号,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没什么特别。如果不在乎味道重的话,可以去尝尝。”小伙子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岑卿浼拿出手机输入地址,发现竟然是个卖臭豆腐的小店。 别说,提起臭豆腐他还真有点嘴馋,看看时间现在才八点半,像是这样的小店一般怎么着也得十点打烊,去看看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优惠券拿上。”书店的小哥从桌子下面拿了一张券给他。 券上像是什么图形,只有一半,另一半估计在臭豆腐的小店里,两张对上就算是解题暗号了。 岑卿浼蹬上了自行车,文鸯路离这里并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 这条街本来是T市有名的小吃街,后来因为地铁工程交通不便,客流量一下子降低了起码三分之二,现在地铁修完了,小吃街的生意还是没有恢复。 之前路过的几家小吃店,也就卖麻小的生意还不错,其他什么凉拌面、炸串店的老板都在里面刷手机。 岑卿浼数着门牌号,找到了那家“胖姐臭豆腐店”,店的生意果然一般般,只有零星两个年轻人在等炸臭豆腐。 “老板娘,看看这个能用吗?”岑卿浼笑嘻嘻地把从书店领来的优惠券递过去。 老板娘一看那张优惠券,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大大的笑脸:“没想到啊,还真有人来呢!” “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岑卿浼露出大大的笑脸。 “对,你是第一个。”老板娘还有点小兴奋,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优惠券的另一半,跟岑卿浼那半张对了起来。 岑卿浼翘首以盼,等着老板娘把最后一道谜题的二维码拿出来。 “小伙子,要不要来份炸臭豆腐啊?你有优惠券呢,大份臭豆腐可以便宜两块钱。”老板娘问。 “那就来一份吧!” 岑卿浼想着一份臭豆腐能要多少钱呢。既然自己是第一个来的,那就说明这个游戏的奖励还没有被领走,就冲这个也得给老板娘一点彩头。 谁知道这里一份臭豆腐竟然要二十块钱,便宜两块也要十八呢。 岑卿浼端着手里这份臭豆腐,忽然觉得沉甸甸的,就连散发出来的臭味都特别的重。 等他付了款,老板娘才到处翻找,把一个二维码从零钱里面找了出来,“来小伙子,扫吧!祝你中大奖啊!” “谢谢啊。” 岑卿浼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靠谱了。 扫完之后,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地图,但是要看到地图的全貌,就得输入弹出来的一道图形题的答案,而且只能选一次。 “这图形题看着还挺像海外某大学的智商测试题啊!” 岑卿浼坐在臭豆腐店里的塑料小凳子上,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思索着这些图形的规律。 这题的难度倒是比之前的两个高出了挺多,岑卿浼以为找到了竖排的规律,可是横排的又没有对上。 以为第一个和第二个图形叠加之后重复的部分去掉,就能得到第三个图形,可是第二列的又不符合这个规律。 吃着吃着,一份臭豆腐就吃完了。 岑卿浼本来想着截图下来发给班群,像是何斌、李恒宇那些人总能找到规律。可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如果真有限量版游戏装备做奖励,总会觉得这个奖励是别人挣来的,不是属于自己的。到时候背着这装备到游戏里都浪不起来。 岑卿浼叹了口气,这时候大娘又用长筷子夹了两块臭豆腐给他。 “小伙子你特地过来捧场我的生意,再送你两块。” “谢谢!”岑卿浼心想就算解不出谜题,至少吃到了这么香脆的臭豆腐啊。 “咔嚓”一声咬碎豆腐外面的脆皮,牙龈触上绵柔的豆腐心,岑卿浼的脑回路突然就通了! “原来上下相邻的两个图形是重叠的部分减掉之后再和右侧的图形叠加……差点给忽悠了呢。” 岑卿浼选了答案之后,手机屏幕上一阵烟花四溢,说明他答对了。 完整的路线图跳了出来,岑卿浼看到自己所在的小红点就在路的一头,他谢谢了老板娘,离开了这家小店,骑上自行车顺着指示离开了小吃街。 因为旧城区改造,不少地方的店铺都关了,路上也有点黑漆漆的。 渐渐的,灯光被他甩在了身后,路上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路的两边也变得有些荒凉,他骑进了一条小路,矮旧的房子透着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最响亮的声音就是狗吠。 “是不是走错了啊……”岑卿浼有些怀疑地拿出了手机,但是地图上显示自己的方向和线路都没有错。 岑卿浼抓了抓脑袋,离所谓的终点似乎不远了。 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有宝藏的地方啊。 忽然越想越觉得像个骗局,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岑卿浼觉得自己要钱没钱,家里也不是啥富豪,他倒想知道这个山寨的寻宝活动最后能搞成怎样。 不亲眼鉴证一下,总觉得是人生大憾。好奇心比中奖更抓人。 岑卿浼向着终点继续前进,前方进入真正的改造区,就连灯光也昏暗了许多,岑卿浼没有看清楚,前车轮撞在了一块撬起的砖头上,摔趴了下去。 “诶呀!” 车轮在耳边呼啦啦快速转动。 岑卿浼爬了起来,拍了拍摔麻的手心,自行车的龙头被摔松了,岑卿浼只能把它推到路边锁上。 距离终点很近了,他只能步行前去。 “怎么觉得有点衰呢?” 如果没有承诺的奖品,岑卿浼一定要投诉这个app到下架! 前面的灯光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安静。 本来零星还有几个居民在外面聊天抽烟,现在人却越来越少了。 岑卿浼向后看了看,来时的路狭长着隐没向光的尽头。 路延伸向的另一端距离他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好像站着一个人,对方的身形隐没在两栋屋子之间的阴影里,头戴着卫衣的兜帽,双手揣在口袋里。 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尖细得叫人毛骨悚然。 第12章 【今日切忌靠近不明来源的礼物。】 岑卿浼的心弦被拉成笔直的线,他立刻回过头去,大步向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怀疑对方在跟着他。 那个人的卫衣明明是浅色的,却好像有一大片深色的图案,形状又不像是涂鸦,到底是什么? 岑卿浼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差点忘记对照手机上的路线。 又走了两分钟,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那是一栋四、五层的旧楼,楼里只有一扇窗透着灯光,墙面上是某种爬藤类的植物,在逆光之下仿佛整栋楼都陷入了魔爪。 唯一亮着的窗子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影子,女人摇晃了起来,没一会儿她头就没了! 岑卿浼站在一旁,浑身血液冰凉。 发生……发生什么了? 紧接着女人的脑袋又出现在了窗口,头发时不时飘起。 卧槽!吓死个人了! 那个女人应该是拿吹风机吹头呢。 这明显路就错了,不能在错误的方向上继续下去了。 岑卿浼低下头用手机看了看地图,发现地图还在继续,而且也显示出了眼前这栋矮楼。 “不会吧?前面还有路?” 岑卿浼走到旁边看了看,没想到还真在这栋楼和另一栋楼之间发现了一条狭窄的路。 路的尽头透着光,按照地图上的显示,应该是另一条道路。 如果是那样,穿过去不仅能看看那个奖励是不是真实存在,说不定还能拦下出租车或者有公交经过。 岑卿浼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那个穿着卫衣的男人。 他竟然还跟在他的身后,而且比刚才的距离更近了! 那个人手上握着什么东西,明晃晃的,折射出冷光……好像是匕首? 还有他身上那成片的深色图案,难不成是……蹭上的血渍! 岑卿浼的喉咙动了动,在这样的夜深人静的巷子里,最容易遇到的不就是劫匪吗? 脑海中莫名想起舒扬问过他的问题。 ——你看过犯罪心理吗? 岑卿浼倒吸一口气,大脑不可控制地发散想象力,什么凶手在小巷子里把少女虏劫回家,制成不能动的娃娃;还有什么地下格斗场,把他带回去当成猎物,为了活命而厮杀;什么把他电晕了带回去,面前是一堆珍馐美食,开启沉默羔羊的序幕…… 岑卿浼就是想回头,他也不敢路过那个男人的身边。 他觉得自己就会像只冒险的羚羊,被凶狠的豺狼扑杀。 背脊冒出成片的冷汗,岑卿浼密切留意着身后的影子,生怕对方忽然就出现在自己的后方。 前面这细长的巷子,他就是不想过去,也得过去了。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电筒的灯光,大步向前迈去。 走快点,他得走快点。 岑卿浼的听觉在黑暗中被完全调动了起来,他能仔细分辨出自己的脚步声,因为行走带起的风吹动靠墙堆着的垃圾袋的声音,他越走越向里,脑海中的想象力又在迅速发散。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则恐怖故事,好像是某条巷子处于阴阳交接之地,是阴兵迎亲之路。 一个年轻人为了赶凌晨前最后一班公交车,只能从那条巷子抄近道,谁知道当他行走到巷子中央时,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轿子正在等他。年轻人吓坏了,转身就跑。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出那条巷子。 所以……现在的这条巷子怎么会这么长呢? 不会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巷子里等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卿浼总觉得巷子里的风阴嗖嗖的,吹得他手臂上汗毛直立,抬起头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仿佛被什么给笼罩住了。 旁边漆黑的墙面忽然动了一下,岑卿浼差点跳起来。 原来那是一个后门,“吱吱吱吱”老鼠沿着门的裂隙爬了出来,跳进了门边的垃圾箱里。 接着又有一只爬了出来,同样的又跳进了垃圾箱里。 岑卿浼的手心里都是冷汗,脑子里的恐怖片又换了。 他记得有一次看的是某个地方鼠患成灾,老鼠横行,成群的老鼠仿佛有了智商,连眼睛都冒着红光,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甚至入侵人类的房子,啃噬家畜宠物…… 好可怕。 为什么巷子里的老鼠和电影里的一样还会排队? 他咽下口水,总觉得就算身后有人要打劫……最起码那也是个人吧。 岑卿浼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就算了,一看差点腿软。 之前距离自己二十米远的男人忽然之间离他就十来米的距离了。 要不是自己回头看到了,这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上来给他戳一刀,他真的死在这里发臭了都没人知道。 “离……离我远点!” 说完,岑卿浼就跑了起来,结果跑了没两步,就踩到了地面上圆形的碎石,摔趴了下去。 我勒个去,今天出门又忘记看黄历了! 岑卿浼刚想要爬起来,跟在他身后的人腿特别长,后面远远的微光照进来,他腿长的就像蜘蛛精。 关键是,这么暗的光线,那个人也不打手电筒,明摆着就是不想前面的岑卿浼看清楚他。 男人蹲了下来,好像还叹了一口气,听着就像游戏里地狱恶犬爬上来时发出的声音。 他的手垂下来去拉岑卿浼的脚踝,指尖碰上踝骨的瞬间,岑卿浼猛的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就是上课快迟到了,他也没跑这么快过! 黑暗中仿佛随时会有几头魔兽忽然从那个人的身体里窜出来追捕狼狈的岑卿浼。 岑卿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跑出了巷子,然而眼前的依旧是一条不怎么有人气的路。 路灯倒是明亮了许多,而路的两边堆着水泥之类的建筑材料。 岑卿浼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那个人似乎没有跟过来了,岑卿浼故意用手机往里面照,发现那个人已经回头走向夹缝的另一端了。 越想越是冷汗直流——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竟然有个身上都是血迹的人跟着自己走进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小夹缝? 那个人不是要谋财害命就是脑子有病! 岑卿浼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应用程序还停留在那个寻宝app上,地图显示最后的宝藏距离他就剩下十五米了,而且就在他的右手边。 左手走下去就是阳关大道,而右手…… 岑卿浼看了过去,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没有一丝光线的隧道入口。 岑卿浼记得那座桥,小时候爸妈带他去看外公外婆,回来的时候就会路过那个桥洞。 说是桥洞,其实是个隧道。 但现在这个隧道已经被荒废了,市政正要对它进行重修和加固,还要把这个隧道跟某座立交桥联动起来。 只是后来工程因为缺乏经费暂时停滞了,也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有车通行,也没有人来维修,连隧道里的灯都关闭了。 里面又长又深,看不到一丝光,就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岑卿浼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还真是被骗了啊。” 难不成寻宝app的开发者还会把宝物藏在这个废旧隧道里吗? 他真是脑子里有泡才会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待着跑出来玩这个垃圾寻宝游戏! 岑卿浼走向路的左侧,没想到app里就跳出一则提示:显示玩家已抵达宝藏附近,即将为你点亮属于你的独家宝藏。 身后传来类似电路启动的声响,紧接着响起了八音盒的音乐声,正好就是游戏乌比斯环的主题曲! 岑卿浼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隧道里坠着许多像是铃铛的小灯泡,一闪一闪,星光灿烂。 而距离隧道入口五六米远的地上是被白色玫瑰包围着的八音盒。 “这是什么鬼?”岑卿浼四下打量,他怀疑隧道周围肯定有app的监控,不然怎么录下玩家找到宝藏的傻缺表情? 而岑卿浼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傻缺。 八音盒里怎么可能有限量版装备,求婚戒指还差不多。 岑卿浼瞥了一眼夹缝,没有人出来,这才略微放心。 他拿出手机,又调整了一下焦距,打算拍个照片迅速打卡回家。 但是当他看清楚画面上的那些白色玫瑰时,愣住了。 因为那些都不是真的玫瑰,而是用白色的纸折出来的,就像夹在他家门上的那朵。 他向前迈了一步,下意识想要看清楚那些白色的纸折玫瑰。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 岑卿浼忽然从某种情绪里被拉回了现实,他抬起手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所有蠢蠢欲动都被这条短信给摁住了。 【今日切忌靠近不明来源的礼物。】 而自己眼前这个被白色玫瑰花簇绕着的八音盒,不就是“不明来源的礼物”吗? 岑卿浼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条短信提醒真的是来的太及时了吧! 就像算好了一样。 他不能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啊呀!”岑卿浼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向后退了半步,重心不稳。 对方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扣住了岑卿浼的后背,把他捞了回来。 岑卿浼一站稳,就看到了对方胸前的成片血渍,在路灯下近乎深褐色。 这不就是刚才一直跟着他的人吗? 岑卿浼不说二话用力就要推开对方,但扣在后背上的那只手一个用力,他几乎就趴进了对方的怀里。 第13章 你这是在跟谁求婚吗? “你这是在跟谁求婚吗?” 充满禁欲气场的声音响起,通透中隐隐带着一点无奈。 是……舒扬! 岑卿浼猛地抬起头来,先是看到对方轮廓英朗的下颌线,收拢的角度在这样的灯光下透着让岑卿浼羡慕嫉妒恨的凌厉,特别男人。 接着是深深的眼窝,眼底带着星子冷光,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性冷淡。 可是覆盖在岑卿浼背上的那只手却很大很温暖。 “没……我……我能跟谁求婚啊!难道跟你啊!”岑卿浼一紧张就胡说八道,胡说完了又想给自己掌嘴。 妈的,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舒扬抬了抬下巴,示意隧道里还在唱歌的音乐盒,“那不是你弄的?” “不是啊!” 不过要真是求婚用的还挺浪漫,岑卿浼决定记在心里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那就是有人要跟你求婚。”舒扬的头微微低了低,那双眼睛离岑卿浼更近了。 明明舒扬这满脸的红疹根本不符合帅哥的定义,岑卿浼却觉得被那双眼睛看着,魂都要从血液里窜出来,被他带走。 “我……我说了你可别觉得好笑。我今天下载了个城市寻宝的app,一路就找到了这里,隧道里那个八音盒就是宝藏。” 舒扬放开了手,叹了口气,“这是一种新型的广告活动,你不知道吗?” “啊?广告?” “设置一个目标群体感兴趣的奖励,然后用谜题吸引app用户去支付了广告费的店家打卡,为了增加寻宝的趣味性,玩家还可能会叫上朋友一堆人一起,就能给花钱出谜题的店家带去人流,增加人气,而且广告的即视感还不会太明显。”舒扬说。 这也是岑卿浼第一次听到舒扬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让人清醒又莫名心生依恋的质感,让岑卿浼想要把耳朵都贴上去。 仿佛……他们认识了许久,这一次依旧是久别重逢。 岑卿浼想到沿路的书店和小吃店,还有优惠券什么的……书店参加活动就是为了卖那本《朝明诗选》,小吃店参加活动那不就是为了卖臭豆腐么……自己失算了,还真的被广告给套路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好像还一直跟着我?还有你这身上的是什么啊?”岑卿浼皱着眉头问。 舒扬转过身,走向路的另一端,“我捡了一只小狗,后腿被车轮给轧了,就送宠物医院。回去的路上看到你一个人晃进来,就跟着你看看。我记得提醒过你吧。” “提醒?什么?”岑卿浼跟在舒扬的后面,从舒扬出现开始,岑卿浼的注意力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隧道里的八音盒对他完全没有了吸引力。 “像你这样的男生,总有人会想把你弄坏。” 舒扬的声音是冰冷的,而岑卿浼的耳朵却蹭地红了,血液烧热了一般向上涌。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有歧义?”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么没脑子?”舒扬反问。 岑卿浼不说话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不是,你跟着我就跟着我!我俩又不是不认识,你干什么不出声!那条夹缝那么窄那么黑,你跟我后面你还不出声?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啊!” “对。”舒扬回答。 岑卿浼更不爽了,“你为什么要吓唬我?” “如果我不是你的同学,而是坏人呢?你觉得喊破了嗓子有人来救你吗?”舒扬反问。 “我身上值钱的也就手机了。扔给你呗。”岑卿浼小声道。 “谁告诉你最有价值的是手机?”舒扬又反问。 “哦,你还想要我的肾。” 舒扬忽然停了下来,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岑卿浼的灵魂受到了毁灭式的冲击,他追上舒扬,“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我是男生啊!” “自己上网查。” 社会新闻他不是没看过,但那不是极少数吗? 要真能倒霉到这种地步,岑卿浼考虑去买个彩票冲喜了! “你……你要去哪里啊?” “宠物医院,看看那只狗的手术好了没。” “我跟你一起!”岑卿浼想起了论坛里那条杀千刀的帖子,暗示舒扬对小动物没人性。 他要着没人性,会照顾被车撞的狗吗?看他身上的血渍,肯定是狗狗受伤送宠物医院的时候是用这件衣服兜着的。 他们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终于热闹了起来,再转个弯,舒扬还真的把他带去了一个宠物医院。 有只黑色的小土狗后腿上缠着纱布,正在输液。 宠物医生见到舒扬,很熟稔地说:“来了?这你说的独自一人走夜路的同学?” 岑卿浼摸了摸鼻尖,看来舒扬是真的是担心他才跟在他身后的。 舒扬没说话,而是坐在小土狗的身边,用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它明明是只狗,却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就像在撒娇一样。 “你喜欢小狗吗?”岑卿浼凑过去问。 “嗯。” “那猫和狗你更喜欢哪样?” “狗。” “因为忠心?” “因为像你。”舒扬回答。 岑卿浼满脸黑线,被哽到说不出话来。 啥意思?这啥意思啊!上次就被陈硕说像吉娃娃,这次又被舒扬说! 他哪里像啊!有他这么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的小狗吗? “如果我没跟着你,你会去拿隧道里的八音盒吗?”舒扬问。 “……可能会吧。”岑卿浼坐在另一边,也学着舒扬的样子,温柔地摸着小狗的背。 舒扬的眉心轻微地皱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 “你不像是会被那种东西吸引的人。”舒扬说。 “如果……如果我说我是被八音盒周围的纸折玫瑰吸引了,你信吗?”岑卿浼凑过去问。 舒扬没有避开岑卿浼的气息,而是抬起眼来,“连真玫瑰都舍不得用,纸折的多敷衍。”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纸折的东西。总觉得那是手指创造出来的生命,它们不会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水一泡就软,用力一撕就坏掉了,可是就觉得好神奇。特别是我小时候,我爸爸给我折的小青蛙、小螃蟹,他都会吹一口气,说那些小东西从此以后就有了他的呼吸。买来的玫瑰,就像买断了那些玫瑰的生命。但是纸折的玫瑰,就好像拥有折纸人的灵气一样。” 岑卿浼说完,觉得自己很傻。 要怪就怪老爸吧。 舒扬侧过身,从宠物医生的桌子上顺手拿过来了一张白色的打印纸,对折之后撕出了一个正方形。 纸页在舒扬的手指间快速翻折,捏出一道一道深刻的棱线,就像魔术一样。 几秒之后,已经能看出一朵玫瑰的雏形了。 当舒扬的手指在中央一拧,玫瑰的花瓣螺旋一般回转交叠而起,绽放开来。 他将玫瑰拿到了唇边,半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睑留下柔和的阴影,他轻轻吹了一口气,玫瑰的花瓣跟着微颤,岑卿浼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 “拿去。”舒扬说。 岑卿浼还有点懵,这是什么?舒扬折的玫瑰花? 他这种又冷淡又闷的家伙,竟然还会这样精致的手工活? 岑卿浼呆呆地伸出一只手,那朵白色的、花瓣栩栩如生的玫瑰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明明轻若无物却仿佛手握生命,岑卿浼第一次产生了对什么东西分外珍惜的感觉。 “谢谢。” 所以舒扬折这朵玫瑰给他……是为了告诉他纸折玫瑰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像他这样冰冷无趣的人都能随手折出来,希望他不要再轻易被骗吗? 宠物医生走了过来,给舒扬填了几张单子,问他这只小土狗康复之后打算怎么办。 舒扬难得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他低着头,轻微地侧着脸,从这个角度加上暗淡的灯光,岑卿浼忽然觉得他的五官真的很好看。 “我是学生,白天上课,家里没有人。晚上倒是可以照顾它。”舒扬说。 宠物医生点了点头,温柔地摸着小土狗的后背说:“如果真的很忙的话,我这边建议到相关论坛或者平台发一个领养的帖子,让有条件照顾它的人来养它。小狗狗也是需要陪伴的。” 岑卿浼听了就出主意说:“那就拍张照片先发到我们班级的群里吧。有些同学家里本来就养了狗,多养一条也不费事。又或者家里有老人的,可能想带回去给老人做个伴。” “好。”舒扬点了点头。 岑卿浼拿出手机来,拍照可是他的专长,“舒扬,你把它抱在怀里让我拍张照吧,这样显得它跟人很亲密,比较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其实岑卿浼还有私心,就是想让群里的同学们都看看,他们到论坛投诉那个帖子是值得的,因为舒扬根本不是帖子里说的那种人。 当舒扬把小土狗抱在怀里,低着头看着它的时候,岑卿浼更加肯定心底的想法。 什么都能骗人,但是来自眼底的温柔骗不了人。 舒扬是个对生命心存敬畏且内心柔软的人。 岑卿浼刚把照片发到群里,女孩子们就立刻兴奋了起来。 李亚婷:【小狗狗好可爱啊!刷题刷到脑细胞都死光了,看到它立刻原地复活!】 孟莎:【它的后腿好像受伤了,看起来好可怜,嘤嘤嘤】 路姗:【只有我注意到了抱着小狗的那只手好好看啊!这是我们岑卿浼的手吗?】 第14章 因为灵魂没有得到足够的快乐 李晨霞:【对啊,抱着狗狗的样子也好温柔!卿浼崽崽你的手指有这么长吗?好想买戒指给你戴啊!三块钱一个的糖果戒指!调皮.jpeg】 其实从舒扬折纸玫瑰的时候,岑卿浼就注意到了他的手指又修长又有力量感,不是那种纤纤素指,但是指节又不会很突兀,被李晨霞这么一说,岑卿浼都忽然想给戴上枚戒指了。 岑卿浼:【这是舒扬的手!欢迎买一罐糖果戒指,糖果我来吃,戒指给他戴!可爱.jpeg】 陈硕:【现在啥情况啊?】 岑卿浼:【咱们班舒扬同学救了一只后腿被碾伤的修狗。修狗目前情况良好,寄养在宠物医院里。这只修狗毛色是纯黑色的,中华田园犬,有可能燃烧颜值长大。寻求收养的家庭,希望有爱心,有时间陪伴,家里对这样的小动物不反感。】 岑卿浼那句“有意者私”还没发出去,已经好几个同学举手了。 翟岭:【我!我!我!我妈才说要跟我家的小泰迪找个伴儿呢!这只小黑狗可合适了,跟我们家小泰迪的毛色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兄弟呀!】 陈硕:【你可真会攀亲戚!跨品种的兄弟!】 班长:【举手!我的爷爷奶奶很喜欢中华田园犬。去年养了十六年的大黄狗没了,老人家伤心的不行!这只小黑狗如果能让给他们,老两口一定会照顾得很好!】 路姗:【我也好喜欢!我爸之前还说想去犬舍买一只!现在可以领养代替购买了!】 钟淳:【这就是一只土狗!路姗你如果想养狗,我给你买只血统纯正的啊!】 路姗:【在生命面前血统都是平等的!咱们中华田园犬在海外不知道多受欢迎呢!我就喜欢这只小黑狗,看着有灵性!】 群里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给班长了,并且约好了周末的时候过来接小黑狗。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来,再看一眼坐在旁边给小黑狗摸背的舒扬,岑卿浼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走过去抱住他。 “太晚了,回家吧。”舒扬站了起来。 “哦。” 两人离开了宠物医院,舒扬拦了一辆车,岑卿浼跟着坐了进去。 舒扬好像还没有加入他们的群,岑卿浼猜想是班长没有舒扬的微信号,再加上之前的帖子让大家对舒扬有一些误会。反正一点一点来,他们都是同一个班上的,等找到机会了一定要让班长把舒扬加进来。 当车子开动,岑卿浼报出了小区的名字,又看向舒扬,舒扬却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漆黑的车窗映照出舒扬的侧脸,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仿佛有很多的话深藏着欲语还休,只能由看到的人自己去体会。 岑卿浼习惯了陈硕和穆宁两人的聒噪,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舒扬的安静,可当他们并肩无言地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岑卿浼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就像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的风,悠扬绵长,他想要就这样待着。 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的口袋里就收着舒扬的那朵纸玫瑰花。 到了小区门口,岑卿浼下了车,而舒扬则说出了一个酒店的名字,车子就这样开远了。 没有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嘱咐,岑卿浼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那样的口头关心远不如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走进小区的视线。 岑卿浼回到了家,焦婷走出来一顿数落,说他大晚上出去晃了这么久才回家,摸底考如果考砸了,他就等着举起家里所有的闲书蹲墙角吧。 岑卿浼赶紧回到了房间里,把门关起来。 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从口袋里把那朵纸折的玫瑰拿了出来。 它已经被口袋压得有些瘪了,岑卿浼把它的花瓣一片一片又捏了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跟着APP去解密寻宝的行为是真的超级沙雕,浪费了一整晚的时间,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这朵玫瑰了。 想到舒扬对着它的中心轻轻吹了一口气,岑卿浼忍不住把它放到了唇边,下意识模仿着舒扬的姿态,也吹了一口气。 他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象,舒扬把那它放在他的手心里,说的其实是:我可以为你折一千一万朵的玫瑰,所以不要留恋他人的诱惑。 岑卿浼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得多刷几道题来好好挽救。 可是当他把卷子都摊开,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在宠物医院的灯光下,他辩识出舒扬五官的那一刻。 他拿出了铅笔,沙沙沙沙在卷子的背面画了起来。 舒扬的眉骨有种硬朗气质,但是眉毛的走势缓和了这种迫感感,舒扬的眼窝很深看起来很神秘,舒扬的眼角、眼尾好像是这样的…… 一张侧着的人脸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岑卿浼愣住了。 草啊!舒扬有这么帅吗?这是他岑卿浼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这家伙如果脸好了,岑卿浼的校草梦得破碎成渣吧? 第二天的早晨的课间,岑卿浼趴在桌子上刷着手机,冷不丁就弹出一则新闻来。 T市破获了一起非法利用市政工程进行广告活动的案子。广告公司以城市寻宝解密为噱头制作了一个APP,把所谓的“宝藏”设置在了正在修整的隧道中,并且非法改造利用隧道里的电路,导致了漏电。 具体包括安装私人监控来确定奖品的领用情况,改造隧道中的电路来维持八音盒的开启和旋转发声。因为改造的不合规造成了短路,如果有不明情况的市民把八音盒打开,极容易遭受电击。 特别是在人烟稀少的夜晚,一旦有人被电击晕倒又没有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岑卿浼看着新闻用力眨了眨眼睛。 想到昨天晚上的自己要不是有舒扬跟着,已经凉透了。 岑卿浼用力捶了捶胸口,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 在舒扬的眼里,自己大概就是个绝世大傻叉吧。 脑子没有问题怎么会去相信这种寻宝游戏呢? 他打开微信,找到了昨天加的猫耳小姐姐,刚想要问她知不知道这个APP是不正规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被对方删!除!好!友! “骗子。”岑卿浼咬牙切齿地说。 连他这样单纯的小帅哥都骗,小姐姐你没有心啊! 但是岑卿浼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种特别的微妙感。 岑卿浼的老爸岑为谦就是搞信息技术出身的,岑卿浼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但老爸管他管的很严,说他以后愿意去当白帽子系统测试员没关系,但决不允许他去入侵别人的系统。 不过既然这个APP就不符合法律规范,而自己又差点成了受害者,他得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APP设计上的粗糙超乎岑卿浼的想象,他很轻易地就砸壳找出了它的头文件,接着长驱直入,这个APP里所有的解密题库和路径都被他翻了出来。既然它原本的核心就是为了让玩家去不同的店铺打卡,所以它的谜题本身就不会很艰难。就算有玩家一道题也解答不出来,APP也设置了提示助手,目的就是保证玩家的解密热情从而到接下来的店铺去打卡。 岑卿浼记得自己领取宣传单的时候是在晚上六点半左右,而从这个时候开始,所有的提示助手都关闭了,就连二维码也被屏蔽了,这意味着没有人能成功进入游戏或者完成游戏,直到岑卿浼登录这个游戏,所有的提示助手和二维码功能再度开启,而玩家只有他一个人! 岑卿浼的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到底是是巧合——六点半的时候APP崩了或者正在进行后台调试?在他登录的时候恢复正常……又或者是确保他进入游戏之后没有其他玩家先一步找到隧道里的八音盒? 而且最后藏宝的地点太奇怪了。 如果这是一款正经的寻宝游戏,藏在一个鲜有人至的地方来制造气氛可以理解。 但它是个以打卡为目的的广告应用程序,最后的奖励也应该放在赞助费给得最高的店铺里,可为什么会是个废弃隧道? 岑卿浼正要更深一层查看最后显示的那个地图有没有被更换或者被覆盖植入的痕迹,但没想到整个APP的后台数据全部消失了。 “草……就差一点点了。”岑卿浼差点砸桌子。 但仔细一想,自己又不是什么特殊人物,怎么会有人设计一个这么复杂的流程来害他? 与其让他被电死,还不如开车给他撞死又或者在他的外卖里面下点老鼠药呢。 用得着这么劳心劳神地制造意外吗? 这样一想,岑卿浼又释然了。 陈硕一边吃着干脆面,一边把袋子递给他,“兄弟看你一直皱着眉头,有啥烦心事是一袋干脆面解决不了的?” 岑卿浼从容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你说我们为什么总是不可自拔地沉溺于垃圾食品,以及……垃圾游戏?搞得身体不健康。” 陈硕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因为灵魂没有得到足够的快乐。” “哈,你终于大愚若智了一回。” 第15章 跟你换 陈硕得到了鼓舞,坐到了岑卿浼的对面,反过身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又听说了关于舒扬的八卦,这次的准确性绝对高!” 岑卿浼无奈地推开陈硕的脑袋:“别挨我那么近!听说傻瓜也会传染!” “你听我所嘛——据说,舒扬他们家曾经也是名门望族,但是——他们家破产了!房子车子都被抵押了,舒扬不去读大学其实是因为Q大太醒目了,会被人追债,所以他才以复读的名义躲回老家来!”陈硕用煞有介事的语气说。 “你之前不还说他复读是因为被烟灰缸砸坏了脑袋吗?到底哪段真哪段假啊?” “被烟灰缸砸坏脑袋和躲债复读并不矛盾啊。”陈硕分析道,“你没发现舒扬每堂课都在睡觉吗?几乎从上课睡到下课。”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穆宁也跟着好奇起来。 “因为睡觉是节约能量的一种方式,减少能量消耗就能减少食物摄入,就能省下更多的钱啊!” 岑卿浼向天空翻了个白眼,“我信你的邪哦!” 就算明知道相信陈硕的话还不如下载反诈APP,岑卿浼还是忍不住仔细观察起舒扬。 他的书包好像是那种办信用卡就会免费赠送的电脑包,脚上的鞋子是网上打折五十六块就能买到的经典白色板, 鞋,一点都不像同龄的其他男生。而且昨天中午这家伙就没吃过饭,一直趴着睡觉,今天该不会也是这样吧。 中午岑卿浼点外卖的时候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点了两份外卖,给舒扬叫了一份红烧排骨饭,也算自己对他在洗手间里帮忙解决柯岩还有昨天晚上阻止他被电死的谢礼了。 岑卿浼下楼去学校门口拿外卖的时候,发现校门口停了一辆宾利。他还以为是来接杨谨云的呢,谁知道舒扬竟然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游走到了车门边。 下来的人穿着黑色西装,干练的职场打扮,用恳求的神情一直说着什么,但是舒扬却没什么回应,揣着口袋一脸平静,偶尔摇一摇头。 难道是追债的来了?呸,脑子坏了才会以为那是追债的。追债的能穿得这么衣冠楚楚吗?追债的能一脸哀怨地看着舒扬活像被抛弃的小媳妇儿吗? 后来西装男从后座上拎出两个纸袋子,看起来挺精美的,又嘱咐了什么,岑卿浼拿着外卖回教室的时候才听清“信用卡随便花,别委屈了自己”。 岑卿浼在心里呵呵,这要是真欠了大笔债务征信都不良了怎么办理信用卡?真要省钱还债怎么做到不委屈自己? 陈硕啊陈硕,你的八卦就像你月考时候的选择题,四个选项都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 岑卿浼回了教室,才想到自己给舒扬叫的那份排骨饭纯属多余啊。人家根本不是为了省钱才睡觉好伐! 舒扬拎着纸袋子回了教室,往座位下面一放,又趴下了。 岑卿浼打开了自己的排骨饭,再看一眼舒扬。好歹对方帮了自己两次了,就算舒扬不需要,自己也不能啥也不表示一下。以后上网吧再遇上舒骏,还得请舒扬出马镇压呢。 想到这里,岑卿浼拿上另一盒排骨饭走到了教室的角落,轻轻拍了对方一下,“那什么,我给你也叫了午饭……排骨饭……你要不起来吃点儿再睡?” 还在教室里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班长一直朝着岑卿浼招手,叫他赶紧回去。要知道今早他问舒扬收生物作业的时候,舒扬直接抬起脸给了他一个眼刀,回答两个字“没写”。班长被看得向后一退还撞到了桌子,现在后腰还在疼呢。 李晨霞也在使眼色,示意岑卿浼不要招惹舒扬。 昨天中午孟莎的男朋友陈麟来找她,两人就在舒扬前两排的座位聊天,陈麟就想趁着没人拉一拉孟莎的手,孟莎觉得在教室里还是矜持一点好,陈麟就对孟莎发了句脾气声音有点大,谁知道舒扬皱着眉头起身,桌子一推,一句废话没有拎着陈麟的后衣领把他扔出教室了,然后回来趴着继续睡。 当天晚上,孟莎就发现了陈麟劈腿了,理由是孟莎既不让他抱也不让她亲,谈恋爱谈了个寂寞。 孟莎当时很难过,但一想到陈麟没占到自己什么便宜就被舒扬轰走了,又忽然觉得幸运。 只是从那时起到现在,再没人课间敢在舒扬附近晃悠,仿佛连氧气含量都比其他地方低。 在李晨霞看来,岑卿浼好心给舒扬送午饭的结局就是像陈麟那样被扔出去。 岑卿浼拍了舒扬两下,对方毫无反应。 不过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心里也不难受,坦然道:“我给你放手边了,什么时候饿了你再起来吃。” 他刚要把手收回来,舒扬忽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岑卿浼心头一惊,难不成要把他扭送出教室? 谁知道舒扬把那两个纸袋子从桌子下面拿了出来,挂在了岑卿浼的手上。 “跟你换。” “哈?” 岑卿浼还没反应过来,舒扬又低下头枕着胳膊继续睡了,只是他的另一只手就压在排骨饭上,那架势就跟恶龙护宝,酣睡之时不容他人动他的排骨饭。 岑卿浼拎着纸袋走回了座位上,他还在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怎么就用排骨饭换了两个纸袋子回来。 陈硕跟穆宁立刻围了上来,“看看是什么,兄弟帮你掌掌眼!” 打开来,里面是用纸包着的点心,上面还写着“老字号”、“百年传承”之类。 “卧槽,这是S市一家有名的点心,据说因为纯手工制作,每天就卖三百份,出炉的时候香飘几百米,不接受网上预约,想吃就只能自己去排队!像这个包装应该是全家福的,一份得三四百吧。虽然不贵,但有些黄牛转手一卖,七、八百上千都有可能!” 不远处的钟淳笑了一下,“吹吧,什么点心卖那么贵?溢价挺高啊,饼中劳斯莱斯啊?” “你那么喜欢抬杠,不如去搬砖啊。”岑卿浼懒得给钟淳眼神。 刚拆了包装,一股浓郁的香味就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其他正在吃外卖的同学都忍不住停下筷子嗅两下。可以想象陈硕没有夸张,这点心刚出炉的时候肯定让人垂涎三尺。 “见者有份啊。兄弟先拿这个牛肉馅的尝一尝。” 还没等岑卿浼反应过来,陈硕就拿起一块咬了三分之一下去,“唔……香……真香……” 一转眼,穆宁也拿了个糯米蛋黄馅的,吃的饼渣都粘在脸上了。 岑卿浼叹了口气,这俩家伙真是……算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岑卿浼端着饼来到班长面前:“班长老大对不住了,那两边的小弟不懂规矩。您看剩下的口味您喜欢哪样?” 班长回头看了一眼舒扬,对方好像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于是就拿了一个。 “大气点儿,再拿一个,昨天收作业的时候不还撞到了腰吗?”岑卿浼小声补充说,“污蔑舒扬的帖子您可是咱们班第一个去投诉的,就冲这点,舒扬带来的饼你也得是吃两个的。” 班长笑了,他明白岑卿浼的意思,请他吃点心就当是舒扬的谢意以及那次撞到腰的赔罪。 “腰是我自己撞的,不干他的事。”班长刚要拿个绿色三角形的,岑卿浼就暗示他拿紫皮的,里面有肉。 接下来,岑卿浼又给班上其他人分了分。 “来,咱们班的小仙女们,那边睡觉的大爷请你们吃点心啦。” 女孩子们虽然有点怕舒扬,但是不怕岑卿浼啊。 “还是岑卿浼有良心。”李晨霞笑着说。 “可不能这么说。”岑卿浼凑到李晨霞耳边小声道,“如果没有分给班里人一起吃的意思,干啥把两盒点心都给我啊,又不是喂猪。我觉得这就是他在谢谢大家。” 李晨霞点了点头,听着好像挺有道理。 等到下午快上课的时候,舒扬这才慢慢起来,先是撑着额头,接着是下巴,然后把手边的外卖捞了过来,拆了盒子开始吃饭。 学渣小群又开始沸腾了。 陈硕:【阿卿阿卿!复读生接受你的投喂了!】 岑卿浼:【什么叫接受我的投喂啊?人家不是贡献了点心投喂了大半个班吗?】 穆宁:【不过……他的点心怎么来的?就算是网上找人代购,从S市到咱们T市快递都得两天。】 陈硕:【是啊,点心好像还挺新鲜的。】 岑卿浼:【陈硕,我得提醒你以后不真实的八卦又叫‘谣言’。舒杨家破产了还能有人开着宾利来给他送点心?这点心多半也是有人坐飞机带回来的。】 陈硕:【对手指。人家也只是想跟大家信息共享嘛!】 夏致:【再用这个语气发信息,打爆你的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岑卿浼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没想到竟然收到了郑妤的微信,说是因为素描的事情柯岩在洗手间里跟他起了冲突,非常过意不去,想晚上请岑卿浼吃个火锅,还带了柯岩来赔礼道歉。 岑卿浼看到这条微信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毕竟他也没真被柯岩摁去喝马桶水,反而是柯岩被舒扬关隔间里去了,岑卿浼刚想要拒绝,郑妤就说已经把李晨霞、陈硕和穆宁都叫上了。 岑卿浼啧了一声,一把将陈硕拽了过来,“郑妤请吃饭,你答应去了?” 第16章 【今日不宜食辣。】 陈硕嘿嘿笑了笑,“是啊。听说因为柯岩在厕所里为难你的事儿,郑妤跟柯岩闹了一顿脾气。你要是不去,这两人搞不好要分。穆宁喜欢郑妤好久了,想去看看有没有捡漏的机会。” 岑卿浼摁住了自己的眼睛,“老天爷——高三就像一场戏,为了恋爱来相聚!穆宁有几个脑袋,敢去撬柯岩的墙角?” “你要是不去,郑妤多半是要取消这顿饭的,而且柯岩搞不好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继续找你麻烦。以及……你忍心穆宁难过吗?” “忍心啊。” “……” “看什么看,长痛不如短痛!” 不远处,穆宁眼巴巴地看着岑卿浼。 良久,岑卿浼呼出一口气,他看见舒扬把近乎空的书包甩上肩膀,目不斜视就要离开教室。他赶紧追了上去。 “舒扬!舒扬!” 奈何舒扬腿太长,岑卿浼跑过了好几个同学,扑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没有料到,舒扬竟然没站稳,微微向前一个踉跄,然后一把扣住了岑卿浼圈在他腰上的手。 岑卿浼也是没刹住车,侧脸都撞在了舒扬的后背上。 周围的同学有的停下脚步等着舒扬的反应,也有的已经走到了前面还忍不住回过头来看。 “干什么?”舒扬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那个……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不去。”舒扬拒绝的直截了当。 “你还记不记得厕所里被你推进隔间的大个子?他请你吃饭……” 舒扬的手一直覆在岑卿浼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就像忽然升温了一样,热得岑卿浼想把手收回来。原本只是轻轻覆着的手却忽然手指收拢,岑卿浼的手拉不回来了。 “他是请你吃饭吧,你怕被他收拾所以想叫我去。”舒扬说。 岑卿浼愣了一下,舒扬怎么连这个都能想到?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手收回来啊!已经有人站在走廊边上看他们呢! 而且女生那些奇奇怪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先松下手?我们好好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松手我走了。” 舒扬拿开了岑卿浼的手,眼看着就要迈出脚步,岑卿浼索性摆出腰部挂件的架势,右手握紧自己的左手,圈住舒扬不撒手。 “就去吃顿饭呗!我要去跟柯岩讲清楚我对他的女朋友没有半点兴趣!” 舒扬终于停了下来,“前女友。” “哈?” “他们已经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岑卿浼心想这位睡神每天出了呼吸就是睡觉,他还记得柯岩是谁吗? “走吧,记得你说的话。”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哪……哪句?” 舒扬重复道:“你对柯岩的前女友没有半点兴趣。” 岑卿浼更加疑惑了,难不成舒扬也喜欢郑妤那种文艺范的女生?不然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陈硕和穆宁已经等在校门口了,朝着岑卿浼的方向招手。 舒扬的左手揣在校服口袋里,右手拎着书包挂在右肩上,不紧不慢地跟在岑卿浼的身后。 “我看郑妤的微信是约在一家网红火锅店?”岑卿浼说。 陈硕跟穆宁看了眼他身后的舒扬,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皮肤上泛着不大健康的红疹,看起来煞气十足,忽然觉得岑卿浼就是天真纯良小少爷出行,后面跟这个心狠手辣的保镖。 “对,火锅店……我们叫了出租车一起。郑妤和女生们已经先过去了。”陈硕说。 出租车来了之后,岑卿浼就像门童一样,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舒扬,您身高腿长,前面空间大视野好的宝座就给你了。” “嗯。” 舒扬坐进去了之后,其他三个人才挤到了后面,足足五分钟尴尬地沉默。 直到岑卿浼用胳膊肘碰了碰穆宁,小声道:“那如果她跟柯岩拜拜了,你表白吗?” 穆宁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瞥了一眼前排,舒扬好像撑着下巴靠着车窗在睡觉,想到舒扬几乎不跟人聊天八卦,穆宁才小声道:“我又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好感……” 岑卿浼啧了一声:“那还不简单?一会儿吃火锅的时候,你找机会坐她旁边,把你的饮料杯和她的放近一点,如果她不把杯子挪开,说明她不讨厌你。” “但你这测试我没机会啊。”穆宁叹了口气,“柯岩肯定得坐她旁边,李晨霞那几个女生也得挨着她坐……” 岑卿浼叹了口气,拍了拍穆宁的肩膀说:“兄弟,机会还会有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拿出来一看,那串他看了无数遍的手机号码竟然又出现了:【今日不宜食辣。】 草?大师是知道他今晚要吃火锅吗?火锅不吃辣,不就跟鱼蛋面不要鱼蛋,热狗面包里不要热狗一样离谱吗? “啧……”岑卿浼低咒了一声,大师的话不得不听,不听话是要遭天谴的。 到了火锅店的门外,发现已经大排长龙,要不是郑妤提前预定,他们恐怕晚餐要变成夜宵了。 郑妤画了淡妆,看到岑卿浼的时候露出温婉的笑容,说了很多次对不起。柯岩就坐在她的旁边,全程臭脸,但还是不得不站起来对岑卿浼道歉。 “洗手间里的事……对不住了。下次,不会那么冲动了。”柯岩说。 “洗手间里的事,我也对不住了。但人有三急,我不是故意跟你抢坑位的。”岑卿浼落落大方地说,“以及……虽然我答应了让郑妤画我的肖像,并不代表我对她有非分之想。” 柯岩没想到岑卿浼这么直截了当地就说出来了,反而显得自己气量狭窄了。 “那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今天我请客,庆祝小妤的作品被推荐去参加市里的比赛。不过这里还得得到岑卿浼的同意。那什么,画的是你趴桌上睡觉的样子。” 郑妤马上说:“那是我凑巧路过你们班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光影效果很微妙,所以就记在心里画在了纸上。我跟老师说了得取得你的同意……不知道……” 岑卿浼赶紧摇了摇手:“我不介意,你送去比赛吧。就睡着的样子而已,又不是没穿衣服的样子,哈哈哈。” 现场气氛热闹了起来,服务员也来上了锅底,岑卿浼伸长了脖子一看,还好是鸳鸯的。 可乐、雪碧、王老吉外加啤酒都来了。 柯岩把冰啤酒递向岑卿浼:“能喝吗?喝的话咱兄弟俩走一个。” 坐在岑卿浼身边的舒扬伸出了手,很轻松地点在啤酒上把它推了回去:“他还小,不能喝。” 这句话说完,整桌大概安静了一秒钟,大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对对,我们阿卿崽崽还小呢!”李晨霞说。 “我草……上次在男厕所见你,没发现你是这么有梗的选手啊!” 舒扬拿过一罐可乐,单手扣住易拉扣,食指一勾,手上的动作太帅了。 对面的郑妤看着舒扬的手腕,好像在说有画笔的话就能给画下来了。 舒扬把可乐到在了自己面前的纸杯里,先流出来的都是泡泡,然后倒给了旁边岑卿浼的是哧啦哧啦响的可乐。 “谢谢。”岑卿浼弯着眼睛朝舒扬一笑。 很快菜就上来了,清汤锅是为了照顾不吃辣的李晨霞,但没有想到岑卿浼也不吃辣的那边。 “雾草!阿卿你变性了?怎么不吃辣了?”陈硕一边吃着麻辣牛肉一边问。 “你才变性呢!我长了口疮,吃辣的嘴巴里疼。”岑卿浼随口诌了条理由,总不能跟别人说算命大师刚跟他发了短信叫他别吃辣吗? “口疮?”陈硕坏笑了一下,“可别是其他地方长了疮吧?” “我看你是脑子长疮。”岑卿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其实清汤锅也挺好吃的,岑卿浼特地关注了一下舒扬,他也只吃清汤锅,而且不争不抢,每次下到清汤锅里的肥牛都被他先捞给李晨霞了,舒扬一片都没吃到,他也无所谓。 到现在为止,就吃了两块木棉豆腐和一些菌菇。 李晨霞捞了虾滑给岑卿浼,想了想又怯生生地问舒扬要不要。 岑卿浼替舒扬夹了一大片肥牛,“虾都带发,你要吃了脸上会更不舒服的。” 舒扬的筷子顿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不知道为什么,岑卿浼觉得舒扬好乖,乖得他好想薅一下。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上来的菜给占据了。 桌子上有点挤,每次漏勺转过来的时候都快要撞到他们的杯子。 岑卿浼刚想要挪一挪,舒扬单手就拿住了自己和岑卿浼的杯子,向后一拉。 两只杯子紧紧挨在一起,岑卿浼喝过的地方就贴着舒扬的杯子。 整个餐桌上气氛热络,大家笑着闹着抢肉吃,但岑卿浼却觉得心底像是藏了什么隐晦的无法描述的秘密。 就好比那两只杯子,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们贴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陈硕忽然从辣锅里夹出了什么东西,而且还越来越长! “我的老天鹅!这是啥玩意儿?绦虫都不长这么长吧?”陈硕傻了眼。 李晨霞托了一下眼镜,自己地辨认:“这好像是根毛线?” 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看着那根已经被红汤反复浸透的毛线,在灯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怎么看怎么像老鼠尾巴。 “服务员!过来!”柯岩爆喝一声,“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看起来已经忙昏掉的服务员来到了他们面前,他叹了口气,回答道:“好像是根线,应该是捆菜用的吧。” “就这样?我们可是从你们的汤底里吃出了这么长一根线!” “唉,咱们的火锅人均消费五十块不到,您也不可能吃出毛衣来啊……”服务员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什……什么?” 大家都愣住了。 第17章 【今晚不宜在封闭空间里逗留。】 柯岩直接拿出手机,“来吧朋友们,拍照!取证!打315还有卫生防疫部门电话!” 大厅经理听到之后立刻赶过来,把那名服务员拽到一边,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赠送果盘,还给他们打了五折。 但大家伙儿的都吃不下去了,那份果盘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切肉的刀削的。 买完了单,大家就打车回家了。 “舒扬,我叫车啊,先送你回家!”岑卿浼说。 “先送你。” “先送我?你住哪里?”岑卿浼问。 “酒店。” “为……为什么住酒店啊?”岑卿浼想起了陈硕的那些关于舒扬身世的八卦。 难不成舒扬被家里赶出来了?不不不,赶出来了也不能天天住酒店啊。 “家里亲戚来了,在酒店里住。” “哦!”岑卿浼呼出一口气来,不是无家可归住酒店就好。 当天晚上的学渣小群异常哀怨,陈硕和穆宁两人不断抱怨肚子疼,两人滴滴叭叭到两点多还在马桶上坐着。 岑卿浼再一次庆幸大师的提醒。 他躺在床上,发了条短信给对方:【请问提供终身服务吗?】 发完,他就觉得好笑。对方是什么人自己都不知道,还敢要终身服务? 所有趋吉避凶都是有代价的,说不定这代价根本付不起。 电影里不是都有演吗,某个大老板为了现在飞黄腾达,借了自己未来三十年的好运,期限到了就死于横祸之类。 自己现在得到的短信服务,付出的代价肯定不止一块钱一条。 可岑卿浼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回复他了:【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岑卿浼蹭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我草?我草?我草?大师竟然回我短信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岑卿浼安耐不住回复:【好潇洒啊!】 很快,信息又来了:【你怎么不上天?】 大师是在怼他吗? 大师竟然在怼他? 还以为大师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无情的预测机器呢! 岑卿浼咽下口水,看了眼时间,莫不是大师今天晚上很闲,竟然有空陪他聊天? 【我明天还会有倒霉的事情吗?】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手机。 怎么还没有回复?是不是睡了?还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biu地一声传来,短信到了! 【坚强一点,每天都有新打击。】 岑卿浼没有觉得不开心,嘴角高高翘起,回了一句:【可每天你都在看着我,我是不是很幸运?】 【洗洗睡吧,梦里不要乱撩。】 岑卿浼愣住了,“我乱撩?我很正经地表示感谢好不好?怎么能说我乱撩?哼!” 【大师你思想不健康。】 等了半个多小时,大师再没有回他短信了。 岑卿浼有种晚上回家睡觉,楼上扔鞋子“咚——”地一声,可等了大半宿第二只鞋子也没落地的感觉。 大师怎么能不回短信了呢? “客户还没说再见,你怎么能提前结束服务呢?” 岑卿浼没有忍住,回拨了大师的手机号,竟然关机了。 把手机一扔,岑卿浼倒头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回复他短信了,让他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好像这个人并不遥远,他也是个有情绪的普通人。 麻辣火锅的威力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吃了辣锅的朋友们还在跑厕所。 但这都拦不住陈硕那厮,他贼心不死,又要攒聚放学后打游戏了。 “你俩号都回新手村了,还打呢?”夏致抬了抬眉毛,冷胜问。 这些日子,夏致的成绩突飞猛进,再加上还要预备市里的游泳选拔赛,夏致的生活越发自律起来。 “就是因为回新手村了,才要打回来!”陈硕说。 岑卿浼摇了摇头:“你俩还真是——只要不死就能菜得猖狂!我反正这段时间是不会再去网吧找死了。” 说不准就会碰上那个金头发的舒骏。 一想到那天晚上舒骏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那个小盒子,岑卿浼就很心塞。 “别啊!你怕找死,我们也怕啊!翟岭告诉我一个更隐蔽的网吧,新开的!舒骏那伙人绝对找不到!”陈硕信誓旦旦。 “真的?”岑卿浼眯起眼晴挑了挑眉稍。 陈硕确实不可信,但翟岭还是很靠谱的。 “真的!如果我骗你,你就把我送去强哥那里!” 强哥是他们的教导主任赵文强,致力于肃清学校周边毒瘤,不允许任何一个网吧里有他们T大附中的学子。 岑卿浼看向后排的翟岭,翟岭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放心,那地方我去了好多次了。比安全屋还要安全!” “那……行吧。”岑卿浼选择相信翟岭。 翟岭提供的网吧确实隐秘,在一个小巷子里,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改装的,在卷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供进出。 岑卿浼眯了眯眼睛,“硕爷……我怎么感觉这地方不靠谱啊?” “是啊,这不就是个仓库吗?它有营业执照吗?”穆宁也有点担心。 陈硕赶紧拿出手机跟翟岭确认情况,“翟岭让我跟你们说,就是因为它是一仓库才安全呢!好几所中学的学生都在里面玩!万一遇上老师来抓人,网管就把那门一锁,谁也进不来!” “听着不错诶!” 他们跟着进去,交了押金,领了机子。 网吧里的电脑很新,速度很快,网管还能帮忙接外卖,新来的客户每人送一罐可乐,刷夜的客户免费提供一盒泡面。里面改装的还挺不错,换气功能挺好,明明有好几个人在抽烟,味道也不重。 网吧后面还隔出了独立洗手间,不用跑到外面的公共厕所里闻臭气。 这里还真是个上网的好地方。 岑卿浼的爸爸在外省谈生意,妈妈今晚夜班,没人管他了,他们一直放纵狂欢到九点,陈硕的手机都快被他老妈打爆了,他们只能遗憾散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岑卿浼打开手机想看一眼有没有老妈的电话,没想到他在八点半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今晚不宜在封闭空间里逗留。】 岑卿浼的心头一惊,这个仓库网吧不就是个密闭空间吗! “不会又这么点儿背吧。” 岑卿浼拨通了那个号码,谁知道又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这家伙难道每次发完短信就关机? “怎么了?”陈硕凑过来问。 “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有人给我发趋吉避凶的短信。” “那多半是骗子,要你充值或者转账,你记得拉黑或者投诉啊。”穆宁说。 “不是……”岑卿浼本来想说对方准得很,绝对不是骗子。 但他跟陈硕还有穆宁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岑卿浼一开始也想过拉黑或者投诉,但是对方的神预测又让他有点好奇,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就算是偷摸着观察和跟踪自己,又是怎么提前预测到后面的事情? 到后面,岑卿浼已经开始相信这位大师了,甚至还有那么点被对方保护的感觉。 岑卿浼环顾四周,所有客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网管也在玩手机,根本没有人在关注着他。 大师有没有可能也在这个网吧里看着他? 他很想拥有电视剧里福尔摩斯的观察能力,能从每一个人的行为和穿着上分析出对方的身份,只是可惜——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除了大家都有网瘾,岑卿浼再看不出其他有用信息。 “咱们赶紧走吧。”岑卿浼拍了拍陈硕的肩膀,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大师的短信必须遵守。 “嗯?为什么啊?”陈硕仰起头问。 “因为我们是兄弟,不然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你。”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要不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岑卿浼的书包里零食总是很多,被高一个年纪的男生怼在教学楼后面翻书包,陈硕曾经高喊“我叫老师来了”把那个男生吓跑了,岑卿浼真不想带他了。 现在想来,当年的陈硕也许不是因为勇气,而是为了分享岑卿浼书包里的零食。 “好吧好吧,你说走就走。”陈硕站了起来。 只听见“咔嚓”一声,整个仓库忽然暗了下来,头顶的换气扇也停止运转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搞没搞错!刚要上分就停电了?” “玩我们呢!” 抱怨声此起彼伏。 所有电脑屏幕都暗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拿出手机来照明。 某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岑卿浼拽了陈硕和穆宁低声道:“别管那么多!我们赶紧走!” 下一秒,就有人忽然说:“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有什么东西烧着了吗?” “是不是着火了?” “我曹——着火了着火了!赶快跑!” 整个仓库瞬间慌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冲向门口。 岑卿浼被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已经有人跑到了门前,大力地砸门:“开门啊!都着火了怎么还不开门!” “搞没搞错啊!这门怎么打不开的!” 网管在高呼:“大家不要着急!门是电磁的!来电了就能开了!” 第18章 【正门不成走后门,后门不成就翻窗。】 “要是一直不来电呢!” “赶紧把门打开!肯定有备用钥匙什么的吧!” 燃烧的味道越来越重,甚至变得呛鼻起来,恐慌也四下蔓延。 客人们堵在仓库门口,越闹越凶,无论网管如何安抚他们的情绪都没有用,甚至有人已经报了警。 穆宁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慌了起来:“怎么办啊!不会等警察来了咱们都呛死在里面了吧!” “靠靠靠!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啊!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我爸妈打死!”陈硕已经腿都软了。 黑暗让人倍感压力,燃烧的味道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岑卿浼的手心都是汗水,联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新闻,他的心头一片冰凉。 如果要死在这里,他宁愿死在数理化的题海里! 他不想死!但是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电磁门一旦被锁死,必须要恢复电力才能打开。问题是已经过去两三分钟了,如果这场停电是抬一下闸就能恢复的,现在已经亮起来了。要么是电路损毁,要么是电熔出现问题了。 而且空气越来越刺鼻,没有了换气功能,谁知道这味道有没有毒! 岑卿浼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条短信! 某种强烈的期待涌上心头,岑卿浼划开一看,果然是那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正门不成走后门,后门不成就翻窗。】 急躁的呼吸因为这条短信平复下来。 岑卿浼没有去跟那群人挤,而是立刻拽了陈硕和穆宁去了仓库的后面。 “阿卿!我们去哪儿?不出去了吗?”穆宁问。 “找找有没有后门。”岑卿浼压低声音回答。 他们摸了半天,这个仓库没有后门。 “怎么办啊!阿卿!这里没有后门啊!”陈硕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谁跟我说这里靠谱的?你就是跟糟头烟,都熄火了还找抽!哭魂啊哭!我靠你大爷!”岑卿浼狠狠瞪了陈硕一眼。 借着手机的光线,陈硕被岑卿浼的目光给镇住了,头皮都在发麻。 还有哪里有窗?至今为止短信里预测都没有错过! 预测他会坐公交车,他自行车半路上就掉链子了。 预测他会见义勇为,他就遇到了差点被划开袋子的常奶奶。 预测他会进入密闭空间,他现在就在这个该死的仓库网吧里。 既然说“后门不成就翻窗”,那么这里一定有窗! 等等,还有个地方他们没去找! 岑卿浼快步走到了网吧的角落,打开了厕所的门。 零星的光线从厕所的小窗照了进来,岑卿浼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觉得厕所的空气这么清新! “真的有窗啊!”穆宁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陈硕走近一看,“这窗上有锁啊!” 原本涌起的希望忽然之间又要破灭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消防培训课上播放的那些“人间惨剧”,某某企业高管家里的防盗窗太严实了,意外发生的时候,这个高管被困阳台,只能把脑袋伸出去。 岑卿浼眯起了眼睛,盯着窗子看了几秒,冷声道:“愣着干什么!拆了它!” “哈?” 陈硕和穆宁还在发呆的时候,岑卿浼已经找出了钥匙,去拧锁扣两边的螺丝钉。 讲白了,这个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从窗子外面爬进来偷东西,所以锁在里面。这锁要是在外面,他们就真的只能练缩骨功了。 岑卿浼拧的全身都是汗,陈硕也找了把钥匙拧另一侧的螺丝钉。 网吧里已经相当混乱了。 岑卿浼记得这个巷子很小,真要是失火了,消防车都进不来! 求生激发了他们的潜能,哪怕把自家的钥匙都拧到变了形,他们也要出去。 那枚锁坠地的时候,岑卿浼的后背已经汗湿了。 他们三人有了共识,先让岑卿浼出去,毕竟三人里面他最瘦! 岑卿浼被陈硕和穆宁推了上去,还好这个暑假他减了肥,不然他一定会卡死在这里。 他一点一点爬出去之后,陈硕和穆宁扣紧了他的腿,他先是两只手着地,差点摔个倒栽葱,但是人是平安出来了。 “你们快点!” 岑卿浼坐了起来,接住了爬出来穆宁,然后两人又把陈硕给拉了出来。 走之前,岑卿浼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厕所有窗可以翻——” 那些被困在网吧门口的人听了,都朝着厕所跑来。 岑卿浼他们仨疯跑了出去。 隐隐听见了警笛声。 冷静下来的岑卿浼心想,那帮人在仓库门口和网管僵持了那许久也没有见到火光,多半不是真的着火了,而是某个客人在停电之前把烟头扔在了垃圾桶里,正好落在燃烧后气味刺鼻的东西上面。 岑卿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看着陈硕说:“下次,咱能去个前后门都有的正规场所吗?” 陈硕也是心有余悸,朝着他们俩双手合十,“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翟岭跟我说这个地方隐蔽又便宜,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给大家赔罪了!” 岑卿浼无奈地摁了一把陈硕的脑袋:“赔罪有什么用!再有下次你给我们陪葬吧!” 穆宁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裤子:“我真的差点吓尿了……我怀疑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 陈硕的手机又在不停地响,是他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 “兄弟们,今晚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我跟我妈说,我们一起在肯德基里写作业。” 陈硕眼巴巴地看着岑卿浼和穆宁。 穆宁点了点头,小声说:“我也不敢讲啊。这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了,他们能每天守着我上下学。” 如果被他们的父母知道,这群不省心的崽子跑到黑网吧还差点给BBQ了,混合双打都是轻的。 岑卿浼叹了口气,“那还杵着干什么,回家啊!说什么去肯德基一起写作业,爸妈一看我们空白的练习册和模拟卷,肯定会问作业写到哪里去了,是跟着汉堡一起吃进肚子里了吗?” 闭上眼睛,岑卿浼都能想到焦婷女士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三人迅速撤离了现场,各个心有余悸。短期之内提起“网吧”二字估计都有心理阴影。 岑卿浼和陈硕还有穆宁分道扬镳之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收到的短信,大师怎么会知道那个仓库网吧有窗的?难道他去过?或者他当时就在里面?如果他在里面,他逃出来了吗? 唉!岑卿浼你还有闲工夫想别人的事呢!你自己都是一团乱! 他路过小商店,想着要不要取回自己的自行车,但是小商店已经关门了。 好吧,明早也不指望骑着它cos追风少年了,就让它在小商店里多待一晚吧。 岑卿浼家里现在的小区有点老,物业不是那么好。 他们家其实在别处也有房子,环境更好也更现代一些。但是考虑到岑卿浼高三了,为了节省时间还是住在离学校近的地方比较好。再加上他爸妈很忙,一直没时间给新房子置办家具。 岑卿浼是个念旧的人,这里有他从小长大的记忆,还有熟悉的邻里,唯一不好的就是……小区的路灯经常忽明忽暗的,还会发出渗人的“嚓嚓”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跟恐怖片场景似的。 现在都快十点了,散步的叔叔阿姨早就回去了,只剩下树影落在地上随风摇曳。 岑卿浼路过小区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张照片,显示那是个通缉犯,流窜了好几个省份,受害者已经累计了十二个人。根据警方消息,这个通缉犯很有可能已经进了本市。 大概是相由心生,岑卿浼总觉得打印的黑白照片里那个通缉犯一脸凶相,嘴角似乎还带着狞笑。 岑卿浼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着自己的单元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背汗湿了,他总觉得凉飕飕的,小臂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绕过了一栋和二栋,终于要到三栋了,可忽的一下,路灯全灭了。 岑卿浼的心头一紧,这段路的林荫比较密集,白天很美绿枝环绕,可到了夜晚如果没有路灯,就像怪物张开的大嘴,黑洞洞的。 岑卿浼打开了手电筒功能,步子越迈越大,几乎就要跑起来。 后面隐隐传来脚步声,这让岑卿浼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有人在小区里走,而且还那么凑巧就是去他那栋? 喜的是,也许一回头就发现真的是认识的邻居呢? 但是……为什么听那个人的脚步声明明不快,却越来越近?难不成他是飘着的? 岑卿浼的神经绷得都快裂开了,他想好了先一步冲进单元里,然后提前一步把铁门关上! 如果是邻居肯定有钥匙开门,或者自己打个招呼把门再打开。 就这么想着,岑卿浼已经在口袋里准备好了钥匙,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开锁! 但是当他把钥匙拿出来的时候,才悲催地发现,在网吧撬锁的时候,他首先用的就是这把钥匙,根本不耐造啊,三秒钟就弯了。 靠啊! 老天保佑,身后的是邻居!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岑卿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要伸手——这家伙想干啥! 第19章 捋不直 谁知道对方的胳膊在岑卿浼的腰上轻轻撞了一下。 “你要是没带钥匙,就让我来。” 那清冷的声音,瞬间穿透了岑卿浼绷紧的心脏。 岑卿浼猛地回过头来,竟然看见了那个转校生舒扬!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闻着味道应该是从便利店里买的关东煮。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扬一点都没有见到同班同学的热情,淡淡地回答:“因为我住在这里。” “你住这里?我在这里住了十八年了,怎么没见过你?” 你是人是鬼啊!在后面一声不吭,跟背后灵似的! 啊,这家伙腿长,怪不得走得不快却轻易追上了他。 “我从昨天开始住在这里。”舒扬侧了侧脸,示意岑卿浼从门口让开。 “啊……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扬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地桂花味道,他在回来的时候应该路过了那棵金桂花树。 岑卿浼下意识靠近了嗅了嗅,刚才还把自己想象成恐怖片里开场的受害人,现在忽然充满了安全感。 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人间。 “那你还真行,都十点多了还出来买夜宵。” 舒扬转动门锁,信步走了进去。 “你也真行,都十点多了才从外面浪回来。” 岑卿浼没有生气,而是惊讶地看向对方,“不得了啊,你跟我说了十六个字呢!这是你今天说的最长的话。” 舒扬没有回应,但岑卿浼好像听见了很轻微的一声叹息。 他有做什么让舒扬觉得无奈的事情吗? 楼道里的光线是橘黄色的,也不是很亮。 在这样的昏暗里,舒扬脸上小红疹的存在感减弱,脸部的骨廓显得清朗好看,眼窝比平日里看起来更深,和鼻梁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产生吸引人深究的神秘感。 两人一起走进了电梯,岑卿浼摁了8楼,舒扬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概舒扬的楼层比他更高,想等着他出电梯了再摁吧。 谁知道等岑卿浼走出了电梯,舒扬也出来了,走向对面的门。 “诶?你住我对门?我对面好多年没有人住了!” 小时候记得对面住着两位老人家,后来老人家走了,也没见房子被处理或者有其他人来住。 舒扬回答说:“现在是我住。” “你好冷淡啊,会没朋友的。”岑卿浼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拿出钥匙来开门。 钥匙就前面一点进了锁眼,后面就怎么也进不去了。 “咋了?”岑卿浼把钥匙拿出来看了看,真的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得塞牙。 钥匙因为撬网吧的锁弯了。 岑卿浼想了半天要怎么把它给掰回来了,要不然他就只能大晚上的去老妈的医院要钥匙了。 老妈肯定会提着他的耳朵问他为什么都快十一点了才回家。 身后传来开门声,舒扬正站在门口换鞋,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岑卿浼快步而去,一把扣住了门。 “你干什么?”舒扬看向岑卿浼,声音很低,像是要发火了。 岑卿浼被镇住了,向后退了一步,“我没想干什么,就是钥匙弯了,想看看你家有没有什么工具能给它捋直了。” 舒扬却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岑卿浼拦门的位置:“我是说,如果我没反应过来,你今晚就要体会120了。” 岑卿浼恍然大悟,原来舒扬是怕关门夹到他的手啊。 “你要在门外待着,还是进来?” “进来,当然是进来。” 岑卿浼赶紧走进去,才发现舒扬已经拿了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了。 这套房子相较于岑卿浼家算是小户型了,少一间书房。 上一次进来这套房子,岑卿浼还在上小学。 这里的装修没变,还是十多年前的中式风格,但是干净整齐得没有人间烟火。 比如说客厅的沙发上连个靠垫都没有,沙发前的茶几一片光洁,都可以拿来当镜子用了。 玄关的鞋柜里好像就两双拖鞋和一双舒扬的白色板鞋,不像岑卿浼家,鞋柜里满满的。老妈的休闲鞋、皮鞋摆上一层都不够,岑卿浼各种款式的运动鞋再占领一层,老爸的商务休闲鞋和皮鞋在最底层。 这套房子难道除了舒扬,这里没有其他人住了吗? 岑卿浼不好进对方的卧室,但是在客厅里,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生活痕迹。 难道陈硕的八卦是真的?舒扬的父母离婚了,所以没住在一起? 舒扬推开了一间房,里面竟然是落地书架,满满都是书。舒扬踩着梯子爬到书架的顶上,拎下来一个工具箱。 岑卿浼没有忍住,跟到了房门口:“住这套房子的爷爷奶奶据说是大学教授。那位爷爷会在这张书桌写毛笔字,画中国画。还有那些硬壳子的书,我妈还叫我不要乱动,都是珍藏版,弄坏了赔不起。” 舒扬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岑卿浼伸出手。 “啊?” “钥匙。不是要捋直了吗?” “哦哦哦!”岑卿浼赶紧把钥匙给他。 舒扬把它拿到跟自己视线齐平的高度,用锤子和钳子捣鼓了起来,那模样还挺专业的。 岑卿浼在客厅里转悠了两下,看到入户木质屏风的时候兴奋了起来。 “你看你看!这个屏风上有一道刻痕,是我小学的时候量身高留下的。” 舒扬仍旧专心致志地捋钥匙,没给他任何回应。 岑卿浼却沉浸在儿时模糊的记忆里。 “我小时候老喜欢周末跑到这里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舒扬还是沉默。 “因为这家的爷爷奶奶有一个孙女,比我大一点点,皮肤又白眼睛又大,可好看了。只可惜我就见了她一次,就再没见到过了。” 舒扬放下工具,难得侧目瞥了他一眼。 “那个姐姐叫什么来着?哦哦,羊羊姐姐!她好白啊,就是那个形容……肤若凝脂!说话声音又温柔!我过来帮我妈妈来送饺子醋,她就在那间书房里写作业。她低头看书,睫毛翘翘的、鼻尖小小的,太好看了。” “嗯?”舒扬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岑卿浼摸了摸那道刻痕,“这个是她给我刻的,说如果我好好吃饭、锻炼,长高十公分,她就把自己的高达模型送给我。” “因为他觉得你很烦,根本没想送给你。”舒扬难得开口说话了。 “喂,你别这么说行不行。那是我童年的白月光,虽然可能有回忆滤镜叠加。” “呵。”舒扬很敷衍地冷笑了一下。 岑卿浼走到茶几边蹲下,“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你搬进来了,却没有换掉这里的装修和家具。” 记忆里的一切让他想起了曾经那颗微微萌动的小心脏。 舒扬的眼皮子轻轻抬了一下,“这是我外公外婆家,我干什么要换他们的家具?” “啊?”岑卿浼愣住了,“你外公外婆家?那我小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没见过我?”舒扬拎着岑卿浼的钥匙站了起来,“那你还想要我的高达模型?” 顿时有一阵天雷凌空劈中了岑卿浼的脑门。 “你……你说啥?” 岑卿浼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小姐姐,也许不是叫“羊羊”,而是“扬扬”? “走吧,去看看你的钥匙直不直。” 舒扬打开房门出去了。 这句“直不直”有种一语双关的讽刺感。 岑卿浼赶紧跟上,越看舒扬就越是无法跟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女孩联系起来。 “我就是再眼瞎也不可能把你认成女孩子吧!你是不是扎了辫子或者穿了裙子?” 岑卿浼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这太尬了! 用脚趾都能抠出一栋别墅来。 “那天学校文艺汇演,我画了妆。”舒扬一句话就解释完了。 “哦……哦……怪不得……” “你自己的门,自己开。”舒扬把钥匙递给岑卿浼。 岑卿浼虽然尽量让自己没有表情,但脸上的热度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像熟透的番茄。 钥匙杵进去,却转不动,他发觉自己笨手笨脚的,特别是舒扬才旁边看着,他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钥匙……出不来了……”岑卿浼低着头说。 他以为舒扬会无奈叹息,但没想到对方就像早料到了一样,很淡地说了声:“我来吧。” 岑卿浼赶紧让位。 舒扬一只手捏着钥匙,另一只手抵着门,手腕转过微妙的角度,使了个巧劲,钥匙就出来了。 他抬起钥匙,对着光看了看,“估计是齿磨损了,对不上了。” 岑卿浼心里也凉透了,难不成他真得十二点跑焦婷那儿去拿钥匙? 那是要上演午夜急诊的节奏啊。 舒扬把钥匙摁进他的手里,转身就回去了。 管他是“羊羊姐姐”还是“扬扬哥哥”,只要能让他混一晚,脸面可以放在地上摩擦。 “舒扬你能不能……” “不能。”舒扬回答得那叫一干净利落。 “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啊!你一点同学爱都没有的吗?你看看现在的时间——就快凌晨了!像我这样……瘦……瘦弱的高中生,出了小区万一遇上个流窜犯,手机被抢了事儿小,命没了,你就不怕我……我每晚来找你哭诉吗?” 第20章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带刀 “哭诉什么?”舒扬侧了侧脸。 “哭诉你没有同情心、没有同窗情、没有同理心、无情无义、冷血至极!明明一点小小的帮助就能温暖这个冰冷的夜晚,你却要关上那道门!” 还有啥?岑卿浼一时情急想不出来了。 “哦。所以你请人帮忙,都是靠威胁?”舒扬反问。 岑卿浼顿了一下,原来是自己方向错误了吗? “求求你了,羊羊姐……”岑卿浼看着舒扬的眼睛,立刻改口,“扬扬哥哥。” 卧草!卧草!我竟然叫得出口!我太佩服我自己了! 能有个屋檐遮风挡雨,自尊心算个毛啊! 舒扬把门打开了一些,岑卿浼立刻蹿了进去,迅速换掉拖鞋,把自己的鞋平平整整地放进了鞋柜里。 “你是爬了猪圈吗?”舒扬站在他的身后问。 “哪里有猪圈啊,要不你告诉我,我去……”岑卿浼一回头,看到舒扬那凉凉的表情,立刻闭嘴。 “去洗一下。” “洗了也没得换啊,我就在你家沙发上凑合一晚,又不跟你睡……” “我家沙发也比你干净。” 岑卿浼立刻闭嘴了。 舒扬走回卧室,说了句:“我有新的给你。” 听他这么说,岑卿浼总算可以安心去洗澡了。他在网吧里出了一身臭汗,如果不洗,他怕是自己都睡不着。 浴室的台子上就摆着两个大塑料瓶,洗发水和沐浴露竟然都是岑卿浼常用的。 他痛痛快快开始洗澡,热水从头顶流下来的时候,这一天的跌宕起伏仿佛都过去了。 只是一放松下来,岑卿浼就发觉自己饿了。 这要是平时,他早睡下了,根本不会觉得饿。 可今天他折腾了那么久,在网吧里吃的那点烧烤早就消化掉了,注定了饿到睡不着。 当岑卿浼关了水,他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刚想要喊舒扬的时候,一只手拎着一个防水袋伸了进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舒扬的手腕了,弧度很好看,硬朗却又莫名有点温柔。 防水袋里不仅装着底裤,还有一套米色的睡衣。 “谢……谢谢。” “掉水里就只有湿的了。” “哦,我会小心的。” 岑卿浼把门关上,换好了走出来。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香味,是之前舒扬买的关东煮! 好啊,舒扬你不等我就自己把夜宵吃了吗?虽然你那么不情愿,好歹我也是你的客人啊,还叫了你一声“哥哥”呢! 岑卿浼顺着香味来到了茶几前。 隔热垫上放着一个小铁锅,岑卿浼凑过去一看,小铁锅里除了关东煮,还下了面,窝了一个鸡蛋。 舒扬的声音远远传来:“吃完把锅洗了。牙刷和口杯放在茶几上了。” 说完,舒扬就回去卧室,门也关上了。 岑卿浼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锅面是给自己的? 他闷笑了起来。 这个舒扬啊,就是个哑炮。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惹,其实人很好。 毕竟自己的钥匙弯了,也是舒扬试着帮忙修。自己无处可去了,舒扬也收留了他。 便利店里的关东煮岑卿浼只喜欢三样,北极翅、龙虾球和鱼豆腐。而舒扬买来煮面的也恰好是这三样。 就连鸡蛋也是糖心的。 面条是岑卿浼从小就喜欢的□□面。 倒霉了一天之后,岑卿浼发觉只有这碗夜宵最合他的心意。 吃饱了之后,岑卿浼盖着空调被窝在沙发上,他反而没了睡意。大概是认床吧,这沙发有点窄,翻个身就下去了,而且没有枕头,他就靠着沙发的扶手,脖子挺难受的。 不知道舒扬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已经睡着了吧。 唉,他儿时记忆里的白月光啊,就这么消散了。 那陈硕在微信群里说的那些八卦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舒扬真的被他爸爸抛弃了?他怎么会一个人住在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住了?莫不是他跟了爸爸,后妈对他不好,所以他一个人回了老房子住? 岑卿浼就这么胡思乱想到了凌晨两点多。 卧室的门轻轻开了,舒扬走了出来。 岑卿浼本来以为对方是上厕所的,但是舒扬却好像拎着什么走向岑卿浼。 岑卿浼紧张了起来,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舒扬好像弯下了腰,岑卿浼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了味道。 这家伙想干啥?检查他有没有在客厅里搞破坏? 谁知道舒扬一只胳膊伸到了岑卿浼的脖子下面,将他抬了起来,然后把枕头垫了下去。 岑卿浼一颗紧张的心舒缓了下来。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有规律的声响,以及舒扬靠近时候的呼吸声。 拂过耳边,温热的,让人心头发痒。 舒扬把岑卿浼的胳膊放进了被子里,很轻地拍了一下,起身回卧室了。 唉,扬扬小哥哥,你其实是这么温柔一人,平日里装那么高冷干什么呢? 童年破碎的白月光,好像又能支棱起来了。 有了枕头,岑卿浼两秒入睡。 随着身体一点一点下沉,光线照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睛,赫然惊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网吧里。 陈硕和穆宁正在疯战,空气里是泡面的味道,岑卿浼侧身晃他们的肩膀。 “起来了!我们赶紧走!” “为什么啊?这把就要赢了!”陈硕不满地抬起头来。 “别问为什么!再不走你就等着变烧烤吧。” 岑卿浼快步走出了仓库网吧,陈硕和穆宁就跟在他的身后,还在不断地问着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咔嚓”一声,路灯灭了,身后的网吧也没了亮。 “我草!” “怎么……停电了?” “你俩继续愣着,过几分钟就能跟蜀黍一起喝茶了。” 岑卿浼转过身大步向前走。 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他知道网吧的电磁锁会失效导致里面的人出不来,也不是因为警车很快就会到,而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危险。 他们才拐了个弯,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四个小青年正抽着烟,蹲在路灯下打牌。 灯灭的时候,他们不耐烦地骂骂咧咧。 岑卿浼拽了拽书包带,正要绕过他们,其中一个小金毛站了起来,看着岑卿浼笑了。 “唷,这小帅哥……长得挺好看的啊。” 其他几个也跟了过来。 岑卿浼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加快了脚步,陈硕和穆宁怕他吃亏,也赶紧跟了上来。 谁知道那四个社会青年竟然将他们给围住了。 “去哪儿啊?”小金毛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其他几个竟然也是!还真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带刀啊! 岑卿浼心里凉了半截,如果他没猜错,这几个人是故意在巷子口蹲守晚上从网吧出来的客人。 如果人单势孤,或者像他们几个这样的学生,这四个社会青年就会一拥而上了。 小金毛的刀尖在岑卿浼的胸口上轻轻碰了碰,陈硕和穆宁慌了神,穆宁刚想要叫救命,就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叫啊!你们尽管叫!” “哈哈,哥几个保证喊破了嗓子也没用!” 草啊……怎么又是这句台词,真的是没有丝毫新意。 岑卿浼没有说话,把口袋里的两百多块现金掏了出来,递给小金毛。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这不是挺懂事的吗?”小金毛咬着烟,得意地笑了起来。 陈硕和穆宁也赶紧把钱拿了出来。 “哥,加一起都没五百块,学生果然没几个钱!” 小金毛咧着嘴一笑,伸手去拽岑卿浼的裤子。 “你干什么!” “你口袋里藏的什么呢?把手机拿出来!”小金毛低吼一声。 岑卿浼抬起眼,冷声道:“网吧停电了,里面的客人被锁住了出不来,必然会报警。” 小金毛的同伙一听,也发现那个仓库网吧都黑黢黢的了,竟然没有其他上网的人出来。这要是真被锁住报了警,警察一来他们就完蛋了。 “哥,咱们快走吧。” “是啊,可别真碰上警察了!” 小金毛却一脸不满,用力推了岑卿浼一把,“臭小子唬谁呢!手机拿出来!” 远远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其他三个不良青年慌了,拉了拉小金毛。 “哥!咱们走吧!警察是真的来了!” 但小金毛却觉得没面子,直接把手伸向岑卿浼的校裤口袋,“还不给我拿出来!” 岑卿浼想要拽住松垮的裤腰,却被小金毛误以为要反抗,小刀狠狠刺了过去。 “啊——” 一阵剧痛传来,痛觉冲上脑门顶,岑卿浼捂住刀口,万万没有想到警察都要来了这个小金毛竟然还敢对自己动刀! “傻逼装什么装……”拿到手机的小金毛看见岑卿浼弯着腰向后踉跄,血从被刺中的地方汩汩流出,完全傻了眼。 “哥!你搞什么吗!不是说好了用假刀吓唬吓唬他们!” “你怎么用的真刀啊!” 小金毛吓得手机都扔地上了,转身就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带的是那把魔术刀啊!” 岑卿浼疼得厉害,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瘦下去了,如果是上学期的他还有厚厚的脂肪缓冲。 第21章 初中校服 “岑卿浼!你怎么样了岑卿浼!” “快打120啊!” 好疼……好疼啊…… 他是不是要死了? 好多的血,陈硕和穆宁想要帮他捂住,但是血却流得到处都是。 “好疼……好疼啊……” 呼吸越来越难,他拼了命想要活着,但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死亡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 他颤抖着,挣扎着,拼了命地呼吸,却感受不到任何空气。 “岑卿浼!岑卿浼!醒醒!” 带着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透了一切屏障。 “岑卿浼!你在做噩梦!快点醒过来!” 岑卿浼猛地睁开眼睛,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干哑,灵魂被拖拽着从泥沼里得见天日,他一把抱住了前面的人。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用力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有人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个怀抱的力度像是要把他和所有的危险隔绝开。 “别怕,别怕。你做了噩梦而已,醒来就好了。” 岑卿浼抱紧了对方不撒手,心跳猛烈得快要从胸腔里迸出来。 就像是明白了他的不安,对方的手臂也收拢了力道,把岑卿浼往怀里挤。 当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他听到了来自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沉稳得好似坚定的船锚一头扎进深海里。 岑卿浼猛地回过神来,他松开了对方的脖子,对上了一双明亮却又深邃的眼睛。 “舒扬?” 舒扬松开了他,站起身来,“本来想叫你起床,没想到大清早就看到你在那里哼哼唧唧。” “我哼哼唧唧?” “嗯,叫着‘好疼’之类。” 岑卿浼立刻掀开了被子,拉起衣服,看着自己的腹部。 被小刀刺穿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里,但他的腹部却没有任何伤口。 岑卿浼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他摸了摸自己的胃部,他不明白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为什么剧痛的感觉如此真实。 “是梦到这里受伤了吗?” 舒扬的声音很轻,让岑卿浼的眼眶发红,想要被这个人安慰。 “嗯……” 岑卿浼刚要把衣服放下来,舒扬的手就贴了上去。 他的掌心温度和他这个人冷冰冰的风格完全不同,温暖而干燥的,透过肌肤,传递进岑卿浼的五脏六腑。 “没有受伤,那真的是梦。”舒扬的另一只手就撑在沙发边,几乎把岑卿浼给圈了起来。 他抬起眼来看向他,明亮的就像长生烛火,驱散了岑卿浼心底的阴霾。 “嗯。” 发出声音之后,岑卿浼自己都不敢相信,带着鼻音像是撒娇一样。 他早就过了在别人面前哭鼻子的年纪了。 可是当舒扬的手要收回的时候,轻微的空气进入其间,岑卿浼下意识向前贴了一下,他立刻觉得自己唐突,又要向后拉开距离,舒扬的掌心却又捂了捂他的肚子。 “你觉得痛,只是大脑在欺骗你而已。只要你相信那是梦,就一点都不会痛了。” 岑卿浼点了点头,耳朵又要红了。 自己怎么那么怂,做了个噩梦哼哼唧唧地被舒扬撞上就算了,还总想要被对方安慰。 岑卿浼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再看一眼客厅的钟,已经早上六点半了。 他赶紧起身,认认真真把被子折好放到一边,去到了洗手间里给自己洗了个冷水脸。 那个梦太真实了,现在回想起来都害怕得要死。 等他洗漱好之后,想着又要穿回那套空荡荡的校服了,而且还是没洗过的,岑卿浼心里有点不爽。 “我有套小一点的校服,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穿。”舒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岑卿浼快步走了出来,“你的校服?我穿了还是会……” “我没长高前的。我放沙发那儿了。”舒扬说。 岑卿浼走到沙发前,把那套校服拎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没想到肩宽竟然挺合适的,领口也不会大到露肩。 他赶紧换上,除了外套的袖子长了一点,其他都合适的不得了。 “舒扬,这是你什么时候的校服啊?好合身啊。” “我初中时候的。” 对方的话刚说完,岑卿浼差点被自己呛到。 “你……你初中的?” 啥意思?就是说我白长了三年,高三了也就你初三的身量? 舒扬指了指阳台:“你也可以穿那套加大版的,人体烘干。” 对面电视机映照出岑卿浼现在的样子,校服合体,高挑帅气,傻子才去穿那套加大版呢。 “挺好挺好!谢谢扬扬哥。”岑卿浼得了便宜,当然得卖个乖。 舒扬没说什么,把书包拎上肩膀就出门了。 岑卿浼赶紧跟上。他给夏致发了条微信,说自己的自行车还没有好,得坐公交,让夏致不用来小区门口等他了。 夏致回复:【。】 舒扬的腿是真的长。出了电梯门之后,岑卿浼压根就跟不上他。 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又给他找衣服换,又给他做了夜宵,做噩梦了还给抱抱。 怎么出了家门,就变样了? “您这是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啊!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这要是拿犬类来比喻,舒扬估计是猎犬那一系的,自己顶多就是只柯基。 听到后面的声音,舒扬总算慢了下来。 岑卿浼追了两步,终于和他并排了。 “俗话说,上课如上坟。你真不用这么着急。” “下一班车很挤。”舒扬终于开口了。 “你不是昨天才来这里的吗?怎么就知道下一班很挤呢?”岑卿浼歪着脑袋问。 舒扬没有回答他。 当他们赶到车站的时候,一辆十一路车刚好开了过去。 岑卿浼只能耐着性子等下一辆。 他平日里零花钱不少,今天出门也比较早,有足够的时间叫一辆车。可是当他看着舒扬的时候,就想要跟着对方一起上学,别说坐公交了,走路都没关系。 又一辆十一路晃荡了过来。 车上人满为患,岑卿浼咽了一下口水,就看着舒扬跟没事人一样迈了上去。 真的不想和陌生人挤来挤去啊。 要不还是打车或者等下一班算了。 岑卿浼刚想开口,舒扬回头看了一眼,朝他伸出了手。 身体仿佛被控制了,岑卿浼抓住了对方,被稳稳拽上了车。 舒扬在前面挤,岑卿浼被他拽着往里走。 岑卿浼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怎么人家一伸手就跟着上来呢?这有多挤啊,本来就瘪,现在被挤得更瘪了。 前面的舒扬停了下来,把他带到了一个穿着套裙靠着车窗补觉的上班族旁边,压低了声音说:“忍一站就好了。” “啊?咱们学校离这里五站呢。” 舒扬没有说话,岑卿浼默不作声,每一次车子转弯或者变道,仿佛有前面整个车厢的人朝着岑卿浼压过来。这时候舒扬会抬手抓住岑卿浼另一边的吊绳,正好把那些乘客给挡开了。 下一站到站的时候,补觉的上班族睁开了眼睛,起身下车。岑卿浼直接得了个座位,赶紧坐下。 他一抬头,看见舒扬望向窗外,半张脸在阴影里,另外半张又被阳光照得明亮。 岑卿浼没来由想起一句话——一半魔鬼,一半天使。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提前就知道她下一站会下车?” 舒扬开口道:“她手里的包上有水利公司的标志。水利公司就在这一站。” “哦。”岑卿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下了车,正好赶上学校门口早餐店的水煎包出锅。 岑卿浼可喜欢吃这家的水煎包了,皮脆肉多汤汁丰富。就是一锅也就百八十个,高中的男生都挺能吃的,陈硕那体型能吃下去十二个。所以卖特别快,下一锅又得等上十几分钟。 岑卿浼买了一份水煎包,谁知道一回头舒扬就走远了。 等岑卿浼来到教室,就看到舒扬又在角落里趴下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每天怎么就像睡不够一样? 本来还想请他一起吃煎包呢。 没过多久,夏致就来了,两人一起把水煎包给分掉了。 陈硕一进教室里,就闻到了汤汁的浓香,嚷嚷着到底谁买到了煎包。 夏致把装煎包的纸袋递给了陈硕,陈硕结果去一看,里面早就空了! “你们是兄弟吗?吃独食!” 岑卿浼笑着指向教室门口:“是兄弟的,就麻烦扔下垃圾。” 穆宁注意到了岑卿浼的校服,“诶,阿卿!你的校服好合身啊!” “是啊是啊,忽然帅气了一个档次!” “还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这靠窗一坐,再撑起下巴对着小女孩儿一笑,真有点儿傻白甜校园剧男主的范儿。” 岑卿浼眯起了眼睛,“校园剧就校园剧,你为什么非得加上‘傻白甜’三个字?” 钟淳和何斌正好走进教室。 何斌顺着岑卿浼的笑声看过来,视线微微停顿,又低下头走去了自己的座位。 而钟淳却冷哼了一声,“别说高考了,摸底考都不靠脸。” “但是讨女孩子喜欢,脸还是有用的呀。”岑卿浼眯着眼睛朝他笑。 钟淳被哽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回他什么。 第22章 检讨(含入V通知) 要说岑卿浼和钟淳之间,其实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仇怨。 两人既没有打过架,也没有抢过女朋友,就连成绩上……岑卿浼属于“中流砥柱”,而钟淳稳定发挥在班上前五、年级前三十。按道理两人没什么大交集,问题就出在钟淳的父亲钟孝和岑卿浼的妈妈焦婷。 钟孝在三年前跟焦婷竞聘医院里的急诊科主任,正好有人举报了钟孝论文数据造假,导致他在竞聘中落败。虽然那时候钟孝也没得到什么处分,可他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焦婷搞鬼,全然没想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钟孝没在家里少说焦婷的坏话,连带着儿子钟淳也在学校里跟岑卿浼成了对头。 早读的铃声响起,本来应该是语文课代表组织大家复习背诵文言文,却没想到班主任老魏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让全班同学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借用大家五分钟的时间说一件事。就在昨天晚上,彩珠街后巷的一家无证经营的网吧被端掉了。” 听到这里,岑卿浼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陈硕和穆宁,还有把网吧推荐给他们的翟岭。 陈硕做了一个保守秘密的表情,穆宁咽了一下口水,翟岭朝着他们摇了摇头,意思是保密。 “这家网吧是仓库改装的,根本不符合最基本的消防要求,没有消防通道。它的铁门外保留了一个电磁的小门,是做为仓库的时候用于员工进出的。当天忽然停电,网吧里被困了二三十个人,还有人在里面抽烟,烟头烧着了塑料袋,味道非常刺鼻,引起了巨大的恐慌。还好警方赶到的及时,不然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踩踏和斗殴事故。” 岑卿浼的指尖颤了一下。 昨晚的场景再度浮上心头。那种慌乱狼狈的感觉,他真的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被困的人里面,有两名是育才中学的,三名是隔壁七中的,一个是师范附中的,甚至还有十中的。如果是真的发生了火灾,这些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就赔在里面了。只是为了打游戏,值得吗?” 老魏的目光非常严肃认真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岑卿浼心跳如鼓,他很久没这么心虚过了。不远处的陈硕和穆宁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和老魏对视。 “不仅如此,警察赶到的时候还在进入网吧的巷子里抓到了四个社会闲散青年!他们专门在那里蹲守出入网吧的学生。这些不良青年知道学生们就算损失了钱财也不敢报警!里面有三个拿着魔术用的伸缩刀唬人,但为首的那个带着的是真刀。大家再想想看,九、十点钟从网吧里出来在巷子里遇到劫匪,喊多大声音巷子外面的人能听到?网吧里会有人出来管吗?如果被刺伤了血流成河,连个叫救护车的人都没有。” 老魏提起网吧的事情,岑卿浼心里多少是有准备的。毕竟昨晚都出警了,网吧里又有那么多的学生。警察局可能会通知各个学校要加强对学生的管理,普及安全知识,避免发生类似的案件。 但是那四个社会闲散青年是怎么回事? 是自己做梦梦到的那几个人吗? 岑卿浼和陈硕他们几个明明从厕所的窗子逃跑,去到了巷子的另外一边,并没有撞到那四个混混啊! 梦里被刺伤的地方又痛了起来。 岑卿浼在课桌下面死死地捂住。 那是梦,绝对是梦。舒扬也帮他看过了,根本没有伤口。 岑卿浼一点一点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这个梦并不离谱,其实潜意识里他就觉得黑暗的巷子很危险,电视和电影里也会经常演类似的情节。《蝙蝠侠》的爸妈不就是看完歌剧之后在巷子里被劫匪干掉的吗? 这个梦只是巧合,反映的是他心底深处的恐惧。 语文早读已经开始,耳边是齐刷刷正在背诵课文的声音。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在背诵《定风波》的朗朗书声里,岑卿浼转过头,看向角落。 舒扬背对着所有人,正趴着睡觉。 他那安然入眠的背影,让岑卿浼的心绪逐渐平复。 网吧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岑卿浼昨天的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写才是大事。爆爆熊看着他空白的练习卷当场喷火,鲁迅先生都被搬出来了。 “岑卿浼,你这是做了人类想升仙,坐在地上想上天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今天放学之前你给我当着全班的面好好做检讨!没有三千字别停下!” 钟淳对此充满了期待,当老熊离开教室的时候,钟淳特地朝着岑卿浼做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岑卿浼冷笑了一下,要论检讨凑字数哪家强,他岑卿浼绝对陆地最强。 保证情真意切,三千字不亏。 午休的时候,班里的大群活跃了起来。 班长:【考虑一个暑假过去了,许多同学的身型都发生了变化。今天晚上回家后,大家量一下自己的身高和三维,对照一下这张表里的尺码,发给我。】 【收到!】 【收到!】 岑卿浼看了眼群聊,又翻了一下群成员名单,私信了一下班长。 【班长大大,为什么群里没有舒扬啊?】 班长发来了一段语音:【其实我昨天就想问舒扬要手机号,但每次见着他,他都在睡觉,我就不好意思叫醒他。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入群。所以就想等稍微熟悉一点了再去问他。一会儿我也会写个条子把校服的事情放他桌上。】 岑卿浼回头看了眼角落,大家玩笑打闹,聊天吹水,但舒扬就完全没有存在感地趴在桌上,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可是昨天晚上的舒扬,真的不像是那么冷漠的人。 岑卿浼发了条信息给班长:【你也可以在纸条上问他手机号试试看。】 班长:【是啊,如果他愿意写给我就最好了。】 陈硕和穆宁聊新出的游戏《阿努比斯之环》,争论起法师和巫师的技能,陈硕向后一退,正好撞到了舒扬的身上。 桌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因为陈硕基本等于压在了舒扬的身上。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陈硕有点紧张。 自从舒扬来了之后,他们班这个角落的空气都比别的地方要低上几度。 舒扬没有看陈硕一眼,只是把桌子拉了回来,继续睡。 陈硕呼出一口气来,小声对穆宁说:“天呢,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会打我呢。” 岑卿浼走过去,掐着陈硕的后颈把他摁回自己的座位,“别瞎说,他不会打人的。” “你知道?你没看他每天多阴沉吗?”陈硕小声嘀咕。 “闭嘴吧。” “你多想想你自己吧。别忘了爆爆熊要你写的检讨。我要是你一放学就给他唱空城计。” 岑卿浼看了一眼舒扬的方向,无所谓地向后靠了靠,“算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等到放学时刻来临,老熊背着手来到了教室里,原本正在收拾书包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事情。 陈硕给岑卿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你跑路你不跑,全班检讨等着你”。 老熊绷着脸开口道:“岑卿浼同学,你可以开始你的检讨了。” 岑卿浼拎着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站到了讲台上。 女生们有的抿嘴笑,有的互相看了看,毕竟换了某人初中校服的岑卿浼是真的走路带风有点帅。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尊敬的熊老师以及各位同学们,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和愧疚,写下了这份检讨,因为我没有完成昨天的作业。这些作业都是老师们精挑细选的历年高考代表题型,它们是经典,是框架,是对手,也是我必须要攻克的敌人。可我却在敌人面前当了逃兵。” 老熊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教室,一片鸦雀无声。 “在昨天那个秋风袭来最适合写作业的夜晚,我不幸弄弯了自己的家门钥匙,进不了家门。可我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创业,就像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的母亲奋战在急诊24小时一线岗位上,病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战袍,我没办法找他们拿钥匙,于是在小区的院子里流浪,顺带思考我未来的方向。” 陈硕低着头憋笑,心想除非地球倒过来转,岑卿浼知道什么是未来的方向? “我烦恼着自己因为受伤而落下的进度,时间是不会等人的,我的同学们已经走到了遥远的远方,而我,还在原地踏步。我的内心充满焦虑,脑海中千头万绪,烦恼在身体里流窜却没有出口,这脱节的恐慌让开学之后无数个夜晚里辗转难眠。” 穆宁抿着嘴,他们昨晚还一起去打游戏,要不是出了停电的意外,岑卿浼能趴在网吧里睡着到天亮。 “焦虑”这个词就不属于岑卿浼。 只有钟淳没好气地拆台,“开学才几天啊,哪儿来的无数个夜晚?” 岑卿浼开口道:“这叫夸张的修辞手法。诶,怪不得你数理化都不差,就语文作文总是那么干巴拿不着高分!” 几个女同学听完岑卿浼的焦虑心和那快要掉眼泪的小脸蛋,母爱被唤起。她们看向钟淳,露出谴责的目光,大概表达的是“钟淳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岑卿浼已经很难过了,钟淳还要抠字眼”。 老熊咳嗽了一声:“继续!” 岑卿浼舔了舔嘴唇,继续往下念:“我游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发觉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夜色沉沉,树影遮蔽了天上的月亮,路灯闪烁了两下全都黑了。风吹过我的耳畔,仿佛是有人在求救。” 啊?这画风怎么忽然变了?之前的青春疼痛文学呢? 第23章 【今日不宜离家出走。】 “我侧过脸,看到了小区公告栏上的警方通报——通缉犯的黑白照片像是要活过来。难道我听到的是来自那十二位受害人的呐喊吗?恐惧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加快了脚步,想要努力忘记通缉犯的样子。风吹动我的裤管,一直往里钻,阴冷得我全身颤抖。背后隐隐传来细若游丝的哭泣声……” 教室里许多听众都屏住了呼吸。 “我想起来了,是2单元家的小夫妻刚生了个孩子。” 不约而同,几声叹息响起。 钟淳小声道:“这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鬼!” 老熊也感觉到这片检讨有跑题的趋势,低声道:“进正题!胡扯的不要!” 岑卿浼在心里笑了一下,三千字的检讨呢,怎么可能胡扯,只有细腻的情怀。 “我快步走向自己所在的单元,前方的林荫路此刻没有透出一丝光线,仿佛继续走下去,就是地狱深渊。风又来了,树影晃动着像是要攀附我的身体把我拖下去。我恐惧得透不过气来,背后是一阵一阵的凉意。” “大概是因为校服太大了,所以漏风。”陈硕实在是受不住这样尴尬的鬼故事气氛,一开口就拆岑卿浼的台。 激起了笑声一片。 岑卿浼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保持着和之前一致的语速和语调:“忽然,我意识到身后有人!” 老熊不耐烦了:“岑卿浼,这是检讨!检讨是叫你思考自己的错误,是叫你悔过,不是故事会!” “马上!马上我就开始悔过了!” 教室里忽然冒了出来一句:“悔过前先说你身后是谁!” 老熊的脸色铁青:“谁让你们说话的!” 岑卿浼开启了快进键,“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赶我越走越快但是身后的人却跟了上来他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我怀疑他是不是那个通缉犯……” 就在出现“通缉犯”三个字的时候,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舒扬竟然坐了起来,皱着眉看向岑卿浼。 “我越是想要尽快打开单元楼下的铁门,就越是不利索,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向我伸出了手。那只手的手指很长、手腕好看、指节均匀,还捏着我那个单元的钥匙。回头一看竟然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舒扬!” “草啊!又是手指长,又是手腕好看,还指节均匀,我还以为你撞上女鬼了呢!”最后一排的大个子翟岭大声抱怨了起来。 其他同学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安静!”老熊想要压制教室里这种不正经的气氛,然而抑制不住大家那颗找乐子的蠢蠢欲动之心。 岑卿浼模仿起老熊的表情,“诶你们到底还听不听?不听我就直接跳到最后的一句话总结了!” “别啊!别啊!你身后的通缉犯……啊不对,你身后的是舒扬,接下来呢?”翟岭笑嘻嘻地说。 钟淳开口冷声道:“哗众取宠。” 谁知道他的白月光路姗却回头瞪了他一眼,“让大家快乐一下怎么就哗众取宠了?” 钟淳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路姗已经转过去了。 “接下来,舒扬同学请我到他的家里,试图为我掰直钥匙,可惜失败了。当我拎着钥匙站在家门口却不能进去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孤独感。还是舒扬同学,用他沉默的行动温暖了我。他把我带回了家,给我准备了换洗的衣服,知道我流浪在外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还亲自为我下厨煮了夜宵。如果你们以为舒扬同学对我的友爱仅仅如此,你们就错了。半夜里,他还起来为我垫枕头盖被子。” 岑卿浼声情并茂,不少同学惊讶地小声议论起来。 “真没看出来啊,舒扬其实挺好一个人啊。” “还会煮夜宵呢,以为是个大冰块,其实是暖男。” “难道不是我们的阿卿长得可爱,大冰块都舍不得他在外面流浪?” 陈硕和穆宁回头看向舒扬的方向。 “昨晚上那么惊险,还以为就是剧终了呢。没想到咱们阿卿还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陈硕感叹道。 “早知道就一起吃个肯德基再回去了。” “不是……咱们一起吃个肯德基也改变不了阿卿回不了家的现实啊。” “那至少虽然冷,但不饿。” 穆宁说的好有道理,陈硕不知道如何反驳。 一向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夏致也看了舒扬一眼。 而舒扬却单手撑着额头,正好把眼睛遮起来,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老熊是真的忍不了了,“岑卿浼,你的检讨重点呢?我现在知道你没写作业的原因了,但是你到了舒扬家里可以写,你在外面转悠的时候也可以去物业那里写。可总而言之你就是没写!” “老师……这就是我检讨的重点内容啊!”岑卿浼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可眼眶里没半滴眼泪。 老熊深吸一口气:“你赶紧的。” “我明明享受了舒扬同学无微不至地关怀,却在这样温暖的气氛里慵懒堕落。明明可以在那张茶几上把作业写完,我却把书包扔在了一边。半夜里辗转反侧时,我也没有动笔写哪怕一个字。明明学习是催眠的利器,我却半点没有想到要把物理练习题打开。我辜负了老师辛苦地耕耘,辜负了父母对我的信任,更加辜负了舒扬同学为我洗手羹汤的情义!从此以后我一定珍惜每一道练习题,挑灯夜战,像对待心上人一样将它们琢磨透彻!我的灵魂在此次错误中得到了升华,我将一步一个脚印,端正态度,警钟长鸣!” 老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额头上青筋突突,冷声问:“如有再犯呢?” “那肯定会被您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枪决啊!” 老熊被哽了一下,做势要打岑卿浼得脑袋,但没有真的打下去,“你要是再犯,是枪决能解决的吗?你就上升旗台做万字检讨吧!” 岑卿浼缩了缩脑袋,赶紧走下讲台。 老熊一走,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岑卿浼你昨晚上是真进不了家门还是去哪里放浪形骸啦?”翟岭凑过来问。 “骗你我是小狗!” 李晨霞用卷子轻轻敲了一下岑卿浼的脑袋,“听过你的检讨,我们全班女生都为崽崽心疼。”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崽崽是谁?” “崽崽是你啊!”不远处路姗笑嘻嘻地说。 “以后再进不了家门,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我们给你发八十块钱红包,可以叫急开锁!” 女生们走了,岑卿浼还没回过神来,他一把拽过陈硕,“为什么我是崽崽?” “啧,因为你昨夜流浪的遭遇激发了他们的母性。”陈硕笑嘻嘻地说。 “什么?我想当她们的男朋友,她们却把我当儿子?”岑卿浼觉得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必须及时纠正。 “崽崽,该回家了。需要爸爸护送吗?”穆宁说。 岑卿浼不爽了,“真想看看你们俩谁的脑壳比较硬。昨天怂得快要尿裤子了,今天还想当我爹?” 夏致已经离开了桌子,推着岑卿浼的脑袋往门口去,“你妈今天下夜班,回去晚了小心狂风暴雨更猛烈。” “知道了知道了!” 岑卿浼看向角落,他想叫上舒扬一起坐车回去,谁知道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诶?是我今天检讨里把他描述的不够光辉?还是我的感激之情不够滔滔不绝?” “怎么了?”夏致问。 “舒扬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单元里同一层楼,可他等都不等我就走了?”岑卿浼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也许他不想帮你掰直。” “是帮我把钥匙掰直。” 岑卿浼的校裤口袋震了一下,摸出来一看显示收到一条短信。 心脏忽然乱了节拍,点开一看果然是那个“大师”的号码。 【今日不宜在屋檐下停留。】 岑卿浼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来提醒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预测为什么总那么准。 但是岑卿浼很感激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了手机。他倒要看看这一次,“大师”还能不能言中。 夏致是知道昨晚他们在网吧发生的事情,说了句:“扫一辆自行车,我陪你回去。” 岑卿浼心想骑车也挺好的,不用走路,也就不用经过屋檐了。 两人在学校门口买了烤肠,一人一根,吃完了就骑上了车。 一路上熙熙攘攘风平浪静,街边小贩吆喝着,煎饼和烧烤小串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岑卿浼把自行车骑到了小商店,取回了自己那辆脱了链的车,推到了一个修理铺子。 这个铺子算是方圆百里内的老店了。师傅什么都修,谁家的高压锅坏了,鞋子坏了,桌椅板凳坏了,都能送到铺子里。自行车当然不在话下。 老师傅在里面给车上链条,岑卿浼和夏致就站在铺子外面吃着一碗炸臭豆腐。 岑卿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他们班的微信群,好家伙已经有超过99条未读信息了。 大家这么快就回复校服尺寸了吗? 往前把信息翻到顶,原来是班长把舒扬拉进来了。 本来还以为群里会出现一片死寂的尴尬局面,没想到大家意外地热情。 李晨霞:【热烈欢迎收留流浪崽崽的舒扬同学~】 路姗:【热烈欢迎给流浪崽崽做夜宵的舒扬同学~】 楚盈盈:【热烈欢迎晚上给流浪崽崽盖被被的舒扬同学~】 …… 对于女生来说,有时候脸好不好看、成绩是不是拔尖真没那么重要,相反舒扬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不在乎实际却很温柔的人,最容易赢得他们的好感。 在女生的热烈欢迎之后,男生也逐渐加入进来。 陈硕:【热烈欢迎收留我兄弟的舒扬同学!以后你也是我兄弟!】 穆宁:【愿每个在外流浪的孩子都能遇到像舒扬同学这样的好人!热烈欢迎!】 …… 夏致:【欢迎,以后就麻烦你了。】 岑卿浼一看,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夏致,“你这什么意思?刘备托孤诸葛亮呢?” 夏致凉凉地说:“是啊。万一你这个阿斗又忘记带钥匙,或者出去流浪,不还得麻烦人家把你捡回去吗?”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 不过大家对舒扬热情了这么多,也就不白瞎了他厚着脸皮声情并茂的三千字检讨了。 看他们班用集体的力量温暖舒扬那颗害羞的小心心。 岑卿浼低下头来翻短信,“就连何斌都说了句欢迎,钟淳那大煞笔还在装死呢。估计在他心里,舒扬是我这边的,算是他的敌人了。” 夏致回答道:“小孩子才拉帮结派,成年人都用钱解决。” “我要批评一下你这扭曲的价值观。”岑卿浼点开了一个表情包发了出去。 那是一个“红包”。 果然群里开始疯狂声讨岑卿浼,说他发假红包。 就在岑卿浼得意狂笑的时候,被班上女生集体围攻。 【崽崽才发表情包,大人都发真红包!】 【+1】 【+2】 …… 【+10086】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阿致,我从前白白胖胖的样子,她们不叫我崽崽。现在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明摆着是乘龙快婿,怎么就成崽崽了?” 夏致凉飕飕地回答:“你不是玉树临风,是弱不禁风。还乘龙快婿,一降温你就得驾鹤西去。整一出夜里流浪,赚足了女生的同情心。不当崽崽,你还想当爸爸?”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头顶上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有猫在屋顶跑跳。 岑卿浼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这里不也是屋檐下吗? “阿致——我们出去!” 岑卿浼拽了夏致一把,两人刚向后退了几步,一只猫从屋檐上面滚了下来,爪子在檐边勾了一下,轻盈地落地,一下子就蹿不见了。 夏致还托着臭豆腐,瞥向岑卿浼,眼神说的是“就这样?” 岑卿浼干笑了两声,自己都觉得尴尬,“哈哈……哈哈哈……我听那声响,还以为这屋檐会塌呢!” 总觉得“大师”不会预言这么点小事。 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架子倒下的声响。 这几天在整顿旧城区的市容市貌,正在给这些老铺子挂统一的牌匾,包括修葺粉刷屋顶。 这些搭在屋顶的架子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其他的架子倒就倒在屋顶上,唯独这家修理铺子的屋顶更斜,架子倒下后吊在上面的东西沿着屋顶滑落。 延伸出来的屋檐比屋顶更薄,又没有什么支撑点,轰隆一下,直接折了下去! 正在修链条的师傅吓坏了,傻傻地看了过来。 路上的行人也纷纷避开。 灰尘扬起,岑卿浼一边挥着手一边后退。 过了几分钟后,负责这块的工人们赶了过来。 “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那两个学生!你们怎么样了!” 岑卿浼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夏致。他还保持着托着纸碗的姿势,只是头顶和肩膀上落了一层灰。 “阿……阿致……你还好吧?” 岑卿浼的双脚像是灌了铅,感觉自己像是穿越进了《死神来了》。 一抬头,隐隐看到远处的屋檐上一个身影消失了。 下一秒他们就被一群人围住,又是道歉,又是说要送他们回家。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拿出来一看,又是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报警。】 这难道不是单纯地事故? 就算这真的只是事故,刚才多危险!砸到他岑卿浼就当倒霉,可是夏致以后是要当游泳运动员的!哪怕在肩膀上磕碰一下都可能毁掉他整个运动生涯! 岑卿浼二话不说,拨了报警电话。 “喂,警察吗。这里是华阳后街112号的修理铺子,我和我的同学差点被砸死……” 负责工程的工头立刻去捂岑卿浼的嘴,一旁的夏致目光一冷,单手就把工头的手腕给拧了过去。 “请你们派人过来检查一下。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电话挂断了,两名工人看形势不对劲,上手想制服夏致。可夏致哪里是省油的灯,一脚踢中其中一人的小腹,另一只手直接把盛了灰尘的臭豆腐扣在对方头上。 “哎哟哎哟!同学!有话好说!好说啊!”工头的脸皱了起来,踮起脚生怕被夏致拧断了手腕。 “有话好说?刚才怎么没见你们要好好说话?”夏致冷声问。 岑卿浼看了一眼折断的屋檐,“你们自己看看,这个屋檐掉下来,正好能砸中我和我同学的脑袋!头破血流都是运气,成了傻子谁来负责?” 工头点头如捣蒜:“说的是,说的是!我们本来就是想送你们回家,跟你们的父母道歉,看怎么协商解决这个意外嘛!” “未必。”夏致只说了两个字。 岑卿浼立刻明白夏致的意思,“我看你们是发现我俩闪的快,没破皮没受伤,就想让我们赶紧回家。这事儿就大事化小,当做没发生了?” 工头先点头,然后立刻摇头,“不会!不会!我们肯定还是要登门道歉的!” “是啊!是啊!我们会一定会带上一篮子的土鸡蛋去道歉!” “不只土鸡蛋!还有果篮!还有……你们是想要赔钱吗?” 岑卿浼抬起头,想起屋顶上消失的那个身影,“如果是意外,我只希望你们能加强施工的安全性!可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也要警察来断定吧!” 没过多久,派出所的小民警捏这个黑色的笔记本赶来了。 这位小民警姓王,叫王忠守,留着板寸,眼睛很大看起来涉世未深不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岑卿浼有点担心这个小王就是来做协调的,顶多安排工头带着工人上门道歉,但没想到小王听完之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能是上门道歉就解决的事故吗?”小王看了看房顶,“这一排架子都倒了!要么是你们玩忽职守,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要么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李工头,你说说看,这要不要调查?” 工头一听,慌了神,想给小王递烟,把他拉到一旁去说。 可没想到小王推开了他的烟,正色道:“有什么就当着这两位学生说!人家才是受害者!要他们不追究才可以!” “那就两个孩子,能懂什……” 小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两个孩子?那也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高中生了!看那个头搞不好都满了十八岁了!人家知道打电话报警,说明人家懂的比你多!你现在想瞒着问题,要是再发生了怎么办?这次运气好,碰上的是手脚敏捷的年轻学生!如果碰上的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呢?你们这就出人命了!” 工头满脸都是汗,只能点头应和:“是是是,您说的对!说得对!” “那还愣着干什么?上屋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王警官,我还想补充一点——这个架子倒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屋顶上有人。他探了个脑袋,发现我看见了他,就立刻缩回去了。当时这位工头带着两位工人赶过来了,但那个人却没有来。” “我明白了。”小王点了点头,就跟着工头爬了上去。 他们来到最初倒塌的架子边,小王戴着手套进行检查,发现脚手架的螺丝明显都很松。 小王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对工头说:“这事儿,你看看像意外吗?今天除了你们,还有谁在?刚那个学生说的工人是谁?” 工头看向另外两个人,两人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 “赵长富!就是他!我们都去吃晚饭了没在上面,就他在上面!” “天啊!他这不是要害那两个学生!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小王警官打了电话回派出所,没多久就派了人来取证,并且亲自送岑卿浼和夏致回家。 焦婷今天还没下班就接到了班主任老魏的电话,说她儿子昨天因为钥匙坏了没进家门导致练习题一道都没有做,焦婷一边拍着胸脯向老师表示会好好监督儿子学习,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儿子的耳朵揪上天。 所以岑卿浼回家的时候,焦婷本来酝酿了一场暴风雨,没想到竟然有警察护送儿子回家,要说没吓坏是不可能的。 听完警察的描述之后,焦婷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来。她顾不上把岑卿浼的耳朵当做爱马仕拎起来,而是扶着儿子肩膀转了一圈,发现没哪儿受伤只是灰头土脸,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岑卿浼不知道这场事故他该觉得倒霉还是庆幸。 很显然,在生死面前,没写作业不算什么大事了。 焦婷一边抱怨工人的玩忽职守,一边给岑卿浼做饭。 做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阿卿,你今天穿的校服好像不是你自己的吧?” 岑卿浼一边洗头一边回答:“嗯,我同学的。” “那你自己的衣服呢?”焦婷想起老师提起岑卿浼昨晚是在其他同学那里睡的。 “还在同学家里晾着呢。” “哪个同学?陈硕还是穆宁?你老实跟我说你真的是因为钥匙坏了回不了家,才不写作业的吗?”焦婷站在门外,语气认真地问。 隔着门,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想不挨打演技就得好。 “老妈,你拿我钥匙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还有,我的校服就晾在对门邻居家!” “对门?对门都空了许久了……竟然住人了?怪不得前两天我听到有动静,这是在搬家呢?还刚巧是你的同学?” 焦婷一边说,一边从儿子书包外面的袋子里拿出了钥匙,发现家门钥匙的齿尖确实有磨损,钥匙不是特别直。至于楼下单元门的钥匙就更不用说了,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你拿钥匙干什么去了?” 岑卿浼随口答了句:“撬罐头。” “什么罐头能把钥匙都给撬弯了?” “狗罐头!” 等到岑卿浼洗完了澡在卧室里吹头发,扔在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还以为是陈硕他们又在小群里灌水,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条短信。 “短信……又是短信?大晚上的不会是大师发来的短信吧?” 【今日不宜离家出走。】 岑卿浼用力挤了挤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我都多大了还离家出走?”岑卿浼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这一次的肯定不准。 走出卧室,餐厅桌上已经摆着红烧排骨、清炒西蓝花还有西红柿西蛋汤了。 “挺丰盛的啊。”岑卿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这笑容怎么回事?别以为你今天差点被砸伤我就不跟你计较作业没写的事。你们班主任好忽悠,我可不好忽悠。你如果一放学就发现钥匙坏了进不了家门,完全可以到医院来找我。你没来,也没打个电话?而且就算进不了家门,你又不是没有零花钱,只要你想学习,肯德基里可以写、星巴克里可以写,但你就是一个字没写。” 岑卿浼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一场批斗大会,被批斗的次数多了,膝盖也就习惯了。就是让他跪着吃饭,也不影响他的消化功能。 “你们老师可说了,你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冲上一本线的。你要真那么不愿意学习,你好歹把英语抓住了吧。考个托福或者雅思,我和你爸勒紧裤腰带送你出去。人家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独木桥,你要真没有那个决心去闯,你就……” 岑卿浼把筷子放了下来,看向焦婷。 “我就怎样?你们为什么总想着把我送出国?是因为我爸那群合伙人的孩子都在国外,还是你那群同事给你的攀比心?” “岑卿浼,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讲话?我跟你爸怎么可能会因为攀比而考虑送你出国?” “那是因为你们需要独立的空间解决一些事情,而我比较碍眼?” “什么独立空间?解决什么事情?你在说什么?”焦婷露出不解的表情。 岑卿浼的眼睛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不想装也不想忍了。 “已经十八天了,我爸没有回家。他上一次回家间隔是十四天。我摔到肋骨骨折了,他也就来医院看了我一眼,我麻药还没过去他就走了对吧?以前你们还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现在可安静了,因为你们连吵都不吵了!”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真的太倒霉了,坐公交车遇到了贼差点被刀片割伤,晚上想去网吧浪一浪还差点关小黑屋,今天放学了修个自行车差点被屋檐砸死。 能活着要感恩那位发短信的“大师”。 他现在就想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如果可以,他希望老妈也能对自己坦诚以待。 “妈,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人过的话,真的可以果断一点。” “岑卿浼——你是故意的吗?我就说你几句作业的事情……你就回我这些?” 焦婷的脸上露出怒意,就像是秘密被揭穿后的无措。 “你……你是想你爸了?我就跟他说了你高三了,他应该回家看着你!他就是不听!我……” 岑卿浼听到这里,只觉得难过透顶,“什么时候叫我爸回家都得用高三来威胁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焦婷的表情更加无奈了。 “我出去走走。” 岑卿浼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走走?你要走去哪里啊?” “我透口气就回来。” 岑卿浼真的不想坐在这里跟他老妈PK演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孬。上学期从二楼摔下来肋骨疼得就像插气管上了一样,他也没哭。 但看着老妈那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他就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也发烫。 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技能已经不适合他了。 岑卿浼下了楼,整个人都晕沉沉的,走出小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最近太背了,快八点了出门算不算离家出走啊? 这时候给大师发条短信探讨一下关于“离家出走”的定义? 往裤兜里一摸,岑卿浼尴尬了。 手机落在家里了。 既然是出去走走,不晃个十几二十分钟的回去多没逼格啊。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还算热闹的大街,晃悠了几分钟发觉实在没地方可去,就进了附近超市的肯德基。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心里有点后悔。他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的,老妈也是个好面子的主,为了他演了这么久,说不定在医院值班室里她还独自流泪呢。 都怪他那朝三暮四、抛妻弃子没有责任心的渣男爹。他老妈也就是脾气臭了点,可性格直接不玩阴的。难道外面的小白花就那么香吗?他应该把脾气发给渣男爹,耿直老妈是无辜的。 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岑卿浼的脑袋向后一仰。 “亏了亏了,应该吃饱饭再出来的。” 今天老妈做的可是红烧排骨啊。 唉,希望老妈能来找他,好给他一个台阶下。老妈那么了解他,应该能猜到他会晃到肯德基里来吧? 岑卿浼摆好了忧伤地表情,但足足二十分钟过去了,老妈都没有来。 “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母子情分的扭曲,还是母爱的沦丧?” 他真的好饿。 而肯德基的工作人员已经看了他好几眼了。 岑卿浼忽然理解了那条短信【今日不宜离家出走】的含义,因为没带手机的离家出走真的会变成饿死狗。 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高挑身影走了进来。 瞧瞧这吸引注目的侧脸,这身高,这长腿,这闲庭信步又让人不可靠近的高冷气场,怎么那么像舒扬……诶等等!这特么就是舒扬啊! 舒扬坐在离他很远很远的位置,用手机扫了一下桌面的二维码,开始点餐了。 岑卿浼心里那叫一个不爽,自己就坐在窗前,这样一个面露忧伤的少年,舒扬绝对看到了,不但不打招呼,还装作不认识他!真是太过分了! 眼看着舒扬起身端了餐盘回来,上面有汉堡、薯条、鸡翅还有可乐,岑卿浼更饿了。 行,你不动我动! 岑卿浼起身,走到了舒扬面前坐了下来,笑了笑:“嘿嘿,舒扬同学,你好啊。” 舒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打开了汉堡的盒子。 “事情是这样的,我出门忘记带手机了,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买个汉堡?我回去拿了手机就还给你!” 舒扬看着他足足十秒,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觉得舒扬的目光冷淡放弃攀谈,可岑卿浼却觉得他眼底深处透着一丝揶揄。 “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舒扬冷不丁开口。 “不是,怎么可能离家出走呢,哈哈哈!我真的就是忘了而已!”岑卿浼干笑起来。 “以你的高龄还玩离家出走来吸引爸妈注意,就太幼稚了。” “……” 本来还觉得自己出来走走是很雄壮的,总算在气势上压过了老妈一头,只是没带手机失了点气场。被舒扬这么一说,岑卿浼还真觉得自己幼稚了。 第24章 我不来复读,你怎么办? 舒扬把手机拿了起来,淡淡地问:“想吃什么?” “奥尔良鸡腿汉堡!还有可乐!能给我加个蛋挞和鸡翅我就更感激了!回头我发红包还给你。” 舒扬没说话,只给岑卿浼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领餐号码。 岑卿浼取了餐,坐在了舒扬的对面。 他把吸管扎进了可乐里,又打开汉堡的包装纸,他没点薯条但是又很想要番茄酱,而舒扬的薯条旁边放了一、二、三、四……六包番茄酱? 这家伙拿那么多番茄酱做什么啊! “能给我包番茄酱吗?”岑卿浼没买薯条,不好意思问服务员要。 舒扬这回倒是没小气,抓了三包扔在他的餐盘里。 他的手沾了可乐的水渍,怎么也撕不开番茄酱。就在他上牙咬的时候,舒扬的手伸了过来,捏着番茄酱的另一端,把番茄酱拿了回去。他的手指很长,指尖轻轻在岑卿浼的唇缝上刮了一下。 岑卿浼向后一退,就看见舒扬很轻松地把番茄酱的一角撕开,然后挤进了汉堡的两片面包之间。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挤进汉堡里的?” 舒扬叹了口气,“难道你是要挤到可乐里喝吗?” 岑卿浼一听,笑了起来。 “那你把另外两包也挤了吧!” 舒扬抬起眼帘,睫毛撩起的时候仿佛一阵轻微的呼吸略过岑卿浼的心脏。 因为脸上的小疹子外加他不爱搭理人,班里有些同学害怕他,还有钟淳那个大嘴巴说舒扬难看。 此刻的岑卿浼却觉得舒扬很好看,特别是光线不明朗的地方,不去关注他的小疹子只看他五官的轮廓,就会发现他的眉骨线条优雅漂亮,鼻梁高挺却不会有压迫感,十分耐看。 “你还真会蹬鼻子上脸。”舒扬没有为他服务的意思。 岑卿浼笑了,凑近了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求求你了,扬扬哥哥。” 舒扬的目光很浅地波动了一下,过了两三秒,他拿起了另外两包番茄酱。 “任人毁你、辱你、谤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永远对你好的。”岑卿浼非常真诚地说。 舒扬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哪里学来的渣男语录?” 岑卿浼呵呵笑了起来,跟家里赌气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汉堡吃下去之后,岑卿浼的话也变多了起来。 “是不是当父母的有了几个钱,孩子的成绩不好就想着送出国去读书啊?他们就没想过好好督促、多些关注,成绩自然会提升吗?” 岑卿浼知道这些话对着舒扬说,有点交浅言深了。可如果是对着陈硕他们,那些个没心肝的绝对会说他是花式炫富。 舒扬没搭腔。 “英语卷子上四个选项我都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他们也不怕我出去了走歪路。” “为什么你英语不好?”舒扬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岑卿浼张了张嘴,刚想说偏科哪有什么原因,大脑构造算不算。 但面对舒扬,他又不想那么回答了。 “Believe里有lie,lover最后是over,就连fri 第25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还穿着西装,只是领带已经别进了衬衫口袋里,眼镜也从鼻梁滑到了鼻尖。 “爸……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妈妈跟我说,如果我再不回来,你打算一路把天窗开到高考。” 岑为谦把行李箱推到一边,他换拖鞋的姿势也有点怪,直到他走过来的时候岑卿浼才发觉他的腿好像受了伤。 “爸……你这是……” 岑为谦坐了下来,向上抬了抬眼镜。 他四十出头,由于发际线没有上移,不好喝酒也不爱吃油腻的东西,所以至今身材保持得挺好,再加上五官长得俊挺儒雅,在老妈医院的同事中被戏称为“少妇杀手”,据说当年也是某大学计算机系的系草。 岑卿浼去年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大家还看不出来,瘦下来就能发现岑卿浼的五官和岑为谦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赏心悦目。 岑为谦笑了一下,“好久没见着你了,变化好大。你的脑袋里应该装了很多东西吧,我就在你的面前,请尽情发散你的想象。” 从小,岑为谦对于儿子来说就没有什么严父形象,更多的反倒是像一起玩耍的朋友。岑卿浼虽然拉胯了一整个暑假,但因为岑为谦给儿子打的基础很好,以至于岑卿浼就是靠数学和小综合也一直能在班上保持中流。 “行,是你说我可以尽情发散我的想象的。那我先说你这腿,是不是招惹了不得了的女人,被打瘸的?”岑卿浼抱着胳膊,坐到了父亲的对面。 “很抱歉啊,这个不是被打瘸的,是我摔瘸的。”岑为谦抓了抓后脑勺,太久没见儿子了他还有点腼腆了,“你一直想要个能执行旋转飞行的遥控飞机参加暑假那个比赛嘛!我设计了一套算法,能让它的旋转反应更灵敏。我晚上在那儿试飞呢,谁知道踩空了就从台阶上……滚下去了。遥控飞机也撞到人家的屋顶上去了……” 岑卿浼顿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来。他这个老爸,四十多岁了内心深处还是永远的少年,和儿子一样喜欢摆弄什么遥控飞机啊、动力小船啊,甚至做些会翻跟斗的机器人。 “那你大半年了不回家,又是怎么回事?”岑卿浼问。 “我们公司接了一个项目,有保密协议的那种。本来我以为能在你高三开学之前搞定,谁知道我高估了自己的水平……到现在也只进行了三分之二。” “哦,那你现在又能回来了?”岑卿浼冷笑了一下。 “我跟合作方说我老婆要跟我离婚,现在已经到卖房子的地步了。我再不回去,老婆、儿子、房产就都是别人的了。他们这才让我回来一天。”岑为谦看向儿子,一脸真诚。 “那我摔裂了排骨……不是,肋骨,你也没来看我算是怎么回事?我从那么高……我从二楼摔下来,在泥地里砸了那么大一坑,你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回来偷偷看你了!你上了镇痛棒睡得跟小猪似的我又不能叫醒你!我不打电话给你是怕你问我遥控飞机的事情……残骸我给你回收了……” 岑卿浼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候房门又开了,是焦婷拎着油条和豆浆回来了。 岑为谦的眼睛一亮,仰着脑袋喊了声:“老婆。” 那期盼的小眼神……好吧,岑为谦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这波眼神爱意输出应该是真的。 焦婷过来,抱了抱他的脑袋,“回来了?我也请了一天假,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啊,我想吃红烧鱼,还有宫保鸡丁。” 岑为谦在焦婷面前就跟孩子似的,焦婷以前跟他吼,也是因为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完全不会照顾自己,总一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傻样,现在看来这两人的感情没啥问题。 还多了几分小别胜新欢的味道。 岑卿浼起身,咕嘟咕嘟把豆浆灌下去,又把油条给咽了下去。 “行了,我这个外卖附赠的走了。你们继续。”岑卿浼把书包背上身。 “阿卿啊,关于你学习的事情……” 岑卿浼走过老爸的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说,“岑为谦,你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你长了一张招烂桃花的脸,无论面对什么诱惑都要坚定自己的立场!这世上只有我妈能让你永远天真。” “你好意思说我,你现在也是招烂桃花的脸,你小心过早跌入爱河不得翻身。”岑为谦不甘示弱地反驳。 “呵。” 岑卿浼想想,班上女同学叫他崽崽也没什么不好。看看,岑为谦不也是焦婷的崽崽吗? “不是,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抛妻弃子啊!我想了一路!”岑为谦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我要跟我妈说。”岑卿浼靠着焦婷的耳朵,小声道,“我有一天翻看他车里的行车记录仪,里面录了他跟某位女士的聊天。那位女士被我爸的纯良外表所欺骗,一直试图勾引。可惜我爸……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啊。” 焦婷皱了皱眉头,忽然明白了儿子脑海中的想象不是来源于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岑为谦,来,我们聊聊。”焦婷把椅子勾过来,坐在了岑为谦的对面,看来要赐一丈红了。 岑卿浼不想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赶紧离家上学去了。 他和夏致一起骑上自行车,风吹过他的耳畔,心里无比快意。 一辆十一路从他的身边经过,他下意识望了过去,明明穿着相似校服的学生有好几个,他却一眼就看到了舒扬。 舒扬低着头,似乎正在看手机,眉骨很好看,鼻尖也很挺,日光在他的脸上形成蝴蝶形状的亮斑。 “看什么呢!不要命了!”夏致的声音响起,他的手伸过来扣住岑卿浼的车龙头,不然他差点就撞上自行车道的栏杆。 “哦哦……我就是在十一路上看到同学了。” 岑卿浼捂住心脏,真是魂都差点飞出来了。 到了班上,不少同学都得知了爆爆熊今天要“点兵点将”,都在赶物理题。 陈硕他们几个学渣更是抄得忘乎所以。 岑卿浼拿着夏致的练习卷对选择题的答案,有一道浮力题,他的答案跟夏致不一样,岑卿浼就冲着何斌的方向喊了一句:“物理课代表,第三题选什么啊?” 何斌刚想要开口,围在他身边的化学课代表李恒宇就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何斌低下了头,回了一句:“自己好好想。” 听到这里,钟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几个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号称“第一集 团”,经常在一起学习讨论,一般情况下都不带其他人玩。 所以说智商这种东西,并不是掉二十斤肉外加脸张长好看点就会有的。 “根据爆爆熊的狩猎习惯,越是容易产生误解和分歧的题目,就越是会点我们这种学渣起来说解题思路。”穆宁担心地说。 岑卿浼吸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小盒药膏,走向了教室的角落。他反着坐在舒扬前面的座位,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喂,七百三十六分的学神,能帮我看看物理练习卷第三题到底选什么吗?”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已经接受了舒扬成为这个班集体的一份子,但由于这家伙永远是个睡不醒的状态,再加上动画片里的流川枫上课睡觉被闹醒是会揍人的这种形象深入人心,基本没人敢去打扰他。 而岑卿浼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怎么办啊……好担心舒扬有起床气。”李晨霞都想过去把岑卿浼拽回来。 还好舒扬一动不动,根本没反应。 钟淳碰了碰何斌,小声道:“高考七百三十六分?那他还用复读吗?岑卿浼从二楼摔下去果然把脑子摔坏了。” 岑卿浼一条胳膊放在舒扬的桌子上,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小声说:“扬扬哥哥,你确定要我这么丢脸吗?” 舒扬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坐起来的时候隐隐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拿过了岑卿浼的卷子,瞥了一眼就把它盖在了岑卿浼的头上。 “选C。木板上的小球不参与受力,是用来迷惑考生的。” 陈硕露出下巴掉了的表情,“我草?他还真的理阿卿了啊!” 穆宁也跟着点了点头。 岑卿浼把卷子从头上拿下来,回过头来朝大家笑了一下:“同学们听明白了吗?” 李晨霞还有路姗等几个女生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接着是对岑卿浼的敬佩——他是真的勇士! 岑卿浼把那管药膏放在舒扬的桌上,“我妈给你找来的。你脸上如果是过敏引起的可以试试。” 他本来以为舒扬不会再理睬自己了,没想到舒扬抬起手去抓,正好抓住了岑卿浼的手腕。 岑卿浼愣住了,而舒扬也停顿了一下,很快地滑过他的手背,拿走了药膏,放进了抽屉里。 怎么有一种舒扬是故意的感觉呢?呸呸呸,人家干嘛模你的手,又不是啥香饽饽! 回到座位上,岑卿浼觉得要跟发短信提醒他不要离家出走的大师交流一下心得。 岑卿浼:【为什么昨天要提醒我不要离家出走?】 果然,大师一言不发。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他才收到了对方的短信:【因为你离家出走的理由会被嘲笑终生。】 “咳……”岑卿浼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天啊,难不成大师算到了他离家出走的理由是怀疑老爸的桃花债?而且大师还算到了这个桃花债子虚乌有吗? 真的是太神了吧! 岑卿浼神经兮兮地打量了一下教室,好几个人都在玩手机,根本无法判别大师在不在里面。 今天的爆爆熊还记着昨天岑卿浼没写物理作业的事情,竟然叫他上去给大家讲解最后一道物理大题。 那是一道电磁和力学的叠加题,对于岑卿浼这样的学生来说,能做对一半就很不容易了。 钟淳很轻地笑了一声,对一旁的何斌说:“我看他抄是抄满了,但是他搞的清楚怎么回事吗?” “别这样,都是同学。”何斌小声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当岑卿浼站上讲台,拿起粉笔咳嗽一声之后,坐在角落里的舒扬竟然揉了揉后脑勺,缓缓坐了起来。 唷,扬扬哥哥很给面子嘛!毕竟是你亲自教的,当然要看我惊艳全场啦! 班上好几个同学也看了过去。只是不到三秒,舒扬又趴了下去。 呃……好吧,至少这个关注度也是头一份了。 这道题因为后半部分是舒扬写的,岑卿浼喜欢他的字,所以研究了好多遍,什么思路、解题框架之类都刻在脑子里了。当他讲解的时候,顺畅而又自信。就连李晨霞她们都频频点头。 一直严肃的老熊少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岑卿浼走下讲台的时候,路姗第一个鼓掌,其他同学也拍起手来,“说得太好了,我竟然能听懂呢!” 老熊也难得夸人,“明明有个好脑子,为什么不用起来呢?” 路姗的鼓掌越真心,钟淳的脸色就越难看。 唉,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钟淳嫉妒我。 化学课代表李恒宇朝着何斌靠了靠,“这题是他的水平能解出来的?” 何斌没有回答。 岑卿浼这一波思路清晰的解题,佐以颜值加成,狂刷了一波好感度。 特别是女生们,叫奶茶的时候竟然还送了岑卿浼一杯。 “阿卿,你今天真的是帅爆了。”李晨霞朝着岑卿浼比了个赞的手势。 “不叫我崽崽了?”岑卿浼好笑地问。 “你再帅,也是妈妈们永远的崽崽。” 陈硕和穆宁可眼红了,凑到他身边小声说:“你现在在班上人气可高了。就算不是校草,那也是班草了!” “何斌李恒宇他们都高傲了,女生都不喜欢向他们问题。你这样长得又好脾气又好的,才有市场。” 这番马屁拍到了点子上,岑卿浼眼睛弯了起来,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以前读小学的时候,他也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草。要不是初中太急于长高补过了火,他也不至于从金字塔的顶端掉下来啊! 时隔多年,他终于逆袭雄起,只要摸底考试再支棱起来,说不定就能夺下校草宝座。 就这样的话,在高中毕业了的同学聚会上,他都能拿这个压钟淳一头。 课间二十分钟,岑卿浼收到了一条来自小王警官的短信,他赶紧找了个安静地方回了过去。 王忠守告诉他,屋檐被脚手架压塌的案子已经出结果了。 他们抓到了那个叫赵长富的工人,他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钱,找了工头想要预支工资还债被拒绝后起了报复心,故意在其他工人吃晚饭的时候把脚手架拧松。 因为岑卿浼是报案人,所以这边电话给他个交代。 “我能去见一见他吗?”岑卿浼问。 “你确定吗?他已经承认了一切。你要见他还需要你父母在场。”小王警官提醒道。 “那我中午能去见一下你吗?我有些话想要当面跟您说。” “如果你有什么顾虑或者线索的话,当然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 于是岑卿浼趁着中午的时间去了一趟王忠守所在的派出所。 小王警官看见他来了,就把他带去了一间单独的访客室。 “王警官,我觉得那个赵长富他要报复的不是工头,他的目标可能是我。”岑卿浼开口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就是一个从村里来的普通工人,经济拮据还被人带着一起赌博……他的口供动机、时间、作案手法都很齐全,你还是证人。”王忠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出了笔记本。 “是他躲在屋檐上看我的那一眼,我有感觉他认识我。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真的认识我。” 王忠守叹了口气,“你的感觉并不能做为证据。首先,赵长富如果是针对你或者你的同学下手,他怎么能料到你们正好就能路过那里呢?其次,你们都是学生,和他没有交集也没有过节,他这么干的动机是什么呢?再者,假设他对于你的行程都能计算的清清楚楚,他怎么能确定到了维修铺子,屋檐就一定承受不住架子的重量倒下来呢?” 岑卿浼捏了捏手指,他思索着该怎样向王忠守解释自己的顾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直发短信提醒自己避开各种倒霉事情的“大师”,竟然特地发信息叫他【报警】。 这说明“报警”是有特别用途的,非常有可能可以帮他避开之后的一系列倒霉事。 但如果说赵长富的行为真的只是单纯的报复工头,那么“报警”对于岑卿浼本人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警官,其实仔细想来,赵长富是可以预测到我的行为的。” “什么?”王忠守蹙起了眉头。 “我的自行车在前几天上课的时候坏了,寄存在了一个小商店里。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统一更换招牌的工程,赵长富是可以看到我的。自行车坏了,就要维修。而附近最顺路的修自行车的地方,就只有那间铺子。” “那么时间呢?” “我要修车,就不可能早上去,只能是放学的时候。修车也不是一两分钟可以搞定的,至少要在屋檐下待上几分钟,这就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岑卿浼开口道。 王忠守点了点头,又说:“你的分析从逻辑上似乎能站住脚,但这不是推理小说,仍然无法成为证据。” “行,请您听我说下一个疑点。”岑卿浼拿了一张白纸过来,在王忠守的面前画出了一张屋檐的受力图。 王忠守完全发懵,就只能看着岑卿浼说着各种数据的假设。 “根据这个屋檐的结构以及脚手架的重量,它是不可能断开的。除非屋檐向外延伸部分的螺丝也被人拧开了,目的就是让它难以承重。我知道您想说可能是年久失修,但是这么一片的屋檐,相互衔接的螺丝绝对不止一个。就那么凑巧一起坏了吗?” 王忠守愣了愣,把岑卿浼的图纸收了过来,小心地夹入笔记本里。 “我会找人看看你画的这个什么受力分析图。也会再去检查一下掉下来的屋檐接缝,但这些仍然不是证据。要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变成了谋杀未遂了。” “好吧,我再说一下疑点。疑点一,赵长富说他有赌瘾,那么他平时跟谁赌博呢?如果不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工友影响了他,他怎么赌起来的?我很好奇这个赌瘾真实存在吗?” 王忠守眯起了眼睛,“有疑点一,那就有疑点二。” “是的,疑点二在于他的报复方式。大家都看到是他最后留下来看脚手架的,他的报复方式和时机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干的,不打自招。他这是彻底不想还赌债还想被工程队赶出去?” 王忠守忽然觉得自己是被赵长富说的赌瘾给迷惑了,把赵长富一些不太合理的行为都以赌瘾为借口合理化。 “我明白了,你说的这些我会继续调查,但我仍然觉得这件事有九成的可能性归于一个解释,那就是……” “那就是我真的很倒霉。”岑卿浼笑了笑。 “不过学生的首要是学习,调查案子是我们警察的事情。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你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可以吗?”王忠守向岑卿浼伸出了拳头。 岑卿浼也和他碰拳,两人一言为定。 王忠守亲自送岑卿浼出去,当他们一起路过走廊的时候,有人撞了岑卿浼一下。王忠守赶紧伸手替岑卿浼挡住。 岑卿浼看了一眼撞自己的人,愣住了。 因为那个人留着一头金色短毛,身材干瘦,一脸尖刻,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横劲儿——赫然就是在岑卿浼梦里为了抢他手机而刺伤他的人。 “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岑卿浼问。 第26章 谁让你碰他的? 王忠守解释道:“哦,他啊,我们这儿的常客了。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太过分了,带着三个兄弟跑到一个通往黑网吧的巷子里抢钱。其他几个用的都是伸缩魔术刀,捅不伤人的那种。可他带的是真家伙。这件事应该跟黑网吧的事情一起通知各个学校了,要学生们注意放学后的安全。” 岑卿浼的耳朵里嗡嗡响,他梦里的金毛小混混竟然真的在黑网吧巷子里蹲守? “你们……怎么抓到他们的?” 王忠守开口道:“那还真的是赶巧了。我们接到了举报电话,举报人跟你还有点渊源呢。” “什么渊源?”岑卿浼抬起头来。 “跟你同校。那学生身手厉害的很,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几个小混混的胳膊都差点给废了。其他的就……不能说了。报案人信息保密的。” 岑卿浼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那个金毛一眼。 金毛还在骂骂咧咧,扯着嗓子叫冤,“我们才是被揍的那一方!我们才是受害者!” “我他么的一个崩毛都没捞着!凭什么抓我们!” “那学生给我们一顿拳打脚踢!骨头都裂了!你们放开我,我要告他!” 岑卿浼实在忍不住了,走到了金毛的面前,看着对方眼睛说:“你认识我吗?” 金毛差点没给岑卿浼一记头槌,被后面的警察给拽回来了。 “我认识你大爷!他么看见穿这身校服的就晦气!” 王忠守赶了过来,把岑卿浼给带走。 “小岑同学,你这是干什么呢!都跟你说他是个抢劫的混混,你还往他面前凑?” “他这么横,得两个警官摁着。你确定一个高中生能把他和他的同伙都料理了?”岑卿浼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王忠守。 “这不是横的遇上更横的了。那个学生估计练过,看着高高瘦瘦的,摁着小混混的头就往墙上怼,跟煞神似的。”王忠守说到一半,发现偏题了,“不对,我要跟你说的是以后遇到这种小团体,不要上去硬刚,要么绕道走,要么报警!” “明白。您看看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我跟人家硬刚啥?” “知道就好,回去上课别耽误学习。” 岑卿浼骑上了自行车,跟王忠守挥别,然后又在路边停了下来,他拿出了手机。 没有新的短信。 岑卿浼在【报警】的信息下回了一条:【大师,周公解梦你擅不擅长?比如梦见被素未谋面的小混混刺伤,醒来却发现小混混已经进局子了。此梦何解?】 他其实不抱希望对方会回复自己,于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才刚要踩上自行车,手机震了一下。 对方竟然回他短信了? 【不擅解梦,但近日无虞】 岑卿浼揉了揉眼睛,虽然就几个字,却忽然让他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 这位“大师”对他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多半就在自己的身边。岑卿浼四下张望,却不觉得周围人有什么可疑。 如果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和小金毛对上,说不定梦里发生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可恰恰是那位同校男生把小混混们提前料理了,才杜绝了岑卿浼被刺伤的可能性。 也许大师说的是对的,他不需要过度担心。虽然最近遇到倒霉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也有人在帮他啊! 比如给他发短信的“大师”,比如那个差点把小混混们送进医院的同校同学,比如在公交车上救了自己的舒扬,还让他在进不了家门之后有个温暖的地方睡觉,以及超好吃的夜宵。 他有多倒霉,就有多幸运。 想到这里,岑卿浼露出大大的笑脸来。 一进教室,就看见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杯奶茶还有一份章鱼烧。 “这是谁要包养我呀?”岑卿浼心想,看啊,他就是很幸运。 去找王警官没顾上吃午饭,一回来就有吃的了。 李晨霞笑着说:“我和路姗请你的。摸底考试就要到了,给我们争点气。” “得争气到什么地步啊?”岑卿浼笑着问。 “老魏刚来通知我们,如果周五的摸底考试我们能在年级排前三,就去说服年级组长不要取消我们的体育课。” 岑卿浼顿了一下,“你们……喜欢体育课吗?” 路姗摇了摇头说:“我们喜欢的不是体育课,而是片刻的自由。” 钟淳忍了很久,终于开口道:“你们寄希望于他,还不如寄希望于何斌、李恒宇他们!我都比岑卿浼靠谱好吗?” 路姗摇了摇头:“钟淳,优等生的成绩已经到达天花板了。你们就算从720分考到725分又能让全班平均分提高多少呢?” “那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给夏致、陈硕那样的吊车尾打气啊!他们进步空间多大啊!”钟淳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晨霞有点不耐烦了:“钟淳你是真没脑子还是假没脑子啊?首先人家夏致是真的很努力,你别随便贬低别人。再说了,离摸底考试就两天了,把大量的知识点灌输给陈硕他们也来不及啊。可岑卿浼不一样,人家数理化没比你差多少,就是偏科而已。” 路姗也来帮腔,“就是,赶紧把要背的课文抓起来,保证死知识不丢分,再设计几个英语作文模板好好背一背,挤出个十五分还是很有可能的啊!” “哈哈?他能多考十五分出来,我跟他姓!” 岑卿浼已经在吃章鱼烧了,“豪,腻啥的!跟哦系!” “你能咽下去再说话吗?鬼知道你说的啥!”钟淳一脸嫌弃。 李春霞笑了笑:“我们崽崽说,‘好,你说的,跟我姓’!” “行,我等着!等着岑小白脸为你们创造奇迹!” 姓氏之战就此拉开帷幕。 下午的语文课和英语课,岑卿浼都听得比平常认真。英语老师看着岑卿浼化作向日葵围着自己转悠的样子,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劲头讲课。 陈硕也在学渣小群里表示,岑卿浼同学怕是要大力出奇迹了。 陈硕:【怎么办,夏致每晚有人看着做作业,就连阿卿也开始听英语课了!只有我和穆宁还想着放学了要不要打游戏!】 穆宁:【不要带上我。我不想打游戏,我想谈恋爱!】 岑卿浼:【你们等着。】 陈硕:【等什么?】 下一秒,班级大群里冒出了几十条信息。 岑卿浼:【班上有两位吊车尾战友说,如果他们也能摸底考比上学期提高10分,是不是能享受校草待遇?】 李晨霞:【校草什么待遇?】 岑卿浼:【下午茶打call】 李晨霞:【那两位战友如果很能为班级事业添砖加瓦,别说一场下午茶了,一个月的都没问题!】 路姗:【附议!】 李亚婷:【附议!】 …… 翟岭:【附议!】 李晨霞:【楼上的破坏阵型了!校草待遇是女生们请的下午茶!】 翟岭:【我是男生!我爱体育课!没有体育课我的青春就枯萎了!谁保住我的体育课,别说下午茶了,夜宵我都包了!】 好几个男同学也加入了众筹“校草待遇下午茶”的阵营。 陈硕和穆宁激动得快要落泪了,他们在这个班两年多,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李晨霞:【其实咱们班排前三的希望很大的。你们忘记我们的隐藏王牌舒扬了吗?】 翟岭:【对哦对哦!人家去年高考可是Q大的分数线!】 群里的话题又从“校草待遇下午茶”歪到了舒扬去年的高考分数。 大家想的是如果传闻中的分数是假的,舒扬这会儿该出来澄清了,但是舒扬一点反应都没有,期待度就更高了。 反而何斌、李恒宇还有钟淳几个都默不作声。 岑卿浼撑着下巴,嘴角扯出一抹笑,他都能想象得到“第一集 团”有多憋火。在他们心里,自己是受其他同学敬仰的,享受的也是老师的另眼相待,自认为他们的世界和普通同学有壁,且不可跨越。 这种等级不过是学校这种封闭环境里衍生出的规则,但这世界这么大,有无数的规则以及没有不变的规则。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钟淳果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在群里回了一句:【那他要是考不到Q大分数线呢?】 原本热闹的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何斌和旁边的李恒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恒宇给同样属于第一集 团的学习委员杨谨云发了条私信:【你觉得舒扬能凭借一己之力提高我们班的平均分吗?】 杨谨云很淡然地收拾完课桌,回复:【已经过去的事情,皆是浮云。】 意思是过去舒扬真的能考上Q大的分数线,但他自己没点问题的话,又怎么会来复读呢? 一到放学,舒扬就第一个把书包从抽屉里拽出来,毕竟其他同学还要收拾一下,他连支笔都没有拿出来过。 教室后门有教工正在清理垃圾,一个大垃圾桶摆在那里。舒扬只能从前门走,路过钟淳的时候书包带子正好划过他的练习册。 钟淳哼了一声:“丑人多作怪。” 舒扬完全不在乎,直接走出去了。 但是岑卿浼却觉得听着很刺耳。 “喂,你说谁丑人呢?”岑卿浼走过去,敲了敲钟淳的桌面。 “又不是说你,激动什么?你现在不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全校最帅吗?”钟淳撞开了岑卿浼,走了出去。 “我说你是不是得了青春期中二病啊?不知道哪儿吃了垃圾,张嘴就到处乱吐?动不动就说人丑?” 这些天钟淳的爸爸钟孝好几个手术方案都被焦婷给否了,回来没少摆脸色。钟淳看岑卿浼是越看越不顺眼,现在是岑卿浼主动来杠,钟淳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他一把揪起岑卿浼的领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张嘴到底多能说!” 旁边的何斌一愣,拽了一下钟淳的外套,但还是晚了一步。 钟淳拎着岑卿浼就往桌子上撞。 “我草——” 陈硕和穆宁扑都扑不及,夏致也从后排冲了上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岑卿浼双手撑住桌面,他之前跟钟淳都是打嘴仗,万万没想到这次他会动手!眼见桌角离自己的鼻梁越来越近,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紧闭双眼等待疼痛来临的那一刻。 一只手垫在了他的脸下面,稳稳将他托住,头顶上传来钟淳的惨叫声。 “啊——” 这只手的掌心很暖,这样的触感……是舒扬? 他不是离开教室了吗? “放开……放开我!”钟淳的手腕被舒扬拧了快一百八十度,压向他的身后。 “谁让你碰他的?” 那语调很随意,声音却很冷。 一股寒意从钟淳的后背爬了上来,头皮也跟着发麻。 “靠……要你管我们俩的事!”明明额头上的青筋都疼得起来了,钟淳还是不想跌面子示弱。 “你说高考、模拟考、摸底考都不看脸——这话在理,所以随便你说。但谁给你的权利砸他的脸?” 舒扬单手托着岑卿浼的脸把他捞了起来,岑卿浼还有点闹不清楚状况,晕乎乎的。 “舒扬!差不多就算了,钟淳也就是一时冲动!”李恒宇走了过来,沉下声音说。 “一时冲动?等把这家伙的脑袋砸傻了,你是不是也要说钟淳是一时冲动呢?”舒扬看着李恒宇的眼睛,声音里的压迫感让李恒宇停在原处不敢再上前了。 何斌走了过来,他看着岑卿浼一副吓到的样子,有点心疼,想要摸摸他的脑袋,但在那么多同学的注意下,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岑卿浼,你没事吧?” “啊……没事。”岑卿浼还是没明白,舒扬怎么好端端又绕回来了? “这件事确实是钟淳不对,也还好舒扬你及时制止了。大家都是同学,马上又要摸底考试了,闹到教导主任那里既不好看,还会影响考前心情。”何斌瞥了一眼钟淳的手腕,特地强调了“教导主任”四个字。 “是啊。毕竟岑卿浼也没有受伤,倒是舒扬——你如果把钟淳的手腕拧伤了,到了主任那里就是你的不对了。”谁都能听出来李恒宇的话里暗带威胁。 旁边的陈硕一听,火了,“你们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教导主任对你们有好学生滤镜想颠倒黑白了吧?” “就是啊!谁对谁错,大家看得都很清楚啊。”穆宁也喊了出来。 “那就去教导主任那里,这么多同学在,这么多双眼睛呢。”夏致冷声道。 钟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因为太疼了又开不了口。舒扬的力气怎么那么大!而且他向来都不管班里的闲事!谁背后说他都没反应啊!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舒扬垂下眼,问钟淳:“你是不是想说岑卿浼是靠脸长得好看,所以班上同学向着他?” 钟淳点头。 舒扬轻轻一推,松开了钟淳的手腕。 钟淳差一点跌坐在地上,还好李恒宇扶住了他。 舒扬的一只手就搭在岑卿浼的肩膀上,指尖在他的胸口敲了敲。 “如果你想要让某些人低头,用脸或者用嘴都是不够的。得用实力碾压他们,让他们看到你就自惭形秽,想起曾经的自不量力就抬不起头。” 李恒宇的眼睛眯了起来,“舒扬,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实力碾压谁?谁自不量力?” 舒扬向后在某张课桌的桌角上一靠,“你们啊。” 全班一阵哗然。 就连一直站在后面旁观的学习委员杨谨云也揣着口袋走到前面来了,“舒扬,我们知道你高考经验丰富,但也不必这么狂傲。” “我草,舒扬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这是向钟淳他们发起挑战了吗?” “玩得可真大啊!” “我们?”何斌的眉头蹙了一下,“舒扬,你确定吗?” 翟岭赶紧上来圆场,“舒扬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话赶话的上头了!谁不知道何斌是全省物理竞赛的冠军,李恒宇去年全国化学竞赛拿了三等奖,还有咱们学委杨谨云也是去年全省数学竞赛第二名。咱这是考试,又不是打麻将,不需要一挑三的!” “对啊,咱们得一致对外,可不能内卷啊!”班长之前就想圆场,但一直没插上话。 舒扬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开口道:“你们这四个人啊……钟淳是专门出来释放火力的炮仗。李恒宇就是个传圣旨的,负责让钟淳开炮以及引导何斌对某人某物产生不好的感觉,从而保持跟小团体的利益一致。而杨谨云才是真正的幕后核心。对吧?” 舒扬的话说完,大家全都愣住了。 要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大家还是相处两年多,吃了几次亏才闹明白的。 一开始大家伙还会跟钟淳对着来,后面发现钟淳就是个炮仗之后,大家也就试着不把钟淳那些难听的话放耳朵里了。李恒宇看着温文尔雅的,耳边风的功夫最是厉害,同学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真要说“第一集 团”里谁最单纯,搞不好还真是何斌了。 岑卿浼顿了一下,“不是……你才来几天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杨谨云笑了笑,推开了钟淳,走到了舒扬的面前来,“你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 舒扬摁着岑卿浼的脑袋,把他推到了夏致那边去,“就拿这次的摸底考试为赌注,如果我赢了你们四个,你们玩你们自己的,不要再招惹我们。” 杨谨云的笑容冷了下去,“我们为什么要招惹你们?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舒扬低下头,靠在杨谨云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杨谨云愣在那里,舒扬直起腰来了,杨谨云都没有动一下。 岑卿浼还是一脸懵,感觉从钟淳要揍他开始就进入奇幻情节了。 “还有你。”舒扬走到岑卿浼的面前,“有人天天说你靠脸上位,你就没什么想法?” 岑卿浼瞥了一眼气哄哄的钟淳,说了句:“要真能靠脸上位,我就保持身材,维护好我这张帅气的脸,以后找个富婆,天天坐着豪车在钟淳上下班的时候经过。到那时候我已经财务自由,而钟淳还是个还不起房贷的社畜!” “哈哈哈哈!” “可有你的!” 原本紧张无比的气氛,忽然之间活络了起来。 李晨霞都忍不住说要努力成为能让崽崽实现财务自由的富婆。 舒扬看着岑卿浼的眼睛,轻声说:“你可以胆子再大一点,把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岑卿浼的心脏颤了一下,就好像找到了最强有力的后盾,忍耐了许久的委屈,冲动排山倒海而来。 舒扬仿佛知道他心底所有的想法——那些用玩笑掩饰的不甘,还有被刻意压制的血性。 “喂,钟淳!” “干嘛!”钟淳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抬起头。 “我妈是用实力PK掉了你爸。我不管你爸和你心里怎么想,实力就是实力。这次摸底考试,我如果考的比你分儿高,麻烦你闭上你的臭嘴!别一天到晚叭叭叭的污染空气!” 岑卿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钟淳在内。 过了几秒,陈硕才小声提醒说:“错了,错了啊!是比上次考试总分提高15分啊!” 岑卿浼一脸坚定,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他一直以来跟钟淳保持着稳定的分数差,三十五到五十分。再加上他养伤的一整个暑假都在摆烂,现在这差距不会扩大成一百分就谢天谢地了。 妈的,没有十八年的脑积水,他都说不出要考过钟淳这番话。 钟淳乐了:“我就不泼你冷水了。” 岑卿浼绝不示弱:“你敢泼我冷水,我烧热了泼回去。” 李晨霞还有路姗她们又乐了。 “走吧,回去磨枪。”舒扬第一个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整个班都沸腾了。 “我了个去,舒扬这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你们没觉得岑卿浼也很刚吗?打一场赢不了的仗,守一座守不住的城?” “谁说崽崽赢不了的?崽崽赢给他们看!” 翟岭拍了下陈硕的肩膀,低下头来好奇地问:“不过还是挺好奇的,虽然早就听说了岑卿浼和钟淳之间的矛盾来源于家长。岑卿浼的妈竞聘主任赢了钟淳的老爸……但怎么就延伸到了他俩之间闹得仇敌见面似的?” 第27章 他说他要上天 陈硕笑了,“想知道啊?” 翟岭点了点头:“想。” “不能说。万一我说了,钟淳说我造谣呢?不过你可以上网搜一下,把焦主任和钟副主任的名字放一块儿搜,不需要我来八卦,有的是人说道呢。” 翟岭一听,立刻打开手机查阅,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世界真奇妙。 论坛里众说纷纭,但梳理出来大概是这么回事: 焦婷和钟淳都在准备用论文评职称,但在论文的审核过程中,焦婷和钟淳的数据重叠了,评审小组就要求焦婷和钟孝解释数据源并且就临床的一些问题进行答辩。 但是答辩之前,钟孝的电脑中了病毒,所有数据消失,一打开就是美女在弹窗里疯狂抖动,多半是去逛了不该逛的网站染来的病毒,关键他电脑里什么文件都没有问题,就只有数据打开变成了乱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钟孝在论文答辩里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据说还对论文评审小组发了火,导致评审小组没有通过他的论文。之后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电脑中病毒是被焦婷给陷害的,因为焦婷的爱人是信息技术方面的专家。 焦婷对此表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论文答辩的时候又不看电脑。既然是自己的临床实验,为什么她记得大概的数据情况,而钟孝却什么也记不得。 这次的论文事件成为了钟孝在学术上的黑点,也直接导致随后的主任竞聘失利。 翟岭看完了这些帖子之后,觉得学术圈子里的是非曲直他无法评论,但焦婷的辩白确实有道理——如果临床实验都是自己做的,又或者这些数据自己好好研究过,又怎么可能会在答辩的时候答不上来呢? 翟岭又问陈硕:“可就算钟孝没评上主任,钟淳也不至于恨阿卿恨到牙痒啊?那是唇枪舌剑巴不得把阿卿钉死呢!” 陈硕笑了笑,“这倒是可以说,毕竟班长还有李晨霞她们都听隔壁六中的女生说过。” “那别卖关子了,说呗!” 陈硕看了一眼钟淳的座位,确定钟淳出去了,才开口道:“钟淳他爸主任竞聘失败之后心里就不爽啊。在医院里给岑卿浼他妈妈穿小鞋、找人医闹就算了,还把主意打到了阿卿的身上。钟孝有个哥们儿,哥们儿的儿子在六中读书,是学校一霸,追随者众多,号称六中陈浩南。” “真中二!”翟岭说完,就发现其他几个同学也围了上来,包括班长。 “班长,这事儿你不是都知道吗?怎么还凑过来听啊?”陈硕好笑地问。 班长托了一下眼镜,回答道:“还不是怕你造谣吗?顺带来感受一下你艺术加工的水平。” “好,咱们接着往下说。我刚说哪儿了?” “号称六中陈浩南。” “对,那位六中陈浩南就带人在放学路上堵我们阿卿,把他的书包都给倒空了,导致阿卿被爆爆熊误会故意不写作业,头顶课本罚站最后一排。我们的阿卿崽崽那个时候圆润软糯,哪里是陈浩南的对手?”陈硕故意停了下来,拧开饮料瓶子喝了一大口,直到其他同学催促了起来,陈硕才故意往下说。 “咱们阿卿就来了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经过一番调查,弄明白了这位六中陈浩南谁也不怕,就怕一位外号‘六中霸王花’的学姐,而且陈浩南还喜欢她。那段时间咱们阿卿有句口头禅,你们还记得吧?” 翟岭点头:“记得记得——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穆宁接着凑出下一句:“凡是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我都解决不了!” “继续说!” 陈硕点头,“咱们阿卿就在霸王花身上砸了血本,请她和她的姐妹们做了水晶甲,带她们去唱KTV,一口一句‘姐姐’地撒娇,霸王花就决定要照顾好这个小弟了!而陈浩南连三十块钱的麻辣烫都没请霸王花吃过呢!” “怪不得陈浩南追不上霸王花了,抠又抠得死,还想女神给他吻!” “姐姐们把陈浩南给摁住了,他怎么对付阿卿的,姐姐们就怎么对他!陈浩南连续一周没完成作业,被校长勒令周一晨会的时候对着全校念检讨,那喇叭声儿大的,如果你站咱们学校运动场的墙根都能听见!” 大家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陈浩南吃了这么大的亏,又不敢找阿卿发脾气,就只能把钟淳给拦了,说转告钟淳他爸以后这事儿他不干了。谁知道钟淳到死都在维护自己老爹的名声,说自家老爹不会让陈浩南干欺负同学的事情。两人闹起来,陈浩南就把钟淳给打了。” “我记得!我记得这事儿!”翟岭一拍桌子,想起来了。 “钟淳被打之后,就把气撒阿卿身上了呗。” “原来如此。可这整件事儿错的不还是钟淳他爸爸吗?钟淳如果不信,就去问他爸啊!”翟岭说。 “他哪里敢?你们又不是没过钟孝的皮带教育。不过还好咱们阿卿有那几位姐姐的庇护,整个高二都没吃啥大亏。”陈硕说。 翟岭忽然来了一句,“现在也不错啊。舒扬护着他,钟淳想碰他一根毛,都得被扒一层皮。” “草……听起来有点爽是怎么回事?”陈硕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状。 放学了,岑卿浼跟在舒扬身后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还是懵的。 这怎么就延伸成舒扬力战四大金刚,而他要单挑钟淳?这剧情也太魔幻了吧? 走在前面的舒扬转过身来停下脚步,岑卿浼直落落撞在他的胸膛上。 “我是坐公交车的,你是骑自行车的。我们不同路。” “不是……你不能激起我的战斗欲之后,又不管我了啊。”岑卿浼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哦。” “我都能想象等到我惨败给钟淳之后,他趾高气昂的表情。我这辈子怕是抬不起头来了!” “哦。” “就剩两天了,我就是把脑子掰开,把所有知识都灌进去,也赢不了钟淳啊。” “是吗?”舒扬的语气很轻微地上扬。 “如果像打游戏一样,有外挂就好了……那种押题百发百中的……” 有梦能做也是好的。 “也不是没有。” “啊?” 岑卿浼还没反应过来,舒扬已经走出校门了。 舒扬真的要给他押题?他总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难不成真有那么厉害?岑卿浼还是第一次如此好奇。 此时,在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里,杨谨云靠着车窗,眉头皱得很紧。 他的手机上显示李恒宇的名字。 “喂,恒宇,什么事?” “刚才舒扬对你说了什么,你的脸色很奇怪。” 杨谨云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压低了声音说:“他说,还记得岑卿浼为什么会掉下二楼吗?” 手机另一端的呼吸顿了一下,李恒宇的声音微微发慌,“不可能。岑卿浼会掉下去又不是我们的错!他那时候的分量,就何斌还有钟淳怎么拉得住!” “他是不是看到我们就在楼梯转角了?”杨谨云问。 “又不是我们推他下去的,是他自己翻下去的!我们顶多就是看着没上去帮忙而已!”李恒宇有些着急地辩驳。 “还是说……何斌或者钟淳把信息拿给舒扬看了?” “那更是不可能了。何斌好面子,钟淳又很听话。而且事后我们也是看着他们俩把信息删掉了的。”杨谨云说。 “那也许……舒扬只是在诈我们?” “他就是在诈我们。”杨谨云冷笑了一下。 回到家,老妈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岑卿浼好久没有享受这种一家三口的氛围了。 可惜明天一大清早,老爸就又要走了。 “阿卿,咱们早上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吗?就是留学的事……” 岑为谦的话刚说了一半,岑卿浼立刻开口道:“行,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想送我出国不外乎是觉得我考不上好学校。而我故意不好好学英语的原因就是不想出国。因为出国了,就不能看住我的渣男爸爸,不能陪着被渣的妈妈了。” 岑为谦差点被米饭给呛到,焦婷的脸也红透了。 “你个混小子瞎说什么呢?我都跟你爸爸问清楚了,你在行车记录仪里听到的那位女士是猎头公司来挖角的,想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当场把你爸吓得喘不上气,到处找速效救心丸。把那位女士都给吓坏了!你爸没打算跳槽,也没跟那位女士有什么狗血电视剧情节。” “就是就是!”岑为谦拼命点头。 岑卿浼夹了一块酸汤肥牛,“哦,果然啊。岑先生长了一张海王的脸,却生了一颗傻白甜的心。” “我才没有傻白甜呢。” “要不是我妈下手果断,气势雷霆,你能过得这么无忧无虑?说不定你一身才华都荒废在桃色争端里了。” “那……那倒是的。”岑为谦朝着焦婷笑了笑,一双眼睛弯起来,四十多岁了还带着孩子气。 “至于我呢,我打算剩下的一年拼一把,我觉得我还是能上一本线的。就算是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我也想闯一次试试。” 说完,岑卿浼就继续吃饭了。 焦婷和岑为谦互相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他长高了还是变瘦了,忽然有点男人味了?”焦婷半开玩笑地说。 岑为谦却眯起了眼睛,“你……那个破烂英语成绩……不会是为了不出国故意的吧?” “咳咳咳……”岑卿浼被酸汤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吧,他老爸怎么能想到的?这些年都在扮猪吃老虎吗? 吃完了饭,岑为谦拖着却瘸了的腿,在厨房里陪着焦婷洗碗。 岑卿浼没有忘记自己和钟淳的PK,背着书包就要去对门。 “你上哪儿去啊?”岑为谦走了出来。 “找个学霸好好学习。” “真的吗?”岑为谦用那双纯良的眼睛看着儿子。 从小,岑为谦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不用打也不用骂,威逼利诱也不需要,岑卿浼就说不出谎来。 “好……好吧,我跟钟淳要决战周五的摸底考试。输了的话,你儿子我就要跟别人姓了!” “哦?”岑为谦一本正经地说,“钟卿浼?嘶,听着很像古代的名士啊!” “呸!明明是岑淳!诶,听起来像是‘真蠢’,跟他好配啊!” “你要找学霸,就应该找我啊。你出门是又要离家出走吗?网吧里有学霸吗?”岑为谦笑着问。 “就你?你那个破项目都做不完,还能征服高考吗?” 岑卿浼一边说一边后退把门打开,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加油啊岑为谦,给你个机会再给我生个妹妹!” 说完,岑卿浼就把门给关上了。 “那个臭小子又在说什么呢!”焦婷把头凑出来问。 “他说他要上天。” 岑卿浼来到了对面,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邻居的门。 “谁?”舒扬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比平时更低沉。 “我,岑卿浼——不是说好了给我当外挂的吗?” “你就是这样请人给你当外挂的吗?” 岑卿浼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扬扬哥哥快救救我吧!” 门应声开了,屋子有饭菜的味道,走进去一看发现桌上放的是便利店的外卖盒饭。 他的家里又没有人在吗? 换上拖鞋,岑卿浼跟在舒扬来到茶几边,“你说的开挂,是帮我押题吗?” “嗯。” “可你也是学生啊。” “杨谨云不是也说了吗——我高考经验比你们丰富。” “那也就一次啊。”岑卿浼小声说。 舒扬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是很自然的,双手就轻轻搭在腿上,向前倾了倾,“如果我说,我参加高考很多遍了,你信吗?” 他忽然离他那么近,岑卿浼莫名其妙向后躲,可缩回去了又觉得舒扬的眼睛很深,宛若幽静的黑色琉璃海。 “只要你押题压得准,我拜你为高考之神!” 明明理智上岑卿浼是不相信的,可当舒扬那么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是说从八楼跳下去能飞起来,岑卿浼觉得自己都会信。 舒扬垂下眼,他很轻地叹了口气。 岑卿浼不喜欢他叹息的样子,那是一种令人心颤却又不知道如何温暖的孤独。 舒扬把手机划开,视频里冒出一个不断抖动的美女弹窗,美女不断叫着救命,然后有人用非常猥琐的语气说“你喊啊你喊啊,你喊破了嗓子也没用!” “作为交换,这个病毒要怎么在不损坏原文件的情况下清除?” 岑卿浼看傻了眼,“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病毒?” “去年有人到舒骏那里修电脑,要求清除这个病毒恢复被感染的文件。舒骏看了下发现这个病毒的设计很精巧,它隐藏在系统里,不影响系统运营也不伤害各种文件,只有在遇到特定的字符和数据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像个数据搅拌机一样把这些特定的字符和数据毁掉。”舒扬说。 岑卿浼的眼睛瞥向另一边,“我长着学渣的脑袋,劳烦不要问我学霸的问题。” 福富贵险中求,月考算个球! 第28章 “舒骏没办法在不伤害被感染文件的情况下清除病毒,但是请他帮忙的人出手很大方,于是他把电脑交给了我。我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复原了大概两三千字,发现里面是临床数据。” “什么?你一个晚上竟然能复原两三千字?我草你怎么办到……”岑卿浼的话说到一半立刻你最。 “你要是真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觉得我复原两三千字很厉害?”舒扬反问。 岑卿浼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因为你把那个病毒渲染的很厉害啊。” “这个病毒是很有意思,就是这个弹窗不知道是对方逛什么垃圾网站下载下来的。弹窗里的女人恶俗到飞起。”舒扬说。 “那是小野真洋——一代女神!看她的作品一晚上足够让你用光一箱……卫……生……纸……” “是吗。这年头女神不如卫生纸值钱。”舒扬说。 他的眼睛里明明没有温度,岑卿浼被他看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没有黑他的电脑,这都是钟淳他爸自找的。”岑卿浼闷闷地说。 “嗯。”舒扬对此好像一点怀疑都没有。 “我知道他总喜欢偷看我妈的论文。那天晚上我在我妈值班房里玩她的电脑,钟孝从门口路过好几次,我就猜到这家伙可能不怀好意。我就把我妈的数据先备份,然后嵌入了这个病毒甚至好了启动条件,假装去洗手间。钟孝就真的拿着U盘跑来了,拷走了我妈的论文。我妈早就在家里说过钟孝之前盗走了他的数据,所以他在自己电脑上打开U盘里的论文,我妈的论文会自动删除,而病毒会转而去破坏钟孝的临床数据。我只是不想他用我妈妈的东西而已。”岑卿浼侧过脸,腮帮鼓鼓的,四不认错。 “所以,要恢复应该怎么办?”舒扬并不在乎这个病毒的来源,只在乎这个病毒如何修复。 “你给我押的题靠谱吗?” “嗯。” 岑卿浼抠了抠下巴,“就全部按照黄金分割拆掉了。” “只是黄金分割吗?”舒扬又问。 “还有帕多瓦数列……”岑卿浼说。 “嗯。” “不好意思啊,害你复原了那么久。”岑卿浼说。 “没关系。我当时就想着有机会见到你……” “要跟我成为好兄弟?毕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岑卿浼用又亮又圆的眼睛看着舒扬。 舒扬淡淡地回答道:“不,我想弄死你。” 岑卿浼咕嘟一声咽下口水。 舒扬勾了勾手指,“J省2017年数学、K省2020年数学、A省2020年理综……” 岑卿浼赶紧把书包打开,把真题集拿了出来,顺便给大神递笔。 舒扬看也不看,翻开就画圈。 “你把这些题都弄懂了,数学、理综没有问题。语文的默写就那几句背熟吧。” 岑卿浼抬了抬下巴,又问:“那英语呢?” 舒扬起身去收拾餐桌上的餐盒,“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英语挺好?好到全班倒数吗?” “在肯德基里,你那几个英文发音都很地道。” “就这样?”岑卿浼怀疑舒扬是不是自己英语就不好。 “就这样。” 岑卿浼翻开他勾的那些题,隐隐觉得确实很有代表性,还真有点符合教研组的出题风格。 但是数学总共勾了二十多道题,理综加起来也就一百道,这些真的能赢过钟淳吗? “这些真的够用吗?钟淳……大概是因为棍棒底下出孝子,他被他爸逼得学习还是不错的。” 舒扬扔完了垃圾走了回来,在岑卿浼的旁边坐下,“你爸好像也回来了。我可以向他转述你‘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需求。” “不……不用了!我家拿棍棒的是我妈。” 说完,岑卿浼很认真地开始做起了舒扬勾的那些题,遇到为难的时候,舒扬简洁地点拨一下,他总能准确抓住岑卿浼钻牛角尖或者转不过去的点。 岑卿浼刷题刷得格外顺畅,数学那二十多道题一个晚上就做完了。 “舒扬,谢谢你离开之后又回来。我好像没有认真谢过你。”岑卿浼认真地说。 “不用谢,因为你履行了对我的承诺。”舒扬回答。 “承诺?哪个承诺?” 岑卿浼这张嘴,跑起火车也能十万八千里,他一时之间不记得对舒扬哪个承诺了。 “任人毁你、辱你、谤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舒扬开口道。 这是岑卿浼在肯德基里说的玩笑话。他根本没想到舒扬会记在心上。 而且以舒扬的声音说出来,是岑卿浼没有体会过的郑重。 “你不是说那是‘渣男语录’吗?”岑卿浼反问。 “加上后面那句‘我会永远对你好的’非常渣。因为‘永远’本身就是空头支票。” 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总觉得跟舒扬讨论这样的话题非常不搭。 “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改才能不渣?” “我会为你试探每一种可能,为你无数次承受失去,为你坚持到最后一次呼吸。” 岑卿浼在舒扬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决绝。 那是剥离自己的一切去追随另一个人的义无反顾。 “那个人会心疼的啊。”岑卿浼轻声道。 “我相信他在期待着与我重逢。”舒扬回答。 谁啊?竟然会让舒扬心心念念再会? 已经很晚了,岑卿浼的手机响了,是焦婷在催他回家。 岑卿浼把书包收拾好,跟舒扬说了声谢谢。 他很想对舒扬说点什么,心里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舒扬还坐在沙发上,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岑卿浼的心被一股力量拽走了,他猛地转过身去,抱住了舒扬。 “扬扬,明天见!” 舒扬的肩膀僵住了,就在岑卿浼离开地时候,他的手臂蓦地抱紧了他。 “……明天见。” 岑卿浼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尴尬地赶紧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舒扬好像说的是“阿卿,明天见。” “我听错了吧……” 就连爸妈都不这么叫他了,舒扬为什么会忽然那么叫他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晚上刷数学太专注了,岑卿浼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他的四肢一点一点变得沉重,空气浑浊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啊!” 岑卿浼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想要动一动,却因为缺氧意识混沌,连手指头都勾不起来了。 他的后背早就被汗透了,黑暗排山倒海而来,可他心里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活下去的渴望。 我要出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想见到他……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他一定在找我。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如果被他知道我死在了这样的地方,他一定会崩溃! 岑卿浼用最后的力气碰了一下手机屏幕,显示没有信号,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一。 他把手机勾了过来,屏幕的光线化作重影,他的头昏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好想和你再次重逢】 他摁下“发送”键,显示没有信号,信息存入草稿箱。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唯一的光线暗了下去。 只剩下无尽的寂静与孤独。 “啊——”岑卿浼猛地坐了起来,手里紧紧抓着被子,脖子上都是汗。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可以看清楚书架、书桌、椅子、衣柜的轮廓。 空气是清新的。 这里不是梦里的密闭空间,这里是他的卧室。 “靠——这些梦是没完没了了吗?” 岑卿浼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用力抓了抓头发,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 岑卿浼摁住自己的心脏,它跳得很快。 明明在梦里他就要死了,可他却疯狂地想着一个人,想见他,想拥抱他,想抚平他所有的不安,想要给他一个尘埃落定的结局。 那种想念,比他的呼吸心跳更重要,比活着更执着。 做了这样一个梦,很难睡着了啊。 岑卿浼拿过手机,随便翻了翻,夏致还有陈硕他们肯定都睡了,这个点找人聊天,明天早晨对方就会拎着五十米大刀要砍死他。 他划着划着,就划到了舒扬的头像,那个大黑框…… 明明很容易让他联想到刚才梦里漆黑一片的场景,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大概是因为上一回做噩梦,就是被舒扬拍醒的。 岑卿浼:【你在吗?】 发完这条信息,岑卿浼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舒扬睡得沉也就算了,万一被他的微信震醒了明天电梯里碰面直接拧掉他的脖子。 谁知道不到三秒,对方竟然回复了!还是一段很短的语音。 岑卿浼赶紧把耳机带上。 舒扬:【问我在不在,你想给我烧纸吗?】 岑卿浼的嘴角上扬,在夜里听见舒扬的声音,不觉得冰冷,反而觉得安心是怎么回事? 【我又做噩梦被吓醒了,然后就失眠了。这个时候你会想什么?】 舒扬:【想睡觉。】 岑卿浼又笑了一下:【我给你的药膏,你擦了没啊?】 舒扬:【说明书上建议避免光照,我周末擦。】 他们之间的生活没什么交集,也就很难找到共同话题,可岑卿浼就觉得心里面有种满溢的感觉。 岑卿浼:【舒扬,我想和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舒扬:【我不给人当伴郎。】 岑卿浼又笑了,舒扬这人明明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可是他用那样一本正经的冰冷语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岑卿浼就是觉得……快乐。 【我想和你做……那种老了能一起去公园遛弯,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无论因为生活或者工作暂时分别多少次到最后都一定会重逢的朋友。】 说完之后,岑卿浼觉得自己无比矫情。这要是被陈硕他们几个听见了,一定会在每一个同学聚会上嘲笑他。 过了快半分钟了,舒扬那边都没有回复。 岑卿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太丢人了,他想赶紧对舒扬说对不起,自己只是被噩梦吓坏了。 谁知道对方的语音发了过来。 【只要你相信,所有的分别都是暂时的,我们都会努力重逢。】 这就是舒扬。钟淳也好、李晨霞陈硕他们也好,都发现不了的舒扬。 细腻而又柔软。 岑卿浼:【谢谢你,这么晚打扰你了。快点睡吧。】 舒扬:【阿卿,晚安。】 岑卿浼放在耳边听了无数遍。 舒扬的“阿卿”清晰又深沉,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人比他更重要。 岑卿浼抱着手机转过身去,一觉睡到了天光。 到了教室,之前都忙着抄作业的陈硕还有穆宁竟然围着班长讲解数学题。 他们水了十八年,终于为了女生们的下午茶而崛起了。 可惜李晨霞讲解了半天,陈硕和穆宁还是听不懂。 “对不起啊,我水平有限。这题我自己也是勉强做出来的。”李晨霞露出不好意思地表情。 岑卿浼凑过去一看,正好就是昨晚上舒扬给他押的重点啊。 “这题我会,我跟你们说。” 岑卿浼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钟淳就嗤了一声。 杨谨云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夜不见,岑卿浼同学的数学水平提升了不少啊。” 岑卿浼也朝对方灿烂地假笑了一下,“天生傲骨,不甘心输嘛!” 只是谁也没想到岑卿浼讲的头头是道,先是陈硕和穆宁在点头,接着李晨霞也凑了过去,还没讲完,连路姗和翟岭都围过去听了。 岑卿浼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 “你们有没有觉得阿卿变了。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你看是不是?”陈硕朝旁边的穆宁抬了抬下巴。 “我好羡慕!你看我们班女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穆宁叹了口气。 凑在旁边听讲的大个子翟岭笑道:“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一的神话!而你俩还只是观众!” 李恒宇和杨谨云互相交换了一个表情。 李恒宇:【那题有点难度,舒扬教他的?】 杨谨云:【瞎猫撞到死耗子。舒扬有本事给他讲通高考的每一题。】 等到大家都散开了,钟淳拍了拍前排的路姗,“姗姗,你应该没听懂吧?我再给你好好讲讲?” 路姗摇了摇头,“不用,我听懂了。岑卿浼讲的可好懂了!” 钟淳又说:“你确定?这题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那水平可别把你给带沟里了。” 这时候翟岭从他身边走过,随口扔下一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你不屑一顾!” “你!”钟淳的火气又要起来了。 “那题我也听懂了。”翟岭摊开卷子来准备好好学习了。 陈硕感叹道:“连阿卿都会做这么有难度的题了!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 岑卿浼笑着问:“发誓如果没有用呢?” 陈硕认真地回答:“那我就再发誓!” “哈哈哈!” 何斌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斜前排的岑卿浼。 他的后颈很白,耳朵上好像还有小小的绒毛,跟同学们讲题的声音又自信又从容。 第29章 他忽然想起下着大雨的那天,岑卿浼拿着那张粉色的卡片递给他的时候,他吓坏了,下意识就推了他一把。 因为不久前李恒宇还警告过他,如果再跟岑卿浼待在一起,杨谨云就会不高兴。 紧接着就是钟淳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不知道为什么钟淳会以为那张粉色卡片是路姗的,而岑卿浼竟然敢帮路姗递情书! 得知卡片不是岑卿浼写的,何斌又莫名失望。 岑卿浼摔下去的时候,他接到了李恒宇的短信:【站着别动。】 因为这条信息,他犹豫了一秒,等到他跑过去的时候,还是没有拽住岑卿浼。 岑卿浼忽然回过头来跟后面的同学讲话,何斌心头一颤,立刻低下头继续看书。 因为摸底考的关系,今天大家上课都特别认真,连问的问题都让老师们感觉到欣慰。 杨谨云假装整理后衣领回头看了一眼角落,舒扬还在趴着睡觉,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复读生到底什么意思?挑战他们四个,却一点都不着急,连语文课文都不用再翻一翻吗? 摸底考试很快就到来了,根据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岑卿浼在第三考场的最后一排,舒扬据说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他们这一次都要实现跨阶层的飞跃! 本来今早出门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舒扬,岑卿浼还很担心他会在考场上睡觉,特地递给他一个保温杯,里面是他的手冲咖啡。 谁知道舒扬推开了它,说了一句:“我身体很好,不喝中药。” 岑卿浼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中药,是咖啡。” “又不是高考,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舒扬说。 “你单挑我们班四大金刚,你不紧张?” “我高考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而你的四大金刚也就刷刷历年真题。” “吹牛。”岑卿浼小声道。 随着一声铃响,岑卿浼回过神来,老师正在下发语文卷子。 唉,跪求神明保佑,舒扬千万不要考场上睡觉! 噢哟?语文的这些古文还真的都是舒扬划出来的这些。 数学整张卷子岑卿浼还是第一次觉得没什么难度,做完之后翻一翻,舒扬押的那二十题虽然不是原题,但里面的解题思路足以贯通整张卷子的难点! 到了小综合的时候,岑卿浼差点没笑出声,物理倒数第二道大题正好就是他给陈硕、穆宁他们讲的那道,就数字换了换。化学和生物也好多道题似曾相似,就昨天舒扬还陪着他刷过。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舒扬这外挂是货真价实。 只要他稳定发挥,打破杨谨云、李宇恒他们的垄断指日可待! 等到周六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岑卿浼就飞奔出去,一路奔到最后一个考场,探着头想寻找舒扬,但他的考位上空空如也,其他的考生好歹还在收拾东西。 “唉……”岑卿浼刚一回头,就撞到了一个人。 “你在这里晃什么?”舒扬的声音响起。 “我……我来找你对答案……阅读理解第一篇第三题选什么?” “D。” “那……那阅读理解第二篇第的最后一题呢?” “A。” “第……” 有人趴在教室窗子上看着他俩,打趣道:“对答案应该找前三考场啊!咱们这个考场最擅长的就是完美规避正确答案!” 岑卿浼刚想要回对方一句,就被人拎着后衣领带走了。 “我考试没睡觉。”舒扬说。 听到这句话,岑卿浼比自己多考了十分还安心,感觉晚上回家都能多吃一碗饭。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想问的是这个? “走吧走吧,考完了又到了出去浪的时刻了~”陈硕一把搭上了岑卿浼的肩膀。 “怎么,又找到新网吧了?”岑卿浼太了解陈硕这厮了,不是在寻找新网吧,就是在去新网吧的路上。 “哪儿能一直上网啊,咱们这身体也得动起来不是?我刚听路姗还有李晨霞说,她们考完了要去中元路上玩密室逃脱!” “有NPC哪种?”岑卿浼蹙眉。 “是啊。” “廉价恐怖电影场面,弄个斑驳的墙面,再把灯一关,然后NPC从窗口伸一只手出来调戏你一下,你立刻叫得比鬼还惨的那种?”岑卿浼眉梢一扬。 “差……差不多吧……既然去玩,那就要自动自发融入气氛。灯一关,音效一起来,你就自然汗毛直立了。” 岑卿浼把陈硕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了下来:“我不想听你鬼叫。” “别介啊,说不定咱们能碰上文科班的班花刘雨然……” “哦,你就是偶遇班花了,人家也看不上你。” 岑卿浼腿刚迈出去没两步,就被陈硕给拽了回来。 “刘雨然看不上我,但是她看得上你啊!” 岑卿浼再看一眼,舒扬已经走远了。 靠,还想一起回家……请舒扬吃个饭呢。 陈硕这厮为了碰上刘雨然的时候能跟人家组队,连夏致和穆宁都没叫就去了。 刘雨然跟李晨霞是好姐妹,两人本来在等其他女生的,结果对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这俩姑娘看见陈硕和岑卿浼,就像看到了救星。 刘雨然确实很好看,皮肤清透白净,可以去拍广告了。再加上睫毛又细又长,向上卷着,像洋娃娃一样。她上课的时候头发是盘起来的,显得优雅清纯。下课了就完全散落下来,看着跟童话里的小公主似的。 她虽然一直在跟李晨霞讲话,但是目光来来去去在岑卿浼的身上看了好几遍。 上学期当岑卿浼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她的发带从三楼的窗子飘到了操场上,是岑卿浼给她捡了回去。 面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岑卿浼不是没有过期待,给她送去的时候,她刚好在和其他同学讲话,虽然说了声“谢谢”,但是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后来岑卿浼发现每次杨谨云路过文科班的时候,刘雨然的目光都紧跟着她,岑卿浼才明白文科班的班花中意的是他们班的学霸。那天飘落的发带说不定就是想掉落在杨谨云的肩头。 可惜她没有估算好二者的相对速度以及风力的作用,发带落在岑卿浼的面前了。 这件事教育岑卿浼,没有太子的命,就不要去想太子妃了。 现在岑卿浼内心没什么波动了,刘雨然却开始偷看他了。 所以啊,虽然都说要珍惜有趣的灵魂而不是好看的皮囊,但没有好看的皮囊谁会在乎你的灵魂多有趣呢? 岑卿浼忽然想起了舒扬,想起他从公交车上走下去的背影,他枕着胳膊睡觉的样子,甚至于他对班上一切同学和高三琐事的漠然。 岑卿浼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怕舒扬,甚至于想要接近他,了解他。无所谓他的皮囊和冷漠的外壳,岑卿浼想要去到他柔软的核心。 陈硕狗腿地陪着刘雨然去买水,岑卿浼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冷不丁弹出一条短信。 再看发短信的那个号码,岑卿浼打了个嗝,真是屋里打伞碰到了鬼,那位算命大师竟然又给他发短信了! 【今晚看好自己的裤子。】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要偷小爷的裤子?一条校裤有什么好偷的?还是舒扬初中穿过的呢! 还是说小爷的人品就这么差,大师认为我会对那俩女生做什么看不住自己裤子的事吗? 岑卿浼正嘀咕着呢,略带调笑的声音响起。 “瞧瞧这是谁啊?” 岑卿浼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铆钉皮衣,一头齐耳金发略显凌乱的年轻男人,这不就是曾经他们在网吧遇到的煞星——舒骏。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岑卿浼的脑海中闪过“完蛋”两个字。 他差点弹起来先跑为敬,但是却被舒骏摁住肩膀压了回去。 “你今天可运气了,我是这儿的老板,一会儿给你免单。”舒骏嘴里还咂摸着一根棒棒糖,从头到脚把岑卿浼给打量了一遍,“真别说,你穿校服就是好看的,特别纯。” 岑卿浼咽了一下口水,忽然想起大师的那条短信,叫他看住自己的裤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在舒骏的武力值面前,自己的裤子真的能保住吗? “强扭的瓜不甜!”岑卿浼脱口而出。 舒骏莞尔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 岑卿浼满脸黑线,你赢了,你最厉害,你咋不上天? “你们四个里面有‘铁坦’吗?要是没有,我陪你?”舒骏的声音还挺绅士,像是怕吓跑了岑卿浼。 “铁坦”顾名思义就是打头阵的钢铁坦克,面对npc的惊吓能够面不改色的领队。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挺铁的,什么恐怖片我都不怕……”岑卿浼想要把舒骏推远一点。 他们之间太近了,岑卿浼都担心舒骏身上的铆钉扎着自己……应该挺疼的吧。 “但我看你带着两个女生,还有跟你一块儿上网的朋友,应该都挺脆皮的。”舒骏还是笑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且有些小设计,挺适合我跟你的。” 岑卿浼听到后面半句,头皮都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脱口就说:“舒扬一会儿也来,他绝对铁坦中的铁胆,你的NPC就算脑袋跟身子都分家了,他也不会哼一声。” 舒骏勾起嘴角笑了,眼神里写满了“小家伙还跟我撒谎呢”,“行,你叫我哥试试。我还挺好奇他玩密室,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啊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啊!别说舒骏,岑卿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舒扬肯定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啊。在他心里这搞不好是钱太多烧得晃的煞笔游戏,别说来了,多半他连电话都不会接。 陈硕已经拿着水回来了,在他看见舒骏的那一刻,被杀回新手村的恐惧感所支配,差点没原地跪下来。 刘雨然和李晨霞也走回来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领对讲机准备进去了?” “怎么愣着不动啊?” 岑卿浼骑虎难下,只能开口道:“等……等一下,我问问舒扬来不来。”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舒扬的电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接电话!接电话啊舒扬! 在第三秒的时候,手机接通了。 舒扬平静无澜又透着几分凉意的声音响起:“喂,什么事?” “我……我和陈硕在中元街的密室逃脱等了你好久了!就差你这个铁坦了!你什么时候到啊?”岑卿浼瞥了一眼舒骏,对方的表情明显写着“请继续你的表演”。 “好。” 舒扬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简单得让岑卿浼怀疑自己幻听。 “我哥说什么?”舒骏抬了抬下巴问。 陈硕看过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求生欲,李晨霞和刘雨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说‘好’。”岑卿浼拿着手机回答。 舒骏乐了,抱着胳膊靠近岑卿浼,就像大人看幼儿园撒谎的孩子,“他说‘好’?那请问他多久能到?” 岑卿浼心想舒扬应该是回家了的,从他们家来中元街,那可不得半个来小时?就算刘雨然和李晨霞能等,舒骏也不会买单啊。 “叮——”的一声,他们身后的电梯忽然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朝着他们走来。 “岑卿浼。”舒扬的声音穿过了大半个等候室,来到他的耳畔。 岑卿浼一回头,就看见舒扬的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连帽运动衣,帽子就戴在他的头上,身上还穿着一件牛仔夹克,远远看过去就跟橱窗里的模特一样。 “你……好快。”岑卿浼差点原地感谢上苍。 “在附近买东西。”舒扬路过岑卿浼的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 也就是说,舒扬一听岑卿浼的电话就知道他有难需要解决。 刘雨然看着舒扬的身形心里忍不住地赞叹。她之前学跳舞的时候,隔壁教室也有模特做形体训练,其中也包括男模。但那些男模的气质和眼前这个男生根本比不了。 那就像是山岩与峭壁的区别,前者有着硬朗的轮廓却属于这座山脉,而后者有着凌驾一切的气场,独立存在。 只是当舒扬走到舒扬面前,灯光照出他脸上那一片片的红疹,刘雨然在心中为他惋惜万分。 “我陪他进去。”舒扬侧了侧脸。 “哥,你确定要玩这个?我怕你玩到一半觉得无聊把我的墙都给拆了。”舒骏还是不肯死心,他真不知道还有没有遇上岑卿浼的机会了。 “那就不要让我太无聊。”舒扬说。 按照规矩,所有人要把手机寄存在接待台后方的置物柜里。 铁皮柜的钥匙交给了舒扬,当岑卿浼也要把手机放进去的时候,舒扬却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放进了岑卿浼的裤子口袋里。 看管置物柜的是个长着雀斑的小哥,他赶忙提醒道:“这位客人,您得遵守规定,不能携带手机入……” 舒扬向后仰了仰,目光淡淡地看向舒骏。 舒骏皱着眉头狠狠揉了揉脑袋,“让他带!让他带!他是我哥,我都听他的!” 岑卿浼有些纳闷了,小声说:“手机我也可以不……” “以防万一。”舒扬靠向岑卿浼的耳边轻声道。 以防万一?到底需要防怎样的万一呢? 第30章 快点抱起来) 接着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个人都戴上了安全帽,配发了对讲机和手电筒。 他们拍成一排,舒扬在最前面,接着是岑卿浼,然后夹着两个女生,陈硕垫后。 他们这个密室的场景是在一家废弃的精神病院,有一位作家假装精神病人进去体验生活,谁知道发现了精神病院里的各种黑色实验而惨遭灭口。很多年后,精神病院荒废了,但是病人的鬼魂还有精神失常的护士仍然在这里游荡。他们的任务是通过作家留下的线索,找到他的遗体和手稿。 岑卿浼听完这个背景之后,叹了口气,“真符合恐怖片的一惯定律——主角都是自己作死的。” 通道里黑漆漆的一片,已经开始播放病人的惨叫声和狂风暴雨的声音。 “哎呀……” “好瘆人啊……” 后面的两个女生已经开始害怕了。 他们根据规则,将眼罩戴上,手都搭在前方人的肩膀上。 岑卿浼拉下了眼罩,有点犹豫。因为从平日里的表现来看,舒扬应该不喜欢其他同学碰他。但对于自己,他似乎没有任何反感的反应。 岑卿浼先抬高手,大概是习惯了陈硕的高度,他的手正好碰到了舒扬肩胛骨的上方,他顺着那个高度一点点向上移……大概是因为被蒙住了眼睛,其他的感觉变得愈发敏锐,特别是舒扬肩胛骨轻微耸动带起的肌肉运动的幅度。 这家伙如果做引体向上一定特别厉害。 舒扬向后抓住了岑卿浼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完蛋!舒扬会不会误以为是我在故意摸他? 岑卿浼一低头,自己的安全帽好像就顶到了舒扬的后背。 “对……对不起!”岑卿浼赶紧道歉。 “没关系。” 舒扬迈开步子就向前走,头顶上传来灯泡一闪一闪的声音,其实这些场景都不可怕,就是不知道NPC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顿乱舞。 “欢迎来到黑幕林疗养院,请务必遵守疗养院的各项规章制度……”讲了一通规矩之后,这位女性NPC开口道,“现在请摘下你们的眼罩,祝你们在疗养院度过愉快的时光。” 走在第一位的舒扬没有丝毫移动,岑卿浼单手摘下眼罩就侧过脑袋,他很好奇这个女性NPC的打扮到底有多敷衍。 他从舒扬的身边探出头去,看到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洁白的护士服,戴着护士帽,脚上也是一双洁白的护士鞋,脸刷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岑卿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不恐怖啊……” 舒扬的手却伸了过来,正好捂住了岑卿浼的脸,把他向自己身后推。 护士转身的刹那,漆黑走廊里的雷电效果闪过,正好照亮护士的后背。 “啊——啊——” 刘雨然一把抱住了岑卿浼的后背,岑卿浼冷不丁向前,扎扎实实地撞进了舒扬的背里。 舒扬稳得一逼,顺带双手向后扣了一下岑卿浼的腰。 “啊!”李晨霞也在惊叫。 “我的娘啊!什么鬼!”陈硕有点破音。 护士的高跟鞋声音已经远去了。 岑卿浼不解地问:“有什么很恐怖的吗?” “你……你好厉害啊,都不害怕吗?”刘雨然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崇拜。 “刚那效果还不够吓人?那个女护士转身的时候,一闪电,我们看到她后脑勺都开了瓢,脑子都露在外面了!还滴滴答答地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哦。”岑卿浼心想,自己应该是被舒扬的手给挡住了。 他们一边向前走,闪电的效果一边继续,时不时照亮挂在走廊两侧的照片,一个个阴森诡异,照片里的人仿佛都在看他们。 “这些照片不会也是npc假扮的吧……”刘雨然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没敢再看了。 岑卿浼安慰她说:“别紧张,这就是计算好的灯光效果,刚好打在墙上的画框。墙壁不是橱窗,NPC也不可能穿墙而入吧。” 后面的陈硕还说想借机和刘雨然亲近呢,结果这家伙拉着李晨霞的后衣摆不敢冒头——怂包。 舒扬打开了手电,当灯光从墙上反射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沉静从容。 大概是因为有他在,岑卿浼没有被带偏,而是来到舒扬的身边,跟他一起看上面的画。 “这些都是疗养院的历任经营者或者管理者。有些还是夫妻关系,丈夫去世之后妻子接替经营。”岑卿浼说。 “嗯。”舒扬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前进,当他们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舒扬忽然一把扣住了岑卿浼的肩膀,往旁边一带。 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蹿了出来,没有扑中岑卿浼,扑到了后面的刘雨然。 “啊啊啊——” 刘雨然被摁到了墙上,黑影用阴森恐怖的语气说:“图书馆……他是被他们带进图书馆里消失不见的……” 说完,黑影就跑了,还故意撞了陈硕和李晨霞,陈硕叫得像杀猪,倒是李晨霞胆子大了很多,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是一个全身用黑色裹得严严实实在黑暗中cos幽灵的NPC。 岑卿浼下意识靠向舒扬,“你……你怎么知道他会忽然跑出来?” “我看到了。”舒扬的回答言简意赅。 “那你眼力真好……不但是我们的铁坦担当,也是我们的鹰眼担当。”岑卿浼靠近对方,老实说他原本对这个密室逃脱游戏一点兴趣没有,可因为有舒扬在,哪怕他话少没表情,可岑卿浼就是觉得跟这人呆着有意思。 “根据刚才NPC的提示,我们应该要去图书馆里找线索。”舒扬说。 岑卿浼点了点头:“嗯,‘他’应该是指那个作家,如果作家是被带进图书馆里消失不见的,那么图书馆里要么能藏下那个作家的尸体,要么有什么秘密通道。” “走吧。”舒扬转过身。 后面的刘雨然还靠着墙,刚才那个“黑色幽灵”把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我走不动了……” 李晨霞赶紧过去扶她,陈硕那个孬货拉着李晨霞的衣角跟过来。 “哎哟我的妈,这没准备好速效救心丸都不敢闯关。” 刘雨然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不甘心地看向走在前面的岑卿浼。为什么自己都这样了他也不回头安慰她呢?之前她的发带掉在地上了,岑卿浼一捡到就跑上来给她了。 怎么忽然就不在意了呢? 他们走向前方,果然摸到了一扇大门,灯光透过大门上的毛玻璃,隐隐能看到几个挣扎的人影。 “是不是有NPC在门后啊?”岑卿浼问。 “没有。” “你是不是……之前来玩过啊?” 所以才会帮他完美避开护士姐姐的脑仁和黑色幽灵。 “第一次。” “嗯?” “第一次你叫来玩。”舒扬回答。 岑卿浼愣了一下,黑暗里他看不到舒扬的表情,可那么平静的一句话就像是幼儿园里单独坐在角落里的孩子,等待着其他做游戏的孩子发现他、看到他、邀请他。 尽管这些游戏都幼稚得要命,而他只是想被人邀请。 “那你保护好我啊。”岑卿浼故意学着陈硕的语气拉了拉舒扬的夹克。 只是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害怕,眼睛折射着黑暗里微弱的光线,亮得让人想要收藏起来。 “这门是向里推还是向外拉啊?”后面的李晨霞问。 “这里有密码。”舒扬的手电筒照射在门的右侧,下面有一块小牌子,是密码提示。 刘雨然和李晨霞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小牌子上是个九宫格,上面有六个数字,但还有四个位置是空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刘雨然第一次玩,完全找不到规律。 头顶上的广播忽然响起一阵低哑的声音:“当整点到来,你们之中将有一人死去。” “整点?”陈硕颤巍巍抬起手电,赫然看到门的上方挂着一个钟,“草!还有一分钟就到整点了?那搞个屁啊!我们是要怎么个死法?NPC来杀掉其中一个?还是我们自己投票宣布?” 岑卿浼叹了口气:“如果投票宣布,我第一个选你。” “阿卿!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既然是第一关,就不用把谜题的逻辑想的太复杂。中间横列的三个数字加起来正好是十五,那左边竖列最后一个数字就是4,同样的逻辑其他数字也能填上,试试看密码1、5、4、8!”岑卿浼说。 舒扬动作很快地摁下了密码,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竟然开了,然后他把门给推开了。 “吱呀”一声的音效,大家跟着紧张起来,假蜘蛛网掉落下来,而之前映照在毛玻璃上的影像是两尊雕像,并不是NPC。 大家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但鬼知道NPC是不是躲在那个角落里准备吓唬他们。 这个图书馆做得还挺像,书架一排一排地摆放着真的书。墙上挂着好几幅“名画”,空旷的地方还摆着几尊造型各异的雕像。 岑卿浼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舒扬,“我说你老弟还真舍得花钱。这地方以后不干密室了,直接办个小型图书馆也行。” “小心一点。”舒扬说。 “我们是不是要开始找线索了。刚才的NPC不是说‘他是在这里消失’的吗?可这里也不像有密道或者能藏人啊!”李晨霞好奇地问。 “快看,这里有面书架是抵着墙的!根据我的惊艳,推开来肯定是另一个房间的门!”陈硕喊了起来。 “那你倒是推啊。陈硕,你总该干点体力活儿吧?”岑卿浼照了照陈硕的脸,顺带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陈硕认命地把书架推开,果然看到了一扇门。 门上写了一行小字:苹果砸在了牛顿的头上。 “这是指‘万有引力’?”刘雨然问。 “哇,语然你真的好聪明,竟然立刻就想到万有引力!”陈硕高声道。 “也……也还好……”刘雨然把发丝向耳后拨弄了一下。 岑卿浼差点没当场笑出来,陈硕这波尬夸,乍一听还真像是讽刺呢。 万有引力非常稀罕吗?他们之中大概就陈硕是九年义务教育的落网之鱼。 “我们是不是要找找看跟万有引力有关的书?这个应该是属于物理的知识点吧?”刘雨然问。 陈硕又要开始夸赞刘雨然,被岑卿浼和李晨霞投射过来的手电光线强势扼杀。 书架的一侧都会标明书籍所属的种类,李晨霞找到了“自然科学”的类别,发现了一本硬壳书《世界的引力》。 他们赶紧翻看,还真的在书的中央有个镂空的槽,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找到了!雨然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多书里你都能找到钥匙!”陈硕兴奋地说。 岑卿浼和李晨霞叹了口气,他们慢了一步,没能阻止陈硕的尬吹。 当他们三人都去开门的时候,岑卿浼发现舒扬的态度很平淡,他拿着手电筒照射着图书馆的四周。 岑卿浼没有去凑陈硕他们的热闹,而是选择待在舒扬的身边。 “咔嚓”一声,墙壁上的门开了,但没想到里面只是一个空的类似储物间的位置,陈硕他们敲了半天,发现储物间里面是实心的。 这时候广播响起:“发现曾经藏匿尸体的地方,护士在五秒后将进来巡查。单身的人将被带走。” 走廊里响起“咔哒咔哒”高跟鞋的声音,带着回响,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单身的人会被带走啊!快点抱起来!” 李晨霞和刘雨然紧紧抱在了一起。 岑卿浼明白了这个任务的用意,他们有五个人,怎么样都会有一人落单。 “嗷嗷嗷——阿卿我来了!” 陈硕这时候才想起了兄弟,朝着岑卿浼的方向奔过来。 但是护士已经抵达了门口! 岑卿浼正要寻找舒扬,有人从后面拽了一下他的手腕,下一秒他就被人搂进了怀里。 呼吸提在了喉咙里,舒扬的唇离他的额头好近! 护士走了进来,图书馆里一片安静。 “让我看看是谁熄灯之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的禁闭室等着你。” 护士路过了李晨霞和刘雨然,两人抱得紧紧的,不敢看护士开了瓢的后脑勺。 接着她又走向了岑卿浼和舒扬,岑卿浼下意识往舒扬的方向凑,舒扬的一只手抬了起来,遮住了岑卿浼的脸,将他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咚——咚——咚——”岑卿浼不确定听到的是自己的还是舒扬的心跳。 等到护士走远,岑卿浼才确认那是舒扬的心跳,那像是来自某个未知的深处,让人下意识想要去探究、去分辨,甚至于倾听都会莫名上瘾。 第31章 跟我走 护士已经离开了图书馆。 刘雨然捂着心口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抓走呢!” 李晨霞惊讶道:“诶?陈硕!你怎么没被抓走啊?” “大概是因为我抱紧了大卫的大腿,不算落单吧!”陈硕正抱着一尊白色石膏像。 岑卿浼赶紧向后退了半步,离开了舒扬的怀抱。 他莫名想要看清楚舒扬的表情,但是当他抬起手电,舒扬却背过身去。 真可惜啊,大家都说舒扬碰不得,可是刚才他俩抱一起了,却没看到舒扬什么表情。 “也就是说刚才那道门是错的,打开它会触动护士抓人?”李晨霞说。 “也不一定。万有引力的方向是哪里?”舒扬问。 岑卿浼眯起了眼睛,低声道:“是向下的!所以那个通道不是在墙面上,而是地板?” “这可能吗?一般密室的空间都是平行的,如果还有地下层的话,那不是楼下也属于这家密室逃脱?”刘雨然觉得不大可能。 陈硕也认同,“是啊,一般都是在墙上设计一扇门,通往另一个房间。” “找一下就知道了。”舒扬说。 他们三个虽然不同意岑卿浼的观点,但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找了起来。 “地板都是木质的,没有看出分割的痕迹。”李晨霞找的很仔细。 岑卿浼的手电筒灯光扫过,发现在这间图书馆的阅读区有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上还摆放着茶具、烛台和花瓶。当然花瓶里的都是假花。 而桌子的下面铺着一张方形的地毯,地毯很旧,落了一层灰。 舒扬直接扣住圆桌,把它搬开,桌上的东西连晃都没晃一下。 岑卿浼把地毯拉开,果然看到一个方形的门。 “找到了!门找到了!” 岑卿浼的话音落下,其他人围了过来。 “岑卿浼你真厉害,竟然能从万有引力联想到真正的通道在地上!”刘雨然对岑卿浼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这一整个游戏,他跟舒扬都在找线索,哪怕NPC来吓唬他们了,他也没像陈硕那样一惊一乍。 岑卿浼看向一旁的舒扬,“那是舒扬的提醒啊,重力的方向是向下的。” 他们试着拉了拉门,结果发现根本打不开。门把手的下方有一个锁孔,看来是要找钥匙打开的。 “提示是什么?”岑卿浼沿着门的轮廓照了一下,发现了一行小字,“女神的微笑?” “女神的微笑是指什么?”李晨霞想了想,“这个图书馆里有什么跟女神有关吗?” “是不是那幅画啊?钥匙就贴在画框后面之类?或者画框后面有暗格?”陈硕用手电筒照向墙上挂着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大概是因为光线太暗,又或者这幅画仿得太粗糙,画框中的女人表情嘴上戴着笑意,眼底却透着诡异。 “她真的是在笑吗?”刘雨然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岑卿浼皱了皱眉说:“蒙娜丽莎虽然很有名,但她不是女神啊。” “管它呢!是不是都先把画拿下来看看呗!要没有钥匙我再给她挂回去!” 在这个密室逃脱里,陈硕觉得自己像个废人,总得找机会表现一下,不然怎么在刘雨然那里刷存在感呢? 他费了老鼻子的力气,一个人要拿那幅画还是困难了点。 他转过头去看向岑卿浼,意思是:兄弟诶,别让我丢人,赶紧来搭把手吧。 岑卿浼叹了口气正要过去,舒扬却抬起手正好搭在了岑卿浼的肩膀上,这还是舒扬第一次对某个人做出这样随性的似乎和对方很相熟的动作。 “那个画框应该不能拿下来,你试着向侧面推一下。”舒扬说。 “真的?”陈硕把画框斜着一推,画框后面还真隐藏着一个空间,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那个空间里掉了出来。 手电筒的灯光一照,发现竟然是个人头,一半保留着人脸,另一半只剩下骨头,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啊啊啊啊——”陈硕向后一退,跌坐在了地上。 头顶的广播提示:“触动死者怨灵,将接受血浴处罚。请自行寻找遮蔽物,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舒扬扣住岑卿浼的肩膀,直接把他带到了圆桌的下面。 “钻桌子——” 李晨霞的反应也很快,拉着刘雨然躲到了另一张书桌下。 陈硕刚被那颗假头给吓傻了,好不容易爬起来,就听见“噗啦”一声,竟然是距离那幅画一米左右的天花板上挂着的一个小桶子忽然翻了,不知名的液体浇了下来,陈硕冷不丁被淋了一脑袋。 “我草——我草我草!”陈硕爬了起来,“这是血吗?这该不会是什么红色颜料洗不掉吧!有毒没毒啊!” 岑卿浼和舒扬从桌子下面出来,看见的就是陈硕像落水狗一样,头发紧贴在头皮上,肩头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水。 四个手电筒的灯光都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终于如愿以偿C位出道,刘雨然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我现在是不是特像被拍烂了脑袋啊?”陈硕可怜巴巴地问。 “你想太多了。设定虽然是怨灵的鲜血浇灌了你,但实际上就是自来水。”岑卿浼说。 “我这儿有纸巾,你赶紧擦擦。”李晨霞把纸巾递给了陈硕。 “还擦什么啊,直接把上衣脱下来,擦完了脑袋再把水拧干。”岑卿浼说。 “我咋感觉你有点幸灾乐祸?”陈硕仔细观察着岑卿浼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幸灾乐祸呢?我对你身先士卒的行动力深表敬佩,对你为解密事业付出的努力也深表尊重。” 岑卿浼这么一说,旁边的刘雨然就捂着嘴巴小声笑了起来。 她刚想要对岑卿浼说什么,舒扬开口道:“我们还没找到‘女神的微笑’。” “是啊,赶紧找,别浪费时间。不然十点了都回不了家。”岑卿浼拿着手电筒又去找其他的线索了。 刘雨然失落地拿着手电筒找线索,她想着自己得认真起来,不发挥点作用的话,岑卿浼可能都不会再注意到她了。 她忽然注意到,在图书馆里总共有四座石膏雕像,分别是大卫、思想者、抱鹅的少年,还有一尊女性雕像。 “你们快看,这里所有的雕像里只有它是女性的形象,它会不会就是希腊传说中的某位女神?”刘雨然兴奋地问。 岑卿浼却有些尴尬地用手电筒照了照它的中间,大家忽然不说话了。 “这是……这是个啥?上面也有?下面也有?人妖也能成为世界著名雕像?”陈硕满眼惊讶。 舒扬开口道:“这是雌雄同体的赫马佛洛狄忒斯,希腊神话里赫尔墨斯和阿芙罗狄之子。因为被水泽仙女的疯狂追求,两人变成了一个人,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额……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应该不算女神吧?”岑卿浼抠了抠脸。 “等等,你们看,这尊雕像下面有个小凹槽,盖子好像可以打开!说不定钥匙就在下面!”陈硕眼睛一亮。 岑卿浼向后退了半步,“你确定要打开?” 陈硕立刻抬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泼狗血的机关,试探性地看向旁边的刘雨然和李晨霞。 “既然有盖子,不打开看看就会很难过啊……”刘语然小声道。 “那就……开吧。”岑卿浼退开了一些。 陈硕把盖子抠开,结果里面是个空巢。 大家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它果然不是女神啊!”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广播又响了起来。 “有某个小贼试图盗取疗养院的重要资产,保安已出巡,请在三十秒内藏好自己,否则将会被保安带走,感受特殊治疗。倒计时开始——” “我草?要在这个破图书管理藏起来?藏哪儿啊?”陈硕傻了眼。 “桌子下面吗?这一眼就能看到啊!”刘雨然慌了神。 “还是把书架推到一起?”李晨霞问。 倒计时让大家一时慌了神。 岑卿浼开口道:“女孩子快点藏蒙娜丽莎后面!” 得到提示的刘雨然和李晨霞也顾不上里面那颗吓人的假头了,赶紧钻了进去。但那个空间太小,陈硕抬起腿想进去,但是根本进不去。 岑卿浼的手腕被扣住,他一侧脸发现是舒扬。 “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 三个字而已,那种义无反顾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 刘雨然焦急地叫嚷着把画框挪回来的声音,李晨霞给陈硕出主意的声音,还有广播里的倒计时,忽然就都不重要了,岑卿浼看着舒扬的背影,有一种看过无数遍,莫名怀念又万分依赖的感觉。 舒扬把岑卿浼带到了书架背后的那个储物间,低声道:“进去。” 岑卿浼刚爬了进去,舒扬也抬腿跨了进来。 “陈硕……陈硕怎么办?” “装不下他了。躲门后。”舒扬回答。 陈硕听见了舒扬的那句话,他正想冲过来,“挤挤!我没那么胖!” 但是头顶的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五秒了。 岑卿浼高喊道:“来不及了陈硕!你快藏起来!” 说完,舒扬单手利落地扣住书架,把它拉了回去,只剩下手电筒的光线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卧槽!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陈硕转过身,躲到了门后,心里不断祈祷NPC可别发现他。 ……就算发现了他也别吓唬他。 走廊上再度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不是高跟鞋的声音,更像是男人的。 储藏间没有光,岑卿浼和舒扬担心手电筒的光从缝隙里溢出去,都不约而同地把手电筒关掉了。 当脚步声越来越近,岑卿浼屏住呼吸下意识向后靠,手心也冒起了冷汗。 这里的空间也就衣柜的大小,岑卿浼几乎跟舒扬肩膀靠着肩膀,半蹲在里面。 为什么舒扬那么有定力呢?明明舒扬的个子更高,蜷在里面会更累,可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岑卿浼下意识去倾听舒扬的呼吸,但他太沉静了,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岑卿浼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被关在密闭空间里逐渐失去意识最后失去呼吸的梦。 孤独地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终止一切。 岑卿浼的心脏忽然越跳越快,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密室游戏,而是他忽然担心自己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个人天荒地老。 他下意识向旁边摸了摸,想要确定舒扬的存在。他以为自己会碰到舒扬的鞋子,但那个地方空无一物。 心率陡然加速,他的双腿早已经蹲麻,慌乱之下失去平衡朝着面前的书架栽了下去。 完了完了! 紧接着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揽了回去,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叫出声。 “我在这儿呢。”舒扬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他离得很紧,说话时带起的气流落在岑卿浼的耳廓上。 那一刻……就像从深渊回到了人间。 岑卿浼虽然被捂着嘴,但是却大口呼吸着,舒扬的手臂传来的力度感让岑卿浼有种溺水求生忽然上岸的错觉。 “慢一点。” 舒扬扣着岑卿浼的肩膀,带着他向他的方向侧倒,接着把他勉强蹲着的腿也向另一侧拉过去,岑卿浼的重心完全落在了舒扬的身上。 岑卿浼感觉到舒扬侧了过来,后背抵在一侧的墙上,缓缓坐下去,脚踩在对面的墙上,然后撑起岑卿浼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个人型沙发。 岑卿浼的后背贴着舒扬的胸膛,这一次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时的起伏。 舒扬的胳膊抬起,轻轻将他圈住。 岑卿浼发麻的腿一点一点恢复了意识。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停了,岑卿浼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再等一会。” 这还是岑卿浼第一次在黑暗的环境里听一个人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但声音却没有那么冷淡,带着一种柔软的温热感,让岑卿浼产生被对方哄着的错觉。 忽然,脚步声又响了,而且还正好路过他们的书架。 那个NPC竟然没走!真的是太敬业了吧? 脚步声逐渐去到了图书馆的另一侧,舒扬靠在岑卿浼的耳边问:“你刚才忽然很害怕,怎么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总感觉随时会轻轻咬住岑卿浼的耳朵,让人心痒。 “我……想起之前做过的梦……我被关在一个又黑又小的地方……我也许是被埋起来了吧……又好像是在一辆车里,但是车子打不开……” 舒扬的手臂微微收拢,岑卿浼向后贴得更紧。 “然后呢?” “……我就憋死了。”岑卿浼想舒扬一定会觉得自己的梦很离谱吧。 第32章 裤子……漏风了) “那你记着如果再做了这样的梦,如果是车里,可以找找看能不能够到备用轮胎。” “里面有气。”岑卿浼笑了,“还有其他生成氧气的办法吗?” “好好学化学。”舒扬说。 岑卿浼靠着他抿着嘴笑了。 这时候挡住他们的书架被推开,几束灯光照射了进来。 岑卿浼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我草?我在门后边吓得要死生怕被疗养院的保安给抓走!你俩倒好?躲里边儿谈恋爱嘛!”陈硕不开心地喊了起来。 岑卿浼被自己给呛着了,“陈硕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舒扬把岑卿浼给撑了起来,两人从这个储藏间里爬了出来。 刘雨然的声音里还带着颤,“我刚才真的以为我们来不及找藏的地方了!那个假头一直在我和李晨霞之间,我俩还得把它推开……真的好吓人啊!” 李晨霞呼出一口气来,“我估摸着无论是蒙娜丽莎后面的那个空间还是书架后面的储物间,都是给玩家躲藏用的。” 陈硕本来还蔫着,听李晨霞这么一说忽然又来了精神:“看来之前犯的错误,都给之后过关做了铺垫啊!” 岑卿浼无奈道:“你怎么不说这一关也是个错误呢?” 舒扬用手电筒照向那些书架,“现在就剩这些书架了。也许‘女神的微笑’就在这些书里。” “不是吧,这些书有好多啊!”刘雨然说。 “应该跟书有关,不然疗养院图书馆的设定就没派上用场。”岑卿浼皱着眉头想了想,“这版密室逃脱是围绕一个作家展开的。他是个什么作家来着?写小说的吗?” “成名作《笑容之下》,女主原型是那个作家的邻居,也是他的缪斯。”舒扬将进来之前的背景介绍复述了出来。 “缪斯就是女神啊!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本书!历史、科学这些的书架都不用找!它这个应该属于文学类!” 岑卿浼说完,大家就拿着手电筒一排一排书架找过去。 岑卿浼来到了一排书架前,照了一下标牌,上面写着“畅销文学”,心头一喜就寻找了起来。 在书架的第三排,岑卿浼真的找到了那本《笑容之下》,他一抬头刚想要叫其他人,却正好从空隙之间看到了一只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手电筒余光下,有着优美的轮廓,眼睫留下疏淡的影,就像蝴蝶的薄翼,而眼睛里透出来的微光,像是要融化一切。 “你找到了?”舒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岑卿浼暗自倒吸一口气,“找……找到了!” 舒扬从另外一面绕了过来,他每靠近一步,就仿佛有野草在心头滋长,越想要冷静压抑欲盖弥彰,就越是肆意蔓延。 岑卿浼把书给了对方,《笑容之下》的标题下方就用烫银的小字写着:致女神。 这妥妥的就是开门提示里的“女神的微笑”啊。 舒扬把书打开,在书封套的侧面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大家兴奋无比,围住了地上的那扇门。 “这一关总算要过去了啊!下一关可别再吓唬人了!”陈硕呼出一口气来。 “得了吧,也许下一关更凶险!”李晨霞说。 岑卿浼用钥匙拧开了门锁,但是这个门锁估计有什么弹簧装置,只要松了力气,门锁就会转回去,门也会自动关闭。 “我的老天鹅,这算是怎么个机关?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一个人在外面的意思吗?”陈硕有点着急了。 李晨霞把手电筒照在钥匙上,“上面好像有字?先拿下来看看!” “‘光的重量远超你的想象’。这是什么意思?”岑卿浼眯着眼睛,还好钥匙上刻的字够深,不然他们都忽略这个线索了。 “这里唯一有光的东西就是咱们的手电筒了。难不成是要我们集中手电筒来照它啊?”陈硕不解地说。 “那怎么可能!它说的是光的重量……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跟光有关,而且还有重量?”岑卿浼试着用这个密室的逻辑去分析。 “动作快点儿吧,可别又赶上护士来抓人了。”陈硕看了看图书馆门外,黑洞洞的,生怕听到白衣护士姐姐的高跟鞋声。 大家又要起身去找跟光有关的东西。 舒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圆桌,把圆桌上的烛台拿了过来。 “开锁。”舒扬只说了两个字。 岑卿浼从他拿起的烛台下面看到了一个凹槽,正好对应锁的形状。 他拧开了锁,舒扬直接就把烛台砸了下去,锁就被固定住了。 “我槽……光的重量是指烛台?” 岑卿浼看舒扬拿烛台的架势,“应该只是烛台的样子,里面肯定不是蜡做的吧?我看它的分量不轻。” “大理石吧。”舒扬淡淡地回答。 然后他拿着手电筒第一个走了下去。 这下面是几节楼梯,其实就是个复式结构,他们正好从楼上到达了楼下。 所有人紧张了起来,生怕在这黑漆漆的环境里忽然又冒出一个NPC,把他们从楼梯上吓得滚下去。 楼下的空间要狭窄很多,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四面,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浴室。 当刘雨然的手电筒扫过靠墙的浴缸,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她吓得惊叫了出来。 “啊呀!” 大家心头一紧,还以为浴缸里的是NPC,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 舒扬却很淡定地走了过去,手电筒的灯光直射那家伙的脑袋,发现那是一个假人。 “我的妈……差点吓尿我啊……”陈硕咽下口水。 岑卿浼四下看了看,“这间房间应该是疗养院某个房间自带的浴室……里面的人难道就是死掉的作家?” 舒扬摇了摇头说,“恐怕不是,浴缸里的假人是女的。那个作家是男人。” “快看,浴室的门在这里!但是拧不开,应该是上锁了!问题是……钥匙在哪儿啊?”李晨霞找到了出去的门。 大家四下寻找有关钥匙的线索。 “天花板上有字!”刘雨然的手电筒聚焦在一行貌似用鲜血写成的字上。 “钥匙属于死亡?这是什么意思?这故弄玄虚的……”陈硕仰着脑袋说。 “哈,这字可真丑。”岑卿浼半开玩笑地说。 李晨霞皱起了眉头,“在这间浴室里,唯一跟死亡沾边的就是那个死掉的假人,难不成钥匙在假人的身上?” “不是吧……那浴缸里的水黑黢黢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别告诉我咱们还得把假人从浴缸里抬出来?那非得……” 陈硕正抱怨着,岑卿浼拽了拽他的袖子,“哥们儿看看浴缸边人家给你立了牌子了——此水剧毒,严禁触碰!” “啥?那我们怎么隔空取物啊?”陈硕一脸疑惑。 “既然知道了钥匙在假人身上,那就一定会有什么提示告诉我们取出来的方法。”岑卿浼拿着手电筒在浴缸边细细地看。 舒扬半蹲在他的身边为他打光,岑卿浼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果然当舒扬在光线不明亮的地方,脸上的红疹不再是问题,轮廓变得更加突出,岑卿浼想象着如果舒扬脸上的过敏好了,会是什么样子。 “有字。”舒扬抬了抬下巴,视线朝下的时候眼睛也垂了下去,透着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淡定。 岑卿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浴缸边缘有一行小字:你的倒影吸引水中的小鱼。 “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人都死了还写诗呢?” 岑卿浼眯起了眼睛,琢磨着说:“‘你的倒影’是什么暂时还闹不清楚。但是水中的小鱼……按照天花板上的提示,钥匙是在尸体身上的,而尸体又浸泡在有毒的水里。所以我认为这个‘水中的小鱼’是指钥匙。而‘你的倒影’就是拿到钥匙的关键。” “啊啊啊!我明白了!‘你的倒影’是P家的一款沐浴露,卖了好多年了!这里又是浴室,说不定可以找到这种沐浴露!”刘雨然兴奋地开口道。 她还是第一次在寻找线索方面提供了有效的信息。 大家举着手电筒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那款名为“你的倒影”的沐浴露。 陈硕把沐浴露的盖子拧开,发现里面装的就是水,“我怎么觉得这瓶子特沉呢?” “是吗?”岑卿浼把瓶子接过来,直接把水倒掉,竟然从里面倒出了一条坠子。 “这是什么?作家跟这个尸体的定情信物?”陈硕问。 “我明白了!这是磁铁啊!‘你的倒影’吸引‘水中的小雨’!意思是这东西能把钥匙从浴缸里给吸出来!” 岑卿浼说完,大家都兴奋了。 舒扬的胳膊长,他拎着坠子沉入水里,晃了晃,还真的从水里拽出来一把钥匙! “太好了!我们赶紧下一关!” 陈硕接过钥匙就把门给打开,又是漆黑一片的卧室。 卧室里面有张床,还有简易的书桌,上面还放着一本笔记本,看来就是作家曾经写作的地方。 刘雨然和李晨霞打开笔记本研究,岑卿浼正要过去跟着一起看,没想到有一双手竟然抱住了岑卿浼的腿。 他心头一惊,低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NPC竟然从床下面爬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所以在黑暗中不显眼! “卧槽!卧槽!”岑卿浼着急的要挣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刘雨然吓得笔记本都掉落下来了。 舒扬不说二话就去扯开那个NPC,谁知道那个NPC执着得不行,先是抱住岑卿浼的腰,被舒扬一推,直接把岑卿浼的校服裤子给拽了下去。 “我的妈呀——我的裤子!我的裤子!”岑卿浼有点慌了,因为这个npc像是对他的裤子充满执着。 他们进来玩之前就约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暴打npc,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双方焦灼。 舒扬帮岑卿浼拎着裤子,npc的本意是想把岑卿浼拽到床下,但是演变成拽他的裤子。 于是在一阵“嘶啦”声之后,岑卿浼感觉自己的裤子……漏风了。 “别拽了!破啦!破啦!”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之下,NPC终于回到了床下躲了起来。 “哦哟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陈硕估计受尽了这辈子惊吓的总和。 “呜呜呜,还好被NPC抓住的不是我……”刘雨然也心有余悸。 “咱们……咱们赶紧开门!我刚从日记里看到,说被拉去做实验的人最后会被烧成骨灰,藏在院长的办公室里。所以下一站应该就是院长办公室了。”李晨霞说。 岑卿浼捂着自己破了的校裤,忽然想起了今天收到的那条短信——【今晚看好自己的裤子。】 果然裤子没看住啊,这位发信息的算命大师不是西贝货,连这都能算出来,真他么的太神了!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舒扬正在脱他的夹克。 他把夹克绕在了岑卿浼的腰上,袖子打了个结用力一勒。 “呃——”岑卿浼差点没背过气去。 舒扬就面对着自己,低着头,把袖子的另一端从结里扯出来。 “你睫毛好长啊……”岑卿浼还没反应过来,称赞就脱口而出。 舒扬很轻地哼了一声,“这算彩虹屁吗?你继续。” 就好像得到了某种许可,岑卿浼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心里面的话。 “鼻梁好高,鼻子也挺。” “哦。” “眉骨也好看。”岑卿浼的声音里扬起了笑意。 “还有吗?” “舒扬,你绝对骨相帅哥,而且越老越有魅力那种。” 岑卿浼一脸真诚。他只是想要舒扬知道,就算满脸红疹看起来有点凶,但还是会有人透过那层皮囊看到他美好的地方。 舒扬的指节在岑卿浼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他既没有叹气也没有哼,岑卿浼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另外三人正在研究门锁,百思不得其解,手电筒的灯光不约而同照像他俩。 “你俩拍偶像剧呢?下一秒是不是要开亲了?”陈硕调侃道。 “拍偶像剧?你见过这么拉胯的偶像剧呢?”岑卿浼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走吧,永远的男主角。”舒扬拽了一下岑卿浼腰间的袖结。 岑卿浼赶紧跟了上去。 还好这不是根据提示找线索拿钥匙了,而是直截了当的一把密码锁。 岑卿浼一看就笑了,“这密码还挺直观简单的。” “啥,这数字排成两列,旁边又有两列数字?”陈硕挠了挠脑袋。 “你把左边的两列按照右边的数字连起来,就会形成新的数字。密码是352。赶紧开门吧。”岑卿浼笑道。 第33章 镇魂卡 “哦哦!我明白了!” 大家赶紧把密码锁打开,面对他们的又是幽深的走廊。 “看来,下一步就是寻找院长的办公室了。” 一行人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在墙上发现了去往院长办公室的提示。 “院长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啊。” 舒扬一只手向后抓住了岑卿浼腰上的袖结,另一只手握着电筒走在最前面,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队形,两个女生在中间,陈硕在最后面。 尽头果然有一间房间,门上挂着牌子“院长办公室”。 牌子被做旧了,上面还故意染上了血渍。 门旁边有用红色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大意是要他们中的一个敲门三下,三下之后院长的鬼魂就会出来追他们。 他们必须把院长的鬼魂引入之前那间卧室,然后把鬼魂锁在里面。 “天呢,万一院长的鬼魂跑得快,咱是不是还得留一个人抱住他?” 陈硕话刚说完,大家的目光就都看向他。 “别啊……你们这是要抛弃我通关吗?”陈硕的笑容有些惨烈。 李晨霞轻笑了一下,“我们刚刚看了留在书桌上的笔记,里面有一张镇魂卡。只要院长的鬼魂进入了那间房,把镇魂卡贴在他的身上,他就不能动了。” “那很好办,陈硕负责去敲门,敲完了你就赶紧跑回来,然后我们贴墙躲着,然后咱们胳膊最长的舒扬哥哥负责从门后给他一把贴住!”岑卿浼说。 大家都很同意这个安排,只是这么指挥舒扬真的可以吗? “走吧。”舒扬拽了一下岑卿浼的袖结,看样子是同意了。 所有人各就各位,陈硕来到院长办公室的门前,抬起手敲了三下门,还没等门开,人就跑了回来。 十几秒之后,门纹丝不动。 大家又对陈硕使眼色,陈硕只好快速冲过去,又敲了三下门,奔了回来,门还是没反应。 “再去啊。”岑卿浼扬了扬下巴,“你慢一点,敲完了听见动静了再跑。你相信我,从门打开到抓住你没有个两三秒是办不到的。” “那也许……NPC没就位呢?”陈硕生怕自己刚跑门口还没敲门,NPC就出来了,那自己可就来不及了。 “我来!”李晨霞一咬牙,跑了过去,她比陈硕淡定许多,很有节奏地敲响了三下,甚至侧耳倾听,但是十几秒过去了,真的没有动静。 李晨霞还慢悠悠地走了回来,边走边回头观察门的反应。 “这该不是耍我们吧?” 她退回到了卧室里,大家互相用眼神交流着。 岑卿浼说了句:“那我去试试。里面的NPC也许就是在用这种方法突袭我们。” “敲完三下立刻就回来。”舒扬说。 岑卿浼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岑卿浼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是舒扬说的,就是对的。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门前,抬手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他没有等待,转身就快步跑回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身影闪了出来。 “卧槽——”岑卿浼疯了一样往回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都碰到了他绕在腰上的夹克衫! 这人跑好快! 岑卿浼冲进了卧室,眼见着那个NPC就要把他扑倒,一只胳膊伸了过来,直接把NPC拦腰挡住,所谓的镇魂卡“啪”地一下贴在了NPC的胸口上。 “靠!”NPC低咒了一声。 岑卿浼回过头来,看到那个NPC竟然是舒骏!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黑暗掩盖住了料子的廉价,领口别着白色的帕子,金发扎在脑后,还戴上了一副眼镜。 “你可真够……斯文败类的,哈哈……”岑卿浼尴尬地笑了笑。 舒骏遗憾地摊了摊手,“我本来很期待把你抓住,听见你惊叫,感觉你在我怀里挣扎,然后你一回头发现是我,露出呆呆傻傻的表情……” 岑卿浼觉得自己脑子要打结了,他从舒骏的身边路过,“闭嘴吧,你已经被发了镇魂卡。” 说完,大家都拿着手电筒进入了院长的办公室。 “这个地方不会还有NPC吧?”陈硕战战兢兢地问。 “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房间也不是很大。只是……那个作家的遗体真的会藏在院长办公室里吗?”李晨霞问。 “那就看是以什么形式来了。完整的遗体我觉得不大可能。”岑卿浼一边翻着办公室里的东西一边说。 这时候舒扬站在办公桌的边上,用手电筒敲了敲放在桌角的花盆,花盆里还栽着茂盛的假花。 岑卿浼走过去,发现假花和花盆之间有缝隙,就向上一拎,灯光聚焦过来,一个骷髅头正看着他们,眼睛的部分黑洞洞的,像是有话要倾诉。 “啊呀!”刘雨然被冷不丁吓了一下。 “雨然你别担心,这就是塑料的骷髅。”陈硕赶紧安慰道。 岑卿浼花盆的底部还发现了一枚戒指,上面雕刻着作家的名字。 “所以说这就是作家的头?他应该是被火化了,然后被放进了花盆里?” “这院长可真够变态的,把人弄死了还得让人家在他办公桌上陪着他!”陈硕义愤填膺。 李晨霞用手电筒四下照了一遍,“那现在就差作家的手稿了。” 大家又继续翻找了起来,书桌的抽屉是空的,床下也是空的,就剩下衣柜了。 衣柜一打开,也是空的。 “这院长也真够穷的,到处都空空如也啊!”陈硕抱怨了起来。 舒扬却用手电筒敲了敲衣柜的顶部,大家把脑袋探进衣柜里,再向上一看,发现衣柜里面的顶部竟然悬着一个扁盒子,他们赶紧把盒子拿了下来。 “这要不是有舒扬的身高,咱们还没那么容易发现衣柜里悬着这玩意儿啊!”陈硕感叹道。 这是个密码盒子,盒子上面就写着密码提示。 可上面却都只有一些横线和竖线,有的长有的短。 “这是……卦象吗?不会搞的这么玄学吧?”李晨霞抬了一下眼镜。 “这个跟之前做过的智商测试有点像。我觉得要么是左边的和右边的叠加,要么是左边和右边的抵消。”岑卿浼说。 舒扬侧过脸,低声道:“右边的抵消。” “诶真的。第一排这两个应该是1!”陈硕说。 “照这个逻辑,密码就是1314!”刘雨然兴奋了起来。 大家把密码箱打开,果然看到了手稿,上面的字是钢笔写的,做旧的纸面,这道具还挺认真。 “哦——找到了!终于通关了!” “太好了!我觉得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 刘雨然拿着手稿,李晨霞端着那盆假花走了出去。 舒扬和岑卿浼跟在最后面。 “本来还以为是挺无聊的活动呢……没想到还有点意思。至少气氛还挺像那么回事。”岑卿浼对舒扬说,“不过你淡定得就像玩了无数遍了。你之前是不是来过啊?” 舒扬回了一句:“之前,我都是在外面等着你。” “等我干什么?”岑卿浼好奇地问。 “等着给你遮屁股。”舒扬回答。 岑卿浼抓了抓后脑勺,“这是你编了一个‘假如’的情况吗?” “算是吧。因为……从前你觉得我很闷。”舒扬回答。 “可我现在觉得你很有意思啊。果然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是酷,越是不理人,我就越觉得你内里有货,值得探究。”岑卿浼说。 他们来到了前台,留着小雀斑的客服正在跟他们做问卷调查。 岑卿浼摸了一下口袋,惊道:“啊呀!我的手机!手机落在密室里了!” 舒骏叹了口气,“所以,这也是我们让玩家把手机寄存了再进去的原因。现在又要进去找手机了!” 舒扬开口道:“估计最有可能的是埋伏在床下NPC跟你纠缠的时候,掉在那里了。” “是啊,我也觉得最有可能是那一下!”陈硕拿出手机拨打岑卿浼的号码,暂时没有回应。 “大家一起去找吧!” 于是陈硕一边打着手机,一群人一起回到了密室,却没有听到岑卿浼的手机铃声。 “阿卿,你手机是静音了吗?” “是啊,不然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忽然响了,还不把人吓死。”岑卿浼有点着急了,手机玩掉了,他真的会被焦婷把耳朵拧下来。 岑卿浼刚要钻床下,舒扬摁住了他的肩膀,“都漏风了,我来吧。” 是啊,自己要还趴下去找手机,夹克都这不到他破了的地方,到时候手电筒聚焦过来,估计陈硕能把这糗事说到十年后的同学聚会。 舒扬半边身子探了进去,陈硕一打电话果然有手机一亮一亮,舒扬把它拿了出来,扔给了岑卿浼。 “还好找到了,吓死人了。”岑卿浼觉得刚才NPC带来的所有惊吓都没有丢了手机真实。 “九点半了,到家就十点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李晨霞说。 舒骏还一路把他们送到了楼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舒扬走了过去,靠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哈?什么?”舒骏露出惊讶的表情。 岑卿浼刚想问舒扬说了什么,舒扬就到马路边拦了一辆车,“裤子漏风的人还不赶紧回家?” “来了来了!”岑卿浼赶紧追上了舒扬,上了出租车。 其他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身为老板的舒骏冷着脸,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会儿监控,对戴着眼镜的雀斑小哥说:“王麟,你过来一下。” “老板,有什么事吗?”王麟进了舒骏的办公室。 忽然之间,舒骏一拳迎面而来,惊得王麟抬起胳膊挡在了眼前,但是舒骏的拳头却稳稳停在了王麟的面前。 “你胆子挺肥,把主意都打到客户的手机上了?”舒骏冷笑着开口道。 王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辩驳道:“那个……那个学生的手机不是找……找到了吗?” “因为你偷的不是手机,而是手机里的信息吧?所有的铁皮柜你都有备用钥匙,你不需要拿走手机,打开来一个一个把他们手机里的资料上传!我哥那位同学的手机也是,你故意在当NPC的时候抱住他,也是为了把他的手机顺势偷过来。你传完了他手机里的资料之后,就把他的手机扔在床下,对吗?”舒骏冷声问。 “老板……我……我……” “你用什么东西偷的人家手机里的资料?交出来!”舒骏冷声道。 王麟赶紧从口袋里把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交给了舒骏。 “谁让你偷的?”舒骏咬牙切齿地问,“你要是不肯说,我先揍断你的骨头再送你去见警察!” “我……今天晚上那几个客人来了之后,我正好到更衣室去换NPC的衣服,我的更衣柜一打开,就有个信封掉了出来,里面是这个小东西……还有我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叫我用这个东西去拷贝所有客户的信息……我的账户里忽然多了五千块钱……还说如果成功了再给我五万……” 王麟本来就心虚,被舒骏一吼,就什么都说了。 当时他想着就是几个学生的手机能有多重要的资料,就照着做了。 舒骏拿着那个小东西一看,脑仁都在痛,他怀疑这是个无线数据发射器。 他打了个电话给舒扬,“哥,我估计你同学手机里的信息都被拷走了。你们得当心点,什么账户的密码都赶紧改了吧!你们不都是些学生吗?要拷贝信息,拷贝我这个小老板的不比你们这些学生有用?” 舒扬淡淡地说:“你报警就好。” “成!那什么,跟小岑也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他来我这儿玩,裤子破了不说,手机里信息还被拷走了。我请他吃个饭吧……” “他是我的人。” 手机另一端冷冽至极的声音让舒骏的心肺都有种被冻住的错觉。 “我……我明白了……”舒骏傻傻地挂掉了手机。 而另一端的舒扬坐在电脑前,其实当他和岑卿浼躲在书柜后面的时候,他就趁着抱着岑卿浼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机跟岑卿浼的手机调换了。 所以王麟扮演的NPC拿走的是舒扬的手机,拷走的也是舒扬的信息,而在那堆信息里,舒扬早就准备好了病毒,对方接收他手机信息的同时,病毒也载入,把对方终端里的资料回传给了舒扬。 但是对方的防御机制立刻被触发,传回来的信息不到百分之五。 舒扬点开了里面的内容,只有零星的一些文档还有照片。 这些照片很明显是在目标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下来的,看起来像是一场IT界的峰会。文档的内容则是一些各行各业的分析报告。从这些信息只能看出来两点。 第34章 押题之王 第一,对方的业务内容和IT业有关,这就跟岑卿浼的父亲岑为谦的专业领域相关;第二,这些各行各业的分析报告说明对方的业务范畴很广泛,很有可能跟大型投资集团有关。 但是会对学生的手机下手的,舒扬觉得对方很可能是岑卿浼的父亲岑为谦的商业对手。 舒扬向后靠着椅背,仰起了下巴,呼出一口气来,然后把这些资料打包发给了一个邮箱。 回到家里的岑卿浼果不其然被老妈给念了一遍。 什么“翅膀长硬了,能把裤子都撑破了”、“要不要再给你买点纸尿裤”之类。 岑卿浼转过身对着镜子看了看,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自己里面的裤子是纯色大众款,既不是超人也不是派大星,不然被舒扬看到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脸面苟活。 他拿起舒扬的那件夹克,明明是很普通的款式,可是被舒扬穿在运动衣外面……怎么就那么帅? 到底是舒扬的衣品好,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岑卿浼也穿上了舒扬的夹克,肩膀宽了一些,袖子也有点长。 啊,有点像初中的弟弟偷穿大学哥哥的外套。 衣领还透着若有如无的属于舒扬的味道。 岑卿浼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密不透光的储物间里,舒扬环抱着他。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最原始最温暖的的起点,他可以永远不被孵化,也无所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立刻拿了起来,发现竟然是刘雨然发来的微信。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有种失落感。 刘雨然:【今天一起玩得很开心,下次再约吧!】 岑卿浼抓了抓后脑勺,刘雨然这些话不是该对李晨霞说吗?毕竟李晨霞是她的闺蜜,而且李晨霞才跟他们是同班同学。 岑卿浼:【好啊。下次让李晨霞再攒局。】 过了几秒,刘雨然又发来了一段语音:【那次你帮我捡发带,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 岑卿浼顿了顿,刘雨然好像是在跟自己找话题啊。 难道……岑卿浼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上学期的小胖子了,陈硕说他讨女孩子欢迎不是假的。 天呐,还有几分不习惯呢! 在短暂的得意之后,岑卿浼看着桌子上橘色的台灯,莫名想起了在书架的空隙间与舒扬对视的那一刻。 岑卿浼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在手机上回复:【希望下一次你的发带会飘到对的人的肩头。】 良久,刘雨然都没有回话。 直到岑卿浼洗了个澡回来,才看到刘雨然的那句:【谢谢。】 他本来应该觉得自己傻透了,那个少年不怀春呢?在十几岁的年纪能跟刘雨然这样甜美的女孩子在一起,一辈子都会回味吧。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的是舒扬的眼睛,舒扬的背影。 他不想舒扬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他期盼着周一的到来,这样自己就有理由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哪怕只是一起去学校。 周日,岑卿浼抱着手机跟夏致、穆宁还有陈硕混战了十几个小时,等到睡前,他们几个才紧张了起来。 陈硕:【我忽然有点害怕明天放分了,哭唧唧】 穆宁:【头一次后悔自己前面的十八年没有好好学习,万一让大家失望可怎么办,哭唧唧】 夏致:【期待明天钟淳变‘真蠢’。】 岑卿浼:【我也在祈祷着明天第一集 团从金字塔的顶端坠落!】 为此,岑卿浼还特地放了一曲《SKYFALL》。 终于到了揭晓胜负的周一,当闹钟响起,岑卿浼的灵魂在抽搐。 他一打开群就听见同学们在讨论,据说杨谨云的数学考了148分,班主任在年级组里笑得好大声。 岑卿浼顿时没了吃早餐的胃口。 陈硕已经提前在学渣小群里抱怨【为什么周一那么近,周五那么遥远。】 岑卿浼垂着头,站在电梯门口,对面传来关门声。舒扬走到了他的身边。 “早啊。” “我中午要吃千味居。”舒扬开口道。 “哈?”岑卿浼歪了歪脑袋。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赢了就请我吃大餐吗?” “你赢?你知不知道杨谨云数学考了148分啊!他理综肯定也发挥的特别好!” “148分并不是天花板。”舒扬淡淡地说。 “呵呵。”岑卿浼欲哭无泪,“我也不要你考150了,你有149我就觉得可以买彩票了!” “谢谢你的体贴。”舒扬回答。 “体贴?我体贴什么?” “没要我考150。” 说完,电梯门打开,舒扬走了出去。 “我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 岑卿浼摇了摇头,和夏致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了。 进了教室,李恒宇和杨谨云正坐在一起,杨谨云一副低调的样子正在看书,李恒宇笑着对岑卿浼说,“这一次我们几个发挥的都挺好呢。” 岑卿浼一时之间不知道回对方什么,只有陈硕和穆宁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一让,你挡到我了。”舒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岑卿浼赶紧让路,舒扬走向角落,路过钟淳的时候落下一句:“这一次他们可能会把你从四大金刚里除名。” “哈?”钟淳一副没听懂的表情。 李晨霞和路姗两个女孩儿立刻凑到了一起。 “你发现没!你发现没!舒扬对别人的事情都不关心,每次出头都是为了岑卿浼!” “发现了!你看崽崽那懵逼的样子,是不是很想RUA?” “唉,就是希望他这次真的能考过钟淳。每次钟淳说他都说的好难听。” 公开处刑总是来得特别快,第一堂课就是班主任老魏的数学课。 老魏走进来的时候满面春风,发亮的额头都快闪瞎他们的眼睛。 “这一次摸底考试大家表现得不错,看来暑假在家里也没有放松学习。我先念一下数学排名前十的同学上台领走卷子,大家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此时的李恒宇已经微微挪开了桌子,方便旁边的杨谨云上台了。 “第一名,舒扬同学!149分!” 全班一阵哗然。 “我耳朵没听错吧?149分?这怎么考出来的,这是人吗?”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去年就能上Q大的学霸呢?” 杨谨云差一点就站起来了,李宇恒也愣住了。 “我真的明明听见老魏夸你数学148啊!”李宇恒小声说。 “那是因为你没听见舒扬149。”杨谨云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舒扬从最后一排走上了讲台,从老魏那里拿走了卷子。 “其实给你150分也不为过,就是我们觉得你大题还是要注意一下踩点得分,养成良好的答卷习惯。哪怕你最后答案对了,过程还是要注意一下。”老魏开口道。 “嗯。”舒扬拎着卷子走过了岑卿浼的身边,卷子的一角蹭过他的头顶。 岑卿浼摸了摸脑袋,心里是惊讶的,这家伙说考149,就真考149了? 接下来是杨谨云、何斌还有李恒宇上台领卷子。 班长这次数学考到了第六名,岑卿浼鼓掌鼓得特别用力,因为这意味着钟淳最多数学考第七了。 “第七名,岑卿浼。老师很惊讶啊,你考了136分啊。千万要绷住啊,把这个状态坚持到高考。” 岑卿浼麻木地推开了桌子,呆愣愣地走过去,身后传来陈硕和穆宁的声音。 “数学考过钟淳啦!” “创造高中以来最好成绩了!” 而钟淳的数学比他低了2分,一整堂课脸都臭得焖鳜鱼了。 李恒宇走过来拍了拍钟淳的肩膀,“不用太在意了。你理综和英语比他好不止一点半点。” “嗯。”钟淳点了点头。他的理综单拿出来也许在班上不是第一,但每科都能排上前五,稳定均衡。 接下来爆爆熊的物理课就直接揭晓小综合的成绩了。 别看爆爆熊平时容易火大,但有些时候又很顾及学生的自尊心。比如发卷子从来按批改顺序来,不念分数。 舒扬拿了卷子之后就又趴下了。 老熊叹了口气说:“你这理科小综合……我们这些老师大概是教不了你了。” 而杨谨云再度爆了高分,小综合292。何斌还有李恒宇也考了280多分。 “还真的是理综不出谁与争锋啊。”陈硕看了一眼舒扬,心想舒扬这下可能要BBQ了。 岑卿浼的理综考了272,这已经比他预想中的高很多了,但是钟淳278。 钟淳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在他看来语文和英语只会把他和岑卿浼之间的差距拉得更大。 下课之后,大家都很好奇舒扬考了多少分,可这家伙正好枕在了卷子上,没人看得到。 陈硕不停地给岑卿浼使眼色,大家都不敢去把舒扬叫醒。 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就算舒扬理综考崩了,也许英语和语文能找回场子呢? 岑卿浼起身走去角落,坐舒扬前面的同学还主动让位。 先是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舒扬的眼睛闭着,睫毛纤长却没有一丝颤动,是真的在睡觉。 岑卿浼先是试着拽了拽卷子的一角,但正好被他的脸压住了。 教室里莫名安静,岑卿浼不小心把卷子撕开了一个角的声音清晰得很。 “干什么?”舒扬的声音闷闷的。 “我化学有个试剂没推出来,你的给我看看。”岑卿浼随口一说。 “哗啦”一声,舒扬把卷子推了出去,就像推垃圾一样,“别吵我了。” 岑卿浼愣在那里,赶紧把皱巴巴的卷子打开,好几个脑袋都凑了过来。 哈……哈哈哈…… 岑卿浼简直要喜极而泣,估摸着有一天自己考上重点大学,焦婷和岑为谦就是这么个心情吧! 他转过身来,把舒扬的卷子打开,上面红色的笔写着298分! “我草——”翟岭第一个没把住,喊了出来。 “这下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他高考分数了!”陈硕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爆爆熊说没什么可教他的呢!我们来看看分扣在哪儿了?” “唉!其实哪里都没错,老师这意思是跳了计算步骤!” “这不就是扣你两分怕你上天吗?” 何斌、李宇恒还有钟淳不约而同地看向杨谨云,他愣在那里,完全没有料到舒扬竟然有那么厉害。 杨谨云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最优秀的孩子,但是舒扬……这个其貌不扬、性格孤僻、每天上课都在睡觉的人,竟然把他比下去两次了? 语文大家差不多平分秋色。这一次岑卿浼有提前背课文,不该丢的分一分都没有浪费,考了个破天荒的123。而钟淳的作文有个论据引用不当,分数才119。但是钟淳并不慌,他等着岑卿浼那拉胯的英语成绩。 要知道岑卿浼可是个wether和weather不分的家伙。 剧情反转又来了,教英语的韩老师把卷子放到岑卿浼桌上的时候说了句:“你英语再上点心,考上Q大、B大不是不可能啊!” 岑卿浼把卷子翻过来一看那个分数,掩饰不住的眉开眼笑:“对于我这样平凡的孩子,太过高远的理想会造成我沉重的一生。能上个一本我老家祠堂都可能会着火。” 韩老师:“哈?” 不少同学都GET到了岑卿浼的意思,异口同声道:“祖上冒青烟!” 韩老师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啊。” 等韩老师走过去,岑卿浼笑嘻嘻地朝着钟淳的方向打开自己的卷子,红艳艳的分数正好比钟淳高了3分。 这就意味着岑卿浼的总分刚好高了钟淳1分。 钟淳的眼睛瞪得就像铜铃,他就是死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岑卿浼能考到自己前面去! 上午的课程结束的时候,年级排名也下来了。 班长才把单子拿回来,大家就围了过去看。 舒扬在第一高高挂着,颠覆了杨谨云两年多来不可撼动的地位。何斌、李恒宇排在第三和第四。 班长第五,岑卿浼排在第六,而钟淳掉到了第七。 岑卿浼走到钟淳的面前,笑着说:“说好了,以后不能再侮辱我和我的朋友了。” “这既不是一模二模也不是高考。”钟淳白着脸说。 把死鸭子嘴硬贯彻到底。 “嗯。但我们约定的就是这次摸底考啊。” 钟淳的牙关咬了起来,夏致怕钟淳又动手,提前走到了他们附近。 “知道了。”钟淳不情愿地说。 “哦对啦!钟淳你以后要叫‘岑淳’啦!听起来真蠢是不是呀!”陈硕起哄喊了出来。 钟淳的拳头握紧,刚要蹿起来,就被岑卿浼按住了。 第35章 ) “陈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不希望别人称呼我们是什么‘死胖子’、‘丑人多作怪’之类,那我们也不给其他同学起听起来不舒服的外号。” 岑卿浼说完,几个女生都鼓起掌来,包括路姗。 他走到最后面,轻轻勾了一下舒扬的后领,“醒醒,押题之王。千味居走起!” 陈硕和穆宁高喊道:“岑卿浼你没良心!请吃饭不带我们就算了,连夏致都不带吗?” “千味居多贵啊!带上你们俩猪八戒,我就得在那里擦一个月的盘子了!” 走在去千味居的路上,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脸上,岑卿浼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追上因为腿长已经走到前面去的舒扬。 “你说……你怎么办到的?能押中那么多题!是不是教研组的出题老师给你开小灶了?还是你其实是校长的儿子?”岑卿浼好奇死了。 舒扬停了下来,开口问:“如果我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我经历过许多遍了。你相信吗?” “哈哈,你说的如果不是无限流小说,我现场表演吃砖!” “这里有地砖、墙砖、粉砖,你选一个吧。”舒扬抬了抬下吧,示意墙角。 他好像又叹了一口气。 “我选奶砖。”岑卿浼指了指便利店的冰柜。 舒扬长腿一迈,又是六亲不认的步伐。 到了千味居里,岑卿浼拿着菜单非常头疼,因为余额不足,他恐怕只够请对方吃一碗红烧牛肉面。 早知道就该把成绩单拍下来给老妈、老爸看一下,这样还能混两个红包啊! 舒扬直接把服务员叫来,开始点菜,“要一个双椒鱼头,一份糖醋里脊,清炒莴笋丝,两碗米饭。” 岑卿浼愣了一下,“我可喜欢这里的双椒鱼头和糖醋里脊了!” “哦。” 但是我没钱买单啊…… 岑卿浼赶紧在学渣小群里请求救援。 岑卿浼:【赶紧,有多少给多少!我请舒扬吃饭不够钱啊!】 陈硕:【您的友情额度已透支。】 穆宁:【您的友谊小船已沉没】 夏致倒是发来了一个红包,点开一看才八块八! 菜已经上来了,色香味俱全,就是想想价格,他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先吃饭,这顿我给你记账。”舒扬说。 岑卿浼一抬头就看到舒扬的手机备忘录:X年X月X日,岑卿浼欠舒扬千味居饭费158元。 “我会还你,我一定还你!” 说完,岑卿浼端起碗开始吃饭,今日的双椒鱼头特别鲜,糖醋里脊也又香又脆。 等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岑卿浼发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杯奶茶还有网红店六十七度出品的空气蛋糕。 “哇,今天的下午茶很丰盛啊。”岑卿浼回头看了看,不只自己有,陈硕他们几个也有。 这个应该是考试进步兑现的下午茶奖励。 他的手机响了,是王忠守打来的。岑卿浼立刻起身走到教室外面去接。 “王警官,您是调查到了什么吗?” “要说调查……确实有点值得注意的地方。比如你怀疑赵长富的赌瘾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打了电话去他的村里,村里人说他偶尔会跟村里其他人一起打牌,但是他很在乎钱,输个几块钱就不会再打下去了。” 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人,到了城里赚钱就会更小心,不太像能欠大笔赌债的人。” “对。而且这几天他的手机根本没有催债的电话或者信息。我问他平常跟谁赌,他就一直说是同乡,还说自己犯事了就不连累别人了。” “那么维修铺的屋檐呢?” “我本来拜托了专业的同事去调查,老师傅竟然跟我说有人来收废铁,他就把掉下来的屋檐当废铁卖了。这也怪我们疏忽,没有及时把屋檐当做证物保管起来。” “因为没有特别明显的证据指向赵长富的目标是我,所以谁也想不到会在屋檐上动手脚。正常的想法都是屋檐是被脚手架压塌的。”岑卿浼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小岑,无论赵长富的目标是不是你,他的行为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就算他被放出来了,我也会密切关注他。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好吗?”王忠守说。 “我明白,我不会再继续纠结下去了。” 岑卿浼挂掉了电话,呼出一口气。 快要下课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大师的短信。 【换锁】 “换锁?什么意思?” 大师!你的短信越来越敷衍了!换哪里的锁啊!门锁、车锁还是保险柜的锁! 岑卿浼忽然想到这条短信才刚发出来,对方说不定还没关机! 他立刻回拨号码,果然拨通了! 你会接电话吗?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但是仅仅两秒,电话被挂断了。 当岑卿浼又拨回去的时候,再度变成了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岑卿浼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走进了教室,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到底是谁呢? 一直给他发短信的是谁?这个人……会是他的同班同学吗? 而且对方的短信来了,就表示又有什么不妙的事情会发生。 大部分的同学要么趴在桌上午休,要么在刷题,偶尔几个像陈硕、穆宁那样的在聊天,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周围人也属于另一个空间。 “岑卿浼,你怎么了?”何斌的声音响起。 “哦,没……没什么……”岑卿浼侧过身,给何斌让路。 但是何斌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小声说:“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午饭吃的有点多,现在犯困了。” 岑卿浼走回自己的座位,趴下来枕着自己的胳膊寻思着也许大师的意思是所有锁都得换?那就先从门锁开始。 放学回到家,岑卿浼把自己的摸底考成绩单拿给焦婷看,焦婷又是对着光看,又是在纸上摸来摸去。 “妈,你干什么呢?”岑卿浼一边咬着红烧肉一边问。 “我看看这是不是假的。” “什么?怎么可能?” “现在网上什么不能做啊?什么录取通知书、行车证,成绩单太没难度了,价格还低。” “……你打电话问我班主任好吧。” “你这英语可以啊,之前考那破烂分数想糊弄谁?”焦婷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不是,我数学和理综考那么好你不在意,就看我英语去了?” “因为你爸跟我打赌,说你就是因为不想被送出去留学,所以每次英语考试就瞎写。看来你爸赢了。” 他就知道,岑为谦就是只在他老妈面前假装天真不能自理的狐狸! “那我考的这么好,能不能要点奖励?”岑卿浼问。 “奖励?这又不是高考!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这次考的好,是对面舒扬帮我押的题。我总得表示表示吧?” 焦婷一听,很爽快地给岑卿浼转了600块钱,“拿去请人家吃饭。平时大方点,买点奶茶星巴克什么的。” “知道了。对了还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下——能不能把咱们家的锁换一下?” “换锁?”焦婷想了想,点头道,“是该换一下了。咱们这小区是老式的,物业也不怎么管那些外面来的人。前两天五单元还遭贼了,当时女户主就在里面洗澡。还好就丢了扔在客厅的一条烟和手机,万一那个贼起了坏心思,把女户主怎么样了,那还得了?” “嗯。就是啊。而且我老妈如此貌美,给贼人惦记上了就不好了。” “你还挺会奉承人啊。”焦婷笑得酒窝都出来了。 只是换锁得家里有人,焦婷约了周四他夜班轮休的时候来换锁。 第二天早晨,岑卿浼去到楼下大家停电动车和自行车的地方,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的车了。 “诶,这怎么回事啊?难道我昨天自行车停错了单元吗?” 夏致在小区外面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打了个电话给他:“再不走,你今天就等着被罚打扫整间教室吧!” “我找不到我自行车了!” 电话那端的夏致叹了口气,“你吧,明明没有风一般的速度,却非要买辆骚包的山地车。买就买了,又不锁自己家里。不偷你偷谁?” 岑卿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短信上的【换锁】不是指换家里的门锁,而是自行车的锁吗? 大师啊大师,你说话能再说的清楚点吗? 这世上那么多的锁,抽屉有锁、保险柜有锁,就连一个少年的心都能上锁呢! “阿致,你先走吧。我试试看叫网约车吧。” “那你保重。” 岑卿浼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今天的运气很好,等了三分钟就搭到了车。 开车的是个大叔,一边开车还一边跟岑卿浼聊着天。 “你是高中生吧,长得好俊啊。”大叔开口道。 “谢谢叔叔,您也很帅。” “哈哈哈,跟你比不了,青春年少最好的年华。在学校肯定偷偷交了女朋友吧?” “没有——我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了!” “高三了啊。那下课会不会比较晚?回家路上要小心哦!” “我是男生,还是要省心一些。” 大叔摇了摇头,“学生还是年轻了点。漂亮的男生也是很危险的。” 岑卿浼有点儿尴尬,“叔叔,男生还是应该用帅气来形容的吧?” 车子停在了红绿灯路口,岑卿浼总感觉有点不自在,像是有人在看自己。 他一侧脸就看到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皮卡,满是尘土。而驾驶的位置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方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嘴唇抿得有点紧,脸颊上好像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哪怕是隔着墨镜,岑卿浼也觉得对方的目光像是要盯死自己。 他赶紧别过头去。 车子把他放到了学校,而那辆皮卡开了过去。 岑卿浼暗自呼出一口气来,那个皮卡司机也太有杀气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通缉犯呢! 等等……小区告示栏里的通缉犯抓到了没?告示都撕掉了,应该抓到了吧。 等回到了教室里,熟悉的赶作业气氛迎面而来,岑卿浼就把那个刀疤男子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总不能因为人家有道疤痕长得凶狠又开了皮卡,就幻想人家是电影里杀人藏尸的罪犯吧。 班主任老魏一进来,陈硕和穆宁那两个怂包就把作业往抽屉里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不嫌丢人。 “大家准备一下,在走廊排好队,我们争取早自习时间就把座位排好!” 话音落下,响起各种收拾东西和挪开桌椅的声响。 他们T大附中的传统就是每逢月考或者期中、期末等考试之后,都会换一次座位,按照成绩排名挑选。 从前岑卿浼都是要教室里坐了三分之一之后才能进去,但这一回没想到还挺靠前的。 舒扬是第一个进教室的,走之前老魏还特别提醒,“舒扬,你是我们班第一,要带好头,可不能选角落里的位置啊!” “嗯。”舒扬轻轻应了一声就进去了。 大家都挺好奇的,好几个同学踮起脚从窗子往里看,发现舒扬选了靠窗的位置,一坐下书包往抽屉里一推,胳膊一放,卧倒。 答应了老师不选角落的位置,但没答应老师不睡觉啊! 接着是杨谨云他们,基本上还坐在中间那一团。 岑卿浼从高一到高二都很想跟夏致坐一块儿,但每次都没凑成。这一次他跟夏致差了十几名,要坐在一起的机会不大。至于陈硕和穆宁,他俩就是活宝,真跟他们坐一起估计每堂课都得被老师盯着。 岑卿浼进去的时候,老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进步很大,老师希望你不要放松。” 意思是别选什么倒数第一第二排,窝在角落里,让老师们看不到你。 岑卿浼笑了一下:“我是肯定要和好学生坐在一起,吸收他身上的天地灵气,查疑补缺,采阴补阳……” “停停停,越说越不靠谱了。进去吧。” 岑卿浼拎着书包走进了教室,当他走到第五排的时候,何斌握紧了手中的笔,岑卿浼的书包蹭过他的桌角,那一刻他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侧过身给岑卿浼让位置。 毕竟岑卿浼刚才说要跟好学生坐在一起…… 但是岑卿浼却把书包扔在了与他隔了一条过道的课桌上,他选了舒扬当他的同桌。 岑卿浼把自己的参考书和模拟卷码了起来,堆在右侧的桌角上。 舒扬正好枕着右臂,左手的手指压在右臂的下面,露出指尖来。 第36章 你是睡着了,还是报警呢? 岑卿浼一边擦桌子,一边用自己的手肘轻轻碰一碰舒扬的指尖,舒扬没有反应,岑卿浼的胳膊肘就直接靠在舒扬的胳膊肘上,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就继续擦桌子,故意让自己的桌子和舒扬的桌子撞到一起。 舒扬终于闷闷地说了一声。 “知道你是我同桌了。” 岑卿浼这才抿着嘴笑了。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侧过脸不仅能看到舒扬的后颈,还能看到校园里的梧桐树以及校门口,一到放学就能欣赏到莘莘学子奔向自由的画面。 只是从摸底考试之后,他们高三学生就有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从七点到九点,有各科老师轮流值班为同学们解答疑难杂症。虽然说是自主选择参加与否,但基本上都会选择留下。 舒扬就一直趴着睡,六点的时候他抓了抓头发起来了,“让我出去。” “那什么……你能别让我第一天晚自习就没有同桌行吗?”岑卿浼说。 “我点的外卖到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一听,立刻侧过身让舒扬出去。 没过多久,岑卿浼的手机也响了,外卖小哥跟他说碰到了他的同学,让对方给他顺上来了。 然后就看着舒扬拎着两个外卖袋子上来,把其中一个放在岑卿浼的桌上,长腿一迈,直接从他的腿上跨了过去,引起不少同学的侧目。 “妈啊,我还以为你要坐我身上呢!” 舒扬很轻地哼了一声,坐下之后把他自己的外卖袋子打开,然后既不动筷子也不说话。 岑卿浼凑过脑袋一看,发现那是一份挺贵的商务简餐,里面的主菜是油爆大虾仁。配的汤是佛跳墙,里面也是海参、花胶、鲍鱼还有虾仁。 “你吃虾过敏不知道啊?”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把自己点的往他那边推,“吃我的菜吧!红烧牛楠!这个地三鲜也好吃。” 谁知道舒扬直接抬手把两个人的饭菜换了一下。 岑卿浼不喜欢胡萝卜,舒扬把套餐里的蒜蓉西蓝花留给了他。 “不是……你这份套餐可贵了,你给我吃?”岑卿浼小声问。 “要我给你记账吗?”舒扬问。 “不……是你要跟我换的,我才不认账呢。” “那就吃你的。” 结果吃完了饭,岑卿浼发现舒扬根本不做作业,趴下就睡,一点都不怕变成猪。 既然晚自习也是睡觉,岑卿浼都不明白舒扬干嘛不回家? 家里有床,睡着不香吗? 还是说老师讲题的声音更催眠? 晚上九点,自习散场,岑卿浼没了自行车就得打车或者坐公交回去了。 他走出校门口,清冷的街道渐渐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少同学都在买小吃、点夜宵。 岑卿浼一抬头,冷不丁看见不远处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后面有个男人正在抽烟。 对方戴着鸭舌帽,火光忽明忽暗正好照出他脸上的那道疤痕来。 这不是早上他打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皮卡司机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附近? 不经意间,岑卿浼与对方视线相触,冰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好像猎物,被对方锁定了一样。 他此刻只想早点回家,转身看见舒扬正走向公交车站,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站在站台上,手机显示下一辆11路公交车还有两分钟就到站了。周围还有同学正在聊着天,这样的热闹让岑卿浼更加安心。 车里比早上空多了,几乎每个乘客都能有座位。 舒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眼见着有其他同学就要坐到他的身边,他忽然把手在那里放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话,那位同学就识趣地走到里面去了。 岑卿浼赶忙过去,他才不管舒扬是不想跟人一起坐还是给其他什么人留的位置,舒扬是他同桌,公交车也得坐一排。 他把书包往前面一挂,直接坐了下去。 舒扬的手收回来慢了点,又或者车子在摇晃,他的手托了他一下。 车子开了一站,停下来的时候,岑卿浼往车窗后面看了看,没有看到那辆皮卡,也没有看到那个面上有疤的男人,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其他人要么聊天,要么听音乐玩手机,岑卿浼这么干坐着实在太尴尬了。 舒扬撑着下巴,半开的玻璃窗上映出他的脸来,随着路灯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真实和虚幻之间沉浮。 “你的脸好多了呢。你不过敏的时候,一定很帅吧。”岑卿浼想凑过去把对方看清楚,但又不敢靠太近显得自己很嚣张。 舒扬没什么反应,看来奉承他长得帅并不能勾起他的聊天欲。 又过了一站,陆陆续续有人上下车,岑卿浼嘀咕了一句,“白天睡那么久,晚上也不怕睡不着吗?” “我晚上睡不着。” “啊?”岑卿浼怀疑自己幻听,舒扬刚刚是搭理他了吗? “为什么睡不着?那你白天就睡得着了?” “白天你在。” 车门正好关闭,岑卿浼没有听清楚后半句。 但是舒扬却不再回话了。 两人一起回到了小区,在电梯里岑卿浼把钥匙从书包的侧袋里摸了出来。 舒扬看着他的钥匙,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还没换?” “啊?”岑卿浼看了看手里,“你说上次弯了的钥匙吗?换了啊,这是新配的。” 舒扬隐隐叹了一口气,回去他自己家了。 岑卿浼进了家门,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先去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之后,他把剩下的题刷完了,才关灯睡觉。 已经入秋了,夜风里透着凉意。 岑卿浼正要把窗子关上,就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楼下的小区里跑步。 对方的腿很长,投注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长,他穿着灰色的运动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晃动。 真好看啊。 岑卿浼本来想要喊对方,但是发现他好像戴了蓝牙耳机,估计喊得整个小区都听见了,他也未必能听见。 他是又睡不着了吗? 每天晚上睡不着他都会出来跑步吗? 这家伙腿那么长,一直跑到天亮的话,算不算夸父追日? 岑卿浼趴在窗台上看了快半个小时,发现舒扬的体力是真的好,速度一直很均匀,跑了好多圈了。 快十一点半了,该睡觉了。 岑卿浼把脑袋收了回来,今天又是脑力全开的一天,这样认真学习的自己,下次的月考还能碾压钟淳……如果舒扬还能把月考题都押中的话。 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卿浼觉得又闷又热,随意动了动,手仿佛摸到了什么东西,这形状好像是车子的座椅。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家里睡觉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辆车里? 难道……他又在做梦了? 岑卿浼的手伸向侧面,果然摸到了车窗玻璃,玻璃外面漆黑一片,竟然一丝光线都没有透出来。 他上下摸索,终于找到了开车顶灯的按钮,但是摁了半天,根本没有电! 岑卿浼侧过身来,使尽力气去踹玻璃窗,但是踹了半天竟然踹不开? 他向后仰去,呼出一口气,摸了一下才意识到座位的后面竟然有一个手机。他拿过来试了一下,开机后仅剩下百分之十左右的电量,用自己的指纹竟然能开锁! 里面有许多条未读短信和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我不该派人跟着你,也不该左右你的生活,只要你回来,我就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让你去B市,是因为在高速公路上你会出车祸,就算没有出车祸你也会在电梯里出事!】 【我是认真的,有某个躲在暗处的人或者组织在针对你。】 【你认为我有妄想症或者偏执狂都没有关系,回我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 岑卿浼把信息一直往下翻,他能感觉到发信息的人快要急疯了,但是自己却没有回一条短信。 明明冷漠,却又没有把对方的信息屏蔽,自己对这个人是心存期待的。 确实,如果平日里收到这样的信息,谁都会把对方当成神经病。 但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啊……也许发信息的人根本没有病,而是自己从没有相信过对方。 岑卿浼打开手机的灯照向窗外,光线竟然透不出去! 难不成这辆车是被埋起来了? 这个结论让岑卿浼全身冒起一身冷汗。 他拿起手机,拼命回拨那个电话,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信号。 电量一下子掉到了百分之三。 过度的紧张让氧气快速被消耗,岑卿浼的头晕得要命。 他的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从前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而你执着地非要将我包裹进密不透风的茧。 也许是我错了,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也没有给你安全感。 好想见到你啊…… 怕你伤害自己,怕你放弃自己。 “哈——” 岑卿浼猛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水。 “我的老天爷……”岑卿浼捋了捋发丝。 等等,梦里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是什么? 自己只顾着看短信内容,没有注意手机号码!末尾的号码好像是39? 岑卿浼摸过来床头的手机,打开短信,那位大师发的所有信息他都没有删掉,手机号码是……39结尾! 脑子有点懵,他之前就梦到过黄毛混混在巷子里抢钱,现在又梦到了被困在车里出不去,而“大师”给自己发了那么多条信息。很明显他们在现实里是认识的,自己曾经和对方非常熟悉。 还有一种可能,自己只是对“大师”的手机号码有印象,而梦境又是现实的反馈,于是他把“大师”的手机号嫁接到了梦里。 手机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准备去厨房倒一口水喝。 才刚站起来,他就听见了“咔哒”一声,那像是家里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老妈回来了?她是夜班忘了什么东西吗? 可都这个时间点了,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也可以等到天亮了啊。 难道是在外面忙项目的老爸回来了?这家伙的瘸腿就好了?大晚上的来回折腾? 岑卿浼忽然想到焦婷说过,小区里这几天有某一户遭了贼,难不成轮到他们家被光顾了? 屏住呼吸,岑卿浼抓着自己的门把手,很小心地往下压,门被微微拉开一道缝。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正走向焦婷的卧室,这身型绝对不是岑为谦! 而且那个男人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在反光,应该是刀。 岑卿浼咽下口水,无比庆幸今晚焦婷不在家里,不然这个男人提刀进去不知道会干些什么! 如果去厨房拿刀防身,主卧离厨房更近,自己恐怕一出门就会被对方发现。 他默默把门关上,转动落锁,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那个人真的是贼吗?看他走路的样子,虽然轻巧却有恃无恐。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焦婷换下了的旧包。如果那个男人是来偷东西的,看到了那个包连碰都没碰一下? 入户行窃,需要一进来就把刀握在手里吗?那是来要人命的! 岑卿浼的心头一阵冰凉,报警电话接通,岑卿浼一鼓作气说出来:“这里是华庭良和小区X栋X单元8001,有歹徒持刀入户!目的不明!请立刻救援!” 话刚说完,对面的接线员正要开口问问题,他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那个男人朝着卧室的方向来了! 他只能立刻挂断电话。 这么安静的夜晚,连洗手间水滴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岑卿浼报警的声音就算压得再低,但对方肯定也能察觉。 完了,门外的家伙有刀。而且还是不是折叠小匕首,是一把足够把人捅穿的刀! 岑卿浼环视自己的卧室,竟然找不到任何防身的工具。 如果对方真的是贼,在意识到户主可能报警的时候就该离开,为什么还会在屋内逗留? 也就是说,他的目标不是钱。 蓦地,岑卿浼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个脸带刀疤的男人。 难不成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潜入他们家,把岑卿浼弄昏或者弄死了再装进那辆皮卡里? 岑卿浼死死盯着门缝,窗外的月光照进来,阴森而冰凉,男人的脚在门缝与地面之间留下些许阴影,岑卿浼的心头仿佛浸透在揉碎的冰里,一呼吸连肺都在疼。 听觉变得无限敏感,那个男人搞不好现在耳朵正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是不是应该正大光明地再打一次报警电话把他吓跑? 门那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是睡着了,还是在报警呢?” 第37章 知识就是力量 岑卿浼心头一紧,手心里的汗都沁到手机上了。 “你觉得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踹开这道门割开你的脖子更快呢?” 那声音暗哑得好似老树裂开,听得人头皮发麻。 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岑卿浼怎么用力都没有氧气进入肺部一般。 “看来还在睡呢。”男人又低低地说了一声,那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也许真不能继续打报警电话刺激他了。 岑卿浼向后看了一眼窗外,盘算着自己有没有可能从窗口爬出去。 但是这间卧室的窗外没有水管能攀附,空调外箱也就两三个根本无法落脚,完全没可能学电影里那样踩着空调外箱出去。 我该怎么办? 警察要多久才到?他为什么还不走?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拿到吗? 还是因为没有找到他真正想找的人? 手机亮了一下,显示一条微信信息。 岑卿浼早就紧张得发抖了,根本没空理会半夜里发的微信,多半是某个公众号的夜间推送。 门锁被人拧了一下,没拧开。 岑卿浼知道这家伙很快就要撬门锁或者直接踹门了! 鬼使神差地,岑卿浼点开了那条信息。 舒扬:【睡不着。】 岑卿浼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是溺水挣扎了许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忽然有人向他扔出了救生圈。 岑卿浼快速回复:【持刀歹徒在我卧室门外!你快想办法叫人救我!】 发完信息,被冻住的心脏终于跳了起来。 舒扬的回复快到让岑卿浼眼泪都绷不住。 【拿上一本厚书,躲到床下去。】 短短几个字,岑卿浼冰凉的四肢恢复了力量,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舒扬在另一间房间里,他可以开门吼一声吓唬那个歹徒,又或者找楼上楼下的邻居一起来! 岑卿浼悄悄拿过书桌上的那本真题集,爬进了床下,握紧了手机。 过了半分钟,门锁被撬开了。 岑卿浼抱紧了怀里的书,手指掐得都发了白。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岑卿浼的心弦也被高高挑起,神经绷得快要断开。 男人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站在床前,环顾四周。 一声毛骨悚然的轻笑,男人开口道:“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躲哪里去呢?” 衣柜被打开了,男人好像拿起了一件校服,放在脸上嗅了嗅。 “真香啊。” 岑卿浼快疯了,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头顶传来“吱呀”一声,是那个男人坐在了他的床上,还上下弹了弹。 舒扬现在在干什么?他去找人了来救他了吗?还是说大半夜里他也找不到人呢? 怎么办啊? 忽然之间,一张脸出现在了床沿边! 是那个男人低下了头。 他的笑容带着找到猎物的兴奋,目光像是无数利刃切割着岑卿浼的神经。 他的脸上没有疤,不是白天开皮卡的男人。他在逆光里就像一只怪物,一阵很轻的口哨声响起。 “找到你了啊,漂亮男孩。” 那把刀就垂在床边,从刀柄到刀刃之间还隐隐挂着深色的液体——难不成在他进来之前就杀了什么人吗? 岑卿浼想要喊出来,可是嗓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掐着,他别说发出声音了,就连喊都喊不出来。 “你是不是还在等条子来救你啊?那个守在你家楼下的条子已经走了!他要是不走,我正好给他五、六、七、八刀!” 我家楼下有警察?什么意思? 他连警察都敢…… 岑卿浼忽然想起来,这人不就是小区公告栏里贴的那个通缉犯吗! “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了,都不忍心玩一次就把你弄死了!” 说完,男人忽然趴了下来,伸手去拽岑卿浼的头发。 头皮被扯起来的感觉让岑卿浼醒过神来。 “救命——救……”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眼神一凛,那把刀就捅了过去! 岑卿浼肾上腺素狂飙,向后一缩,他的动作敏捷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题集被他像盾牌一样举起来。 “你喊破了嗓子也……” 男人咬牙切齿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去,只听见“砰——”地一声,男人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去。 他的脑袋就砸在地板上。 那力道和速度,狠厉决绝,就像是要把他的脑浆都砸出来! 岑卿浼僵在那里,脑子里嗡嗡响。 发生……什么了? 岑卿浼看到床下的一双脚,对方似乎是为了不发出声音,所以连鞋都没有穿。 是舒扬? 那个男人的手里的刀没有松开,岑卿浼隐隐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小心——”岑卿浼喊了出来。 又是“砰——”地一声,歹徒的脑袋再次砸了下去,速度快到岑卿浼看不清,就连他贴着地面的那半边身体也能感应到地板的震动。 这一回,歹徒的刀彻底松开了。 舒扬把刀踹开,直接拎过岑卿浼的座椅,把他架在了男人的身上,卡住了他的肩膀。 “出来。”舒扬单膝跪在床边,低下头看着里面的岑卿浼。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冰凉,却有了少有的波动——舒扬的喉咙似乎在颤抖。 岑卿浼看着对方的眼睛,动弹不得。 “别怕,出来。” 这一次,舒扬朝他伸出了手。 岑卿浼毫不犹豫握了上去,炽热的掌心,强而有力的手指将他扣住,轻而易举地拽了出来。 第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岑卿浼的重心不稳,双腿一软,往一旁倒下去。 舒扬一把捞住了他,让他坐在了床边,然后打开了岑卿浼的衣柜,把他的校服外套找了出来,披在了他的肩上。 “警察马上就到了。”舒扬说。 岑卿浼这才发现,舒扬用来砸倒那个男人的竟然是一本新华字典! 也只有舒扬这么长的手指外加这么大的力气能轻松地把新华字典当板砖抡。 “起的来吗?”舒扬问。 岑卿浼点头又摇头,然后又觉得自己怂到家了,怎么就能软成这样。 “不用觉得自己孬。” 舒扬说什么,岑卿浼都点头。 “你想在这里等警察来吗?” “不想。” 话音落下,舒扬弯下腰,一只手绕过岑卿浼的腿,单手就把他给抱了起来,另一只手顺带拿走了岑卿浼的手机揣进口袋里,路过书桌的时候,拎走了他的书包。 自从小学三年级之后,岑卿浼就再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不是,重点应该是舒扬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们才刚走到客厅,一个高大的男人举着枪冲了进来,枪口对准舒扬的时候,把岑卿浼吓了一跳。 “不许动——警察!” 舒扬却只是淡淡地向后抬了抬下巴,“那个通缉犯在里面。我们在隔壁等你们。” 赶过来的这名警察,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他不就是出现在岑卿浼身边开着皮卡酷似连环杀人犯的男人! 所以说……他就是那个通缉犯口中守在岑卿浼附近的警察? “我草!这怎么回事啊!”那名警察冲进卧室之后,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通缉犯面朝下狼狈地趴在地上,脑门、鼻子、嘴巴都是血,身上架着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以及一把被踢到门口的刀。 警察赶紧试探通缉犯的脖子,“好家伙,还有气……” 没过多久,警笛声在小区里回荡,三、四辆警车开了进来,把他们这个单元围了起来。 原本黑下去的灯光,陆陆续续亮起了一大半,不少邻居都把脑袋探出窗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警察赶到了岑家,进入次卧之后都惊呆了。 “救护车呢?再不来,我怕这通缉犯变成个傻子!” “来了……在路上了……这家的户主呢?” “今晚就一高三的男生在家里,妈妈在医院值夜班,已经打了电话叫她回来了。父亲在外地,要明天才能到。” “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在隔壁邻居家里呢。这通缉犯就是被邻居家的高三男生用字典给砸的!” “天啊,现在的男生都这么厉害的?持刀通缉犯都能给抡晕了?” 舒扬把岑卿浼放到了自家的沙发上。 “你妈妈的电话。”舒扬把手机递给他。 岑卿浼用力咽下口水,平复自己的心率,但是才喊出一声“妈”,眼泪差点没绷住。 焦婷吓坏了,她的声音里又自责又带着哭腔,“阿卿……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陪着你!你说要换掉那个门锁,妈妈应该马上就换掉的!” 此刻,岑卿浼终于明白过来“大师”那句【换锁】的真正用意。 ——不是自行车的锁,是家里的门锁。 “妈,你别着急!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我现在就在领居家等你呢,我同学舒扬就在我身边陪着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警察,你别担心!” 听着焦婷慌乱的声音,岑卿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电话,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声音。 舒扬走到门口,瞥了一眼,“那个通缉犯被抬上担架了。” “抬上担架?” “嗯,放心,戴着手铐呢。身边好几个警察看着,跑不了。”舒扬说。 “哦。”岑卿浼低下头来。 房间里又剩下安静,只有警察在隔壁取证的声响。 “你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舒扬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你真的好厉害,我就一条短信过去,你连把刀都没拿……拎着本字典就来了。” 岑卿浼害怕安静,只要周围没有声音,他就会想到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门外是那个通缉犯的说话声。 他的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手心里都是冷汗,他知道自己还在颤抖,但却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知识就是力量。”舒扬说。 “啊?” “我说字典。” 岑卿浼愣了一下,如果是平时他早就笑出来了。 舒扬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难得幽默一回。 “你……真的好厉害啊,他拿着刀你都敢来救我。” “他绑着炸弹,我也会来。”舒扬回答。 一股莫名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岑卿浼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我很没用对吧?我一看到他手里拎着刀去我爸妈屋里我就吓着了!这如果我爸妈在家,我是不是也会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起来?他在我房门外的时候……我……我魂都要飞出去了……他跟我说话,他知道我报警了他也不怕……他料定了警察没有那么快来……如果你没有来,他会把我拖出来,扎上十几二十刀对吧……我妈肯定都认不出我了……” 岑卿浼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停不下来。 有人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把他带进了一个怀抱里。 双手环绕在他的身上,明明很紧,紧到他的骨头都被勒疼了,紧到他快要喘不上气,可因为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稀里哗啦流下来,肆无忌惮地蹭进了对方的怀里。 “我没有那么厉害,也一点都不勇敢。我只是……经验丰富而已。”舒扬的声音闷闷的。 可比起平常高冷又清淡的声音,真实了好多。 “这样的经验我怎么就没有啊!我就只会躲床下啊!我他么一点都不像个男的啊!被吓到屁滚尿流啊!站都站不起来啊……现在还想哭啊……” 他好丢人。 舒扬见证了他这辈子目前为止最惊险也是最怂包的时刻。 “想哭就哭吧。” “我又不是小孩啊……” 舒扬轻轻拍着岑卿浼的后背,小声道:“哭并不代表懦弱。每次哭完了我们都会更勇敢。” 岑卿浼闷闷地小声说:“你又没哭过……” “我哭过很多次了,只是每次你都看不到了。”舒扬回答。 这一次,他算错了,差一点又无法挽回。 岑卿浼一顿情绪输出之后,渐渐平复了下来。 舒扬的怀抱很紧,但不知道为什么,岑卿浼宁愿憋死在他的怀里,也不想他松开。 他听见了舒扬的心跳,一声一声,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笃定和郑重。 他还听见了舒扬的呼吸,那像是来自山海间的风鸣,吹进他的心底,好像自己的一呼一吸都透着属于舒扬的温热。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还有警察的声音。 “焦婷女士吗?您儿子在对门!”一位警察提醒道。 “阿卿!阿卿!你在哪里?妈妈回来了!”焦婷的声音传来。 舒扬放开了岑卿浼,他站起来,那一刻岑卿浼像个幼儿园的孩子想要拽一下他的衣角,但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舒扬的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一下,目光里透着无声的安慰,岑卿浼放下心,舒扬去给焦婷开门了。 第38章 收下我的一生一世) “同学!你就是舒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岑卿浼!” “阿姨,岑卿浼在那边,你快过去吧。” 焦婷跑着过去,一把将儿子搂进了怀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焦婷给学校请了假,后续也有笔录需要收尾,负责案子的警方也表示会尽快了解清楚情况,不过多的影响高三学业。 据说这件事在小区里爆了,物业公司被讨伐到就差没有跪地任业主扔臭鸡蛋。 这些年因为没有出什么大事,业主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就最近一个月,不只是单身女户主遭遇入室行窃,更有高中生单独在家面对持刀通缉犯,感觉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出入这个小区,安保就是摆设。 为了平息业主们的怒火,物业公司下血本升级小区安保。 第二天据说有十几户人家换了最新型的防盗门。 岑卿浼一点都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总感觉那间卧室里还留有那个通缉犯的味道和气场。 焦婷隐隐明白岑卿浼的想法,就打算收拾几件衣服带着他去酒店。 岑为谦也从外地赶回来了,当他走进对面邻居家的家门时,微微愣了一下。 这间房很整洁,客厅里几乎没什么“人气”,而且警察说是一个高三的复读生单独住在这里的时候,岑为谦觉得很奇怪。 给他开门的男生个子很高,他们对视的那一瞬,岑为谦有种错觉,那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学生,对方历尽千帆,坚韧执着。 “岑叔叔好。” 就连这沉敛的声音,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小伙子。 但是对方救了他的儿子。 “你好。还有……大恩不知如何言谢。”岑为谦很认真地说。 “不用谢。我没有拖鞋了,您直接进来吧。” 岑为谦跟在舒扬的身后,发现这小伙子个头很高,看着挺瘦的,但是露在外面的小臂线条却很有张力,就像是刻意把自己的荷尔蒙和力量感收敛了起来,他在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担心惊吓到了谁。 茶几上是一个小茶壶,空气里是一种和舒扬气质截然相反的白桃乌龙味道,恰到好处地舒缓了所有人紧张的心情。 “叔叔喝茶。”舒扬给岑为谦倒了一杯。 “哦,谢谢。那个阿卿呢?怎么没看到他?”岑为谦问。 焦婷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小声说:“你儿子鸠占鹊巢,在人家房间里睡得打小呼噜呢!” “那……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冒风险救了他,还霸占了你……” 舒扬摇了摇头:“没关系。他能睡着是好事。” 夫妻两个对着舒扬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岑为谦内疚道:“早知道在接到那个项目前,就该把御景小区的房子给装修了。让你们搬过去,说不定就没有这个事了!” “也怪我,阿卿前两天就说要换房门了……我听负责案子的警察说,那个通缉犯能进来,是因为我们这门的锁其实过时了,一些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贼是可以把我们的门锁打开的。” “那今天先把门换掉。”岑为谦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多了,“要不然我们把阿卿叫起来吧?让舒扬好好躺一会儿。” “没关系,让他睡吧,下午有警官来做笔录,他休息好了才有精神面对。或者也可以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 “哦对啊,舒扬你也等着,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嗯,别担心,我会看着他。” 岑为谦和焦婷回去了对面,焦婷一边做饭一边流眼泪。 “御景小区的房子就算马不停蹄地装修,也得两三个星期才能搞好。而且也不能一装修好就让孩子进去吸甲醛吧。要我说,就在学校附近的宾馆住,反正又不是花不起那个钱。总不能让阿卿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吧?” “这个等他醒了问他怎么想。那个叫舒扬的孩子你跟他聊了很久吧?我看他家里怎么连个大人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父母也不来吗?”岑为谦一边帮老婆洗菜一边问。 “他是扬扬啊!就是从前住这里的舒教授家的外孙!你儿子小时候一直盼着要跟人家玩,你不记得了?” “哦,那个特别漂亮的孩子?现在都长……这么高个子了?”岑为谦怎么记得儿子心心念念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呢? “舒教授夫妇在的时候,就没怎么见过女儿女婿回来看他们。我问舒扬的父母,他说父亲在国外,母亲忙工作。这不是明显夫妻俩分开了,说不定各自有家庭,舒扬不想跟着他们过吗?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岑为谦抬了抬眼镜,这样好像能说通为什么那个家里那么冷清了。 舒扬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半,但其实岑卿浼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窗帘还拉着,些许晨光透了进来,落在床上,照出一个蜷起来的形状。 岑卿浼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嘴巴以下都被被子遮着,鼻尖正好就在被子外面。 他的手就放在脸的边上,手指微微扣着被子,小半只脚露在被子外面。 舒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岑卿浼的脚往被子里推了推。 他的脚背很暖和,脚趾微微抵在掌心里,让舒扬有一种握紧了拽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岑卿浼的睫毛很轻微地颤了一下,其实从岑为谦敲门开始,他就醒了。但是他却故意装睡,因为醒了就得离开这里了,他不想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妈妈跟舒扬在沙发上说话,说着说着,他眼皮子打架就睡着了。 焦婷是没力气把他搬进卧室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舒扬。 只是舒扬是怎么把他……不会是当着他老妈的面来了个横抱吧?又或者是带他离开那个房间的单手抱? 无论是哪个抱,都好丢人。 但是当他意识到这整间房间里都是舒扬的味道时,岑卿浼就觉得很想一直待在里面,裹着舒扬的被子,感受舒扬的气息。 这间卧室应该是舒教授夫妇留下来的,老式的木头床没有席梦思,只有一层乳胶床垫。床的右边靠着墙,左边是一排衣柜。床边还摆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书桌上没有卷子,也没有摆任何参考书。 岑卿浼怀疑舒扬这个人是不是从来都不学习的。 就在这样的书桌角落上,好像有一本皮质的手札,没有开灯岑卿浼看得不真切。手札侧面的纸页有些泛黄,皮质也很陈旧。不知道是不是舒教授留下来的。 岑卿浼刚想要拿过来看看,舒扬就进来了,他就只能装睡。 他本来以为舒扬会叫醒他,没想到舒扬就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好像还一直看着他,搞得他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要保持均匀。 舒扬扣住他的脚时,岑卿浼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对方把他的脚送进了被子里。 “还装呢,我知道你醒了。”舒扬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 什么?你知道我醒了你还给盖什么被子啊! 你还在那儿看那么久,是不是故意想看我演不下去啊! 岑卿浼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对不起。”舒扬忽然说。 舒扬的表情他看不见,只有轮廓让他猜想舒扬正垂着眼。 “啊?对不起什么?”岑卿浼皱起了眉头来。 “让你吓到了。” “你又不知道昨天晚上会有通缉犯持刀跑到我家来。”岑卿浼爬起来,伸长手指抚开舒扬紧皱得眉头。 “我在楼下夜跑了很多圈,都没有发现他。” “可你夜跑是为了锻炼身体,是因为失眠睡不着,又不是为了跟那个通缉犯面对面。更重要的是凌晨两点多,你早就回家了,怎么发现的了他呢?” 岑卿浼看向舒扬,他眉眼压得很低,真的很内疚。 “有一些……跟之前不一样……” “什么跟之前不一样?”岑卿浼歪着脑袋,他不知道舒扬在纠结什么,又或者舒扬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没什么。” 舒扬对自己说,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吧。一些微小的改变造成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岑卿浼也没有了睡意,坐在床边问:“虽然你说知识就是力量,可你是怎么想到拎着字典过来,而不是菜刀?” “我家没有菜刀。”舒扬回答。 “哦。” 好浅白的答案。 “你信息里说对方持刀,但是我想他不可能带着一把西瓜刀。字典的厚度和硬度足够抵挡他的刀刃了。而且我也不需要和他近战,看到他,用字典砸他的头,要么砸懵他,要么引开他的注意。” 岑卿浼点头,“怪不得你叫我带上一本厚一点的书再藏到床下呢。这样他的刀挥过来,就能用书挡住。” “但这一次我们真的运气很好。”舒扬回答。 “那你现在困了吗?想睡觉了吗?”岑卿浼问。 舒扬沉默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在晚上睡不着呢?”岑卿浼又问。 如果是之前,他会觉得这是舒扬自己的事情,他不该打探那么多,但是现在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岑卿浼觉得现在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想让舒扬知道他在乎他。 “因为……在我睡着的时候,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岑卿浼的指尖很轻地颤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问那个人是谁,但有一件事他可以做。 “那你现在睡一会儿吧。换我守着你。”岑卿浼开口道。 男生清润的嗓音,温和的,包容的,甚至带着想要靠近的小心翼翼。 舒扬低下了头,走到了床边来开被子,躺了进去。 岑卿浼靠着床头,就坐在他的身边。 在公交车上是舒扬为他挡下了刀片,是舒扬在隧道口拦住了差点拿起八音盒的自己,也是舒扬在昨晚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他。 现在,他终于可以为舒扬做点什么了。 听着呼吸声,舒扬应该是睡着了。 之前在学校,这家伙都是趴着睡,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他睡着的样子了。 舒扬的鼻子很高,睫毛在眼睑下的阴影就像从岩石缝隙里渗透出来的水晕。发丝落到了枕头上,露出小半边额头,没有了平日里的距离感,显得有点乖。 岑卿浼想要碰一下他的头发,又怕把他弄醒,于是又把手收了回去。 没过多久,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岑卿浼猜想应该是爸妈来了。 他刚侧过身准备下床,舒扬的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差点没捏碎他的骨头。 “嘶……” 岑卿浼一回头,就发觉舒扬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熟了呢。” “对不起。”舒扬把手收了回去。 没想到舒扬这么警觉……或者说是神经一直绷着。身边的人一点点动静,他就能警醒? “有人敲门呢。我估计是我爸妈。” “嗯。”舒扬坐了起来。 “你不睡了?” “我去开门。” 岑卿浼看着舒扬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扬去开门是想保护他。万一敲门的不是爸妈,而是什么坏人,舒扬会挡在他的面前。 “舒扬,阿姨和叔叔把饭做好了,阿卿如果没有睡醒,你就先过来吃?”焦婷开口道。 “他醒了。”舒扬侧过脸,“岑卿浼出来吃饭。” “连名带姓的,跟叫你儿子似的。”岑卿浼穿上校服外套,踩着拖鞋出来。 焦婷听见儿子还能跟同学开玩笑,心里放松了一点。 岑卿浼怕舒扬不去吃饭,特地在后面推着他的肩膀过去,“用你的一身正气帮我压一下晦气。” 舒扬被岑卿浼半推着进了家门,客厅的饭桌上摆了四五道菜,有岑卿浼爱吃的糖醋里脊、芹菜炒牛肉、蒜蓉蒸开边虾。 “哇,今天的饭菜丰富得感觉像是坐月子。”岑卿浼感叹道,“虽然我处于满血状态,一滴血没掉。” 岑为谦把汤盛好了,先端给了舒扬,“叔叔阿姨不知道你的口味,就什么都做一点。” “谢谢叔叔。” 舒扬不怎么说话,硬找话题也很尬,岑为谦说起了新房子装修的事情。 “阿卿,我跟你妈妈商量着把新房子装修一下,在这之前要不你先住宾馆?”岑为谦问。 岑卿浼的嘴里咬着糖醋里脊,心里却顿了一下。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如果回去那间房间,在那里面刷题、吃零食还有睡觉,会不会总想起通缉犯的那张脸。 哪怕此时此刻,爸妈都在身边,舒扬也在,岑卿浼也不是那么愿意走进那间房。 但是如果搬走了,他放学之后回家就跟舒扬不顺路了,晚上不会做的题也不可能走到对面就有人教他,每天上课都只能看到舒扬趴着睡觉的样子,话都说不到几句吧。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摔一下就碎了。” “那你是什么做的呢?”岑为谦笑着问。 “我是塑料的,不但摔不坏,放地里面几百年都不能降解。”岑卿浼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个歹徒入室之类的是小概率事件,除非老爸你又在外面惹了桃花债,人家要找我打击报复。” “你这臭小子,当着舒扬的面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八道啊,住宾馆就没危险了?多少年轻女孩子在宾馆里被那什么了……还有御景小区离我学校公交车得坐15站,骑自行车我得提前半小时出门。我们高三了,经常挑灯夜战,这半小时,来回就一小时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睡觉呢。” 焦婷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好好刷题。” “而且咱家对面还有舒扬呢。老爸你知道舒扬多厉害吗?他去年高考分数比你当年都高了十几分呢。你这个学霸在他面前可以光荣退休了。我模拟考是舒扬押的题,精准打击,一道题都没浪费。” “你还知道夸人家,也没见你给人家夹菜啊。”焦婷一边说一边给舒扬夹了一只大虾,“舒扬你尝尝,这是岑卿浼最喜欢吃的,不知道你……” 下一秒,岑卿浼就把那只虾给截下来了,放进了老妈的碗里,“妈,他海鲜过敏。他的脸好不容易没那么红了。” 说完,岑卿浼就给舒扬夹了好几块排骨和酱爆鸡丁,“这些也是我爱吃的。” “嗯。”舒扬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岑卿浼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都爆炸了,大家都听说了他昨晚的惊险遭遇。 岑卿浼首先回复了夏致还有陈硕和穆宁,他没想到何斌竟然也给他打了电话,还发了微信。 何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呢?】 岑卿浼笑了一下,回复:【没受伤,在家里,爸妈都在。谢谢关心。】 然后,他进了群里,这会儿估计同学们也吃完了饭,因为他一直没冒泡,大家还在担心他。 岑卿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往群里发了一个随机红包。 群里的聊天完美淹没了那个红包,这让岑卿浼郁闷了起来。 嘿!这些没良心的!一个二个那么关心老子的样子,却连老子的红包都不屑一顾! 忽然,微信震了一下,先是舒扬领取了他的红包。 这就像是打通了什么开关,领红包的信息开始刷屏。 几秒钟之后,大家抱怨了起来。 翟岭:【搞什么鬼啊!才二毛钱三分钱!够干啥的!】 陈硕:【别说了,我才三分钱呢!这兄弟真的当不了了!】 李晨霞:【嘻嘻,我手气很好,一块二呢!崽崽,留着给你买奶茶!】 …… 穆宁:【你到底发了多少钱红包啊?怎么才那么点?】 岑卿浼笑嘻嘻地回复:【二十元巨款。】 陈硕:【不是吧!崽崽你的命就值二十块吗?】 岑卿浼:【是我跟你的情分,二十块不能再多了!】 路姗:【到底谁是领最多的那一个?】 岑卿浼一看,也好奇了,谁是领得最多的那个呢? 没想到显示手气最旺的竟然是舒扬——13.14。 大家都忍不住调侃这数字真吉利啊。 岑卿浼把脸凑到舒扬旁边,笑着说:“扬扬哥哥。” “干什么?” “你收下了我的‘一生一世’呢。” 舒扬的唇角很浅地扬了一下,“这是你本来欠我的。” “啊?我欠你的?” “从上次千味居的饭费里扣。” 岑卿浼叹了口气,“舒扬你这样……” 他差一点脱口而出“注孤生”,但想到舒扬本来就一个人,立刻改口道:“太会过日子了。我期待你抠出一栋别墅来。” 下午警官到他们家来了解情况。 岑卿浼在爸妈的陪同下,把当晚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 看着对方记录完毕之后,岑卿浼问出了自己想了好一会儿的问题:“我听那个歹徒说,我家楼下有警察,那是什么意思啊?” “前几天我们接到了一通电话,有一个学生说自己看到一个疑似通缉犯的男人经常出现在自己的同学周围。报案的学生说出了你的名字,还说你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经常一个人在家。所以我们就派了一个同事跟着你。” “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岑卿浼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划了一下。 “啊,就是他——林卫东。” 岑卿浼哽了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把那位蜀黍当成坏人了。 第39章 大郎,该擦药了 “昨天晚上,林警官本来就守在你家楼下,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我们接到电话,说是在其他地方见到了那个通缉犯许悍阳,大家都去追捕许悍阳了。林警官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就离开了你家楼下。我们没有想到许悍阳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玩了一手调虎离山。还好你打了报警电话,林警官就赶了回来,只是还是晚了一步。惭愧啊惭愧。” 岑卿浼低下头来沉思,老实说他也不明白那个叫许悍阳的通缉犯为什么会找上他。许悍阳正在躲避警方追捕,实在没有必要犯案子暴露自己啊。 “方便吐露报案的那位同学是谁吗?”岑卿浼问。 警官摇了摇头,“这个不太方便。” “我能再问一句吗,为什么林警官接到电话就离开我家了?通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确定许悍阳被抓住了,林警官再离开我家楼下吗?” “阿卿……”焦婷觉得这样有问责林警官的意思。 “妈,我很感激林警官,我只是觉得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让我猜猜,第一就是你们接到消息许悍阳出没的地方,是林警官赶过去更近,如果他不去,许悍阳就跑了,对吗?” 警官愣了愣。 “第二,就是我本身不符合许悍阳的目标。之前的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对吧?而我是个男生。林警官被派来保护我其实也只是以防万一。” 警官微微点了点头。 “没什么了,谢谢您。只是希望能告诉我许悍阳为很么会选上我,不然这个问题会比高考还要困扰我。” “好的,也谢谢你和你家人的配合。取证已经结束了,卧室……可以用了。” 送走了警察,焦婷和岑为谦就把儿子的房间打扫出来了。 “阿卿,如果你觉得这间房不舒服的话,也可以跟我们换。”焦婷说。 “没事。那个许悍阳都给抓起来了,咱家的门也换了。我真的不怕了。” 说完,岑卿浼就展开双臂,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欸,你这个臭小子!刚给你换的干净床单,你就穿外面的衣服躺上去了!” 到了下午,岑为谦又赶回自己的项目组了。 焦婷做好晚饭,叫岑卿浼喊舒扬来吃饭。 岑卿浼笑了笑,发了条微信给对方:【我妈喊你回家吃饭。】 舒扬:【好。】 岑卿浼发了个坏笑的表情给对方:【所以你也承认你是我家的啦?】 吃完了晚饭,岑卿浼去洗碗,舒扬跟着进了厨房。岑卿浼洗一个,舒扬擦一个,不需要任何沟通,好像一切就该是这样。 焦婷在阳台上打电话,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应该是医院的事情。 岑卿浼擦了擦手,走到阳台边,开口道:“妈,是不是让你回去做手术?” “没事……我跟夏致的妈妈说好了,让她替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也得陪着你。”焦婷笑着说。 “妈,你是急诊第一刀吧?” “啊,是啊。” “我小时候写作文,Q大毕业的爸爸都没什么可炫耀的,但是每次写起我的妈妈,我都很自豪,小朋友们也很羡慕我。就像我躲在床下很渴望有人来救我一样,你的病人也在急诊室里等着你去救他。”岑卿浼很认真地说。 “阿卿,你不用……” “妈妈你不用这样。你搞得紧张兮兮的我只会一直想起许悍阳。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岑卿浼看着焦婷。 良久,焦婷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句,“我去医院看看。刚出了起车祸,有个孩子需要手术,怕急诊里的人忙不过来。” “去吧。这才是急诊第一刀的焦主任。”岑卿浼露出大大的笑脸。 焦婷到客厅,舒扬正在设置消毒柜的时间。 “那个舒扬……医院里有点事,你……” “我会陪他的。” 焦婷看着舒扬的背影,内心深处的感激不知道如何表达。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在出事的第一天,父母就离开他的身边,反而还要麻烦他的同学来照顾。 “我们真的是……不称职的父母。”焦婷开口道。 舒扬转过身来,淡声说:“忠于职守,你们一直是阿卿的骄傲。这才是父母给予儿女的榜样力量。你们给予阿卿的并不仅仅是陪伴。” “谢谢。”焦婷的眼眶热了起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岑卿浼的房间,想到还有个孩子在等自己做手术,只能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离开。 这时候,整个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岑卿浼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舒扬,你那本字典还在我房里呢!是不是你外公书房里的?” “嗯,是的。” 舒扬跟着岑卿浼进了卧室,岑卿浼从书桌的角落把字典拿了出来,“说实在的,我有点不想还给你。” “怎么了?” “留着镇宅啊。”岑卿浼笑着说,“这可是把通缉犯砸得倒地不起的神书啊!” “那你留着吧。” “谢了。” 岑卿浼忽然想到了什么,推着舒扬向后退。 舒扬看着他,就像木偶一样一直退到后膝抵到了床沿,就怎么也推不动了。 “你……想干什么?”舒扬的喉咙有点痒。 “你睡一下嘛!在床上睡一下!”岑卿浼又用力推了他一下。 舒扬顺势向后跌坐了下去,岑卿浼更用力地把他摁了下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舒扬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这表情还有点可爱。 “改变一下我这张床的气场。你想啊,我一个人睡这儿,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当时是多么地没用啊,我曾经躲在床下瑟瑟发抖等你来救我。等你睡过这张床,我晚上再躺下,想的就是这是舒扬睡过的床——英气逼人,正义凛然!” 想了想,岑卿浼又贱嗖嗖地加了一句,“还有你身上香香的味道。” 舒扬愣了一下,岑卿浼趁机把他彻底推倒了。 “我身上哪里来的香?” 舒扬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岑卿浼看着他躺在自己的被子上,头发丝散开,发梢触上自己的被子,他仰起了下巴,优越的下颌线条利落而果决,他的喉结很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熔岩流过岑卿浼的心头。 “我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香。许悍阳还站我衣柜那儿说了句‘真香’。像不像电影里的台词?鬼子进村欺负花姑娘?也不知道他碰了我哪件衣服。衣柜里的那些,我都不想要了。早知道我就把几天没洗的臭袜子都塞里面,熏死他!” 提起这个,岑卿浼咬牙切齿,都觉得身上痒死了。 舒扬腰部发力,忽然就坐了起来。 他打开了岑卿浼的衣柜门,里面的衣服款式很简单,除了校服就是休闲装。这个天气挂着的衣服基本都是贴身穿的。 “许悍阳估计特别喜欢闻洗衣粉吧。我到时候问问我妈是哪个牌子的,给他寄个十袋、八袋的。” 舒扬拿起了一套校服,是他初中时候的那套,低下头来闻了闻,“嗯,好香。” “你不要学许悍阳啊!”岑卿浼喊了出来。 舒扬那么说的时候,岑卿浼的心脏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紧接着脸颊就热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舒扬那么闻了闻,就像记忆覆盖一样,岑卿浼忽然对那些衣服没那么反感了。 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岑卿浼是下定决心要在高考上下功夫了。剩下的一年,他不想浑浑噩噩地过去。 当他把卷子摊开刷题地时候,他发现舒扬还真的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真难得,现在是晚上呢。 岑卿浼走过去,小心地把被子的一角拉起来,盖在舒扬的身上,然后又轻手轻脚走回书桌,开着小台灯刷题。 舒扬这一次睡着了好久,岑卿浼做完了一张小综合卷子,他却动都没有动一下。 岑卿浼回头看了他一眼,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轻手轻脚走去洗手间。 昨天那么大阵仗,自己也出了不少汗,别说什么洗衣粉的香味了,估计都要馊了。 岑卿浼进了浴室,打开热水,洗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舒扬倒吸一口气,猛地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放松警觉,大概是一整间屋子里都是岑卿浼的味道,单纯又清爽,那个男孩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让他麻痹。 舒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小小的卧室里看不到岑卿浼的身影,只有不远处书桌上台灯亮着橘色的光。 他去哪儿了? 舒扬大步走了出去,一把推开房门,客厅里也空荡荡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失算,明明按照计划许悍阳会在今天被守在楼下的林警官发现,可不但许悍阳的行动提前了一天,就连林警官都被他骗走了。 他改变了之前的某个细节,那么之后的发展也会产生不可预计的变化。 所以……现在岑卿浼去哪儿了? “岑卿浼——岑卿浼——” 正在洗头的岑卿浼听见舒扬在喊自己的名字,顾不上其他,把浴室的门推开,“舒扬,我在这儿呢!我在洗澡呢!” 舒扬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怎么啦?” 明明还有稀里哗啦的水流声,岑卿浼听见的却是舒扬如鼓的心跳。 岑卿浼抱住了舒扬的肩膀,拍了拍说:“别担心!我没事!我洗个澡,我洗完了你洗,然后我们晚上一起睡。” 渐渐地,舒扬地心跳平复下来,他放开了岑卿浼,然后低头瞥了一眼。 “我草!”岑卿浼立刻捂住,把门一关,“不许拿我的跟你比!” 岑卿浼还是第一次担心起来,自己比上学期轻了二十多斤,不会某个重要的地方也跟着缩水了吧? 如果是那样,为了男人的尊严,他宁愿再胖回去! 舒扬靠在浴室的门边,闭上眼睛还能听见岑卿浼挤沐浴液的声音。 等到岑卿浼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舒扬还在浴室外面,只是手里拿着他刚做完的理综卷子。 岑卿浼拍了对方一下,“到你了,洗香香哦,扬扬哥哥。” “嗯。” 岑卿浼还以为舒扬会回去自己家洗,谁知道他还是在岑卿浼的浴室里洗的。 进浴室之前,舒扬还说:“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喊我。” 那表情认真的让岑卿浼都没办法开玩笑。 “我就在客厅陪着你,你一喊我,我就应你,怎么样?” “嗯。”舒扬这才进去了。 刷了那么久的题,岑卿浼也想放松一下,拿着手机随便放了首歌,一边在客厅刷着英语卷子,一边轻轻哼。 哼着哼着,岑卿浼抬起了眼睛。 奇怪啊,浴室的水声停了好久,但是舒扬也就进去两三分钟吧。 姑且说男生洗澡很快,但停了这么久也不出来,穿衣服的速度也太慢了吧? 岑卿浼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喂,你是不是衣服掉水里了?” “你刚才唱的什么?”舒扬的声音透过浴室的门传过来。 闷闷的,磁性中还透着氤氲的水汽,让人有种把耳朵贴过去的冲动。 岑卿浼意识到自己唱歌经常不在调上,陈硕他们也说听完他唱歌都记不起原唱的调子。 “《光》,你听过吗?” “没有,你唱吧。” “那你以后甭听原唱了啊,估计你也听不出来了。”岑卿浼弯着眼睛笑着,靠着门说。 “我听你唱的就行。” “光落在你脸上,可爱一如往常。你的一寸一寸,填满欲望。城市啊有点脏,路人行色匆忙……孤独脆弱不安都是平常!” “你低头不说一句,我跟在你的身后。” “你朝着灰色走去,我提灯把前面照亮。” “你在混沌深海里无望等待,还有我在陪你。” 水停了,门开了,舒扬湿润的发丝被捋到了脑后,露出他带着几分成熟意蕴的眉骨。 他的睫毛上还缀着细小的水珠,在岑卿浼的头顶揉了一把。 “这歌的歌词是这样的吗?”舒扬问。 “管他是怎样的,我唱的就是我的版本啊。” 两人吹干了头发,岑卿浼像只兔子一样跳进被子里,故意把自己睡衣往旁边拉了一下,可惜没成功。 “大王,人家在等你哦。” “咳咳咳!”舒扬的拳头抵在唇边,咳的耳朵都红了。 岑卿浼的床是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身形小一点的女孩子睡起来倒是不会挤,但岑卿浼和舒扬都是半大小伙子了,一躺下两人的胳膊就贴在一起。 岑卿浼充满仪式感地把被子拉上,眼睛才刚闭上,忽然又睁开了。 “忘了件大事!”岑卿浼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从舒扬身上跨过去。 他差点坐下去,舒扬扣住他的腰把他撑了起来,“你又要干什么?” 岑卿浼从抽屉里拿了一支小白管,来到舒扬地身边,笑嘻嘻地说:“大郎,该擦药了。” 舒扬顿了一下,皱着眉低声道:“你好好说话。” “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啊?你这个过敏地脸眼见着就要好啦。药不能停。明天等我们回去上课,一定要帅瞎钟淳地狗眼!” 岑卿浼拿着棉签,蘸了药膏,点在舒扬发红的地方。 “你脸上的过敏真的好久了。班上一些同学就因为你这个脸配上你不苟言笑的表情觉得很吓人,对你有误解。药你好好擦过吗?”岑卿浼问。 舒扬没有说话。 岑卿浼把药放进抽屉里,然后跨过舒扬爬到里面,躺下来的时候轻轻踢了他一下,“还没回我呢。” “我脸要是好了,你会不会不理我了?” “为什么?”岑卿浼问。 “大概不要钱的奶茶比较甜。” 岑卿浼皱着眉头想了想,“什么鬼啊。你的脸跟不要钱的奶茶有什么关系吗?” 舒扬张了张嘴,刚想要说点什么,就发现耳边传来轻柔又绵长的呼吸声。 岑卿浼睡着了,就在这个持刀通缉犯出没差点要了他小命的房间。 舒扬侧过脸看着他,他睡着的样子真的很乖,睫毛弯弯的,脸因为压进枕头里嘴巴微微开着。 被子里很暖,是属于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像最柔和也最撩人的温泉路过舒扬的脸颊和脖子。 舒扬平躺着一动不动,这一切都是毫无邪念的劝诱,喉咙缺水一般嘶哑,像是被人划了一根火柴,小火忽明忽暗地挑起了温度,他的喉咙用力滚动,好不容易让一切平静下来,旁边的人忽然蜷缩起来,脑袋离开了枕头,拱向他的怀里。 这就像空气一样无法拒绝,等舒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把对方搂进了怀里。 “嗯……”岑卿浼抿了一下嘴,额头继续往下抵着舒扬。 舒扬只能把被子向下拉了拉,怕这家伙把自己给憋死了。 他的呼吸就一直透过薄薄的睡衣渗透进他的皮肤,他的骨骼,在他的血管里轰鸣而过,那股温热的气息每一次若有若无地到来,都能挑起他心脏的瓣膜。 这是从未有过的煎熬。 第40章 起来嘛,扬扬哥哥 第二天早晨,岑卿浼被闹钟闹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完全是个大字霸占了整张床,而舒扬早就不见了。 “啧……不会是我睡相太差,舒扬忍了一个晚上没有揍我吧。” 岑卿浼赶紧刷牙洗脸,跑到对面去敲门。 “舒扬?舒扬你在……” 门忽然就开了,舒扬已经换好了校服,但是头发却是湿的。 “你……大清早的洗头?我枕头很干净的啊!” “习惯。”舒扬转过身去。 “一起上学啊!” “嗯。” 岑卿浼就在沙发上等着舒扬吹干头发。 舒扬背着书包走了出来,刚洗完头,很蓬松,跟在旁边的岑卿浼有点想摸一摸,但是又怕自己是因为昨晚同床共枕的情谊而得意忘形了。 “嘶,等一下,舒扬!你的脸是不是好了?”岑卿浼跟在舒扬的身后进了电梯,伸手去拨舒扬的头发。 果然红疹褪了下去,虽然还有一些痕迹,但只要不刻意凑近了看,是注意不到的。 这是岑卿浼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分辨出舒扬眼睛的线条轮廓,他的眼窝深,眼尾些许上扬,线条优雅又带着英气,五官之间有着恰到好处的和谐,柔韧的唇线抿起时又带着一丝果决。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舒扬轻轻摁住岑卿浼的脑袋,让他目视前方,“走了。” “你这么帅的吗?天呐!虽然我之前就觉得你红疹退了肯定很帅,但是我没想到你那么帅!”岑卿浼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眼的惊艳里,“卧槽!钟淳还好意思说你‘丑人多作怪’?我确定他才是那个小丑!” 他们来到了公交车站,两人并排站着,其他等车的上班族都忍不住看过来。 阳光落在舒扬的肩头,就像一本经典藏书终于弹掉了灰尘,露出里面精美的页面。 车已经来了,舒扬没有先上去,而是把岑卿浼推到了前面。 “就在这儿。”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竟然又看到了那个水利公司的女职员,看来等她下车了就又有座位了。 车上已经有好几个同校的学生了,不约而同地往舒扬的方向看。 舒扬站在车厢里鹤立鸡群,想不注意他都很难。 车一到站,女职员就下车了,舒扬轻轻推了岑卿浼一下,岑卿浼却把位置让给了旁边另一位女士。 “为什么不坐?你不是不喜欢挤来挤去吗?”舒扬侧过脸问。 “是兄弟,就要同甘共苦。怎么能我坐着,你站着呢?”岑卿浼觉得自己实在太讲义气了。 谁知道舒扬回了一句:“鬼跟你做兄弟。” “哈?你这样很伤人心啊!”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当车子躲避横穿马路的电动车而急停的时候,舒扬却忽然伸手绕过了的后背,抓住了座椅的椅背,当其他乘客倒过来的时候,都被舒扬的手臂隔开了,岑卿浼一点都没被挤到。 坐在他们面前的女士笑笑说:“这位同学的男友力好强啊。” 岑卿浼愣了一下,“不不不,他不是我男友,他是我同桌!” “哈哈哈,男友力就是个比喻。你看他多会照顾人啊,以后谁当他女朋友,都会照顾得好好的。” “哦哦,那是。”岑卿浼笑眯眯地说。 有人夸舒扬,比夸他自己还开心。 进教室的时候,是舒扬先进去的,岑卿浼故意跟在后面想要看看其他同学的反应。 果然,舒扬一进去,班上的同学们发出“啊”的声响,就像多米诺骨牌倒放,一个一个抬起头来。 李晨霞抬了抬眼镜,看着舒扬坐到靠窗的位置了,才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转头跟路姗说,“天呢!那是舒扬!” 路姗也觉得不可思议,“舒扬脸上那些红红的……都没了?天啊,他这么帅的?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很吓人呢!” 李亚婷的嘴里可以装下一颗鸡蛋:“岑卿浼证明了所有胖子都是潜力股,舒扬就是妥妥的野兽失去魔法诅咒必然会变成王子啊!” 翟岭随口说了声:“雾草!一米八几的身高,高冷的气质,年级第一的成绩,再加上这张脸,校草顶配啊!” 陈硕咳嗽了一声,故意用不算太大但是前两排的钟淳一定能听到的声音说:“唉,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大言不惭,说什么‘丑人多作怪’。” “你……”钟淳转过头来想发火,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再加上舒扬明明已经在座位上趴下了,路姗还在往他的方向看。 杨谨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惊到了。 之前的舒扬因为脾性冷淡不好相处,脸上的红疹让人更有生畏的感觉,仿佛只要惹火了他,他就会暴走。 但现在他脸上干净了很多,五官的优点完全藏不住了。 他现在趴着睡觉,很多人盼着他朝着教室里面睡,至少大家还能看到一点他小半边脸。 杨谨云从来都不在意什么校草评选或者女生心目中的男神之类,在他看来这些都不是正经事,只有通过高考考入名校,让自己的未来和其他人拉开距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当所有人看向舒扬的时候,杨谨云竟然有一种自己已经输了的感觉。 “乡亲们,我岑卿浼又回来啦!” 欢快的声音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岑卿浼张开双臂跑了进来,路过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跟他击掌。 “崽崽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你啦!”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哭唧唧呢!没想到这小子欢蹦乱跳的!” “我们低估了阿卿在没心没肺方面的造诣啊!” 岑卿浼路过何斌的桌子,何斌有些紧张,他微微伸出了手,担心岑卿浼不会跟自己击掌,毕竟那次他掉下去,自己竟然犹豫要不要抓住他。 但是岑卿浼却很干脆地在他的手心拍了一下。 大家都围了上来,问他那天晚上的情况,他到底害怕不害怕,那个持刀通缉犯是什么样子。 早读的铃声响了,大家还是充满好奇。 如果岑卿浼今天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同学们自然不好去问,可他看起来阳光灿烂的,就忍不住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他昨晚的遭遇还上了本市新闻的头条呢。 班主任老魏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大家才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 “岑卿浼同学,你能来上课,老师很欣慰。如果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找老师聊一聊。” 岑卿浼笑了一下,“那个……如果我去找您聊天,一定是因为担心月考又掉回了第三考场。您要是不介意,我就耽误早读三分钟时间,跟大家说一下那晚上的情况?不然大家都这么好奇,恐怕无法好好学习了。” 老魏没想到岑卿浼的情绪上仿佛没有什么阴霾,笑容也这么坦荡。 “好,你上台来说一说,正好也让大家多一点安全防范心!” 岑卿浼走上讲台,咳嗽了一下,摆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同学们,我要说的是——知识就是力量!” “咳咳咳……”台下的陈硕冷不丁被口水给呛着了。 “这开头三观还挺正?” “同学们,在那夜深人静之时,我正要起来上厕所,忽然……” 翟岭小声来了句:“夜深人静之时起夜,你是不是肾不行?” 大家哈哈哈笑了起来。 岑卿浼也憋着笑:“闭嘴,你今晚起夜十八回!” 翟岭立刻捂住了嘴。 岑卿浼在讲故事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的。特别是渲染夜深人静的气氛,就像在讲鬼故事。 “……他就站在我的门外,问我‘睡着了吗’?那声音就像门坏了卡着打不开。我压根没敢回答,他又说‘报警了也足够把门踹开来割开你的喉咙’。同学们,我那时候的感觉就像砧板上的鱼啊,不知道那刀子是要先剁掉我的脑袋,还是先剖开我的肚子!” 现场听众们不约而同地耸了一下肩膀。就连最不屑的钟淳都聚精会神起来。 “就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想起了我们的同学舒扬,他就住在我家的隔壁啊!” 岑卿浼的话音落下,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向靠窗的位置。 日光正好,舒扬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盖在自己的脑袋上,压根不想被人打扰的样子。 “我不敢打电话,于是发了一条微信给他,告诉他我的门外站着一位持刀歹徒!舒扬同学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他有一颗见义勇为以及对黑恶势力绝不低头的勇者之心!你们知道他回复我什么吗?他叫我拿着一本厚一点的书,躲到床下等他!” “为什么要拿上一本厚书啊?”陈硕不解地问。 倒是何斌很淡地说了一句,“可以挡刀。” “不愧是物理课代表,你的智商果然跟陈硕有着天壤之别。”岑卿浼开口道。 何斌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侧过脸去单手撑着下巴,耳朵也有点红。 “那持刀歹徒进了我的房间,和我玩起了猫和老鼠,他其实早就知道我躲在床下,却还故意翻我的衣柜,坐我床上跟我聊天,说着要怎么干掉我。他觉得吓唬我吓唬得差不多了,才探到床下面叫我出来!你们说我能出来吗?卧室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这要是出来了不就BBQ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 钟淳来了一句:“我本来还以为是这反派运气不好,现在看来是死于戏多。” 岑卿浼就像没有听明白钟淳的嘲讽,指着他鼓起掌来:“同学,你说的真好啊!就在他一刀子捅过来的时候,我果断地举起了我们的真题集!紧接着就是哐啷一声脑袋捶地的声响啊!那刀子没捅着我,当然也感谢我的床有一米二,歹徒的胳膊还是差了点长度……” “你家的床不重要,赶紧说那哐啷一声脑袋捶地是怎么回事!” “是舒扬——他抡起那本98年版的新华字典,快狠准地砸在了歹徒的脑袋上!” “喔——” 教室里发出一阵惊呼声。 “既然当了通缉犯,那肯定还是有点通缉犯的本事,至少脑壳够硬。我看见通缉犯握紧刀就要向舒扬报复,我们的舒扬同学抄起字典又是第二波压倒性输出!咚——地一声,山河震动啊!通缉犯的脸都砸进我家地板了!嘴巴里的血、鼻血、脑子里的陈年垃圾都给砸出来了,好大一滩啊!” “好——”陈硕一鼓掌,教室里的掌声稀里哗啦响起来。 岑卿浼伸出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所以啊,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被拖鞋拍了这么多下,粑粑也得出来了吧?” 笑声响起,就连在旁边听着的老魏都忍住笑了一下。 “这件事啊,高考之神给予我的提点,要我珍惜手中的真题集,要一题一题好好做,不要辜负了危机时刻它挡在我面前的情谊。更加不要因为科技在发展,手机里什么都能查到就忽略了新华字典的作用。它沉厚而踏实,哪怕我已经没有了翻阅它的耐心,它也能发挥着知识的巨大作用!它可以垫桌脚,可以盖泡面,还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予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致命一击!同学们,知识就是力量——我们要学以致用灵活思辨,越过高考,冲向美好明天!再次向大家推荐不灭的经典——新华字典!” “好——”翟岭鼓起掌来。 新华字典的神奇作用一传十、十传百。可镇宅可安神还可防身,感觉家里没本新华字典,都不好意思参加高考。 又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历劫归来的岑卿浼体会了一把比校草还隆重的待遇。 “来,崽崽,这是给你订的全家福奶茶——珍珠、芋圆、红豆、麻薯应有尽有。”李晨霞提着一个小桶子放在了岑卿浼的桌上。 岑卿浼看着都打了一个嗝,这一小桶足足2L。 “这是要我把一辈子的奶茶都喝完吗?” “还有这个!我们叫了寿司拼盘!有三文鱼的、大明虾牛油果卷、蟹肉卷,十几种口味呢!”李亚婷把一个精致的外卖盒子放到了岑卿浼的桌上。 “大家……大家也太热情了吧?”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路姗笑了起来。 陈硕凑过了脑袋问:“天啊,这是给岑卿浼一个人吃的吗?你们是要把他喂成上学期那样吗?” “怎么会,当然是大家一起吃啊。”李晨霞开口道,“还有两份在路上呢。够你的份儿了。” 岑卿浼摁了一把陈硕的脑袋,“你说你一个男生,天天等着女生请你吃东西,你好不好意思啊!” “那可不一样,女生请吃的是‘校草的待遇’,是这辈子都能拿出来显摆的荣耀。但是,身为男生我也不能掉价,我们几个也叫了外卖,特别适合女生。”陈硕笑嘻嘻地说。 “你叫了什么啊?” “林间小鹿的沙拉,有水果味的、还有什么蔬菜和海鲜拌在一起的,还有鸡胸肉的。反正多吃点也不胖,适合我们班的小仙女们。”陈硕开口道。 李晨霞也学岑卿浼摁了一下陈硕的脑袋。 “你们可以啊!竟然知道叫沙拉?” “那可不是?小仙女们请我们下午茶,我们请你们吃沙拉啊!”陈硕回答。 “那家是专门做沙拉的,食材新鲜量又足,沙拉酱是他们的招牌,别的地方都找不到相似的味道。我想吃好久了!”路姗也特别开心。 李晨霞抬了抬下巴,示意岑卿浼叫舒扬起来,女生们的视线看了过来。 岑卿浼算是明白了,大家都想再看一遍舒扬的惊世容颜啊。 “舒扬,舒扬你醒醒。同学们请你吃下午茶呢。”岑卿浼拍了拍舒扬的肩膀。 舒扬没起来,直接把脑袋偏向另一侧了。 大家有点失望,岑卿浼不忍心,又拉了拉舒扬压在胳膊下面的手指,“起来嘛。难得大家叫了这么多好吃的。” 舒扬还是没动。 路姗叹了一口气,李晨霞也用口型对岑卿浼说:“不要打扰他了。” 可是岑卿浼却不这么想。他每次逮着机会就要在同学们面前夸舒扬,好不容易给他塑造出了英明神武的形象,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呢? 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大家在高三相聚啊。 岑卿浼凑到舒扬的耳边,捂着嘴小声说:“大家现在很喜欢你呢。起来嘛,扬扬哥哥。” 舒扬的肩膀耸了一下,正好蹭过岑卿浼的下巴。 他抓了抓脑袋,缓缓地坐了起来。 第41章 盘靓条顺好欺负 周围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大家都在盯着他看,想确定今早看到的大帅哥现在还在不在。 等看清楚了,就在感叹自己没文化,所有的赞美都只剩下一句“卧槽,真帅”。 舒扬的神情有些懵,正因为此,之前那种疏冷的气场减弱了很多。 岑卿浼把吸管扎进那桶奶茶里,送到了他的面前,“你喝一口,这是风靡全校的全家福奶茶。喝了这口奶茶,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人了!” 舒扬低下头,喝了一口。 “喏,这位戴着眼镜做事非常可靠的小仙女,叫李晨霞。这位笑起来有小梨涡的小仙女是路姗,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那一手英文花体,征服了所有阅卷老师。还有这个傻大个是翟岭。” “等等,我为什么就是傻大个啊?” “说你傻,是称赞你心眼少直来直去为人爽朗。大个是夸你的身高。这家伙篮球打得好,咱们班,不对,咱们学校的篮板之王。”岑卿浼很认真地说。 舒扬没有倒下去睡觉,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还有这两位哼哈二将,陈硕和穆宁,我的……” “和你一起打游戏、坑人不偿命的狐朋狗党。”舒扬说。 “啊?不是,岑卿浼你就这样在舒扬面前说我们的?” 岑卿浼赶紧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呢?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嘛!他这是听我妈念叨的。” “切,不能在舒扬面前抹黑我们啊!不然我们也狂倒你黑料。你在网吧睡觉流口水的照片我还留着呢。”陈硕郑重警告。 舒扬侧过了脸,竟然说了句:“发我。” “没问题啊!” 岑卿浼无奈了,他拉过了夏致,拍了拍胸脯又说:“我哥们儿、发小。” “嗯,谢谢。” “他是我发小,你谢他做什么?”岑卿浼不解地问。 “没有他,你多半在幼儿园就已经凉了。” 舒扬的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这算是高三以来最快乐的二十分钟了。 差不多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块寿司,李恒宇笑着说自己不饿吃不下,杨谨云也说怕吃了胃里消化犯困。 至于钟淳,他哀怨地看着前排的路姗,但是路姗都没回头问他要不要吃点。 岑卿浼给舒扬挑了一个烤牛舌味的,“你吃这个,这个里面没有海鲜。” “嗯。”舒扬也不用手接,直接侧过脸就着岑卿浼的手指咬下去。 “诶诶,别漏了。”岑卿浼抬高手,干脆一整个塞进他的嘴里。 过道另一边的何斌低着头,他心里是难过的。 为什么自己明明有机会抓住他的时候犹豫了,而舒扬却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果断出手呢? “何斌!何斌!”岑卿浼的声音响起。 “啊?”何斌侧过脸来。 “给你这个三文鱼的。吃一个才不会犯困呢。”岑卿浼说。 心脏又乱了节拍,何斌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何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真的是很好的男孩子,对于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维护。何斌当然看出来了岑卿浼主动上台去讲面对持刀歹徒的经历,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加了解舒扬。 这天晚上回到家,岑卿浼放下书包,焦婷就跟他说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许悍阳向警方说了他是怎么选定目标的。 “阿卿,你确定要听吗?”焦婷有点担忧地问。 “我确定。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有的时候过度的保护会让我在真正的恶人面失去防备能力。而且不告诉我真相,我会一直想一直想。难不成您还想我去看他,隔着玻璃窗问他为什么选中我吗?我会以为自己在拍《沉默的羔羊》。”岑卿浼拉着妈妈的手,宽慰着他。 焦婷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跟岑为谦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岑为谦说的也是孩子长大了,让他明白一些丑恶扭曲的东西才是对他真正的保护。 “许悍阳小时候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他早年父母双亡,后来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离开了村子。听警察的意思,他对村子里的某个女人有恨,所以之后犯案子专门挑那样的女人下手,长发、二十岁出头、不化妆打扮低调。猜测可能是被那样的女性拒绝过,所以他犯案子的时候,一定会折磨那些受害人。” “我果然不符合他的目标。”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许悍阳也说本来你不是他的目标。他逃到我们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犯案子了,但是那天他正好看见你去配钥匙,他说你跟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好听,笑得也好听,长得比姑娘还……”焦婷说不下去了。 “比姑娘还怎么?” “还好看。他就起了那种心思……” “那种心思?”岑卿浼的神情冷了下来。 “就……就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哦,妈,咱们都见过世面的,电视电影里也有过。他对我有那种心思,于是就跟着我到了我们家?” “对。他觉得女人经受不了多久的折磨,男生求饶起来他能更得意。”焦婷捂住脸说不下去了。 “所以长得好看也成了倒霉的理由呗。”岑卿浼说。 焦婷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和害怕?” “恶心那是必然的,但根据之前从电视剧里得到的经验,这样的男人多半那方面有问题。至于害怕……我每次想起这家伙被舒扬砸到抬不起头,我心里就特舒坦,比大夏天没有空调喝了杯冰镇可乐还舒坦。”岑卿浼说。 焦婷愣了愣,“你爸说你心大能接受的了,我没想到你心有这么大。” “不过谁要你跟我爸给我生了张这么动人的脸呢?”岑卿浼一副自恋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是不是该报个班,学学防狼术啥的?” 焦婷差点没给呛着,“学什么?” “啧,要不还是准备个防狼喷雾吧。” 焦婷忽然不知道他儿子说的是真是假。 晚上,岑卿浼刷了会儿题,就趴在窗台上,果然看见舒扬在楼下跑圈儿。 他摸过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蜀黍说,许悍阳挑上我,是因为我盘亮条顺好欺负,你觉得呢?】 正在跑步的舒扬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然后停了下来。 岑卿浼笑着等对方回复,谁知道只等来了一句【嗯】。 你“嗯”什么“嗯”?有本事你学夏致,就回一句号啊! 岑卿浼抱着手机,快速地摁着,【你别嗯啊,这种让人看不懂啥意思的回复等于浪费流量!】 舒扬大概跑了七八步,拿起手机看了看,就绕到楼后面去了。 一条语音发了过来,还带着跑步时候的喘,声音也比平时沙哑。 【你确实盘亮条顺好欺负。】 岑卿浼把手机靠在耳边,鼓膜轻轻震动,仿佛舒扬的气息就在耳边,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痒了起来,可偏偏怎么也挠不到。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说我好欺负?干啥——你也想欺负我吗?】 说完,舒扬的回复就来了。 【嗯。】 靠,这家伙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还是说他压根没仔细听我跟他说了啥? 【你嗯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欺负你同桌?嗯?】 发完了岑卿浼就想撤回,觉得自己怎么有点欠嗖嗖的。 舒扬的语音又来了,这回不只一秒,有两秒了。 【求饶掉眼泪。】 【滚你的!】 岑卿浼把脑袋收回来,坐到书桌前开始做英语,但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时不时拿出手机来听语音。 特别是舒扬的那句“你确实盘亮条顺好欺负”,还有“求饶掉眼泪”,那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明明说着不正经的话,可光听语气却还挺庄重的。 “骗子。”岑卿浼小小地嘀咕了一声。 但是岑卿浼还是没忍住,把自己做完的理综卷子拍下来发给舒扬看。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连英语作文都写完了,舒扬也没有回复。 客厅外响起了敲门声,这都九点半了,谁来了? 在书房看论文的焦婷一边走出去一边说:“来了,谁啊?” 岑卿浼也跟了出去,才出过事,他潜意识里不能让老妈一个人去开门。 谁知道屋外站着的是舒扬。 “阿姨晚上好,我找岑卿浼。”舒扬说。 “哦哦,阿卿,舒扬来了。” “诶,你怎么来了?”岑卿浼问。 “你那道工业流程题又错了。” “啊?” “最后的气体是是氢气。” 岑卿浼赶紧跑回书房,拿起卷子来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啧,真的是氢气……哎呀,又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了。” 焦婷笑了起来,“行行,你们去屋子里讨论吧。晚上要不要吃点什么?” “谢谢阿姨,我不用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心想舒扬还真是个两面派,跟我说话半点不客气,跟爸妈说话就谦恭有礼。 “那行,我不打扰你们学习了。” 岑卿浼回到了房间里,舒扬就坐在他的身边把他的小综合模拟卷还有英语都给看了一遍。 “我爸妈应该给你发红包才对。”岑卿浼用笔撑着下巴,闷闷地说。 “嗯?”舒扬抬起眼睛看向他。 他的眼底染上了橘色的灯光,柔和得让岑卿浼挪不开视线。 “家教啊。”岑卿浼装作无奈的样子说。 舒扬的手撑在英语卷子上,看向他,“说吧,你对于许悍阳把你当做目标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岑卿浼抓了抓脑袋,“我还以为你把我的话当成玩笑呢。” 没想到竟然这么一本正经地来问我。 “我分的清楚你什么时候开玩笑,什么时候认真。” 房间里静悄悄的,舒扬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嘈杂声响的干扰,落在岑卿浼的心头。 他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爸妈说心底的真话,会跟陈硕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暗示他们自己不开心,但舒扬明明才认识他,却像是故人一样很确定地说他懂他。 “这算是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吗?”岑卿浼问。 “我们认识很久了。” “有么?你该不会指小时候吧?我那时候当你是羊羊姐姐呢!” 舒扬一副站起来要走的样子,岑卿浼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好好好,我说正事!” 岑卿浼把老妈告诉他的信息跟舒扬又说了一遍。 “照这个说法,许悍阳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连环案的凶手,他是早年在村子里受到了伤害,所以他挑选受害人应该是有既定标准的。而且他应该会很执着于这个标准。就算觉得小爷我长得……像小姑娘那样细皮嫩肉,也不至就勾动许悍阳心底的魔鬼吧?” “所以你觉得许悍阳说的不是真话。”舒扬问。 “对。”岑卿浼点了点头,“可是我又不可能带着洗衣粉去看他,就算去了他对着我估计也只有污言秽语。他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没说。” 舒扬的食指指节抵在唇上,思考片刻后说:“还有调走林警官的那个电话,我一直在怀疑真的是许悍阳自己打的吗?报警电话如果不是从相应的地点拨出,怎么能让警方相信?他打完了报警电话,又从那个地方赶到我们的小区来?这时间也太紧凑了。” 原来舒扬也一直对此心存怀疑,岑卿浼还以为只有自己在想这件事呢。 “所以,你怀疑许悍阳在外面有同伙?” “嗯。他犯的案情性质恶劣,通缉令到处都是,连长途汽车站都有,没有人帮忙他是怎么从另外一个城市逃到我们这里来的?靠双腿走过来吗?”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的心头再度涌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舒扬,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觉得我有神经病哦。” 有些藏在岑卿浼心底许久的担忧和想法,他如果说给父母听只会让他们担心却又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案。 说给陈硕和穆宁听吧,这俩哼哈二将顶多张大嘴巴说“这可怎么办啊”。 说给夏致……夏致很仗义必然会分很多的心思去注意他保护他,到时候影响他高考。 “我觉得你神经很正常,希望……以后不会觉得我有神经病就好。”舒扬说。 他垂下眼,又露出了那种把岑卿浼的心都揪起来的表情。 “我才不会!你是我见过最牛掰的人!”岑卿浼非常认真地说。 “那一言为定。你说吧。” “我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就点背,又是掉下天台,又是在公交车上遇到小贼差点被刀片刺伤,去个黑网吧刚好碰上停电,还差点着火……这些都是随机事件,我觉得这些都是倒霉。但有其他的倒霉事,我又觉得很微妙。” “哪些?”舒扬问。 “前几天我把自行车送去维修铺子,差点被屋檐砸死。” 岑卿浼把那天的事情说给舒扬听,还把自己画的屋檐受力图拿给舒扬看。 “确实有点可疑。”舒扬说。 “再就是这次莫名其妙就被许悍阳给盯上了。全市那么多人口,我也不是许悍阳的菜,他说我配钥匙的时候被他看上了?我配钥匙是在老街那边,就那么一个小巷子,如果许悍阳在那附近看到了我,肯定不止一眼吧?他得在那儿观察我吧?不然他怎么锁定小爷我这貌赛潘安之姿?可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舒扬顿了一下,忽然扣住了岑卿浼的肩膀,“你说,许悍阳是在你配钥匙的时候盯上你的?” “啊呀,好疼。”岑卿浼的眉毛皱了起来,“警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应该是真的。” “之前……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舒扬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之前?哪个之前?”岑卿浼问。 第42章 我们的角度) 舒扬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他的肩膀,向后靠着椅子陷入了思考。 “诶,怎么了?” 舒扬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他说:“许悍阳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还差两个月才到年纪,很多事情你也做不了。至于脚手架压塌屋檐的事情,既然你有疑惑,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看。” “还差两个月才到年纪……”岑卿浼脑袋一歪,“你是在说我的生日吗?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不记得谁提过一嘴了。”舒扬回答,又说,“你是要讨论正事还是讨论你的生日?” “正事正事!王警官说塌下来的屋檐被当成废品卖掉了。还能调查什么?”岑卿浼问。 “以前都没带你去过,这一次带着你去也许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以前?又是以前?哪个以前?”岑卿浼觉得舒扬说话怎么怪怪的。 “就是以前……我们不怎么熟的时候。” 岑卿浼凑了过去,仔细观察着舒扬的表情,“我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相信我说的这些话?” “为什么不信?” “这些疑惑我跟警察都说了,他们好像也没调查出什么来。” “有时候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警察的角度是把许悍阳当成连环案件的凶手,这个是前提,所以他们会觉得许悍阳把你当成猎物是很正常的事。你和许悍阳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如果是谋杀,缺少动机。所以警察会觉得这是随机事件。但我们的角度只会放在你的身上。你有怀疑、有不解,我们要找到答案。” 岑卿浼心里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自己说的话这么当真。 “你说的‘我们的角度’,是指我和你吗?”岑卿浼问。 “嗯。” 岑卿浼的嘴角翘了起来,他觉得心头像是有无数的蝴蝶呼啦啦飞出来,扑都扑不完。 就好像他和他之间有某种特别的不可分割的、其他人无法插足的联系。 “但是在这之前,这篇阅读理解……”舒扬的手指在岑卿浼的选项上点了点。 岑卿浼抠了抠脸,“这个capuchin不是卡布奇诺的意思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整篇文都跟咖啡没啥关系?” 舒扬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表情就像面对考了倒数第一的冤种儿子。 “这个单词是‘卷尾猴’的意思。全篇明显在讲动物的习性,以你的智商应该看出来了不是咖啡。” “额……我的智商取决于你跟我之间的距离。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受你灵气的影响,智商输出非常稳定。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灵气枯竭,智商倒退。” “拍马屁。”舒扬没好气地说。 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笑。 陪着岑卿浼把作业都做完了,舒扬回到了自己家,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梁队长吗?” “是你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许悍阳是不是说他在配钥匙的地方看上了岑卿浼?” “对。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去看过那个配钥匙的小铺子吗?据说在一个巷子里,如果许悍阳是在那里看上了岑卿浼,他是躲在哪里看到的?能让岑卿浼和配钥匙的老板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电话的那端沉默了两秒,梁队长沉着声音说:“你是在怀疑许悍阳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盯上岑卿浼的?” “是的。” “虽然你之前提供给我很多的线索,让我破了一些案子。包括许悍阳会对岑卿浼下手也是你提供的消息。但我怎么感觉你总是未卜先知?你一直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找出那个在背后指使许悍阳的人。” 挂掉了电话,舒扬发现手机里有一条岑卿浼的微信。 【虽然你只是听别人随口提的我生日,但一定要记在心上。我的礼物哦~】 舒扬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以前我送你的礼物,你都不喜欢的。” 可这一次却主动问他要礼物了。 第二天的英语课,韩老师给大家分析阅读理解的文章。 岑卿浼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韩老师走到岑卿浼的身边,敲了敲桌角,“岑卿浼,你来分析一下第三篇阅读理解的选项。” 岑卿浼陡然回过神来,站了起来,心想着第三篇……第三篇阅读理解是啥来着? 不远处的陈硕提醒道:“标题是卡布奇诺的那篇!” “哪个文盲说卡布奇诺啊,明明是卷尾猴。”岑卿浼下意识开口道。 韩老师笑了起来:“唷,看来岑卿浼你还真的认真学习了啊。竟然知道这是卷尾猴?” 岑卿浼瞥了一眼旁边的舒扬,唉,别的人上课打瞌睡,老师来了同桌马上提醒。自己摊上一个睡得更香的,只能自求多福啊。 不过,舒扬也太神了吧?昨天才叫他好好做这篇阅读理解,今天老师就提问这一篇了? “这篇讲的是卷尾猴的外表特征以及习性,一开始看的时候容易误认为是讲咖啡的。毕竟卡布奇诺太有名了嘛。但是看着看着就会发现,这里面提到了尾巴、雨林、跳跃力等等,说明这是讲一种动物。没查字典之前不知道这个动物具体是什么,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做阅读理解。我们可以把capuchin这种动物用小C来指代……” 岑卿浼按照昨晚上舒扬教的定位法,把所有答案都找了出来。 韩老师不断点头,示意岑卿浼可以坐下,“岑卿浼同学啊,老师是不是也应该请你喝一杯卡布奇诺,这样你才不会上课想睡觉啊?” 岑卿浼弯着眼睛笑着说:“是韩老师的声音太温柔了,让我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韩老师无奈地笑了一下:“要不是看在你最近进步很大作业也认真写的份上,我就叫你到最后一排醒神去了。” 等到韩老师走到后面去了,岑卿浼凑向舒扬,小声问:“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啊?摸底考的题目押得那么准,就连上课老师会叫我起来回答哪道题都能点中?” 舒扬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好吧,看在我们俩是一边的,我就不计较你白天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了。 直到中午放学,大家有的去学校食堂,有的叫外卖,有的回家吃饭,各种声音响起,舒扬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走吧。” “走去哪里?可别又是千味居!我零花钱不够!” 他还想攒钱买双新版球鞋呢! “维修铺子。”舒扬说完就站起了身。 岑卿浼眼睛一亮,“好,我们走!” 没想到舒扬是真的把昨晚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要跟他一起去找答案。 两人出了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来到了那个维修铺。 “舒扬,这位就是那天给我修车的翁师傅。他的这个维修铺子做了好多年了,比我的年岁还久呢!”岑卿浼对舒扬说。 本来还担心舒扬会绷着他的扑克牌脸,没想到他竟然很有礼貌地向翁师傅问好。 中午这个时间段没什么生意,翁师傅得了几分空闲,正要起来,舒扬就弯腰去扶他。 “哎哟,小伙子不用扶我,我身上都是灰尘呢!” “没关系的。翁师傅,方便的话我们跟您打听点事儿。”舒扬说。 “你们问吧。我估计是跟那天脚手架塌下来的事情有关?”翁师傅问。 “是的,就希望您能记起什么就跟我们说。”岑卿浼开口道。 翁师傅说:“你们是要跟那个拉垮脚手架的混蛋打官司吗?那个混蛋啊,搞得我自那之后生意都没以前好了。大人带着孩子来修自行车,都得把孩子抱到马路对面去等,说是怕我的屋檐会塌啊!” “没事,我们就了解一下大概的情况。翁师傅,您这个屋檐是钉在屋上的吧?是有很多年了吗?”舒扬问。 “其实也没有很久啊。去年这个屋檐漏雨,我儿子就叫了人来给我换了一片屋檐。到现在总共也就八、九个月吧。你看前面那几排店铺,各个屋檐比我的时间要久,都什么事儿没有。反而我的屋檐塌了……这叫什么事儿啊!”翁师傅说。 岑卿浼和舒扬对视了一眼,岑卿浼又问:“翁师傅,你有印象那个叫赵长富的工人有在你的屋顶上逗留过吗?” “在我印象里是没有。” “警察应该来找过那片掉下来的屋檐,您说屋檐被收废品的收走了,那个收废品的您认识吗?” 岑卿浼又问。 翁师傅摇了摇头,“啧……要说一直以来收废品的都是那个骑了个三轮车的老张。但这次来的人我没见过。那掉下来的屋檐一直靠墙边放着也挺占地方的。而且我想着以后就不要什么屋檐了,对方出了一百五十块收走,我就让他拿走了。” 岑卿浼给了舒扬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这就是很微妙吧。 舒扬抬头看了看屋檐曾经的位置,对翁师傅说:“翁师傅,您有没有梯子,我想上去看看。” “梯子当然有。但是这位同学你要是爬上去摔着自己了可怎么办啊?” “我不会的,您放心。阿卿,你在下面扶着梯子,我上去看看。” 岑卿浼顿时明白了舒扬的用意,就算屋檐找不到了,但是原本跟屋檐连接在一起的地方还在啊! 两人把梯子挪了出来,翁师傅在下边看着也是紧张死了。 “哎哟,我说上面也没啥好看的咯!别摔着哦!” 舒扬爬了上去,看到了原本跟屋檐连着的地方还留有铆钉的痕迹。舒扬从各个角度拍下了视频和照片,然后爬了下来。 “谢谢翁师傅,打扰您了。”舒扬礼貌地向翁师傅告别,带着岑卿浼走了。 岑卿浼跟在后面,忍不住问:“你发现什么了吗?看出什么了没有?” 舒扬揣着口袋回头说:“我们又不是鉴证人员,能看出什么来?” “唉,早知道我也爬上去看看。”岑卿浼说。 “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 岑卿浼的话还没有说完,舒扬开口道:“葱油拌面。” “诶?你知道啊!你也不是在这附近长大的,搬过来也没多久啊!” “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你说什么?”岑卿浼把脑袋凑过去。 舒扬的脸转向另一边,“我说你好吃鬼。” 两人进了店里,点了两碗葱油拌面,还要了一份凉拌豆腐丝和拍黄瓜。 岑卿浼的手机震了震,低头一看发现是舒扬把视频和照片发给他了。 “赵长富现在在里面,我们接触不到他。”舒扬说。 岑卿浼看着这些照片,看起来铆口没有很严重的磨损痕迹,感觉和它连接的屋檐非常轻松就断了,这肯定有问题。 “我可以发给当初接警的王忠守王警官。虽然他没什么权限,但他很负责。也许收到了这些照片和视频,愿意再去跟赵长富谈谈。” “发吧。” 吃完了面,岑卿浼非常自觉地买单。 舒扬却让他在这儿等他一会儿,然后去了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 岑卿浼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舒扬竟然买烟?不过看起来是很便宜的那种。 哥们儿,不是我说抽烟伤身,既然执意要抽,好歹选个贵点儿的,这才对得起被熏的肺。 舒扬把烟往口袋里一揣,就走了。 岑卿浼忍不住跟在他的后面,保持着几米的距离,当然舒扬肯定知道他跟着他。 舒扬来到了街角,那里有几个工人在一起坐在台阶上吃着盒饭。 他和他们聊了两句之后,就把口袋里的烟拿了出来,手势熟练地晃了晃,烟就被晃了出来,然后伸到工人们的面前。 工人们笑着一人拿了几根,还摸出了打火机,坐在一起吞云吐雾。 舒扬低下头,也含住了一根烟,旁边的工人伸手给他遮着风,点着了烟。 他没有出现电视里霸总眯着眼睛吐烟圈的表情,只是侧着脸坐在台阶上,两条长腿自然地折着,胳膊肘撑在腿上,和其他人一样烟从唇间溢出,四散开来。 这仿佛再平常不过了。 但是他却又跟其他人不同,烟圈腾起路过他的脸庞,眼睫缓慢地开合,就好像是一副灰暗画作里最明亮的中心。 工人们正跟他说着什么,五六分钟了还没有结束。 岑卿浼等的有点累了,到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跟冰棍,站在门口慢慢吃。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像舒扬那样买一包烟……可惜店主不会卖给他。 等到他冰棍吃完的时候,舒扬站了起来,把烟在台阶上戳灭了,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朝着岑卿浼走来,岑卿浼仰着头,隐隐能闻到舒扬身上的烟草味道。 这让舒扬显得更加成熟,他已经可以做大人的事情了,甚至用大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而自己还只能蹲在路边吃冰棒。 “你跟那群工人打听赵长富的事情了?”岑卿浼问。 “嗯。”舒扬点了点头,“赵长富跟工友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没有跟其他工友打牌。” “这点王警官也问到了。但赵长富还是咬定了自己是赌博,欠了外面的赌债还不上工头又不肯预支工资,所以才生了报复心。而且赵长富也确实有向工友借钱,说那是救命钱。”岑卿浼说。 “但有些更细枝末节的事情,工人们未必会向警察透露。” “所以你请他们抽烟,是跟他们套近乎?”岑卿浼没想到为了自己的事情,舒扬这样不怎么跟人接触的性子竟然会带着烟去跟其他人聊天。 “工人们提起一点,有一次他们也是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抽烟,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给他们发了传单,传单上写着某种投资收益率是百分之三百,而且稳赚不赔的产品。” “非法集资?” 这个词从岑卿浼的脑袋里一闪而过。电视的公益广告经常播,老爷爷老奶奶拿着养老本儿去没有金融资质的公司做投资,最后血本无归,而那个公司也找不到了。 “嗯。大部分工人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而且看不懂传单,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赵长富不同,工人们看见他把传单折好了塞进口袋里。” “天啊!也就是说他动了心!这说不定才是他‘赌’掉所有钱的真相。那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传单吗?上面应该有联系方式或者公司名称。” 虽然公司卷完钱可能已经跑路了,联系方式也可能没用了,但如果能找一张宣传单给赵长富看,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舒扬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满是油污的彩页,“有其他工人收下了,拿去垫盒饭了。这是仅剩下的一张了。” “舒扬你太牛了!”岑卿浼喜出望外,一把搂住了舒扬的脖子。 第43章 这是我应得的 舒扬被他扑得太突然,向后踉跄了半步,慢慢抬起手先是虚虚地环抱他,然后拍了拍岑卿浼的后背,“走吧,把这个交给那位王警官。” “唉,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赵长富已经认下故意弄塌脚手架,对于警方来说已经结案了,可我却一直不断麻烦王警官。”岑卿浼叹了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王忠守愿意帮你是因为在接触赵长富的过程中,他也觉得赵长富可疑呢?”舒扬说。 “好像……好像是这样。” “王警官跟你是同样的人。”舒扬说。 “哦?同样的人是怎样的人呢?”岑卿浼好奇地问,想知道舒扬会怎样评价自己。 “大部分人只想要个结果。而你们,想要的是答案。”舒扬回答。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他想要揉岑卿浼的脑袋,但是刚才他抽了烟,手上都是烟味,于是虚虚地悬着。 岑卿浼感觉到了舒扬的手就在自己头顶,于是向上踮了一下脚,“行行行,你有身高优势,我知道。” 掌心就这样碰到了岑卿浼柔软的发顶,不是他去找他,这一次是他主动靠近了他。 舒扬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热,一直保留着岑卿浼头顶发旋的触感。 “舒扬,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你烟瘾大不大?”岑卿浼随意地问。 “不记得了。大概是觉得烦恼的时候会抽吧。”舒扬淡淡地回答。 “烦恼?晚上失眠的时候?”岑卿浼问。 “不知道怎样让人相信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清楚自己一些偏执的想法,不知道怎样……扭转一些注定了结果的事……你不喜欢烟味吧。我烟瘾不大。”舒扬用听起来平淡的声音说。 岑卿浼用肩膀撞了一下舒扬,“我不是不喜欢闻你身上的烟味,而是……你身上有烟味的时候让我觉得你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看我啊、陈硕他们,都是乳臭未干的家伙,我们身上都是汗味、零食味道,就连有烟味都明显是网吧里染上的。你身上的烟味让我觉得自己很幼稚,而你好像站在一个很远很清醒的地方。” “你一点都不幼稚。”舒扬说。 “你看,我拍了你抽烟的照片。这要是打印出来了,说不定可以五十块钱一张卖给女同学。”岑卿浼坏笑着说。 舒扬看着岑卿浼的手机,屏幕上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指间夹着烟,微微低头正要含住,那一种青涩和成熟交织的特殊气质,被定格在哪里。 那一刻,他是他视界里独一无二的中心。 “你是不是笑了?”岑卿浼问。 “你也千万不要学抽烟。” “为什么?我也要帅起来!” “相信我,你没有抽烟的天赋。” 靠,舒扬你这话真是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抽烟还需要天赋的吗! 他们又去找了王警官,很奇怪的是舒扬没打算进去,说在外面等岑卿浼。 王警官拿到了那张传单之后,很爽快地答应了会去找赵长富再聊一聊。 “王警官,我只是个学生,你这么相信我,让我既感动又内疚。我担心你跑那么多趟去找赵长富,最后发现这真的没什么隐情。”岑卿浼说。 王忠守摇了摇头,“岑同学,说起来可能有点自负。我这人在基层待了这么久,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识人辩谎的能力还是有的。赵长富说话的神态,还有他手上的一些小动作,都让我觉得他在说谎,但我又没办法抓住他的小尾巴,上面又觉得这是小案子要尽快结案把警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你能提供给我这些线索还有思路,我反而还有种得到战友的感觉。” “谢谢王警官。” “但还是那句话,问话的事情交给我,你得好好学习。”王忠守说。 “好的!”岑卿浼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舒扬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榆树下,向后靠着树干。这棵榆树长得旺盛,浓密的树荫遮住了正午的日光,只有几个细小的光斑落在舒扬的肩上。 几个警员从外面回来,路过榆树的时候看到了舒扬。 “哎哟,同学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又收拾了哪里的小混混,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舒扬摇了摇头,淡声道:“等人。”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不是聊天的好对象。 警员们知情识趣地回去了。 没多久,岑卿浼就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榆树下的舒扬,树影在他的脸上留下隐约悱恻的痕迹,让岑卿浼有种想要立刻马上凑近了看清楚的感觉。 他刚要跑下去,就听见身旁有警员在聊天。 “还以为今天看着没那么冷呢,结果还跟那次一样!” “我那次都给吓一跳,那几个小混混被他打得都快跪地叫爸爸了!” “我可烦死那个小黄毛了,每次柿子都捡软的捏,很多学生家长都投诉,终于踢到了一回铁板。” 岑卿浼顿了顿,回头侧耳仔细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们说他在那里等谁呢?” “谁知道。不过上回见他一脸青春痘,今天忽然清爽了!那模样肯定讨学校里女孩儿喜欢!” 岑卿浼的手指勾了一下,看向榆树下。 一些过耳就过的信息联系在了一起。 冷淡、小黄毛、青春痘、清爽…… 岑卿浼的心脏越跳越快,难道说梦里那个捅了自己一刀的小黄毛……是被舒扬给收拾的? 大概是今天的太阳挺暖的,舒扬向后靠着那棵树,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岑卿浼来到他的身边,刚想要吓唬他一下,舒扬的手就伸过来,直接把岑卿浼的脑袋给摁下去了。 “跟王警官谈得怎样?” “他说他下午就带着宣传单去‘看看’赵长富。” “行,回学校。” 两人回去的时候选了公交车,因为这个时间点比较空,还可以小小地睡一觉。 “舒扬,你知道有一个黄毛混混经常带着他的小兄弟到靠近网吧的地方,专门堵学生吗?”岑卿浼问。 “有点印象。”舒扬回答。 “诶?你去过网吧?”岑卿浼问。 “不怎么去。但好像有个黄毛混混想抢我手机。”舒扬说。 “然后呢?”岑卿浼咽了一下口水。 “报警,他们被抓走了。” “不是,你报警了,他们不可能在那里等着被抓吧?” “哦,我让他们等警察来。” 如果是陈硕或者穆宁这么跟他聊天,每句话都要挤一挤才出来,岑卿浼可能早把他俩脑袋撞一块儿了。 但是跟舒扬这样一问一答,岑卿浼却觉得有意思。 “你怎么让他们等警察来?我听说他们随身携带小刀,可危险了。” “都是假的魔术刀。” “是吗?我听说那个小黄毛用的是真刀。” “他跟警察说他带错刀了。” “你一个人能打赢他们四个?”岑卿浼又问。 “嗯。” “那下回我们再去网吧,把你带上当保镖。”岑卿浼很认真地说,“我们打游戏,你在旁边睡觉就好。” “真没出息。”舒扬叹了一口气。 “啊?我哪里没出息了?” “我以为你会说要学几招防身。” 岑卿浼抬起胳膊给舒扬看了看,“哥,我觉得……我不大可。如果是上学期,也许还能凭借质量取胜。” 来个大招,泰山压顶之类。 舒扬又说:“我的的乌比斯环比陈硕玩得好。” “什么?你也玩乌比斯环?你玩什么?哪个段位?” “影子骑士,大宗师。” “卧槽卧槽卧槽!我玩的也是影子骑士!我忍受陈硕那个漏逼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每次团战我都想先把他灭了!” “月考之后吧。如果你还能留在第一考场。” “……你欺负我。”岑卿浼想了想,又问,“那你还给我押题吗?” “嗯。” “你说我这算不算开挂作弊啊。”岑卿浼一副认真思考中的模样。 “如果给你考试开挂,你会快乐吗?”舒扬问。 “快乐啊。感觉自己可以多活几年。” “那就开吧。我重复了那么多遍,这是我应得的。” 岑卿浼顿了顿,“我怎么又听不懂你说的话了呢?” 按照他们这个对话,意思好像是……他的快乐是舒扬重复这么多遍应得的回报。 舒扬重复什么很多遍?高考吗? 但其实,他就比他们多参加了一次高考啊。 公交车晃啊晃啊,岑卿浼就开始犯困,脑袋渐渐往旁边歪,一靠上舒扬的肩膀,就彻底睡着了。 结果他们竟然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被司机师傅摇醒的岑卿浼,内心是崩溃的啊。 “啊啊啊!怎么我睡着了,你也睡……”岑卿浼看着舒扬还有点迷迷瞪瞪的样子,竟然说不出后半句话了。 舒扬白天睡觉是理所当然的,错还是错在自己竟然也睡死了过去。 “怎么办啊……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了!”岑卿浼一边抓头发一边原地转圈,仿佛这样就能飞升。 “第一堂课是谁的课来着……妈呀,物理课——爆爆熊的课!” 岑卿浼打开手机,里面也有好几条来自陈硕和穆宁的微信,都在问他到哪儿去了。 夏致也来了条信息:【老熊问你们是不是逃课了。】 “天呢……”岑卿浼看向旁边的舒扬。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手还是揣在口袋里,晒着太阳。 一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样子。 相反方向的公交车来了,舒扬长腿一迈上去了。 岑卿浼也赶紧跟上。 “我说,我俩不是该打车了吗?” “迟到五分钟,和迟到三十分钟有什么区别?” 岑卿浼在他身边坐下,露出绝望的表情:“当然有区别——站在教室后面罚站一堂课和叫家长来的区别。” “我爸妈不会来的。”舒扬说。 “可我妈不但会来,还会把我的耳朵扯下来!” 旁边传来很轻的笑声,岑卿浼侧过脸去看,舒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着窗外。 当他们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果然第一堂课已经快要下了。 根据陈硕他们的通风报信,爆爆熊一整堂课都保持着非常低的气压,而且把陈硕、穆宁还有夏致轮着点起来回答问题。 穆宁表示,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活不到高考。 “报……报告。”岑卿浼站在门口,挤出万分抱歉的表情。 “报告。”舒扬的那声报告声音听起来挺郑重的,但以岑卿浼对他的了解,这家伙压根没把迟到放在眼里。 老熊目光凛冽地瞥了他们一眼。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看了过来,李晨霞她们满是担忧,而陈硕和穆宁则松了一口气,爆爆熊总算可以转移讨伐目标了。 “我这堂课都要结束了,你俩一起迟到三十多分钟,是手牵手谈恋爱去了吗?” “没……没谈!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岑卿浼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舒扬。 “嗯。” 老熊眯起了眼睛,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舒扬清醒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这个‘嗯’是怎么个意思?” “复制黏贴岑卿浼的解答。”舒扬说。 教室里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人笑了出来。 李晨霞她们用谴责的目光看过去,翟岭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这声笑很显然让老熊感到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尊重,他冷声道:“外面站着吧。下课了跟我去见你们班主任。” “哈……完蛋了。”岑卿浼小声说。 “一会儿我来说。”舒扬回答。 岑卿浼好奇了,舒扬这人还会“迟到找理由”这种技术活儿? 可别是什么扶起摔在路边的老奶奶,送迷路的小孩回家之类的蹩脚理由。他幼儿园就不再用了。 一下课,老熊沉着脸说了句“走吧”,就带着岑卿浼和舒扬赴刑场了。 进了年级组办公室,韩老师正在批改作业,还有两个其他班的任课老师。 班主任老魏才刚给自己的保温杯里加了点枸杞,就看到熊老师脸色不善地进来了。 “唷,这是怎么了?岑卿浼……还有舒扬?你俩干什么了?” “他俩迟到了一整堂我的物理课。”说完,熊老师把教案放在,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说话了。 岑卿浼抿了抿嘴,心想我们没迟到你一整堂课啊,是你不让我们进啊。 韩老师好奇地转过头来,岑卿浼虽然偶尔上课开小差,倒是从来都不迟到。舒扬就更加稳定了,从早读一路趴睡到下午下课,能换个姿势或者方向都是难得,头都很少抬起来,别人会迟到就他最不可能迟到了。 魏老师叹了口气,朝他俩招了招手。 “你俩这是怎么了?” 没进老师办公室之前岑卿浼觉得这事儿很大,进来之后又觉得这压根不算事儿。 排他前面的还有生老病死,再不济还有高考落榜。 “还都不说话?”魏老师看向岑卿浼,“你俩是一直在一块吧。肯定是一起遇到了什么事,对吧?” “嗯。”岑卿浼点了点头,心想不指望舒扬了,干脆说自己拉稀没带纸。 他正要开口,没想到舒扬先说话了。 “我们去了国恒路那边。” 岑卿浼愣了一下,他们今天坐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国恒路没错。只是老师们会接受他们公交车不小心坐到头这个解释吗? 魏老师先是愣了一下,又问:“去那边干什么?” “岑卿浼说他晚上睡不大好,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人和差一点发生的事。我就带他过去了。本来以为中午的时间够用,谁知道估算错误。” 诶,舒扬这是什么说法?怎么老魏的表情一下子温柔许多?还有种悲天悯人的味道? “好,我明白了。岑卿浼同学啊,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好面子,遇到事情想表现得坚强,不想给周围人带去负面情绪,也不想父母亲担心。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也可以跟老师说的。” “嗯。”岑卿浼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有啥负面情绪吗?每天吃香喝辣,挨枕头就睡着。 “行吧,你俩回去教室吧,不要耽误下堂化学课。” 岑卿浼就这样懵懵地跟着舒扬回去教室了。 他不敢相信,他俩迟到了这么久时间,老师们竟然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了。 教研组里,熊老师看向魏老师,“舒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岑卿浼是不是还没从持刀入室的案子里走出来?” 魏老师点了点头说:“嗯。国恒路那边有个心理咨询中心。” 第44章 他亲了他?) “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韩老师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之前我们都跟你反应舒扬上课睡觉的事情,你说让我们不用管他,就让他睡……也跟心理问题有关?不然他怎么知道带着岑卿浼去国恒路做心理咨询?” “是啊。校长打电话跟我说的。因为涉及孩子们的隐私,我也不好到处说。” 韩老师又问:“那舒扬是因为什么?我就是想差不多知道是哪方面的,免得自己说话不小心伤害了他。” “我知道的也不多,据说是那孩子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会忽然惊醒。这晚上睡不着,白天如果也不睡,人就没命了。” “怪不得。”韩老师叹了一口气,“不会是被高考逼的吧?他父母呢?摸底考试之后的家长会也没见到过,就来了个助理。” “应该不是因为高考……校长很确信舒扬再高考一次还能上Q大分数线,搞不好还能考个省状元。他母亲的工作比较特殊,不能露面。” “原来是这样啊。老熊,你还气吗?”韩老师笑着问。 “我还能气什么啊。都有点后悔没让他们进来上课了。”熊老师叹了口气。 一回到座位上,舒扬就趴下睡觉。陈硕他们本来还想问岑卿浼干什么去了,但是上课铃响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岑卿浼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才吃完饭,王警官的电话就来了。 “喂,王警官!你是去见了赵长富吗?”岑卿浼问。 “见了。我给他看了那张传单,还有你们拍来的屋檐照片,我说屋檐是人为破坏的,不然不可能承受不住脚手架。现在坦白从宽,一旦我们深入调查,再去找那个投资公司,这事儿就可能往谋杀上靠了。他终于说了实话……至少我看他的表情,像是说了实话。” 原来赵长富在收到传单之后,被上面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冲昏了头。他到城里来务工,攒了好几年才攒下了三万块钱。一开始赵长富不敢把所有的钱投进去,他的客户经理就劝他先投两千块试试,没想到真的赚到了六千。于是他把三万块都投了进去,然后血本无归。 这三万块钱是他的一切,他跑去公司闹,公司拿出了白纸黑字的合同,还是他签了字的,上面有一行小字提醒,投资有风险,不保证本金安全。 赵长富根本就不懂什么是非法集资,也不会看这种公司的资质,他只会哭求。 那个公司的客户经理给赵长富介绍了一个工作,说这个工作来钱更快,他会收到短信,指点他去某个地方领取任务,每做好一步,就能到指定的地点领取现金。 赵长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了一些活儿。任务是在一个废旧的邮箱里,打开就会看到一个信封,完成任务里面就会有一袋现金。他先是送文件、拉电闸、剪电线、用手机拍照,听起来像是给私家侦探打工。 而最后一次活儿,就是接到信号之后拉倒脚手架。 如果自己完成了,那个活儿给的钱相当于他三年到工地搬砖。 他知道这样做如果被工头抓到了就一定会被开除,但这受人气的工作他早就不想要了。铤而走险一次就能赚到三年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他就一直在脚手架附近等信号。所谓信号是大概四、五十米外的墙头会有镜子的反光。看到反光就拉倒脚手架。但是他不承认自己有破坏维修铺的屋檐。” “那些发布任务的信件,他还留着吗?”岑卿浼问。 “没有。他说规矩就是拿到了信件,看完了就要撕掉。至于现金……他跟工友住在一起并不方便,除了工资,这些钱都汇给了他村里的老母亲。现在都不知道流通去了哪里。” 最主要,指使赵长富的人几乎没有留下直接证据,不可能为此就去银行调监控追查冠字号把那些现金找回来。就算找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人的手了,没有价值了。 “那个坑了赵长富的金融公司呢?” “他们早就被举报一锅端了。但问题来了,我拿着赵长富保留的名片去问了相关案子的同事,这个客户经理根本不存在。” “所以……这些听起来就像赵长富编出来的故事?” “是啊。明明我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跟我说了实话。可是他说的实话却让我觉得像故事。但是小岑啊……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关键问题?” “这里面的关键问题是,到底什么人要大费周章伪装意外来干掉我?” “你只是个学生而已啊,你每天的事情除了上课就是回家了吧?” “……还有网吧打游戏。但是网吧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去,我其他同学毛事儿没有。” “但是我不得不说赵长富的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暂时挖不出其他线索了。我们保持联系吧小岑,有什么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去你那里。” “谢谢了,王警官。” 岑卿浼很清楚,王忠守能做的他已经都做了,没有纸条没有信息甚至于那个介绍赵长富去接活的客户经理都是假的,这一切就像是针对赵长富的仙人跳。 但屋檐事件,如果岑卿浼的自行车没有恰好在那几天坏掉,他也就不用把自行车送去维修,那么赵长富拉不拉垮脚手架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到底指使赵长富的人目标是不是自己?难道连自行车都是对方弄坏的吗? 越想,越是一环套着一环。 岑卿浼忽然觉得有张巨大的网在自己的身后张开,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为猎物,也不知道织网的人是谁。 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写作业了,趴到窗台一看,舒扬果然又在楼下夜跑了。 岑卿浼拿上手机,换上运动鞋就下去。 “阿卿,你干什么去呢?”焦婷的声音传来。 “妈——晚上吃太多了,我下去遛两圈儿就回来了!” 岑卿浼到了楼下,等着舒扬跑完这一圈路过自己,然后一把拽住了他。 “你跟我来!” 他把舒扬带到了院子里的小凉亭,把王忠守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了舒扬听。 舒扬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刚才说,赵长富接到的活儿里有拉电闸还有剪电线?” “啊,是啊。” “哪里的电闸?哪里的电线?” 舒扬这么一问,岑卿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去仓库网吧停电的那次,难不成是赵长富搞的破坏? 如果说真的跟赵长富有关,那么指使他的人从那时候开始就在算计他了?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收到“大师”的短信,是不是那个烟头烧的就不是包装袋,而是整个网吧了? 这么一想,岑卿浼的心头一阵冰凉。 等等,他忘记跟舒扬说“大师”的事情了。那位总是事先得知危险提前通知他的“大师”跟算计他的人有没有关系? 可以找舒扬分析分析,这位“大师”有没有可能就在他们的身边。 “舒扬……” 舒扬正皱着眉在想事情,“你还是找王警官确认一下,赵长富拉电闸和剪电线的地址是哪里。” “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 没过多久,王警官就把自己记的笔记拍下来发给了岑卿浼。 “他拉电闸是和平里街的三栋……这个地址跟我们没有关系……剪电线的地址是松柏巷里……” 岑卿浼呆愣着看向舒扬,“这个地方离仓库网吧很近!很可能就跟仓库网吧的电路有关!” “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帮忙,亲自去见赵长富一面。他连借刀杀人的那把刀都算不上,但是那个给他介绍工作的客户经理挺可疑。” “你?你哪儿来的关系?”岑卿浼问。 “回去刷题吧。万一幕后黑手没捉到,你高考也没考好,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舒扬说。 “哦。”岑卿浼转身走回单元门口,他觉得舒扬是不是把自己当大人,把他当孩子,什么都挡在他的面前? 想了想,他又转身看向舒扬的方向,对方才刚跑出几步。 “舒扬,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岑卿浼说。 “有人盯上你也幸运?”舒扬站在距他四五米的位置问。 “因为有你啊。” 不然我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可能性,我会多么恐慌多么害怕。 可能会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会把我当成被害妄想症,没有人听我倾诉,没有人陪我一起分析。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夜色里的小区忽然变得更加明亮。 岑卿浼回到了自己的房里,要他静下心来刷题,他是办不到的。 他没来由地想到,如果把舒扬也卷进来,让舒扬也成为对方的目标呢? 手机震了一下,竟然是舒扬的信息? 【不要去设想还未出现的最坏局面,因为你可能需要我才能达到最好的结果。】 岑卿浼侧过脸,忍不住笑了。 那种安心的感觉又来了。 他现在不该胡思乱想,而是应该冷静下来,最重要的是不该让那个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幕后黑手破坏自己的生活。 他要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打游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跟自己合得来的人享受青春,他要让那个幕后黑手羡慕嫉妒恨,无论那家伙怎么刷存在感,他都快活精彩。 岑卿浼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指尖抵着额头,如果有人要针对他,而且这么隐蔽这么小心,就绝对有理由。 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被人盯上呢? 他开始回想自己一切倒霉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他上学期从二楼摔下来。 但他可以确定那件事是实打实的意外,何斌的书包夹层里掉下来一张粉红色卡片,他把卡片捡起来要还给何斌。然后钟淳就误认为那张卡片是路姗的,以为他帮路姗传情书,于是钟淳就跟他扭打了起来,争抢得太用力了他就从楼上摔下去了。 如果钟淳是故意的,他就没有必要那么用力地抓住他,而且还一直喊愣在那里的何斌。 在那之后的倒霉事就是仓库网吧差点着火的事情了。假如那就是他被算计的开始,但是在他坠楼和网吧事件之间,他几乎都在家里还有住院,他根本没机会招惹什么人啊。 再往前呢? 就是他查阅老爸的行车记录仪?难道是行车记录仪里有什么? 是跟那个女猎头有关吗? 自从那次他发现老爸疑似要当渣男之后,他就对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设置了上传云空间。 也许在行车记录仪里有答案? 但如果行车记录仪真的拍下什么要紧的东西,幕后黑手不去对付他老爸,却专门来对付他? 舒扬的微信又来了:【你数学题刷完了吗?发来我看。】 岑卿浼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给对方:【没有,一个字都写不进去……】 舒扬:【那你月考完了。想要算计你的人是否存在还是未知之数,但是钟淳对你跌出第一考场的嘲讽却是已知并且肯定的。】 “这家伙还是第一次发这么长的微信给我呢。” 岑卿浼笑了笑,把自己刚才关于行车记录仪的忧虑告诉了对方。 没想到舒扬竟然提前结束了夜跑,发了条微信给他:【开门】。 岑卿浼赶紧起身,把门打开,“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谈谈分工。” 焦婷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一看是舒扬立刻笑脸相迎,“扬扬来了?是不是我家阿卿又有不会的题目麻烦你啊?” “还好。这次的题是没教过的。” “诶,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经常在一个坑里摔倒很多次一样!”岑卿浼立刻澄清,不然以后跟老妈拌嘴的时候,老妈一定会引用舒扬的话来嘲笑他是个傻子。 焦婷笑着走进厨房:“好了,谢谢扬扬对我们阿卿的照顾。阿姨知道你不吃夜宵,那吃点水果可以吧?你们男孩子啊,没有人切好了送到手边,都是不吃水果的。” “好的,谢谢阿姨。” 岑卿浼把胳膊揽上舒扬的肩膀,有点疑惑,“我妈什么时候也叫你‘扬扬’了?我以为‘扬扬’是我对你的专属称谓呢!” “阿姨应该是想起我很小的时候,我外公外婆是这么叫我的吧。” 舒扬把岑卿浼的胳膊拿了下来,又说:“而且‘扬扬’也不是你的专属称谓。” “啧,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 “少了两个字。”舒扬一边拉开椅子一边说。 “啊?哪两……”反应过来的岑卿浼忍不住笑了,走到舒扬身边坐下,“扬扬老师?” 舒扬在岑卿浼的脑袋上摁了一下。 “你这化学是无中生有吗?哪里来的硫元素?” 这时候焦婷正好把门推开,放下果盘,就看见舒扬的笔点在练习卷上,他的儿子伸着脖子一脸懵。 “没有硫元素吗?这个不是吗?” 焦婷关上门,忽然在心里庆幸舒扬搬回了他外公外婆的老房子,不然每次自己夜班岑卿浼都是独自在家,如果不是舒扬在对面,那次通缉犯持刀入室……他们夫妇大概再也见不到自己儿子了。 “这里面如果有硫元素,你不用读大学了,直接可以拿诺贝尔了。”舒扬很轻地叹了口气。 岑卿浼撑着下巴,笔就吸在鼻子下面:“我妈说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她就把房子卖了,和我爸一起去住养老院。” “一毛钱都不留给你?”很难得舒扬竟然在闲聊中跟岑卿浼搭腔了。 “嗯,是的。这样子我环游世界的梦想就泡汤了,还得去捡垃圾卖钱。” 舒扬把岑卿浼吸在鼻子下面的水笔拿了过去,食指的指尖好像在他的鼻尖上很轻地刮了一下。 “世界那么大,你确实要去看看。” “嗯?” “看看什么地方捡垃圾比较赚钱。”舒扬握着水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流程分析。 我草?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也就那么一丢丢,但岑卿浼还是决定反击。 他伸手去戳舒扬的脸,舒扬冷不丁侧身,把岑卿浼休闲外套的帽子拉下来盖住脑袋和脸,然后再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摁。 岑卿浼不敢大声叫,怕把老妈招过来,只能一顿乱抓,一会儿扯舒扬的领子,一会儿抓到他的头发。 但只要舒扬冷哼一声,岑卿浼就不敢乱动了。 “是我陪你好好刷题,还是一个人出去捡垃圾?”舒扬的声音透过布料传入他的耳朵里。 “刷题!刷题!”岑卿浼说。 “乖。”舒扬说完了这句话,岑卿浼觉得有什么隔着帽子的布料在自己的脸上碰了碰。 应该是舒扬的手指戳了他一下吧。 可为什么觉得像是……他亲了他? 第45章 你不是我的朱丽叶 舒扬松开他的那一刻,岑卿浼赶紧把帽子薅到了后面,他一抬眼,就看到舒扬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地在草稿纸上写字,脸也不红,神态也如常。 果然……刚才自己只是被他戳了一下。 瞎想什么啊,岑卿浼你这个大烧饼! “你脸怎么那么红?”舒扬侧过脸来问。 “还不是被你用帽子捂的!” 等听到焦婷关上书房门的声音,岑卿浼碰了碰舒扬,“好了扬扬老师,不用演了。你说的分工是怎么个分法?” “你叫我什么?”舒扬问。 岑卿浼乐了,“怎么,你还不想当老师了?” “不想。” “扬、扬、哥、哥。”岑卿浼故意睁圆了眼睛凑向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舒扬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用指尖戳开岑卿浼的脑袋:“你负责好好学习,我负责看和听你上传到云空间里的行车记录……如果你信任我,毕竟那关系到你爸爸。” 岑卿浼笑着回答:“我信任你,也信任我爸。他不是渣男,不怕你看。” “行。那不要浪费时间了。把这道化学题重新做一遍,没有硫元素。” “知道了——扬扬老师。” 岑卿浼发现舒扬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直接和爽快。 要想接近真相,就要尝试去分析不同的信息和可能性。把一个一个的可能性排除,剩下的那个,就是答案了。 舒扬直接行动,废话一个字都没有。 而且奇怪的是,当舒扬戴着耳机在旁边看行车记录的时候,岑卿浼变得专心起来,可以好好地刷题了。 第二天早晨,舒扬提前了半个小时把岑卿浼给叫醒,说他早餐要吃肯德基。 岑卿浼想抱怨,但看舒扬神情里透着几分疲倦,昨天晚上看行车记录就算眼睛不累,脑子也该累了。 “好啊,想吃什么我请你。” 早上七点的肯德基里几乎没有人,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岑卿浼给舒扬点了帕尼尼套餐,没想到舒扬第一次开口提意见:“我不要这里的咖啡。” “怎么了?怕上课的时候睡不着啊。”岑卿浼笑着问。 “咖啡口感不好,还不如豆浆。”舒扬说。 “你咋不说豆浆里连豆味儿都没有呢!”岑卿浼嘴上这么说,还是给他换了豆浆,“你是要跟我说行车记录仪的事情吧?你都看出了点啥?” 舒扬垂下眼,咬了一口帕尼尼,他吃东西的样子倒是很利落,喉咙滚动时特别有男人味。 “你父亲正在做一个跟大集团运营系统有关的项目,一旦这个系统上线,可以为这个大集团节省大概五分之一的成本,效率提高百分之三十。”舒扬不紧不慢地说。 “怪不得我爸忙得要死,还跟我妈许诺说这个项目结束之后,会在家休息至少半年,把我们家新房子好好装修什么的……然后呢?” “这个大集团的竞争对手DDC集团找到了猎头公司,想要把你爸爸给挖过去。其中一个女猎头还被你怀疑成你爸在外面的女人。当然,我把所有的行车记录看下来可以得出结论,那个女猎头确实很喜欢你爸。”舒扬抬起眼睛看向岑卿浼。 岑卿浼捂住了额头,“妈的,果然我不去留学是对的!我要真出去了,就凭我妈那直来直去的性格,哪里斗得过情商高超的女猎头?” “但你爸还是最钟爱你妈妈。女猎头一旦有很暧昧的举动,你爸就说自己心脏难受到处找速效救心丸,为了装的像,包里、口袋里常备丹参滴丸,不过装心脏病也有点不大好的地方。” “啥?瞒不过体检?” 舒扬摇了摇头,“你没听过东施效颦吗?” “西施有心绞痛,因为长得好看,一犯病捂着胸口就招人疼爱,所以东施也跟着学。奈何她长得不如西施,学起来就是丑人多作怪啊。”岑卿浼说。 “你觉得你爸是西施还是东施?” “我爸那张小白脸肯定是西施啊……等等,该不会是我爸越装的虚弱承受不起美人恩,对方就越心疼他?” “嗯,那个女猎头不但放弃招揽你爸去DDC,还叫你爸小心DDC的少东家,可能会使一些脏的手段吧。你爸不是摔到了腿吗?” “我爸说那是帮我调整遥控飞机的时候,踩空了摔下去的,应该跟DDC没有关系。而且无论DDC用什么手段,我爸都不会放弃这个项目。因为这个项目是贺叔叔辛苦了半年,做了很多调查、无数次磋商和谈判才拿下来的。那时候贺叔叔才是公司的总经理,我爸是专门负责技术的副总。后来贺叔叔意外去世了,我爸挑起大梁。他跟贺叔叔是从大学开始一起创业的兄弟,无论发生什么我爸都会把贺叔叔留下来的最后一个项目完成。” 说完,岑卿浼用力吸了一口豆浆。 可等到咽下去了,他才想起自己的套餐里不是豆浆,而是……咖啡。完蛋了,他喝了舒扬的豆浆! “你那位贺叔叔发生的是什么意外?”舒扬问。 “是蜜蜂。他坐在车里被蜜蜂蜇伤了,起了很严重的过敏反应。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在救护车上就没气了。”岑卿浼叹了口气,“他的葬礼我也去过的。” “嗯。”舒扬伸长了手,拿过了豆浆。 “等……”岑卿浼想要阻止他,舒扬已经含住了吸管喝了一大口。 “什么?” “没……没什么……”那杯豆浆他刚才不小心喝了啊。 舒扬你咋回事啊,豆浆都被放我手边了,你咋还喝呢? 算了,马后炮也没有用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既然那位女猎头说DDC的手段有点脏,那么针对我的一系列事情会不会跟我爸那个项目有关?”岑卿浼提出假设,可又觉得这个假设说不通,“可我如果挂了,并不一定能影响我爸啊。我爸是个在工作上非常较真的人,他是这能做到儿子挂了都坚持完整个项目的铁人。所以DDC如果弄死我,还不如直接弄死……啊呀,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舒扬含着吸管,低着头,似乎在舔吸管,又似乎是把它抵在了舌头的中央,等到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才放过了那根可怜的吸管。 “这事儿我会找人调查一下,比如DDC有哪些人跟你爸爸接触过、对你的存在感兴趣,以及猎头公司在想办法攻克你爸爸之前,有没有对这位贺叔叔有过行动。”舒扬说。 “你……难道是担心贺叔叔的意外跟DDC有关?他们害了贺叔叔之后发现项目依旧没有终止,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我爸爸?”岑卿浼紧张了起来。 舒扬却忽然伸长了手,把那杯豆浆递到了他的面前,“这吸管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岑卿浼心想舒扬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喝都喝了,再追究有意义吗? “我从来不咬吸管。”舒扬的表情有点认真。 “那……可能刚才说话说得太入迷了,我把你的豆浆当成我的咖啡了。哈哈……” 你想怎样咯,赔你根吸管还是赔你一杯豆浆咯? 谁知道舒扬把手伸向了另一边,拿过了岑卿浼的冰拿铁,吸了一口还给了他。 “不是……你这么幼稚的吗?”岑卿浼愣了愣。 舒扬没说话,而是看着岑卿浼,岑卿浼忽然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我吸了你咬过的吸管,你也要吸我用过的吸管,这才公平。 “我吸,我吸!我现在就吸!”岑卿浼无奈地拿起冰拿铁用力吸了一大口,咕嘟一下咽下去,“可以了吧!” 舒扬这才低下头去继续吃他的帕尼尼。 岑卿浼舔了舔嘴皮,忽然觉得他们刚才有点不大和谐。 “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舒扬问。 “啊,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着把这根吸管带回学校,卖钱……” “那你现在给我把这根吸管吃进去吧。”舒扬说。 “……哎呀我就算捡破烂也要捡易拉罐嘛!吸管哪里卖得到钱啊。”岑卿浼赶紧打起哈哈来。 舒扬的唇线很浅地弯了一下。 真的很好看。 “这下,我们全家你都了若指掌了,就连我爸在干什么你都知道了。可我到现在对你的了解也就那么点。”岑卿浼用手指比了一条缝,然后继续咀嚼。 舒扬却擦了擦手,撑着下巴看着岑卿浼,“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都可以问我。” “真的?你什么都回答?” “不能回答的我会保持沉默。” “行啊!你是不知道咱学校里有多少关于你的传说。有说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爸用烟灰缸把你脑子砸出问题了,你才复读的。有说你家破产了,你不敢去读Q大是怕被追债!还有……还有更离谱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的传说!” “那谁是我的朱丽叶?”舒扬侧了侧脸。 这家伙五官的轮廓很清晰,帅是帅的没话说,但有时候显得冷峻又强势。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吃完早餐,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与其说是他在问岑卿浼问题,倒不如说是岑卿浼更想凑近了把他看清楚。 “你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啊。传说你们曾经为爱挑战全校的老师,还一起离家出走。后来你的分数进Q大绰绰有余,但是你的朱丽叶没考好。你为了实现跟她一起上大学的承诺,所以才来复读的。”岑卿浼模仿着陈硕的语气,把八卦复述了一遍。 “哦。”舒扬又是那种不置可否的表情。 “所以……这些八卦是真的还是假的?”岑卿浼伸长了脖子问。 “你去那边把手洗洗,过来检查一下我的脑袋,看看那条疤还在不在?”舒扬说。 “还给验证啊!马上!” 岑卿浼立刻洗了手回来,站到舒扬的身边,把他的头发拨开。 舒扬竟然很配合地低下了头。 他今早大概洗了头发,发丝很蓬松,一波动就有柠檬的香味。 岑卿浼把他的左边、右边还有后脑勺都找了一遍,根本没有疤痕。而且舒扬的头骨长得挺好的,没有什么凹陷。 “所以你爸没有拿烟灰缸砸过你。” “我连我爸抽烟的样子都没见过。”舒扬回答。 “啊……难道说你爸……” 难道说舒扬没有爸爸了? “我爸爸在国外。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没有陪在我妈妈的身边,但我爸应该是个专情的男人,到现在他还是只有我妈一个女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爸妈没有离婚。我爸对我也很愧疚,基本我有求必应……估计如果是我抡起烟灰缸想砸他,他会闭上眼睛让我泄气吧。” “哦,所以咱俩都是爸爸不在身边的孩子。” “至于我家破产这个说法……我妈还挺能挣钱的,我爸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我爷爷应该还不错,我还在家族信托的名单里。等我们大学毕业了如果要创业,应该不需要贷款。”舒扬说。 “你愿意跟我创业?我有创业的本事吗?”岑卿浼指着自己说。 舒扬点了点头,“你有。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聪明、有人缘。你有很多真心的朋友愿意帮你。” “你……难道是指陈硕和穆宁?我觉得他们很可能是我创业路上的绊脚石……”岑卿浼顿了顿,又问,“那什么朱丽叶的……应该也是谣言吧?” “我没有喜欢过女生。”舒扬回答。 岑卿浼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小雀跃,难道这就是自己母胎solo当听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也在母胎solo的时候的幸灾乐祸。 “行吧,你的那些八卦啊,一会儿把你说的变化多端,一会儿把你说的比理综大答题还复杂。虽然你都跟我澄清了,可我还是觉得你好神秘啊!你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岑卿浼眯起眼睛说。 “我的生活也许真的比你想象的复杂。只是再复杂,也永远做着同一件事。”舒扬说。 “是吗?在我看来……你的生活两点一线简单规律,你的目标明确想要做的事情一门心思去完成。你中意上什么,就小心呵护。被你保护的人很幸福。”岑卿浼用力吸了一口,把咖啡吸到了底。 “哪里幸福?”舒扬问。 “余生都不累心、不费神、不用刻意去追逐什么。”岑卿浼伸了个懒腰。 “被关进又黑又密不透风的地方,也会觉得幸福吗?” 心脏忽然咯噔向下一沉,岑卿浼知道舒扬指的多半是他曾经的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但岑卿浼却想起了自己做的梦,被关在狭窄的暗无天日的地方,感受着氧气的耗尽和生命的流逝。 “舒扬,没有希望才会恐怖。在黑暗里等待你来,会让人变得坚强。” 舒扬愣在了那里,他长久地看着岑卿浼,目光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动。 就好像阴暗深晦的土壤,被一层一层的绝望叠加。 可却因为他的一句话,那颗了无生机的种子,想要疯狂地为他发芽、生根、破图而出。 “阿卿,以后一起上大学、一起创业吧,最好这一次我能看着你变老。”舒扬说。 “什么叫‘这一次’啊?你能活多少次啊!一起上大学、创业没问题,但是你高考的时候发挥不要太好了!你能考上Q大,我估计我也就能考上Q大三条街外的H大吧。”岑卿浼赶紧说。 他怕舒扬的梦想太高远,到时候为了抵达梦想的彼岸,非要把自己的凤凰的毛粘在他这只小菜鸡的身上,那样凤凰就太可怜了! “有我在呢。” “有你在没用。得科技进步到智商共享的地步。”岑卿浼说。 “好吧。反正你不是我的朱丽叶。” “那废话,朱丽叶和罗密欧又没能在一起……” 话说完了,岑卿浼觉得这逻辑好像有点不对劲。他和舒扬又没有谈恋爱…… “行了,上课去吧。”舒扬起身,把自己的书包背上肩膀,又拎走了岑卿浼的书包。 “等等啊……你说要调查DDC……你打算怎么调查?”岑卿浼赶紧跟上去。 “找专门干这个的啊。不然你还想黑进DDC的内网吗?” “找专业人士……那很贵吧?我零花钱不够吧?” “从那里面扣吧。” “什么?” “我说,从以后的创业资金里面扣。” “其实我还没想好以后干什么呢,怎么有种被你预定未来的感觉?” 岑卿浼跟着舒扬上了公交车,车子一启动晃了一下,岑卿浼下意识双手抓住了舒扬的书包带。 “你也可以选择还钱。” 第46章 三分球 “那还是一起创业吧。做个小本生意,我想好了,我们就干互联网。” “像你爸那样?” “那样太累了,我们开个网吧就好。” “……” 月考越来越近了,班上的气氛也变得紧张。 陈硕和穆宁都想着临时抱佛脚,至少考出年级倒数前五十名。教导主任光头强发了新招,倒数前五十名的体育课就只能在教室里刷题,强哥亲自监督。 体育课上,翟岭、钟淳他们几个跟隔壁二班的男生打篮球,女生在场外要么加油,要么坐一块儿聊聊天晒晒太阳。 每次体育课都坐在教室刷题的何斌难得出来了,坐在树荫底下背单词。 隔着三五米远的地方,是岑卿浼还有陈硕、夏致和穆宁,四个人把校服罩在脑袋顶上,用手机打游戏。而舒扬就坐在岑卿浼的旁边,靠着树似乎睡着了。 他们几个时不时发出惊呼,或者埋汰彼此。 “草草草!陈硕你跟上啊!你这没有十年脑溢血都做不出这种操作啊!” “诶诶诶!阿卿你救我救我!” “快快快!手机快没电了!谁有充电宝充电宝!”岑卿浼嚷嚷起来。 “没带,在教室里呢。” “回去拿一趟就该下体育课了!” 何斌吸一口气,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充电宝,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探进岑卿浼罩在头顶的校服里。 “我有,你用吗?” 岑卿浼来不及抬头看对方是谁,拿着线往手机一怼,“谢啦兄弟,一会儿还你!” 何斌蹲在岑卿浼的旁边看了一会儿,他心里有小小的开心,终于好好和岑卿浼说上两句话了。 猝不及防,篮球飞了过来眼见着就要砸到岑卿浼的脑袋上。 翟岭惊呼,但他们几个游戏打得太投入根本没听见。 明明是闭着眼睛睡觉的舒扬,冷不丁抬起手扣住岑卿浼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带。 “唉——赢啦!”岑卿浼惊喜地喊声响起。 “啊!”同时还有何斌吃痛的闷哼声。 原来是球砸在了树干上,弹回来的时候正好砸何斌的额头上了。 岑卿浼把罩在头顶上的校服一摘,就看到何斌的眼镜掉在地上。 隔壁二班的王兆和跑了过来,把篮球一捞就要回去场上。 “喂!二班的你怎么回事啊!你砸到我们班同学了你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啊!”岑卿浼一边把何斌的眼镜捡起来,用自己校服擦擦还给何斌,一边冲着篮球场上喊。 陈硕拉了拉岑卿浼,小声说:“算了,那个王兆和仗着家里是教育局的,在咱学校横着呢。” “咱学校又不是水产市场,他当自己螃蟹啊,横个球!” 王兆和咧着嘴笑了笑:“你们班同学可不是被我的球砸的,明明是球撞到树上弹他身上的!你们要找人道歉,让那棵树道歉啊!” “不是,王兆和你怎么说话呢?”场上的翟岭听着也不大舒服了,“不就是说声对不起,你带句话是会死还是怎样?” 王兆和一边转着球,一边坏笑着后退回到自家防区,“你们班都落后十几分了,这是故意找茬想拖到下体育课?” “你……”翟岭的火气瞬间冒到了头顶。 何斌戴上眼镜,对翟岭说:“算了,也不是多大事。” 岑卿浼给他捡眼镜他其实挺高兴的,所以也怕闹下去,王兆和以后会欺负岑卿浼。 “唷,这不是咱们学校物理最好的吗?篮球的抛物线怎么计算?这哪个方向加多少力气能送球入篮?”王兆和笑了笑,“物理学的再好,没有实践能力也是白搭啊。赶紧的,把后半段球赛打完了!别磨磨叽叽!” 场边的同学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在学校里被王兆和盯上了的话,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真是狗仗人势。”岑卿浼小声道,“我如果打篮球的水平有游戏这么高,我立刻上去单挑他们二班,把那个王兆和打得心服口服叫我爸爸!要他跪在地上给何斌道歉!” “我的小祖宗,你悠着点儿吧。可别被王兆和给听到了。不然以后在网吧碰到他们那群人,就要上演现实版CS了。” 舒扬闭着眼睛开口道:“要是我去摆平了王兆和,你给我什么好处?” 岑卿浼眼睛一亮,凑过去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每天晚上跟我锻炼一小时。”舒扬说。 “锻炼……不要了吧。高考没有体育分呢!”岑卿浼小声道。 “是啊,下次再遇上个李悍阳、王悍阳之类的,你连拿本字典挡他的刀都挡不住?”舒扬的声音凉凉的淡淡的。 岑卿浼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那……好吧。” 自己这拉胯的武力值……万一真有算计自己的幕后黑手,哪怕可以预见危险,他跑都跑不快。 舒扬站起身来,把校服外套往岑卿浼脑袋顶上一扔,就走到场边对翟岭说:“最后几分钟了,换个人吧。” 翟岭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舒扬打篮球啊。 王兆和也乐了,“我当谁呢?这不是一班赫赫有名的——睡神吗?从早读睡到晚自习?” 王兆和的跟班儿也过来起哄,“就是!打篮球可不是个头高就有用的。” “你还是睡一觉吧!梦里你还能赢姚明呢!” 舒扬对别人的奚落和挑衅向来是不会给回应的,他只是看了翟岭一眼。 本来还在旁边聊天看书的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李晨霞的眼镜都从鼻梁滑到了鼻尖,“谁来掐我一下?咱们班的双料男神竟然主动说要打篮球了。” 岑卿浼拎着舒扬的外套,凑到李晨霞边上小声问:“双料男神?哪双料?” “刚王兆和不是说了吗?睡神加学神啊!” 岑卿浼乐了,“那我们是不是还得给他立个牌位?” 李晨霞直接在岑卿浼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翟岭一看这么多同学都在关注,也不好拒绝。再加上舒扬确实有身高优势,反正舒扬不上这场篮球赛他们一班多半也得输。 “行,舒扬,你来。向丛林你休息一下。” 岑卿浼有点儿不放心,王兆和一看就是个横着走的,得有个更横的去压一压他的气势。 “我也去吧。”夏致淡淡地说了声。 夏致可是练游泳的,爆发力和弹跳力都挺好。要不是不屑跟王兆和打球,他早上场了。 他给翟岭使了个眼色,翟岭立刻点头。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姘头的。”夏致对岑卿浼说。 岑卿浼差点没给呛死,“你从哪儿学来乱七八糟的词儿?你那个家教都教了你啥了?舒扬跟你一样是我哥们儿!” 夏致回答:“我这样的才是你哥们儿。那种晚上要跟你锻炼身体的是姘……” “哥哥求你别说了!”岑卿浼朝他双手合十求饶,旁边的李晨霞还有路姗她们听完夏致的话,明显眼神里闪烁着诡异的兴奋。 舒扬这一上场,周围一、二年级上体育课的学弟学妹们也围过来了。 “听说那是高三一班复读的学长!就是那个每天都在睡觉还摸底考年级第一的那个!” “他好高好帅啊!” 岑卿浼看了看低年级学妹们脸上的小表情,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嫉妒。 开学那几天也有低年级的学妹故意路过他们教室的窗口来看他,但是都没有现在这么兴奋。 翟岭对夏致是了解的,于是问舒扬:“你擅长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都可以。” 翟岭摸了摸鼻尖,他们班的睡神还真够狂啊。 反正他们班也落后了这么多分,死马当成活马医,翟岭也想看看舒扬有几分能耐。 翟岭从对面抢下一球,直接就传给了舒扬。 王兆和去到篮下防守,其他两个二班的来围堵舒扬,另外两个重点看守夏致。 岑卿浼握紧了拳头,心里想象着篮球明星那些帅气拉风的过人动作,谁知道舒扬只是运球跑了两步,就起跳射篮。 “喔——” 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太远了吧。 那一球离开舒扬的指尖,一个流畅的弧线朝着篮筐而去。 王兆和已经准备好起跳抢篮板了,谁知道那球稳稳地进去了。 “天啊,这距离都能进?” 岑卿浼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种以目的为导向的得分方式,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确实很符合舒扬的性格。 王兆和愣了一下,又组织二班的反攻,他们迅速切入一班的阵营。 在这之前,他们一班最厉害的也就翟让,要对付王兆和他们确实很吃力。但现在有了夏致和舒扬,翟岭的干劲也提起来了,竟然在王兆和上篮的时候直接盖了个火锅。 球被夏致拿到了,身后是王兆和追了上来。 夏致忽然一个急停,王兆和因为惯性向前而去,夏致利落地把球传给了身边的舒扬。 舒扬直接起跳又是个干净利落的三分球。 岑卿浼看呆了。 这家伙哪儿学来的?平常就看他夜跑,没见他打篮球啊! 周围喝彩鼓掌的声音一阵一阵,就连教学楼其他上课的班级都忍不住往窗外看。 王兆和的压槽都咬得咯咯响。 陈硕用肩膀撞了一下岑卿浼,小声道:“咱们班得仔细了,我看那个王兆和恐怕要扑腾幺蛾子。” “啧……不过有夏致在呢,估计幺蛾子的翅膀得折了。” 翟岭拿了球,被二班的人围住,传球出去的时候被王兆和给断了。 王兆和冲向篮下,一班两个同学要去阻拦,都被他硬撞开了,结果碰到了夏致这个硬茬,他想撞夏致,但夏致一个假动作晃得王兆和变化运球方向,却被舒扬给截胡了。 “好——” 舒扬又要起跳射篮,王兆和竟然去打舒扬的胳膊。 场外响起倒彩声。 谁知道舒扬的起跳只是幌子,他把球收了回来直接传给了夏致。 夏致扣篮得分,王兆和扑了个空,在地上踉跄了一下,他的队友赶来晚了一步,王兆和跟对方撞在一起,摔地上了。 下课铃响了。 翟岭看向旁边计分的同学,对方示意他们一班赢了。 “哦哦哦!”欢呼声响起。 “我们一班赢了!” “草啊!夏致那么厉害就算了,舒扬怎么也那么厉害啊!那三分球,神准啊!” 舒扬走了回来,二年级一个别着水晶蝴蝶发卡的小学妹兴奋地跑了过去,“学长喝水吗?” 舒扬一动不动看着岑卿浼。 “什么毛病啊。” 岑卿浼好笑地把校服往他怀里一扔,对小学妹说:“你看他连汗都没出,不用喝水的。可是我有点渴,能给我吗?” 岑卿浼眼睛很亮,笑起来弯着很好看,让人想亲近。 小学妹把矿泉水往岑卿浼手里一塞,“那……那给你喝!” 说完,就红着耳朵跑远了。 岑卿浼刚拧开瓶盖,就被舒扬拿走了。 “诶,我说人家给你你不接,给我了你又抢过去。你是小学生吗?别人的水特别甜。” 舒扬仰着头,喉结起伏滚动着,好几个女生都偷偷往这边看。 喝了半瓶,他又还给了岑卿浼,“谁说我没出汗的?” “你出汗了?哪儿啊?我看抢篮板的体力活儿都是翟岭干的,运球过人帮你反围堵的也是夏致,你就负责原地起跳了。” “背上,出汗了的。”舒扬说。 岑卿浼被他这认真的样子闹得想笑,拆了包纸巾,“行,我给你擦擦,给你擦擦汗!” 本来是正大光明的举动,可是当他的手隔着纸巾感觉到舒扬背部的温度,甚至他弯下腰时肌肉的运动,岑卿浼忽然觉得纸巾好热。 他在舒扬的背上拍了一下,故意把纸巾留在衣服里,“舒扬,你什么时候学的三分球啊!这么准?我还以为以你的身高会更擅长什么篮板球、灌篮之类的呢!” “你不是比起流川枫,更喜欢三井寿吗?”舒扬反问了一句,就朝着教学楼走去。 岑卿浼摸了摸后脑勺,他是喜欢三井寿,只是……舒扬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他们这前后对话的逻辑有点怪啊。 听起来就像是……因为他喜欢三井寿所以舒扬才练的三分球? 下午的课结束了,岑卿浼拍了拍舒扬说:“走啊!我跟夏致还有那两个吊车尾打算一起去吃小炒!” “你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办。”舒扬把书包背上肩膀。 “晚自习呢?你也不参加吗?” “晚自习结束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要真有要紧的事情,我可不等你,我就跟夏致一起……” “无论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都会陪你回家。” 舒扬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本来一开始舒扬不参加他组织的“集体活动”,岑卿浼还有点小小的不爽,可最后那句话好像挽回了一切不开心。 舒扬出了校门,打车就去了一个高端的商业区,进了一家日料店。 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服务生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包厢。 当日式拉门被打开,里面已经坐着一位穿着红色长裙,披着西装的女人。 女人一见到舒扬,职业化地一笑,起身亲自帮舒扬把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高中校服呢。真是别有风味。” 说完,女人还把舒扬转了过来,笑着把他的外套拉链往下拉了拉。 “表姐,别玩了。” “嗯,也是,你表姐夫打不过你,到时候也只能生闷气。” 等舒扬在对面坐下之后,女人递了一个牛皮纸袋给他。 “你要的关于DDC的信息,能挖到的都在里面了。DDC确实找过猎头公司去找过一新科技的贺总,希望他们退出KDC的那个平台构建。” “我知道,DDC和KDC是竞争对手,DDC不希望竞争对手拥有更发达、更高效的平台是可以理解的,但就算一新科技退出了,也会有其他公司承接这个项目。除非……”舒扬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除非DDC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科技公司,这个科技公司设计构建的平台一定会有一个致命缺陷,到时候DDC只需要攻击这个缺陷就能让竞争对手损失惨重了。可偏偏一新科技更希望能展示实力,而且又很注重诚信,所以拒绝了DDC给出的优渥条件和未来会给予更多机会的承诺,毅然决然地要帮助KDC搭建平台。” “贺总的死真的是因为被蜜蜂蛰了之后引起的过敏吗?” “我找人拿到了尸检报告,确实是被蜜蜂蜇伤之后导致呼吸困难。贺总带着家里人去郊游,他的太太和孩子把垫的东西还有点心什么的摆出来,而贺总正好就坐在车上打电话,等到家里人去叫他的时候,发现他表情痛苦扭曲但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贺总的车里待了多久?家里人一直看着他吗?”舒扬问。 第47章 我不是菜鸟驿站 “半个多小时吧。他的车并没有待在家里人的视线范围内。事后警方也进去勘查过,他的车窗是开着的,蜜蜂飞进来并不奇怪。” “当日的来访记录呢?贺总都见了些什么人?” “当天是周四,根据他家人的回忆,几乎没有什么和工作相关的安排。早晨是跟合作方的视频简会,之后见了一下他的合伙人岑为谦,两家人是一起去郊游的,但是是分别抵达约定的地点。到达之后,岑为谦帮着太太支帐篷,只跟贺总通了个语音电话,当时他没有说自己有访客。” 舒扬皱起了眉头,指尖在眉心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迅速翻开了那个文件袋。 他的手指非常迅速地从页面的顶部一直滑到最后一行,当他们点的菜全部上来之后,舒扬已经把文件都看完了,放回到了纸袋里还给对方。 “你确定……不需要留着吗?” “不需要,记住了。”舒扬淡淡地回答。 “你怎么忽然对DDC感兴趣了?” 舒扬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DDC对后来接任一新科技总经理的岑为谦有什么动作吗?除了派出个女猎头想要诱惑他之外。” “就是一些很俗套的把戏,买通岑为谦团队里的骨干,给项目拖后腿,泄露平台代码等等。” “针对岑为谦的家人呢?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舒扬问。 “岑为谦的太太应该是个挺有名的医生,拿手术刀的那种。只要上手术台,就不能保证每一个病人能出来的时候都康复。DDC应该是在背后支持了一下好几个病人的家属,差点让岑太太失去了主任的位置。但专业鉴定机构的结果表明岑太太的手术没有任何失误。岑为谦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太太是因为自己被为难之后,就立刻找了DDC的一个系统漏洞,据说让他们损失了一个小时的订单,关键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至此,DDC针对一新科技的所有活动都停了下来。” “嗯。” “所以啊,男人还是要有点特殊技能才能护住老婆啊。”女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姐夫也有特殊技能。”舒扬说。 “我怎么不知道?” “特别有钱。” “哈哈哈,你当他是蝙蝠侠吗?”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DDC在针对岑为谦夫妇的行动失败之后,有没有针对他们的儿子?” 女人顿了顿,“你是说让他们的儿子遭遇危险,以此作为警告让岑为谦退出项目?” “是的。” “你第一次拜托我做这样的调查,所以我找人也帮你找了最有经验和资历的老手。他们提供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过岑家的儿子。他们的儿子应该还在上学吧?” 舒扬点头,“是的。” “所以啊,总不可对孩子搞绑架或者人身伤害吧?父母都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如果我是DDC,我也会考虑会不会适得其反。岑为谦夫妇可能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来报复DDC的。” “再帮我盯一下DDC,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收手了。” “嗯……我亲爱的舒扬小表弟,你确定这是求人的态度?”女人笑着说。 “你想怎样?” “楼上有爱马仕专柜。”女人眯起眼睛笑了。 “你应该让我表姐夫给你买。” “我喜欢看你姐夫嫉妒的样子。” “好吧,我也有东西想买,顺带陪你看下吧。” 这时候,舒扬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岑卿浼发来的图片。 岑卿浼:【陈硕非要点肥肠,但是今天的肥肠臭得就像塞了屎!早知道还不如跟你一起趴桌上睡觉!】 舒扬的嘴角很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回复:【想吃寿司吗?】 岑卿浼:【吃吃吃!我想吃甜虾寿司!】 舒扬:【好。】 对面的女人撑着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你看微信的样子像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舒扬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淡然回答:“不是女朋友。” 这时候服务生拉开门,给他们加热茶,舒扬开口道:“麻烦帮我打包一份甜虾寿司。” “舒扬,我怎么记得你不能吃海鲜吧?” 舒扬回答:“他喜欢吃。” “呵,看来虽然还不是女朋友,但已经是心上人了啊!真让人好奇,她好看吗?” 舒扬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非常好看。” “被你这么挑剔的人说非常好看,那估计是个大美人了,性格也得很包容,不然一般人受不了你的脾气。” “性格也很好。” “那……聪明吗?像你们这种聪明人都喜欢聪明人,棋逢对手才带劲,是吧?” “他很聪明,就是还没开窍。” “我见过吗?”女人又说。 “算是见过吧。” “什么叫做算是?” 舒扬没有回答。 “你这人真没意思啊。” 在沉默中,他们吃完了这顿昂贵的日式料理。 舒扬拎着打包的甜虾寿司食盒陪着对方逛起了商场。 路过一家有名的运动鞋店时,舒扬走了进去,拿起了最新限量款问:“有没有三十九码的?” “抱歉啊,先生。鞋子还没有这么快上市,但接受预定。” “好的,我订一双三十九码的。” 舒扬的表姐好奇地问:“你不是穿三十九码的吧?要不要试一试啊?” “不用,我就要三十九码。” 舒扬给表姐买了个包作为谢礼,还非常有耐心地帮她拍了照。 当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岑卿浼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收到舒扬带回来的外卖时,那明亮的目光感觉随时会把尾巴摇起来。 自从那节体育课起,岑卿浼发现大家对自己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了,不只是同班同学,还有其他班的。 比如第二天的晚自习之前,忽然有好几个其他班的女生给他送来了奶茶和晚餐,有日料、有网红甜点,竟然还有人叫了法式鹅肝。现在的高中生零花钱这么多的吗? 以前岑卿浼还觉得焦婷对自己很大方,他的消费层级应该属于地主阶级,现在忽然发觉自己就是个包身工。 岑卿浼受宠若惊,虽然他一直梦想着成为校草好在以后的同学聚会里压钟淳一头,但这样被投喂,他很快又要成为小猪佩奇……不对,佩奇好像是小姑娘。 就在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不辜负同学们的热情款待,刚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的小卡片上写着麻烦转交舒扬。不只这些,其他几乎都是! “什么?给舒扬就不要放我桌上嘛!我又不是菜鸟驿站!” 不远处的李晨霞捂着嘴笑了。 原本对他投注以羡慕目光的男生们,此刻都变成了同情。 岑卿浼不爽地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舒扬:“喂!喂!女生送了你好多吃的!” 舒扬直接把头转向另一边,意思是:别烦我。 岑卿浼继续撞他:“皇上,这么多的贡品,您还是查看一二吧。” “皇后自行处理即可。”舒扬终于回了一句。 岑卿浼愣了两秒,故意隔着衣服掐舒扬的胳膊,“你说谁皇后呢?” 舒扬就跟不怕疼似的,胳膊一动不动,“一应交由岑公公处置。” “妈的,怎么就被你断子绝孙了!还不如皇后呢!” 这些吃的花样虽多,但舒扬一副全世界欠他五百万的样子,看都不打算看一下。 岑卿浼觉得浪费了可惜,就跟夏致、陈硕他们分掉了。 他照着卡片上的名字,订了奶茶,明天中午送去女生的班上,聊表歉意了。 晚自习之前,岑卿浼的少男心情又受到了一波冲击。 他正坐在位置上嗦粉,旁边的舒扬照旧睡得天昏地暗。 李亚婷和孟莎忽然坐到了他的对面,跟他说:“岑卿浼我们有道数学题不大会,你帮我们看看?” 岑卿浼伸长脑袋一看,擦了擦嘴说:“这题我也是刚刚好做出来,思路还有点不清晰。我怕我跟你们讲不明白。” 岑卿浼看了看旁边,何斌不在位置上,估计跟着钟淳还有李恒宇他们出去吃饭了。 “要不你们等何斌回来了给你们讲吧。”岑卿浼捂着嘴巴小声说,“其实何斌比李恒宇还有杨谨云都好说话。” 李亚婷和孟莎的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然后她们看了看舒扬,给岑卿浼发了一条微信:【要不你帮我们问问舒扬吧。】 岑卿浼摸了摸后脑勺,也微信回复他们:【我试试,但我不确定他愿意。】 李亚婷:【你就说你不会,他一定会给你讲。】 岑卿浼有点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就确定舒扬愿意给他讲题。 舒扬老师也是有脾气的好吗?如果问他难度系数不够高的题,会被敲脑袋笑话的。 李亚婷:【帮我们问问吧。】后面跟了好几个拜托的表情。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嗦完了最后一口粉,把餐盒扔了,含了口漱口水去厕所吐了,不然得熏着舒杨老师了。 他一回头就发现李亚婷和孟莎已经把他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的。 “舒扬,醒醒,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岑卿浼晃了晃舒扬的胳膊,舒扬往旁边挪了挪,表示他不想理岑卿浼的意思。 他朝李亚婷摊了摊手,对面的同学叹了口气。 岑卿浼知道舒扬的讲题思路有多么神奇,老师讲一百遍同学们还在云里雾里,舒扬就好像天生明白大家的思维堵在了哪里,寥寥两三句话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想到女生们经常请自己喝的下午茶,岑卿浼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他摸了摸舒扬头顶的发旋,轻声道:“皇上,微臣有一题不甚明朗,望吾皇指点迷津,助臣脱困。” 舒扬的手抬了起来,一把扣住了岑卿浼的手背,把它摁在自己的头上,不让它再乱动了。 这让岑卿浼哭笑不得,他试着用力把手收回来,舒扬的手指长,轻松地一弯就把岑卿浼的手给固定住了。 对面的李亚婷还有孟莎都看呆了,她们没想到其他人都不敢招惹舒扬,岑卿浼不但可以摸他的头,还可以被迫一直摸他的头。 岑卿浼只好释放终极大招,捂着嘴凑到舒扬的耳边:“据可靠消息,数学卷子最后一题很可能是月考大答题,你给我讲讲呗——扬、扬、哥、哥。” 舒扬靠近岑卿浼那边的肩膀微微耸了起来,他放开了岑卿浼的手,慢悠悠坐了起来。 岑卿浼立刻把笔递给了他。 舒扬一看对面的两位女同学,就知道岑卿浼其实是帮她们问的问题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大高兴。他站起来,从岑卿浼的腿上跨了出去。岑卿浼心想完了,舒扬生气了? 谁知道舒扬随手拿了粉笔,在黑板最左侧写起了最后一题。 “这道题最简单的解法是在这里加辅助线……” 李亚婷和孟莎赶紧跟了上去,其他几个在教室里吃饭的同学也围了过去,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拍摄。 就听见那群人里传来“哦”、“啊”等豁然开朗的感叹声,岑卿浼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有种自己身为工具人被大家抛弃的感觉。 舒扬讲完了这题,跟旁边的李亚婷说了句:“看完了记得擦黑板。” 他走了回来,岑卿浼已经习惯了不给舒扬让位置了,直接向后一靠,舒扬从他的腿上跨了过去,坐下的时候他忽然靠近了岑卿浼,在他耳边说:“爱卿,倒数第二题才是本次月考的必考题型。”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了以往冰凉的质感,空气带着他的温度在岑卿浼的耳边轻轻震动,岑卿浼咕嘟咽下口水。 等舒杨有趴下睡觉了,岑卿浼才抬起手捂住耳朵。 那声“爱卿”真的是苏到家了。 李亚婷擦黑板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确定没做完笔记的同学也拍了照,就把舒扬的板书给擦掉了。 几分钟之后,舒杨红了! 他讲题的视频被传开了,就连同年级其他班也在传阅这个视频。 岑卿浼收到一条来自陈硕的微信,里面是校园贴的地址,最hot的那条就是关于舒杨的。 帖子里一堆什么“好帅”、“阿伟死了”、“双料男神”噼里啪啦一大堆。 舒杨的正脸也被截屏出来,三百六十度帅到无死角,从眼睛到嘴巴,哪儿哪儿都优秀。 更不用说他一脸毫无情绪波动,这种高岭之花最引人遐想了,足够那些被高考折磨到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个人的学子们脑补出几十万字的小说或者电影。 岑卿浼意识到自己的校草梦破灭了。 爱笑的眼睛哪里比得上禁欲系学神啊! 更不用说这位学神从开学到现在将躺赢贯彻到底,简直高三的业绩传奇啊!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岑卿浼的牙都快酸掉了。 明天还有人请他下午茶吗? 就在他万般失落的时候,帖子里的回复逐渐歪向另一个新世界。 “你们没发现吗?其他人问舒扬,他是不会有反应的!但是他同桌问就不一样了!舒扬没问必答!” “我也发现了!我送舒扬学长矿泉水,他没有收。但是阿卿学长拿过来拧开了,舒扬学长就喝了!” “对啊,像舒扬学长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就需要阿卿学长做他的纽带。” “还有还有,我经常早上看到舒扬和岑卿浼一起坐公交,每次岑卿浼坐到位置了,舒扬就两只锁定那个位置,不让其他乘客靠近岑卿浼!” 看到这里,岑卿浼忽然不酸了。 他甚至都蠢蠢欲动,想跟其他人一起磕他跟舒扬的T大附中兄弟情。 晚上回了家,岑卿浼正在吃着晚饭,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竟然是一条短信。 岑卿浼心头一颤,他的心中产生一种矛盾,既希望这条短信是“大师”发来的,这说明“大师”还在看顾着自己,可又不希望是“大师”发来的。 因为“大师”的短信意味着又有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点开一看,果然是那串熟悉的号码。 【近日不宜吃泡面】 岑卿浼仔细看了很多遍,捂着嘴笑了。 这个提醒真的很有意思。 是那个幕后黑手要用泡面毒死他吗? 好一段日子没有收到“大师”的信息了,没想到一收到竟然是这样的。 岑卿浼没有忍住,给“大师”回了一条信息:【大师,不然你发个账号给我,我决定包年!最好您能开辟个高考预测大礼包?】 他等了好一会儿,“大师”都没有回复他。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又是关机。 第二天早上,他跟着舒扬坐公交车到了校门口,舒扬去没有进去。 “怎么了?”岑卿浼问。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今天早上我不去上课了。”舒扬说。 第48章 你当自己难产呢! “哈?你请假不上课了那你还跟我来学校干什么……”岑卿浼想打自己。 舒扬可不就是特地送他来上学吗? 一想到昨天自己还因为舒扬在学校受欢迎了而嫉妒,岑卿浼就觉得愧疚。 “我找的人帮上忙了,安排我去见赵长富一面。”舒扬说。 岑卿浼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不能一起去吗?” “等你再长大一点吧。”舒扬笑了一下。 你满了十八岁了不起咯! “好吧……那问到了什么信息,你都得告诉我。” “嗯。如果……我回来的晚了,你在学校等我,不要到处乱跑。” 岑卿浼有点失落,点了点头走向教学楼。 舒扬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到了关押赵长富的地方。 梁队长正在等他,两人一见面废话不多说,就往里走。 “你之前很关注许悍阳的案子,我能理解。但是这个赵长富,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赵长富拉垮脚手架,压塌了一个维修铺子的屋檐,站在屋檐下的就是岑卿浼和他的同学。”舒扬回答。 “就算他们俩的受害者都是岑卿浼,所以呢?赵长富和许悍阳之间天差地别,没有联系!根本无法并案啊。” “如果我说,他们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指使呢?”舒扬反问。 梁队长愣了一下,有些失笑:“对付一个高三学生是吗?” 舒扬没有再回答他问题了。 赵长富比刚进来的时候消瘦了很多,他的拘留时间还没有到,每当夜深人静他思前想后,背上也起了一层薄汗。那个给自己打信号拉垮脚手架的人,明摆着就是想压着那两个学生。那两个学生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就不是拘留了,得赔钱偿命啊! 赵长富此时再看到身着警服的梁队长时,愈发的恐慌,“我交代!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梁队长失笑,指了指旁边的舒扬说:“他有问题要问你,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赵长富拼命点头。 “你还记得给你介绍工作的那个理财经理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记得!他这么害我,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梁队长看了一眼舒扬,开口说:“我帮你来见这个赵长富就已经是看在你给我提供了很多有用线索的份上了,不可能再给你派个画像师来。” 舒扬点了点头,“我知道,也不需要。”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画板,顺带摆上一排削好的铅笔还有橡皮,看向赵长富。 “你来形容他的样子,我来画。” 梁队长震惊了,“你这人也太神奇了吧?” 当舒扬在画画的时候,岑卿浼撑着下巴看着黑板,百无聊赖。 好奇怪啊,没有舒扬在旁边睡觉,干什么都不得劲儿。 终于熬到了中午下课,岑卿浼都没什么叫外卖的心情。 女生们在抱怨,教室到了晚上锁门后有老鼠出没,把昨天她们留在抽屉里的零食给咬掉了,渣渣拖得到处都是。 班长带着生活委员一起帮忙打扫卫生。 岑卿浼趴在桌上,陈硕和穆宁他们买了自热锅和泡面,教室里弥漫起一股麻辣火锅的味道。 “哎哟,皇上不在,皇后娘娘都要化作望夫石了。”陈硕笑嘻嘻地跳坐上舒扬的桌子。 岑卿浼一把将他推下去,“滚滚滚!人还要趴着睡觉呢,你一屁股坐上去算怎么回事啊?” “啧!阿卿你变了!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陈雨蝶吗?还有我们的紫薇和小燕子!”陈硕的手伸向穆宁和夏致的方向。 穆宁正好趁着陈硕不在,把自热锅里的肉都吃了。 “我草!小燕子你太不孝顺了!竟然把肉都吃光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穆宁给陈硕使了个眼色,陈硕叹了口气,把自己泡好的方便面端到了岑卿浼的面前。 “吃吧,皇后娘娘。进口的,鱼板味道。”陈硕说。 岑卿浼闻着闻着,还真有点饿了。 他掀开了泡面的盖子,把料拌匀。 穆宁问了一句:“这要是还有玉米肠、香辣肠之类的泡面里,那就更好了!” 正在帮忙把女生抽屉里的零食渣滓收拾干净的班长抬起头来应了一句:“我抽屉里有,好几个口味的。你们自己拿!” “谢谢班长!” “明年我还选你当班长!” 班长无奈地说:“明年如果你还有机会选班长,麻烦选别人。” 毕竟,明年还有机会选班长,说明没考上大学回来复读了啊! “哈哈哈,你这是咒自己呢!” 陈硕拿了一把烤肠走到岑卿浼的面前,“来,兄弟给你选择的机会!” 岑卿浼不爱吃玉米肠和香辣肠,选了一根真空包装的小香肠。 就在他要把小香肠挤入面汤里的时候,他猛地想到了“大师”发给他的那条短信。 他左看右看,然后把泡面举起来,发现那碗面竟然已经过期一个月了! “陈硕——你这刁民竟敢谋害朕!”岑卿浼高喊一声。 陈硕差点被烤肠噎着,跑来一看,“我草!还真的过期了!我要拿去小卖部退货!” “赶紧看看自热锅过期了没!”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再一次感叹“大师”的预测太准了。 他看看时间,十二点四十了,估计舒扬中午赶不回来了,于是一边咬着班长的小香肠,一边叫了个外卖。 下午第一堂课是韩老师的英语课,不少同学都昏昏欲睡,岑卿浼却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有把刀在里面刮,还一阵一阵的。 韩老师走过他的身边,岑卿浼怕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硬扛着直起腰板,内脏瞬间被猛地拉扯,他又趴了回去。 好疼啊,怎么回事? 脑袋还有点昏,身上也没有力气……还有点冷。 岑卿浼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去。 “岑卿浼?岑卿浼?”隔着过道的何斌发现岑卿浼有点不对劲。 他的嘴唇发白,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岑卿浼看向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下了这节课……我就去校医室……” 靠……好疼……肚子里的东西就跟绞到一起去了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就听见班长忽然喊了一声:“诶!陈硕!你们拿我抽屉里的烤肠时,有没有看到一根小香肠?” “嗯,岑卿浼吃了。”陈硕回答。 班长睁大了眼睛:“什么?吃了?那根小香肠过期半年了!我拿来准备捉老鼠的!” “什么?”陈硕傻了眼。 岑卿浼要不是趴在桌上起不来,此时能一口血瀑喷到天花板上。 “陈硕……你个倒霉玩意儿……是想继承我的花呗吗……老子要被你毒死了……” 还什么大明湖畔的陈雨蝶呢! 容嬷嬷何在啊,给我把他扎成马蜂窝! 陈硕扑倒在岑卿浼的桌前,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整个慌了神,“我草……我草!你竟然还能开通花呗?啊不……谁来帮忙啊……送岑卿浼去医院啊!” 旁边的何斌把岑卿浼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想要把他扶起来,“我陪你去医院!” “我……我站不起来……”岑卿浼疼得直冒眼泪。 夏致赶了过来,“我背你!我们现在就走!” “我……我肚子好疼直不起来……”他根本爬不上夏致的背。 其他同学都着急死了,好几个拨打急救电话,班主任老魏也赶了过来。 “大家先不要乱,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去医务室借个担架,让岑卿浼躺上去。然后……翟岭!夏致!你们俩抬担架行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传来一声低沉的“让一让”,同学们下意识让开。 是舒扬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单膝跪在岑卿浼的身边,把他的一条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说了声:“夏致,把桌子挪开。” “好。” 桌子一挪开,岑卿浼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舒扬把他抱了起来。 “让一让!”舒扬的声音响起,围在这里的同学纷纷让开。 老魏傻眼了三秒,立刻跟了上去:“舒扬!你抱得动吗?别摔了他!慢点!慢点!” 班长、夏致他们好几个人都跟了出去,想着万一舒扬抱不动了他们也好搭把手,但是舒扬不仅抱着岑卿浼晃都没晃一下,脚步还快得后面人跟不上。 岑卿浼听到来自舒扬急促的呼吸,他的身体随着舒扬的步伐而上下颠簸,他看到舒扬冷峻的下颌线,感受到来自这个怀抱的温度。 他下意识半边脸靠着对方的胸膛,又是那一声一声他觉得安心无比的心跳,那感觉就像一只费尽力气从厚厚的蛹中挣脱出来的蝴蝶,经历了来自这个世界的狂风骤雨,却忽然躲进了一道安稳的树缝里。 其他班的人听到了动静,都凑到了窗台上看。 只见舒扬抱着岑卿浼一路狂奔,压根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不是跟你说了别吃方便面吗?”舒扬闷着声音说。 “嗷嗷嗷……我没吃方便面……你啥时候跟我说过……别吃方便面啊!”岑卿浼疼的泪流满面,而且舒扬还凶他,他好委屈啊! 救护车开进了学校,车门打开,舒扬把岑卿浼给送了进去。 老魏这才远远赶来,气喘吁吁,命都差点跑掉了。 “我……我是他班主任,我得跟他一起去……” 舒扬扣住老魏的手腕,一把就将他给拉了上去。 看着远去的救护车,一班的教室里一片安静。 良久,班长才颤抖着声音说:“怎么办啊……是我的错啊,我不该把抓老鼠用的腊肠跟其他吃的东西放到一起的……岑卿浼疼成那个样子,万一有个三长……” 李晨霞用卷起来的卷子在班长的脑袋上砸了一下,“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陈硕也内疚死了,“我可真是个灾星啊!阿卿逃过了我的过期泡面,却没逃过我拿来的过期腊肠!” 就连钟淳这个成天跟岑卿浼不对付的家伙,看到他疼得倒地不起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小声道:“他今年是犯太岁了吗?霉成这样了还不去庙里拜拜,是要带着我们一起走霉运么?” 躺在救护车里的岑卿浼抓紧了舒扬的手,他疼得满脸都是泪水,一张脸惨白得没有血色。 “舒扬……舒扬……” “我在呢。” “我要告诉你我的密码……我想买J家的限量款球鞋好久了……还差了二百二十块钱……我要是死了,你看在都是兄弟的份儿上,一定要帮我买啊……烧给我啊……” “我知道,那款蓝色渐变的对吧?我会给你买的,你还会穿着它跟我一起锻炼身体的。”舒扬一边握着岑卿浼的手,一边用手指梳着他汗湿的头发。 “啊啊啊……我好痛啊……我抽屉里还有个高达……我要是挂了……你千万……” “你不会死的,高达烧不了。等你病好了回家还能继续玩的。” “还有我的乌比斯环……我的账号密码在我手机备忘录里……你一定要帮我打到大宗师啊……不然我死不瞑目……” 岑卿浼疼得直哼哼,旁边的老魏都吓得不知所措。 “好的,你别胡思乱想。等你去医院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你的号上了大宗师了。” “我好疼啊……我就要死了……没被许悍阳干掉,我被一根腊肠给毒死了!” 舒扬侧着身,半抱着岑卿浼安慰道:“相信我,你不会死的。你只是食物中毒而已。打点药,吃几天清淡的就好了。” “食物中毒也是会死人的……嗷嗷嗷……” “这是肠胃痉挛,等打了止疼药就好了。”舒扬在他的耳边,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他说。 救护车正好把岑卿浼送到了焦婷所在的医院。 岑卿浼立刻就被送去拍彩超了,魏老师去给他挂号办手续,舒扬在旁边守着。 医生来问岑卿浼在疼痛发作之前吃了什么东西,舒扬回答:“可能是方便面。” 彩超中的岑卿浼听到这个答案,虚弱地纠正道:“不是……方便面……我吃的是过期的小腊肠……” 舒扬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低声道:“小腊肠?所以之前他……不是因为方便面,而是因为小腊肠?” 焦婷也赶了过来,原本心急如焚,但是看到舒扬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淡定了许多。 “听说阿卿他疼的要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检查就快做完了。抽血也抽完了,也给了他止疼针,等生效了就好了。”舒扬安慰道。 岑卿浼被送进了病房,确定了是食物中毒,本来吐出来会好很多,可惜他中午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那根小腊肠也没能吐出来。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吊针,右手还忍不住刷着手机。 焦婷一进来,他就把手机藏到被子里了。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你吃东西不看保质期吗?你怎么不干脆去翻垃圾吃?” 要不是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焦婷早就把他的耳朵揪起来了。 “妈……我差点就死了……你别这样对我。”岑卿浼可怜兮兮地说。 “你这样是死不了的。估计再吃一百根过期腊肠差不多。”焦婷没好气地说。 “魏老师呢?” “我让魏老师回去了。你看你把班主任给吓的,我给他矿泉水喝,他抖得瓶盖都打不开了。” “人家喝热水泡枸杞的……开不惯矿泉水……舒扬呢?”岑卿浼有点失落,还以为一醒过来就能看见他呢。 “你还好意思问舒扬?人家天天不上课,就跟你后边收拾烂摊子?” “他不给我收拾烂摊子也是天天上课睡觉啊……”岑卿浼小声说。 焦婷没好气地说:“舒扬去一楼药房给你取药去了。你也真是够可以的啊?据说在救护车上拉着人家舒扬的手,又是叫疼又是交代遗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难产呢!”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我有这样吗?” “急救车上的是我大学同学!你说呢?我都快被你气笑了!” “妈……我头晕……没力气……” “那你休息会儿。” 岑卿浼装完可怜,立刻闭上眼睛,不然焦婷可以数落他到明天。 舒扬拎着药来病房里的时候,岑卿浼装睡了太久,就快真的睡着了。舒扬先是看了看他的吊针还有多少,把药放在了床头柜上,坐了下来。 岑卿浼忽然想起了老妈说的自己在救护车里像难产一样,而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舒扬。 原来他可以那么有耐心,无论自己说什么荒唐的话都会好好听。 原来他也会哄人,答应了凑足那两百多块钱给他买双球鞋。 岑卿浼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奇舒扬看顾病人是怎样的。 舒扬在床边坐了下来,五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这家伙竟然一动不动。 第49章 之前在救护车里还会用手指帮他梳一梳刘海缓解情绪,现在……他不会在玩手机吧?还是闭上眼睛睡觉了? 岑卿浼刚想一只眼睛睁开点缝看看,舒扬的手指忽然覆上了他打吊针的手。 像是怕弄疼他或者弄醒他,舒扬没敢整个覆盖上去,就只有指尖轻轻碰了碰岑卿浼的指尖。 “对不起。” 那声音很轻,在空旷的病房里让岑卿浼忽然被揪了心。 岑卿浼看向对方,那个众多同学眼里又高冷又牛掰躺着都能年级第一的男生,正低着头垂着眉,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不得你这样。”岑卿浼说。 “嗯?”舒扬抬起头来,“……哪样?” “明明没有做错事情,还要跟我道歉。”岑卿浼说,“小腊肠是班长的,陈硕拿出来的,我自己在一堆香辣肠、玉米肠、小烤肠里选中了它。这次真没人害我,纯粹倒霉。就算……你今天来学校了,我可能还是会吃了它。就顶多……顶多早来医院半小时吧。” “嗯。”舒扬很轻地应了一声。 “你别嗯啊。你听明白了没有啊?”岑卿浼想要抬头,舒扬赶紧托住他的后背,把他撑了起来。 “先不说这事儿了,你去见赵长富有什么收获吗?” 舒扬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人像素描的复印件,递给了岑卿浼。 “这就是给赵长富介绍工作的那个客户经理?” 岑卿浼仔细看着画上的人,这人的五官还挺有书生气,戴着眼镜,这种看着有知识的样子很容易就能获取赵长富的信任。 舒扬问:“你看看这个人,你有见过吗?” 岑卿浼眯着眼睛,“好像……有那么点点的眼熟……但是真的想不起……”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舒扬靠近了问。 “他好像在我配钥匙的地方出现过。我在铺子里等待的时候,有个人问了老板一句话,‘配这种钥匙要多少钱’。” 舒扬靠近了他,压低声音问:“你确定?” “嗯。我配好钥匙走了,那个人好像还在小铺子跟老板说话。”岑卿浼说。 “警方会带着这张素描去见许悍阳,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是没找到这个人,就没办法佐证赵长富说的话。” “嗯,也就暂时没办法把赵长富和许悍阳联系起来。”岑卿浼呼出一口气来,然后看向舒扬,“喂,你累了一早上,又被我给吓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说完岑卿浼向旁边挪了挪,示意舒扬跟自己睡一块儿。 舒扬摇了摇头,“一会儿换药的护士会来问我们之中到底是谁病了。” “也对。那你……趴一会儿吧。”岑卿浼说。 舒扬摇了摇头,“我不睡。” 岑卿浼立刻想起舒扬曾经说过的,当他睡着的时候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睡会儿吧。这是医院,公共场所。大白天的这么多医生护士走来走去,还有病人家属出入,如果有人要害我也不会选这里吧。你不会真以为像美丽国电影里演的那样,杀手换上医生的衣服进入我的病房,在我的点滴里加入毒药?我不会给他们那样的机会的。”岑卿浼说完,还抬起打针的手拉舒扬。 舒扬只好趴了下来。 岑卿浼的手轻轻放在舒扬的头上,“睡吧。” 过了有五六分钟,舒扬好像才睡着了。 岑卿浼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们班的群已经炸了,都在讨论他的病情。 陈硕:【阿卿!阿卿!你还活着吗?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继承你的花呗!花呗里肯定都是负债!】 靠,陈雨蝶!老子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想着老子的花呗! 岑卿浼歪了歪嘴。 班长:【岑卿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只能自刎谢罪了!】 唉,我知道班长你是无辜的。自刎谢罪不用,以后要抄你作业的时候大方点就成。 穆宁:【5555,阿卿你要是能平安无事,信男愿意从此以后健康生活不熬夜,戒掉垃圾食品不吃泡面不吃腊肉小香肠!】 我靠,你健康生活不是应该吗?干我屁事啊! 夏致的私信倒是简洁明了:【?】 岑卿浼回复他:【还活着,让他们多嚎一会儿。】 夏致:【。】 单手划着划着,就划到了短信。 他看到“大师”最后的那条信息【近日不宜吃泡面】有种哭笑不得的感慨。 他忍不住回复对方:【大师,泡面确实是过期的不能吃。但把我送进医院的是过期小腊肠啊。您这算是预测准还是不准啊?】 发完之后,岑卿浼听到了轻微的震动声,好像来自舒扬的背包。 下一秒,岑卿浼的手机也震了一下,原来是作业群里韩老师嘱咐大家一定要按时交作文,并且圈了所有人。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英语作文啊,真要命。 舒扬的手机估计是因为同一条群消息而震动的。 侧过脸,看着舒扬趴在自己的床边,枕着胳膊沉睡,岑卿浼忽然有种万分庆幸的感觉。 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地球,不然怎么会有舒扬这样的人相信自己那些没有明确根据的怀疑,陪着他寻找答案,甚至为他奔波,一直保护着他。 如果没有舒扬,他大概已经害怕得疯掉了吧。 过了一会儿,焦婷过来了,看着趴睡的舒扬内疚不已。本来自己的儿子应该自己来照顾的,却没想到这个同桌兼邻居却比自己还用心。 岑卿浼做了个小声地手势,焦婷点了点头,尽量不发出声音。 到了快晚饭的时候,病房外的走廊热闹了起来,饭菜的香味也一阵一阵地传来。 岑卿浼没有什么胃口,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又指了指舒扬,焦婷立刻明白了岑卿浼是想要买晚饭给舒扬吃。 走廊里传来家属抱怨医院食堂不好吃的声音,舒扬抓了抓头顶,慢悠悠坐了起来,就听见岑卿浼正在跟焦婷撒娇。 “妈妈~妈妈~你看我脚后跟都磨破了,我想要双新鞋!”岑卿浼趁着自己病,就想要掏焦婷的钱包。 焦婷一看舒扬坐起来了,故意冷着脸说:“舒扬你评评理,买了新鞋就不磨脚了吗?” “他需要的不是新鞋,是轮椅。”舒扬说。 焦婷笑了:“有道理。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岑卿浼没想到舒扬竟然跟老妈达成共识了,叹了口气说:“好吧,新鞋我就不要了,轮椅我开不来。” “阿姨,我去给岑卿浼买点白粥吧。外卖叫不到白粥。”舒扬说。 “那怎么好意思?还是我去吧。扬扬你想吃点什么?”焦婷问。 “没关系,我不是很饿。焦阿姨想吃点什么?我正好下去走走。”舒扬说。 焦婷想想也是,半大的小伙子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了,肯定想走动一下。 “阿姨不挑食,你随便买点什么回来都行。” “好。”舒扬从背包里拿了手机就出去了。 焦婷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你说扬扬的爸妈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孩子,学习又好,独立生活能力又强,还这么懂事,我就从没见过他爸妈来看看他。你听过他爸妈打电话给他吗?” 岑卿浼摇了摇头,心里面也有点难过。 “要不是已经养了你快十八年了,我真的宁愿拿你去换舒扬!”焦婷嗔怪了一句,但看儿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止不住心疼。 岑卿浼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过来想看看是不是谁在关心自己,却赫然发觉那是“大师”发来的信息。 大师竟然回我信息了! 岑卿浼猛地坐起来,把焦婷都吓了一跳。 那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岑卿浼的心像是被很细很细地针扎了一下,隐痛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脉,眼前出现的是舒扬坐在病床边低着头的样子。 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他没有预测到过期小腊肠吗?他不收一分钱地提醒自己那么多事,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 焦婷正好接到同事的电话,对岑卿浼抱歉地说:“妈妈离开一小会儿,急诊有病人,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岑卿浼点了点头。 等焦婷一走,岑卿浼忍不住回拨大师的手机号。 这一次竟然通了! 一声、两声、三声……对方竟然没有挂掉! 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岑卿浼的指尖也在轻颤。 你会接我的电话吗? 这一次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吗? 第四声,第五声,还是没有接通。 你是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还是在犹豫是否跟我说话? 第六声,第七声,岑卿浼的心从至高点落了下来,看来这一次“大师”还是不会接电话。 就在岑卿浼叹了口气的时候,那端忽然通了! 街道的声音,周围人聊天的声音传来,岑卿浼那颗坠落的心又被高高挑起。 “你……你是一直发短信给我的大师吗?” 他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是否要发出声音。 岑卿浼忽然很害怕对方挂掉电话,抢着说:“你听我说就好!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是我要对你说谢谢!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预料到那些事情的发生,但是你帮了我!谢谢你!” 岑卿浼一口气说完之后,对方仍然没有回话,但是也没有挂断,这让岑卿浼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 仿佛自己更加接近那个人了。 “我相信你是好人,我只是想请求你一件事。如果你真的……真的可以未卜先知的话,请你帮帮我。” 岑卿浼停了停,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唐突,如果“大师”要挂点电话拒绝他,也是应该的。 那端传来轻轻的两声敲手机的声音,岑卿浼竟然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师”让他说出他的愿望。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舒扬,他帮过我很多回,也救过我。他一直在帮我调查一个可能很危险的人,我怕他会出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预料到他的事情,如果他有危险可不可以提醒我呢?我……我可以自己应对危险的事,但我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岑卿浼发觉自己真的很唐突也很贪心,对方一直在提醒他,难道还要把他身边的人都算进来吗? “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但是我好高兴你接我的电话,我相信你是好人,也相信你有不得以的原因不能让我知道你是谁。但是真的很感谢你。” 那边又传来了两下轻轻的“扣扣”声。 然后电话就挂掉了。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来,抱着手机一条一条翻看“大师”之前发给自己的信息。 忽然,又出现了一条新的信息:【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岑卿浼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大师”说也会保护他? 焦婷赶往急诊室,同事通知她有个紧急手术,但是等她赶到了之后,却被告知这个手术已经交由副主任钟孝主刀了。 而手术室的门外竟然有七八个警察,其中有一个就是许悍阳袭击岑卿浼那晚第一时间赶到的林警官。 林警官的耳朵上别着烟,时不时摸一下,申请显得很焦虑,但这种焦虑里并没有难受的情绪。其他几个警官也只是眉头紧锁,担忧却并不痛苦。 焦婷在急诊这么多年,很擅长观察家属的情绪,所以她判断里面的不是警察,也不是家属。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皱着眉头问:“林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手术室里的是谁?” 林警官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焦……焦主任……里面……”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一个名字闪过她的心头。 “里面是许悍阳?他怎么了?”焦婷问。 林警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候梁队长走了过来。 “焦主任,里面的确实是许悍阳。您是这里的主任,要瞒住您几乎不可能。” “他怎么回事?”焦婷又问。 “他在狱中与人斗殴,被捅破了脾脏。”梁队长说。 “大出血了吗?” 梁队长点了点头,“处于规避的原则,很抱歉把您叫来了却又换了钟副主任去做这个手术。” 焦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是我谢谢你们没让我去做这个手术。身为一个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我必须拼尽全力救他。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他永远不再醒过来。” “如果他能活下来,等他情况稳定我们立刻把他转走。” 焦婷抱着胳膊转身离开。 岑卿浼靠在枕头上刷了会儿手机,走廊上传来有几分熟悉的脚步声,他发现哪怕有那么多的别的声音,自己还是能很轻易地区分出舒扬的脚步。 他拎着两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我给你买了白粥。” “啊……白粥啊……皮蛋瘦肉粥也行啊……” “你还敢吃皮蛋吗?”舒扬的眼皮子抬了一下,明明是在警告他老实一点,岑卿浼却看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岑卿浼赶紧摇头,“我喝白粥,喝白粥!” 接过白粥,岑卿浼眯起眼睛看向舒扬。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可能被炒菜的烟熏到了眼睛。”舒扬说。 岑卿浼凑得更近,而舒扬则难得向后仰,像是要躲开他。 “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我为什么要哭?” “以为本大爷这一次会挂掉啊。”岑卿浼说。 舒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挂不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疼。” 岑卿浼捧着白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焦婷也看完病人回来了,舒扬拿了一盒排骨蒸饭给她。 “谢谢扬扬。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排骨蒸饭?”焦婷笑着问。 “阿姨口味比较清淡,我就选了这个。”舒扬说。 岑卿浼在心里小声嘀咕,反正舒扬做什么都是妥帖细心,买个朝天椒炒螺丝椒给你吃,你都会说和你口味。 焦婷没有放过岑卿浼的小表情,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 “你别以为吃坏了东西闹闹肚子就能不上课了。医生说了,你现在没事了。明早就能出院,顶多休息一天,就能回去上课了。”自从知道许悍阳也在这家医院里,焦婷就希望岑卿浼能尽快离开。 “哦。”岑卿浼其实没那么反感上课。 上课多好啊,舒扬就趴在自己身边睡觉,还有陈硕、穆宁和夏致陪着自己聊天。 就这么躺在床上也挺无聊的,舒扬也睡醒了,就这么抱着手臂坐在旁边,跟门神一样。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岑卿浼凑过去小声问。 “把限量款球鞋烧给你?”舒扬问。 “不是。”岑卿浼瞄了一眼在旁边用手机跟病人沟通的焦婷。 第50章 【他不许我加其他人。】 “你的高达,要我给你带过来玩吗?” “我都几岁了,怎么可能在病房里玩高达!” 舒扬侧过脸,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回答:“不记得了。” 舒扬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宗师!你答应过我的大宗师!” 舒扬看着岑卿浼,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这是生命不息,升级不止吗?” “你答应过我的。”岑卿浼摆出哀怨的表情。 “晚点再说。” 焦婷看了过来,“你俩说什么呢?什么大粽子?你肠胃都这样了,不能吃粽子。” “哦。”还好老妈听岔了,不然他又要被揪耳朵了。 快到晚上八点,除了登记了陪床的家属,其他人都要离开。 焦婷本身就在医院里上班,她让舒扬先回去。 “扬扬啊,你在这里陪了他好久了,还耽误了你下午的课。你赶紧回去吧?” 岑卿浼拉住了舒扬的袖子,“不了不了,舒扬在这里陪我。老妈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是夜班了对吗?” “啧!舒扬是你的好哥们,不是你爸。哪有让朋友陪你住院的?” 岑卿浼却有点着急了。 他知道舒扬晚上根本就不睡觉的。回去那个冷冰冰的房子,就他一个人多孤独啊。之前舒扬夜跑,岑卿浼看见了还会发几句微信跟他臭贫,就是想舒扬知道你在夜跑,但我也在楼上看你呢。 今天自己住院了,舒扬的情绪就有点不对劲,还说什么“对不起”。 岑卿浼宁愿他留在病房里,哪怕他在这里打拳都好过一个人待着。 “妈,我跟舒扬晚上还能一起学习呢。” “你?你放假修养的那些天,写过一张卷子做过一道题吗?我要相信你晚上会学习,那我还不如相信公猪会下蛋呢!” 这时候舒扬开口道:“阿姨,我在这儿待着吧。我有失眠症,晚上就算回去了也是睡不着的。” 不止焦婷愣住了,岑卿浼也没想到舒扬会跟老妈直接说这个。 “啊,那……好吧。”焦婷看两个人这么要好,连失眠症都搬出来了,“我去护士站给舒扬租一张折叠床来。你——岑卿浼,晚上你给我老实点,听舒扬的话,不要给舒扬找麻烦!” “我保证!我真的保证!” 其实当舒扬说愿意留下来陪岑卿浼的时候,焦婷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自从得知许悍阳也在这家医院里,哪怕知道他都脾脏大出血还不一定能撑过今晚,焦婷就是心里不安。 舒扬救过岑卿浼,他的存在对于焦婷来说就像某种心理上的保障。 舒扬走出病房帮焦婷抬折叠床的时候,焦婷停了一下,“扬扬,阿姨有事情跟你说。” “嗯。”舒扬把床放下,静静地听着。 “许悍阳今天也在这里做了手术。听说是在狱里斗殴导致脾脏破裂……正常情况下,今天晚上他是醒不过来的。可我怕阿卿知道了,会害怕。” “我明白。”舒扬点了点头。 “谢谢。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你在,阿姨都觉得更有安全感。”焦婷内疚地说。 “那是我的荣幸。” 等到焦婷走了,舒扬竟然枕着胳膊在折叠床上躺下了。 “BIU!BIU!BIU!”岑卿浼急不可待地把自己的手机伸过去,“大宗师大宗师!” 舒扬接过了手机,打开了游戏,玩起了乌比斯环。 第一局开篇,舒扬就来了个丝滑的操作,对面的黑武士直接掉了一半的血。一分钟不到,这一局就结束了,岑卿浼的黑骑士拿下了三颗蓝宝石,镶嵌在了剑柄上。 这时候,陈硕的炼金术师向岑卿浼发出了邀请,【你不是住院了吗?是谁盗了你的号!】 岑卿浼拍着床激动地说:“舒扬不要加他!带着他玩我们会输到没裤子穿的!” 但是舒扬已经通过了陈硕,只能这样组队玩下去了。 “唉……好不容易赢了一局,真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舒扬淡淡地回了句:“无所谓的。” 开局就回闪接瞬移,反手就虚晃一招,岑卿浼还没眨眼,舒扬已经释放大招干掉了对方的白女巫。 “我草!我草!” 角落里时不时弹出陈硕的信息。 【你这是盗号了吧!绝对盗号了吧!你哪来的这本事!】 【我草你就是盗号了我也佩服你!兄弟给个好友位啊!】 【要死了要死了!兄弟快来救我!】 舒扬完美地忽略陈硕所有的信息,靠自己一个人就把对手全部解决。还好另一个队友精灵锻造师没那么拉胯,给了舒扬的宝剑好几个buff加持。 岑卿浼终于明白为什么舒扬说“无所谓”,哪怕团战他也是单枪匹马,单人solo的范儿。 没想到锻造师也发来了一段语音:【小哥哥好帅啊,可不可以加好友啊。】 舒扬没有任何回应,直接开始下一局,又是一番操作,利落直接,看得岑卿浼真恨不得那双手长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舒扬连下十一局,把岑卿浼的段位打到了四级小宗师。 陈硕啥也没干,跟着躺赢。 那个锻造师还问起了舒扬的微信号:【小哥哥小哥哥,你的操作太牛了,加个微信嘛!我大号更厉害!】 “草……能换队友吗?这两人都好烦。”岑卿浼趴在床边一脸哀怨,“舒扬你可不可以上来玩啊,我这么看你脖子都要断了!” “你可以睡觉。” “不,我要盯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踢掉陈硕那个傻叉,还有你会不会偷偷给那个锻造师微信。” 不然那个锻造师那么烦人,你怎么不踢掉她? 舒扬还是躺在折叠床上一动不动,岑卿浼看穿了他的诡计。 这该死的直男,就是要人求他! “扬扬哥哥,你上来玩啊!我看不清你那神乎其技的操作!” 舒扬果然慢悠悠地起身,来到岑卿浼腾出来的位置,和他肩并肩靠在一起。 岑卿浼发现舒扬一直没点开局,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想好了会答应他躺上来打给他看,还要在那儿装模作样。 “哇……原来这个闪回还能这样操作!” “呀呀哎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不会死的。”舒扬淡淡地说。 “我靠,陈硕会不会站位置啊!你杀了他祭天行不行?” 岑卿浼的脑袋越靠越近,时不时揉一揉颈脖子,虽然现在并排了,可还是不舒服。 但看到自己已经到达六级小宗师,大宗师目标指日可待的时候,这点酸疼也不算什么了。 舒扬却没有点开始,而是问了声:“难受?” “一点。” 岑卿浼有点着急,都想伸手替舒扬点“开始”了,但没想到舒扬把枕头往下压了压,自己又坐得更高了,接着把胳膊伸到岑卿浼的脖子下面,绕过肩膀再端住手机。 岑卿浼愣了一下,这下角度可棒了,VIP待遇啊,手机不偏不倚就在眼前。 “你这样会不会累啊?”岑卿浼不好意思地问。 “不会。你点下开始。” 岑卿浼一点,他们进入了下一轮的四杀。 舒扬的招式太快了,一开始岑卿浼看得还很兴奋,渐渐地有些视觉疲惫。他朝着舒扬的方向慢慢靠过去,脸贴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局正好打完,岑卿浼的号升上了大宗师。 陈硕在游戏里的未读消息积攒了超过99条,舒扬回了句:【阿卿已经睡着了。】 陈硕一看更吃惊了,疯狂地输出信息。 【我草!我就说之前那技术、那速度、那果断绝对不可能是岑卿浼!】 【555阿卿只会问我什么时候自杀!只会捅我心窝子!】 【大神!让我抱紧你的大腿!你到底是谁啊!】 而那个锻造师的未读信息也有五、六条。 舒扬回了句:【他不许我加其他人。】 退了游戏,把手机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桌上。舒扬刚想把胳膊从岑卿浼的肩膀下面收回来,岑卿浼却侧过了身,脸直接钻进舒扬的胳膊下面。 那是一种对他全然信任、充满依赖的姿态。 舒扬侧着脸,看着岑卿浼露出来的额头和些许翘起的睫毛,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唇很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对不起,还是没有忍住……冒犯了你。” 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舒扬将岑卿浼放在了枕头上,给他盖好被子,拿过床头桌上的保温杯正打算出去接水。 当他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值班的小护士耳朵上带着耳机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的手机还在播放着电视剧。 她的手边放着一杯茶,茶已经喝见底了,茶包上挂着的标签是某某牌子的养颜茶。 舒扬的眉心皱了起来,是什么让一个值班护士睡得这么死?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小护士却一点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舒扬甚至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她还是没有反应。 舒扬走去了茶水间,发现热水已经停了,上面还贴着检修通知,写着因为管道清理,暂停从晚上11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的热水。 某种不和谐以及不对劲的预感涌上心头。 舒扬立刻转身,回到护士站,再次摇晃起那个小护士。 “您好,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找我。”一个年长一些的护士走了过来,“这个刘璐璐可真有意思,看着电视剧就能睡着了?” 舒扬摸了一下她的茶杯,里面还有温度,也就是说这个养颜茶应该是11点以后泡的。 “我想知道她这杯茶的热水从哪里打的?” “您是想要热水吗?这个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了!我们这边有矿泉水,您可以明天再……”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舒扬的目光给震慑住了。 “我问的是她的热水从哪儿接的。” 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带着凉意,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压迫在护士的神经之上。 “应该是ICU那层……她男朋友是那里的医生,有……有热水壶……” 舒扬对她说:“帮我看着705的病人,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去。” 说完,舒扬拿出手机给梁队发了条短信,便赶去了10楼的ICU。 整层楼安静得要命,走廊里已经熄灯了,但是靠近地面位置的地灯还亮着,应急灯的绿光投注下来,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舒扬路过医生办公室,拧了拧门把手,门没有锁,里面有两个医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个的手边还放着没收拾的泡面,另一个的保温杯倒下来,水流了一桌在他却没有反应。 走廊的尽头,就是许悍阳所在的病房。 病房门口左右两边坐着的警员一个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托着一个纸杯,另一个直接歪斜着就快倒地上,纸杯滚到了角落里,看来他们都喝了速溶咖啡。 只是这咖啡的功效与提神醒脑恰好相反。 舒扬走过护士站,拿走了一支笔,握在手里,贴着墙走近那间病房。 从门上的窗子可以看到正对着许悍阳的病床也坐着个警员,他的头微微抬起但是支撑不了多久又低了下去,“啪嗒”一声,手里的保温杯摔在了地上。 而许悍阳的床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针管,扎进许悍阳的输液管里。 舒扬当机立断推门而入,迅速来到了男人的身后,将圆珠笔倏地扎向对方的后颈。 那个男人反应迅速,猛地格挡开了舒扬的手,紧接着就是一记膝击,舒扬双手用力把它压下,男人推门而出。 舒扬拔掉了许悍阳的吊针,转身追了出去。 男人跑进了安全通道,舒扬也追了下去,追了两层,这男人转身把脖子上的工作证摘下来,朝着舒扬一扔,差点打到他的眼睛。 舒扬侧脸避开,撑着扶手用力一跃,直接跳到了男人所在的那一层。 匕首的寒光掠过,削下来舒扬一小节头发,舒扬趁机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男人刚倒地,舒扬就冲上去,但对方的反应太快了,趁机踹了舒扬一脚,从舒扬的身边跑过。 舒扬一把拽住了对方的白大褂,向后一扯,男人干脆要舍弃它,谁知道在白大褂即将从胳膊上脱离的时候,舒扬忽然一拧,直接把男人的双臂困在了身后,然后把对方的手臂向后一拉,舒扬抬脚就踩上了对方的后腰,男人一声闷哼,跪在了地上。 住院部楼下车灯闪过,几辆警车停了下来,警员们快速赶进住院部。 男人还在拼命地挣扎,舒扬拽着白大褂越拉越紧,男人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舒扬一咬牙只听见“咔嚓”一声,直接把他的胳膊拧脱臼了。 梁队长带人冲了上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傻住了。 “愣着干什么!拷他啊!”舒扬低吼了一声。 梁队长冲了过去,把男人给铐住了。 男人恶狠狠地看向舒扬,咬牙切齿道:“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了……” 梁队长直接给了他一拳,“你想记住谁?你还是记住老子吧!老子才是送你进监狱的那个!你这是蓄意谋杀未遂!” 住院部里不少人都给闹醒了,不是来到走廊上看,就是打开窗子看。 男人的头上盖上那件白大褂,被警方拷走了。 “舒扬,你真的是个……高三学生吗?”梁队长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身影。 “我是复读生,算高四吧。”舒扬回答。 “你是怎么发现……有人可能会对许悍阳出手的?”梁队问。 “今天晚上住院部的热水供应停了,所以ICU层的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包括你们的警员,要喝热水的话,就要用值班室医生的热水壶。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在热水壶里动了手脚。你的人冲速溶咖啡还有泡茶用的都是值班室热水壶里的水。他把你的人,还有这栋楼的医生护士都放倒了,再进入许悍阳的病房。”舒扬淡淡地说。 梁队长听了之后一身冷汗直冒,“那如果我的人不喝热咖啡或者热茶呢?” 舒扬冷哼了一下,“他会拎着那壶热水亲自给他们加上。” “舒扬,我查过你去年的高考成绩,你轻松飞过Q的录取分数线,无论你是生病也好,有什么其他事情也好都可以跟学校商量延迟入学,但你却选择了复读。Q大这样的顶级学府你都不放在眼里……你到底为了什么?” “舒扬!舒扬到那里去做什么!来了好多警察!”岑卿浼朝着他的方向跑来,一脸的担心和焦急。 舒扬看着岑卿浼,轻声道:“为了他……” “什么?”梁队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们需要我配合的话,我明天去找你。不要打扰我身边的人。” 第51章 我不戴OMEGA名表 说完,舒扬快步走到岑卿浼的身边,摁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要乱摁小爷的脑袋!摁傻了你就要做我爸妈的儿子了!” “好啊。”舒扬回答。 “你还‘好啊’!你跑哪里去了!我听见动静一睁开眼,就看见一护士大姐站我边上盯着我看,我他么还以为医院闹鬼呢!后来护士大姐说是你叫她看着我的!还说你跑ICU去了!” “会去病房,我慢慢跟你说。”舒扬回答。 等关上病房门,岑卿浼抱着胳膊靠着枕头,“说吧。骗我就绝交。” “我没打算瞒着你。如果让你以为身边什么危险都没有,无忧无虑地活着,才是真正的危险。” 舒扬把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岑卿浼,包括许悍阳因为在狱中斗殴脾脏出血就在10楼ICU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岑卿浼听完之后沉默了。 舒扬看着他,轻声问:“吓着了?” “不,我只是在想问题而已……你说怎么就那么巧,许悍阳刚进医院,就有人来杀他了。这会不会本来就是对许悍阳下下的圈套?你看清楚那个穿白大褂的人了吗?他是不是那个怂恿赵长富接活的那个……那个金融公司的客户经理?” “不是。那个客户经理的画像我们都见过,来杀许悍阳的跟金融公司的客户经理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那个客户经理的话……就能把赵长富和许悍阳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了,也能证明他们俩同时对我下手不是巧合。那个伪装白大褂的杀手警方也不认识?” “嗯,至少负责许悍阳案子的梁队不认识他。你刚说这是针对许悍阳的圈套,你是怎么个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啊,电影里面不就是这样演的吗——控制许悍阳的幕后大boss派人偷偷给他传了消息,要他想办法离开监狱,最好能到医院去,boss承诺会想办法把他从医院弄出来。于是许悍阳就跟人打了一架狠的,还把脾脏都给打出血了,这不就进医院了吗?可许悍阳万万没想到啊,boss不是要救他,而是要把他给灭口啊!谁知道派来的杀手遇到了帅气逼人的前佛波乐探员,不但灭口行动失败,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岑卿浼挑了挑眉毛,一副小爷我故事讲的精彩不精彩的表情。 舒扬看着他,过了两、三秒才侧过脸去很浅地笑了一下,“还以为你会吓坏呢。” “如果派来的人是对付我的,我当然害怕。你想啊,在我吊盐水的时候,他装成医生的样子,往我的药里加点东西,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嗝屁着凉了。可是,那人不是来对付我的。他选择了难度系数更高的许悍阳。这是不是说明对于那位大佬来说,许悍阳知道的秘密其实比我多多了呢?”岑卿浼撑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舒扬。 舒扬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岑卿浼永远有属于自己的调节情绪的方式。 渐渐地,岑卿浼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朝舒扬招了招手,像是要看清楚什么。 舒扬刚低下头,岑卿浼冷不丁扣住了他的肩膀,力气比他想象的要更大。 他差一点就要撞到岑卿浼的鼻子,还好双手撑在了他的两侧。 “舒扬,你的脸怎么回事?”岑卿浼问。 一道很细但是翻着红色的痕迹从舒扬嘴边的唇角划过他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根的位置。 “我没事。” 他想要起身,但是岑卿浼却抓紧了他的肩膀不肯松开,那双眼睛太有力量,仿佛要穿透他的双眼直抵大脑深处,掀开他所有的秘密,看到他原本的样子。 “那个杀手……划伤了你,对吗?”岑卿浼问。 舒扬想要别开自己的视线,但无形的力量渗透进来,或者说属于岑卿浼的力量一直都在他的身体里,拖拽着他,让他只能看着他。 “我没事的,阿卿。”舒扬的声音近乎哄劝。 “怎么会没有事呢?那个人有刀,他急于逃跑被你逼到穷途末路,他想要你的命啊。” “他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舒扬想要抬起一只手,摸一摸岑卿浼的脑袋。 但是岑卿浼却强势地把他的手摁了回去。 舒扬其实可以挣脱,但是他感受到了岑卿浼的掌心,还有属于他的力量。 “我不可能放心的。舒扬,我不要你拼命。一旦没命了一切就没意义了。我想跟你一起毕业,一起考上大学,你不可以中途缺席。就算许悍阳知道再多的秘密,就算你担心他如果死了线索会断掉,但只要我活着,只要许悍阳背后的人目标是我,他就一定会出手。只要出手,就会有破绽。我们有的是机会。”岑卿浼说。 “好,我记住了。” 听到他的承诺,岑卿浼呼出一口气,倒回了枕头上。 舒扬撑着上身看着他,刚才岑卿浼说那一番话的时候,舒扬的心脏跳得很快,无数疯狂地念头翻涌而上,周而复始无法压抑,哪怕是现在,他的胳膊也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他想把岑卿浼圈起来。 他假意低下头向后退,额前垂下的发丝掠过岑卿浼宽大的病号服领口,好可惜啊,没能触碰上他的锁骨。 舒扬轻轻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岑卿浼身上那股少年意气,单纯而又有力量,看似易折却又坚决地不肯低下头。 好想靠近他、拥有他,却又害怕重蹈覆辙,让他逃离自己的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岑卿浼的手忽然扣住舒扬的脖子,将他向下一压。 毫无征兆地,舒扬的鼻子砸进他的颈窝里,属于岑卿浼的味道和温度让他无法克制地全身紧绷。 “你好磨蹭啊!我要去上厕所!” 岑卿浼把他往身边一推,坐起来把鞋子勾过来,跑进了对面的洗手间。 他很随性地拉了一下门,发出轻微地碰撞声,门锁又弹开了,露出了巴掌大的缝隙。 医院的病号裤很松垮,岑卿浼把上衣的后摆向上拉了拉。 男生的腰天生有着硬朗感,就像一根弦,带着无声无息的韧性。 而那隐没又温柔的线,仿佛离弦之箭,穿行而过时要把舒扬的心头热血都带出来。 没过几秒,岑卿浼穿着松垮的病号服又荡了回来,说了句:“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半。” “好家伙,一晚上的睡眠都浪费了。不过早知道许悍阳在这里,我应该提前准备好洗衣粉去看他的。”岑卿浼又躺回了病床上。 他把被子拉起来一角,只盖在肚子上,裤管卷起,半截小腿都在外面。 舒扬转过身去,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喉咙里烧起了一把火,快要把全身的水分都蒸干,疯狂的占有欲堵在心肺之间,快要了他的命。 但他只能扬起下巴,压抑着,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放逐。 岑卿浼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见舒扬,赶紧侧过身去,看到他就躺在不远处的折叠床上。 只是……他洗了头吗?怎么头发没干就睡了呢? 焦婷来给他们送早餐,让舒扬吃完早饭去上课,岑卿浼早上的吊针结束之后就能出院回家了。 舒扬没有动,岑卿浼说:“你去上课吧。不然我生病你翘课学校那边不好交代呢。放心吧,我妈今天晚上当班,白天休息会陪着我的。” 舒扬背上书包走了,而且一句嘱咐的话都没有。 岑卿浼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我是又惹到他了吗?” 直到坐在公交车上,舒扬好像才找回了自己。 他的手机响了,是梁队长打来的。 “有些消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许悍阳出事之前,我曾带着你画的那副画像去找了他。他说根本没有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 “他说没有见过,那么您怎么认为的呢?”舒扬的胳膊撑着公交车窗,反问道。 “呵。”梁队长冷笑了一声,“他看到那张画的第一眼,目光顿了一下。我认为他见过画像里的人。但是在那之后他表现得滴水不漏,我抓不到任何空子。” “配钥匙的地方呢?” “如你所料,配钥匙的地方没有人见过许悍阳。但是画像里的人确实出现过,而且在岑卿浼配完钥匙之后,这个人还询问了配钥匙的摊主。摊主告诉他,岑卿浼家的门锁应该是属于比较旧的款式,看着有四道齿,但其实很好撬开,并且建议这个人如果家里是同款的门,最好换掉。” “能查到这个人是谁吗?” 这个伪装成客户经理接近赵长富的家伙,先骗光赵长富的钱,再利用赵长富想要把钱赚回来的心理,设计了一些看似意外的圈套来算计岑卿浼。维修铺子屋檐塌落的“意外”被怀疑之后,这个客户经理就消失了。 如果他曾经出现在配钥匙摊位,也就意味着他关注过岑卿浼家的门锁,为许悍阳撬开岑卿浼的家门提供过信息。 这个人他不直接出手,更像是一个联系人,一个做好前期准备的助手。 梁队长回答道:“我们在系统里进行了比对,最有可能的是一个叫常允鑫的人。但是这个常允鑫离家已久,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就像人间蒸发。” 梁队长停了停,又说,“虽然还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常允鑫到底是不是给赵长富介绍工作的那个客户经理也说不好,但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就绝对不是巧合。我会跟底下人打了招呼,密切留意那位叫岑卿浼的高中生。” “谢谢。” “这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但如果你有进一步的消息了,也要通知我。我们都想知道许悍阳潜入我们这座城市,到底是巧合,还是某人的安排。”梁队长嘱咐道。 “我会的。那么夜袭许悍阳的那个人呢?” “他说,他的女友死在了许悍阳的手上。他这一次是为了给女友报仇的。” 舒扬皱起了眉头,“真这么巧?许悍阳进医院他当天晚上就能知晓?住院部停止热水供应应该是他提前准备的吧?他还要混进医院在办公室的烧水壶做手脚。这一环扣着一环,一不小心就全盘失败的计算风格,挺像那次维修铺屋檐倒塌。” 梁队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会深入调查的。如果这个常允鑫是策划者或者联络人,他已经连续失败三次了,应该清楚我们会盯上他,至少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嗯。”舒扬看向窗外,他的心却还停留在岑卿浼抱住他的那一刻,血液里沸腾的热度久久难以平息。 岑卿浼休息了一天之后返回了学校上课。 早读的时候他一走进教室,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桌子上竟然堆了一些礼物,有什么养胃稀米、蓝罐黄油饼干、果茶茶包等等。 李晨霞还抱着一小束花递到了他的面前:“崽崽,恭喜你平安出院,回归高考这个残酷的世界。” 那是一小束向日葵,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岑卿浼坏笑了笑,“阿霞,里面是不是还有表白小卡片啊!” 李晨霞乐了,拍了一下岑卿浼的脑袋说:“崽崽,不是妈妈们看不起你!我们都见过那样的大场面了,实在觉得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你。” “啥大场面啊?是被我吓坏了吗?” 一起提起那天,内脏跟被扔进搅拌机的疼痛感涌上心头,让他心有余悸。 李亚婷笑嘻嘻地过来,把手机里一张照片拿给他看:“你是我们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被公主抱的男生。” 路姗也调侃了起来:“对啊,我们全校女生实现不了的梦想,竟然被你夺走了!” 照片里是舒扬抱着他奔向救护车的画面,那双腿真长,跟要飞起来一样。 钟淳忽然插了一句:“姗姗,我也可以给你公主抱的啊。” 路姗无奈了,孟莎小声说了句:“不是所有横抱都是公主抱啊,对方得长得帅让人又幻想啊。” 岑卿浼的眼睛盯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大概都毁掉了吧。 他赶紧打开学校论坛,发现里面的帖子起码有一半都在讨论舒扬。 什么“论公主抱需要的臂力有多少”、“公主抱不算本事,抱着公主还能狂奔才是男神”、“舒扬&岑卿浼CP锁死,钥匙我吞了”…… 岑卿浼平时也上网玩,当然知道CP词的大概含义。只是当他的名字跟舒扬的放在一起,他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呢? 他把关于CP的帖子打开,里面发散出了无数他理解不了的话题。 其中有一个就是什么alpha和omega的,还有什么腺体啊,味道啊,以及某个让人很羞耻的词X情期。 岑卿浼是越看越不对劲,越看好像越能隐隐理解这个alpha和omega的关系。 舒扬在帖子里被誉为行走的荷尔蒙,绝世大总A。文能考全校第一,碾压曾经的“第一集 团”,武能从篮球场外命中三分球,还能把小O扛在肩膀上引体向上。 ……这样太夸张了吧。 你们这些发帖的人也不看看这还叫人类吗?这是科幻小说吧? 等等,什么叫做绝世小甜O?为什么这个词要跟他岑卿浼的名字放在一起? 他可以是绝世大帅比,但这个什么小甜O是什么鬼? 他哪里小?哪里甜?哪里O了? 而且这些人都是什么恶趣味?臆想舒扬咬他脖颈后面的什么鬼腺体? 岑卿浼觉得自己住院时间可能不够长,食物中毒还没有治好吧,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呢? 岑卿浼有些不爽,晃了晃旁边趴着睡觉的舒扬,“喂!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行走的荷尔蒙,什么超级alpha吗?” “Alpha?名表品牌?你看中了哪款吗?”舒扬被岑卿浼强行唤醒,眼睛要睁开还没有完全睁开,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名表是OMEGA!而且我不戴那种表!”岑卿浼无奈地说。 “哦。”舒扬又趴了回去。 岑卿浼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斗败的公鸡,啊,也许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刚出壳的小鸡吧。 早读的时候,当他看向班里其他的女生,她们纷纷回报以姨母般的笑容。 到了午休的时候,其他班的女生又来献爱心了。 岑卿浼生无可恋地靠着后面的桌子,开口道:“这个寿司非常感谢,舒扬他不能吃海鲜。” “这个巧克力卷非常感谢,舒扬他不吃甜的。甜食吃多了他会长痘。” “这个奶茶非常感谢,但比起奶茶他更喜欢喝不加糖不加奶的纯乌龙茶。” 他本来以为女生们会失望而归,没想到她们竟然说舒扬学长不吃也没关系,阿卿学长喜欢吃的话,舒扬学长说不定也会开心的。 第52章 蓝颜一怒得挨拳 岑卿浼表示很疑惑,“为什么啊。” “因为高考很苦,还好你甜啊。” 一个“甜”字,让岑卿浼又开始心里拧巴了。 他一把拽过了从旁边经过的夏致,“阿致你闻闻!你闻闻我脖子后面!哪里有什么味道!” 夏致连头都没低下,凉凉道:“不用闻也知道你身上是乳臭未干的味道。” 看着夏致无情离去的背影,岑卿浼又转向过道对面的何斌。 “何斌,你给我做个证明啊!我脖子后面没有腺体对吧?我没有味道对吧?” 何斌下意识凑过头去要闻,另一边舒扬的手忽然伸了过来,直接盖在岑卿浼的后颈上,把他带了回来。 “大中午的作什么妖。要么吃饭,要么睡觉。” “行,舒扬你说!岑卿浼不小、不甜、也不O!”岑卿浼打开录音,把手机凑到舒扬的面前。 舒扬叹了口气,没有感情地说:“岑卿浼不小也不O。” “还差个‘不甜’你漏了。” “但还算甜。” “什么?”岑卿浼又想把舒扬晃起来。 “你要是再作,就是又小又甜又O。”舒扬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冷冽的目光扫过岑卿浼,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岑卿浼立刻把脑袋转了回来。 行吧,甜就甜吧。不是酸的就成。 这时候有个小学妹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一声:“岑卿浼学长在不在呀?” 坐在靠门口的班长好脾气地说:“在啊,中间那排靠窗的位置。” 小学妹拎着一个小饭包,走到了岑卿浼的面前。 “阿卿学长,我听说你……前几天肠胃不舒服进医院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白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吃。” 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看到她头发上的那只水晶蝴蝶,岑卿浼想了起来,她就是那个篮球赛后给舒扬递水的女孩。 “你这个……不是给他的?”岑卿浼指了指舒扬。 “给你的。因为你需要调理肠胃嘛。” “哦,谢谢。你真好。”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胡晓泷,是高二文科班的。” 岑卿浼打开那份粥,煲得挺用心,白粥柔软细糯,还撒了一点点葱花提鲜。胡晓泷还准备了清爽的小菜,腌黄瓜和豆腐丝,滴了点麻油,为了保护肠胃特地没有放辣椒。 “这小菜真好吃啊。是你家里人做的吗?”岑卿浼说话的声音都柔和几分。 胡晓泷的脸泛起一点点红晕,“是我自己做的。” 岑卿浼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你自己做的?味道真好!” 他当着胡晓泷的面,把粥和小菜都吃完了。 等到胡晓泷问岑卿浼要微信的时候,过道的另一边传来“啪嗒”一声,是何斌把桌角的物理书撞掉了。 岑卿浼低下头,帮他捡了起来。 “谢……谢谢……”何斌嘴里说着谢谢,脸上却没有表情。 “那个阿卿学长,下次我再加你吧,我先走了。”胡晓泷迅速把吃完的东西收拾好,快速离开了。 “诶?她怎么了?”岑卿浼一脸懵。 他就捡了本书的功夫,胡晓泷怎么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呢? “大概是赶回去睡午觉吧。”旁边的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忽然起来了?” 睡神醒来,自然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力,李亚婷还有孟莎她们都看过来了。 关键在于舒扬醒了之后,就再没有趴下去睡觉了,这让岑卿浼感觉非常不适应。 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在外面吃饭的同学们也纷纷回来了。 钟淳路过走道的时候,脚尖忽然踢到了一个小瓶子,捡起来一看,他眯着眼睛念道:“盐酸氟西汀分散片……这是什么啊?” 正坐着看书的杨谨云顿了一下,抬起头回答:“那是用来治疗抑郁症、焦虑症还有强迫症的。” “嗯?这是你的药?”钟淳愣了一下。 其他同学也看了过来。 杨谨云笑了一下,“百度上看来的。” 钟淳把药瓶往半空中一抛,又接住,环视教室说道:“谁的药啊?可别没药吃想不开啊,或者忽然发神经在教室里大开杀戒?” 李晨霞听着有点不舒服了,“你就不能好好问这是谁掉的?” “啧,我说错什么了吗?精神要是有问题,药不能停啊!” 本来还趴着午休的岑卿浼忽然反应过来,舒扬不是说过他晚上睡不着吗?难不成这个药是他的? 旁边的舒扬隐隐转醒,岑卿浼立刻站了起来,朝着钟淳大步而去,“我的药行了吧?” 钟淳一听,立刻来劲儿了,把药举高了让岑卿浼拿不到。 “你的药?你说这是你的药?那你倒是说说你有啥毛病?妄想自己是世界第一美男子?还是送小红卡片被人拒绝了就要跳楼?我看你每天嘻嘻哈哈的装挺像啊!你这精神病是不是还带人格分裂功能呢?这次月考要不要哥让让你?万一你考的没我好想不开了呢?” 岑卿浼忍不住了,直接踩椅子上去拿,钟淳却故意把药给扔出去,“诶,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手滑。” “我看不是我有病,这药挺适合你吃的啊?一天到晚的嘴巴里没有一句好话,以侮辱别人为乐。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啊!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让人觉得幼稚又傻逼啊?” “我草你妈——” “你别对我吼——我小时候被狗吓到过!” 钟淳拎住岑卿浼的领子,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拽了下来。 只听见“轰隆”一声课桌被推开,舒扬周身气场冰冷,看向钟淳的视线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碰他。” 舒扬一步一步走来,目光淬了冰,就连周围的同学也纷纷让路。 钟淳愣在那里,想起了上一次舒扬差一点拧断他手腕的感觉。 李恒宇碰了碰杨谨云,小声问:“要不要劝一下?” “劝什么?你打得过舒扬?” 李恒宇立刻明白了杨谨云的意思,就让他们打起来最好。舒扬如果打伤了钟淳,钟淳那个睚眦必较的老爸必然会到学校来闹,到时候事情小舒扬可能记过,事情闹大搞不好能退学或者转学。 ——那不就再没人威胁他们的地位了吗? 就在班长冲过去劝架的时候,只听见钟淳一声闷哼。 “啊——” 他狠狠挨了一拳,捂着脸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被讲台绊倒,跌了下去。 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 “阿……阿卿揍了钟淳?”从外面进来的陈硕惊得手里刚买的洽洽瓜子都掉了。 “岑卿浼揍了……钟淳?”班长拉架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钟淳的脑子一阵嗡嗡响,意识到自己被细胳膊细腿儿、跑三千米都能死过去的岑卿浼给揍了。 不仅如此,岑卿浼这一拳挥得又准又狠,而且还是运用全身力气挥出来的那种,把钟淳砸得口水沫子里都带了血——牙掉了。 “哈……哈哈……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冲冠一怒为蓝颜,蓝颜生气得挨拳’啊!”翟岭垫着脚在后排忽然喊了一句。 钟淳炸了,整个人就跟从地上弹起来一样,抡起拳头就往岑卿浼的方向砸。 “你他妈也敢打老子——” 岑卿浼站在那里抬起双臂,已经做好了挨下这一拳的准备。 谁知道舒扬一把扣住了钟淳的胳膊,大家也没看清楚怎么向后一拧,钟淳“砰——”地一下被摁在了旁边的课桌上。 “你们在干什么!”物理课熊老师的声音响起,“竟然在我的课上斗殴!是想把教室都给拆了吗?” 岑卿浼赶紧过去,拉开了舒扬。 钟淳高声叫嚷了起来:“这两人联合起来揍我一个!我牙都给揍掉了!” 他一脸不忿,想到这次不仅被岑卿浼给揍了,还被舒扬二次压制,简直就是把脸踩进了地下十八层啊! “你不是吧钟淳,明明是你拿着其他同学抗抑郁的药嘴里说些难听话,岑卿浼说那是他的药,你说话难听就算了,还把人家药瓶给扔出去。” 陈硕也赶紧声援自己的兄弟,“就是啊。你不犯贱人家没事打你?你也不想想你说的那些是人话吗?” “我他么就开一玩笑!我说的话见血了吗?岑卿浼这一拳还好是砸我脸上,要是砸坏我脑袋呢?” 岑卿浼冷然一笑,“得了吧您嘞!您脑袋已经够残疾的了,我还能砸得更残疾吗?” “你他妈的欠抽——” 眼见着钟淳又要抡拳头了,而舒扬这次势必要拧断他的胳膊。 紧随而来的不是武林决斗,而是老熊的狮吼。 “你们三个跟我去教务处!其他人自习——” 整栋楼仿佛都在颤动。 岑卿浼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跟在熊老师的身后,而舒扬则揣着口袋跟在岑卿浼的后面,把他和钟淳隔开。 钟淳这会儿还在疼,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岑卿浼给打掉牙。 等到他们走远了,根本没有人能静下心来自习。 “我是不是看花了眼啊……崽崽竟然动手打了钟淳?我以为到考上大学他俩都仅限于口头互殴呢!”李晨霞拍了拍心口。 李亚婷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天啊,咱们舒扬还是绝世大佬A,但岑卿浼可不是什么小甜O啊……他拳头可真硬!” 陈硕也凑到夏致旁边去说:“看到没?你看清楚咱们岑爷出手的速度吗?简直是大宗师级别的影闪啊!” “估计他的手指头会疼到下课。”夏致回答。 夏致说的没有错,岑卿浼一直把手揣在口袋里,右手的指节疼得伸不直。 真不明白钟淳是吃了什么,骨头长得这么硬! “魏老师,你们班学生我大概是管不了了——每天都有大戏,这仨估计要在我的课堂上演三英战吕布吧!” 岑卿浼忍不住开口:“熊老师,三英战吕布是四个人……” “闭嘴!”老魏给岑卿浼使了个眼色。 “说吧,你们三个因为什么事?” 钟淳做为“受害人”立刻高声道:“我就在教室里捡到了一个药瓶,问是谁的。岑卿浼说是他的,那我就跟他闹了两句玩笑话,他就扑过来抢,把药瓶子撞掉了,接着不分青红皂白地跟我发火!然后就揍了我!他是有暴力倾向吧!今早起来肯定没吃药!” “你……”岑卿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避重就轻,什么话都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说。对自己没利的细节就省略。 魏老师一直对岑卿浼做手势,意思是等钟淳说完了,再让岑卿浼说。 “钟淳,你说完了?”魏老师问。 “还没有!他把我的牙都打掉了!怎么赔?难道不需要记过吗?” “打你一拳就要记个过。你多次对我言语攻击!一会儿说我没吃药可别想不开,一会儿说这次月考要不要让让我免得我考的没你好忽然抑郁了,又说我精神病发作会把整个教室都突突了!我看你精神才有问题,一天到晚的妄想症!哦哦,差点给忘了,今天你还扯着嗓门儿说‘岑卿浼天天觉得自己好看怎么不去酒吧跳钢管舞!’” 钟淳火了:“草!那是我今天说的吗!” “不是你今天说的是你哪天说的!” “那是上学期的事了!” “靠!小爷上学期一百五十多斤能去跳钢管舞?你也一百五,你跳个我看看!那得抱着电线杆儿吧!”岑卿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钟淳这才反应过来岑卿浼故意跟他话赶话,让他间接承认了上学期说过那些难听的话。 在办公室里的除了魏老师和熊老师,还有教语文的向老师和其他几个女老师。 向老师不悦地抬了一下眼镜,开口道:“钟淳,我早就听说你说话有时候不注意分寸,我没有太在意,还以为只是和同学之间意见观点不和时产生的争执。但今天如果岑卿浼说的是真的,我想说你这些话不是直言直语,而是对其他同学的贬低和不尊重,反应的是你的教养,更加是你思想深处的问题。” “是啊,‘酒吧跳钢管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十几岁的学生啊……成天都在想什么?” “高三的学生本来就敏感,他还把人家的精神压力当成谈资,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同理心啊?” 钟淳知道自己有点理亏,但流血的是自己,他不让岑卿浼也付出点代价,怎么对得起那颗牙! “老师,就算我说话难听了一点,但我没对岑卿浼动手吧?就他那小身板,如果不是我让着他,不是我从没想过跟他动手,他能打到我?” 这么一说,又好像有点道理。 “小身板?我身板哪里小了?我好歹也有一米七五了吧?”岑卿浼对小这件事非常在意,“还有,你不是没对我动手,而是被舒扬拦了下来!如果舒扬没醒来,你可不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吗?” “你说谁猴子呢!”钟淳脸一红,拳头挥一半忽然想起这是办公室,赶紧放了下来。 这时候魏老师的电话响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挂了电话转身道:“钟淳的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中午就会赶过来。岑卿浼,我得通知一下你妈妈了。” 岑卿浼在心中哀叹一声,得嘞,又要变成钟孝和焦婷之间的PK了。 “那么舒扬,你……” “我会自己通知我妈。”舒扬淡淡地开口道,好像这一切没啥大不了。 当然,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魏老师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是想说,如果你只是想阻止他们俩起冲突,这事儿你也没什么责任。” 舒扬回答:“那瓶钟淳口中精神有问题的人吃的药,是我的。” 办公室里陷入大概两秒的安静。 “那……岑卿浼为什么说是他的?”钟淳不理解了。 “废话。你说的那么难听,这药是哪个同学的人家能认啊!”岑卿浼回答。 几位老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虽然沉默,但眼底都是对岑卿浼的赞赏。 “行了行了,都回教室。既然都到了父母来学校的地步,那就等你们父母来了再说吧。不要耽误物理课。”魏老师让他们都回教室去。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岑卿浼小声道:“钟淳你还真够可以的,拳头打不赢我,就叫爸爸来。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我……谁说我打不赢你啊?而且我根本没跟我爸说!” 这事儿能跟家长说吗?跌了他爸的面子,回去能被皮带抽! 自己的右手忽然被人握住了,岑卿浼一侧脸就看到了舒扬。 第53章 我知道错了 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就握着岑卿浼,他的手几乎把岑卿浼的手包了起来,很轻地揉了揉他还在发疼的指节。 “疼吗?”舒扬问。 还是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却有点心疼的味道。 “还……还好吧。”岑卿浼闷闷地说。 “下次别出手了。” “咱俩谁出手不都一样……”岑卿浼小声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是公平的。” 你揍他,你的手也会疼。 你的手疼了,那我不也得心疼么? 一下物理课,焦婷的电话就来了,岑卿浼本来以为焦婷会劈头盖脸把自己一顿臭骂,没想到这一次她却很理智。 “说吧,以你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跟别人动手的。钟淳怎么你了?” 岑卿浼瞥了一眼旁边的舒扬,不知道能不能跟老妈讲舒扬吃药的事情。 谁知道舒扬却把岑卿浼的电话接了过去,很简单地跟焦婷讲了一下物理课上发生的事。 挂了电话,岑卿浼露出了哀怨的表情。 “等会儿就要见家长啊,我好忐忑啊!” 舒扬已经趴下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困倦:“需要我给你备上好烟好酒吗?你是上门女婿还是娇羞小媳妇?” “我打了他们的儿子。”岑卿浼也趴了下来。 “哦,好烟好酒可能不够。” “我都过来了,为什么你还要打钟淳?”舒扬又问。 “啊……这有什么可说的。” 岑卿浼刚要把脑袋埋向另一边,没想到旁边舒扬伸手把他的脑袋又转过来了。 “你说说吧,我想听。”舒扬的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点沙哑,听得岑卿浼的心头痒痒的。 “也没啥。钟淳讲话就是比较刻薄的,你要是揍了他,等他知道那瓶药是你的,他肯定会像上学期叫我‘死胖子’那样给你也取难听的绰号。等以后同学聚会了,几十年后了,他说不定还那么叫你。”岑卿浼小声说。 “你怕他叫我‘神经病’?”舒扬问。 “他才神经病呢。他跟他爸都神经病。”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确实精神有问题呢?” 这还是第一次舒扬提起这个,岑卿浼趴在胳膊上,脑袋转过来小声问:“那你有啥毛病?” “偏执、焦虑、强迫症。也许有一天我会让你透不过气来,你会后悔没有跑远一点。”舒扬说。 “我跑,你追,然后我插翅难飞?”岑卿浼笑了一下,“看过《沉默的羔羊》、《红龙》、《犯罪心理》吗?” “嗯。” “那种的才叫精神有问题。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岑卿浼弯着眼睛笑。 “谢谢了,小甜……” “我嚓,我跟你说清楚啊舒扬,你看到了我也是会用拳头的选手!” “小甜饼。” “换一个!带小和带甜字儿的都不行!” “那就没了。”舒扬继续睡觉,留岑卿浼独自生气。 回到位置上的钟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来到前排,拍了一下班长的桌子,“是你打电话叫我爸来吗?” 班长摇了摇头:“我哪敢跟你爸说话。” 钟淳的父亲是医院急诊科的副主任,特别喜欢用命令人的语气说话,班长一见到钟淳他爸就犯怵。 李恒宇走到钟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我打的。” “你打的?”钟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总不能让你吃亏吧?你嘴皮子哪里有岑卿浼会说?到时候黑的也给说成白的,你这颗牙白掉了?这种事情,还是要你爸出马。”李恒宇笑着说。 “那万一回家了我爸又抽我呢?” “可如果岑卿浼吃个处分影响发挥,你不想见到他月考拉胯?” 钟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不远处云淡风轻坐着的杨谨云,又说不出口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钟孝和焦婷几乎同一时刻来到年级组办公室,这两人可以做到从校门附近的停车位到教学楼再到办公室,彼此一句话都不说。 魏老师见到他们俩也是有些头疼。 以前钟孝如果来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会借故离开,但这一次没想到只要是手头上没课的,都在位置上坐着。 “向老师,我还以为你会出去泡茶泡上半小时呢。”韩老师小声说。 “哪儿能啊。这不是怕魏老师万一气势不够,镇不住呢?”向老师一边整理教案一边小声说。 大家都心照不宣,与其说是怕魏老师扛不住钟孝的气场,不如说是她们都怕岑卿浼吃亏。 魏老师的对面坐着钟孝和焦婷,旁边站着那三个学生。 “那个,舒扬啊……” “我妈妈说她让助理过来了,还要一会儿。” 钟孝冷笑了一下,“架子还很大。既然这样,魏老师——我们这边就先开始吧?我想说这件事也很清晰明白了对吧,无论怎样动手都是不对的。一点点言语上的碰撞就上升到了肢体,我都要怀疑对方的家教是怎么回事了?这世上是不是只要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就要拳脚相向了?” 焦婷眉梢一扬,“这件事,我想是钟先生你没闹清楚明白吧?你家钟淳一直叫我儿子‘死胖子’,用一瓶药不断地在班上挑衅,说什么不吃药可别想不开。他是在影射上学期我儿子被他推下楼的事情吗?这样的话当着全班那么多同学的面喋喋不休,不是我儿子要揍他,是他自己找揍吧?” “就算我儿子喋喋不休,那也有句话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两句又不会怎么样,但你儿子的拳头倒是挺硬!这要是砸出个好歹,你赔得起吗?魏老师,不管发生什么,先动手的就是不对吧?更不用说出手还这么重!这是要把同学往死里砸吧?这要是都不处分,以后到外面去,谁说他两句,他就要杀人放火了是吗?” 钟孝打定主意揪着岑卿浼先动手,在他的逻辑里,只要动手了,他的儿子流血了,就是对方的不是。 向老师听着不乐意了:“所谓暴力,并不是只有拳头吧。拳头造成的伤害可以愈合,但言语的伤害可能伴随人家一辈子啊。” 韩老师也说:“岑卿浼平时都不动手的,钟先生你也要考虑一下你儿子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钟孝冷哼一声:“怎么?我听说牵扯进来的还有个叫舒扬的,这一次是摸底考试年级第一,所以老师们也要护短了?” “你……”几个老师都被噎着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舒扬开口了:“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的三观塌成屎,就别指望儿子的三观立得住了。” “你说什么?”钟孝觉得自己听错了。 其他老师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舒扬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就是硬刚。 “我说什么?你不是成天对着科室里的小医生、小护士呼来喝去,在医院里觉得自己能呼风唤雨,到了外面还觉得世界要围着你转?越是没有本事的人嗓门就越是大。你的论文有多少篇没通过了?不是数据嫁接就是请人代笔,连临床数据都是胡编滥造。就这样的水平,别人如果介绍你的时候不加一句‘市里的专家’,你还得甩脸子。你还真是没有皇帝的病,却得了皇帝的命啊。” 舒扬的声音是冰凉的,这种几乎没有起伏的语气自带嘲讽气场,比阴阳怪气的辱骂更刺耳。 “舒扬,别说了……”魏老师赶紧阻止。 焦婷愣住了,她心想钟孝的行事作风只有他们这些共事的人最清楚,舒扬是怎么知道的? “就你这样的,大概每天在家里也拿着儿子撒火吧?让钟淳有样学样,觉得本事没有不要紧,能像他老子一样嘴上不留德,气势上不要脸,就能碾压一切,让别人给让道?” “你……给我闭嘴!”钟孝的额头上血管突突。 “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上回论文答辩,省里专家问你问题,你是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学术上造假,人品上奇葩,还不知道低调。你真以为自己头铁吗?总有人要掀掉你的天灵盖,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只是个顶着学历和副主任头衔连感冒都看不好的草包……” “我草你——”钟孝忽然冲了过来,一拳砸向舒扬的面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旁边的魏老师和熊老师就差没扑上去阻拦了。 岑卿浼的肩膀抖了一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钟孝骂得这么爽,不是说好的动口不动手吗? 下一秒,就听见钟孝一声痛到极致的悲鸣。 舒扬一把扣住了他的拳头,直接砸到了魏老师的办公桌上。 桌面上的保温杯、教案全都给震了起来。 “你……你……”钟孝的脸瞬间变成了朱红色,额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这么多老师都看到的,是你先动手的。我非常有涵养,没有报复,只是阻止了你。”舒扬不紧不慢地说。 “爸!爸你怎么样啊!”钟淳拨开了围过来的老师,扶起他的爸爸。 “我刚才说的是不是让您很生气?是不是让您受到了侮辱?可刚才您说过的啊,说两句又不会怎样,先动手就是不对。所以这次不对的是你,不是我。麻烦跟我道歉,如果有必要我要向医院投诉,要求医院免除你副主任的职位。毕竟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面对众多需要耐心解答的病人,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血案吧。” “你说什么!手被砸的人是我!你们这些老师都待着不动,是故意的吧!我要去找媒体,去找报社!我要曝光你们纵容校园暴力!”钟孝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亏。 魏老师心里咯噔一下,“校园暴力”本身就是个敏感话题,一旦挑起了公众的情绪,到时候就算是澄清了,学校的名声也挽回不了了。 韩老师和向老师也赶紧上来说好话。 “哎呀,孩子之间的争执,怎么就闹到媒体报社上去了啊?” “对啊,这闹大了,对钟淳也不好啊。” “那就给我个交代!” “找媒体?找报社?可以啊。我们认识的媒体多吗?”舒扬忽然侧过脸去看向门口。 “还行吧。看您想发到哪里去。”温润有礼的声音响起。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穿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手上还拎着一个公文包。 “你是……”魏老师问。 “我是舒扬的母亲舒女士的法务助理,鄙姓姚,姚庄凌。”姚律师拿起手机,上面正好播放着一段视频,“钟孝先生,您是打算找媒体去发布这个吗?您在学校的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学生挥拳?确实啊,无论语言怎么尖锐,动拳头总是不好的。而且你这架势,像是要把一个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人给与致命一击的样子啊。” 视频的角度正好拍到的是钟孝,他面容扭曲狰狞,反而被打的舒扬一动不动,直到他的拳头过来了才行动。 “这家长没来,派律师来了啊……”韩老师愣住了。 向老师一边收拾掉落的书本一边说:“律师来了也好。该怎样就怎样,不然我们这些教书的,有理也说不清。” 姚律师走进来,跟魏老师握了握手,“我刚接到了我的当事人舒扬的电话,听他的意思是,有人对他进行了言语的攻击冒犯,涉及人格侮辱。这个人是他的同学钟淳。我是特地来解决这个事情的。” 魏老师一听也紧张了起来。 “应该也没这么严重,也就是……” 钟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人格侮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上升到人格侮辱了?你们这是找了个律师来吓唬人吗?” 舒扬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证据在这里。” 他一点,竟然就是钟淳在教室里说的那番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岑卿浼愣住了,舒扬录音了?他怎么想到录音的呢? ——“谁的药啊?可别没药吃想不开啊,或者忽然发神经在教室里大开杀戒?” ——“你的药?你说这是你的药?那你倒是说说你有啥毛病?妄想自己是世界第一美男子?还是被送小红卡片被人拒绝了就要跳楼?我看你每天嘻嘻哈哈的装挺像啊!你这精神病是不是还带人格分裂功能呢?这次月考要不要哥让让你?万一你考的没我好想不开了呢?” 这些话被放出来,几个老师都闭上了眼睛。 钟淳也愣住了,他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纯粹只是随口,后面的也只是因为跟岑卿浼有矛盾所以想刺激他。 可真到自己说的话被放出来了,他自己都觉得听难听。 “爸,我们……” “闭嘴!这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需要小题大作吗?”钟孝冷声质问姚律师。在他看来气势不能输,气势输了,就会被律师骑到头上。 “您也有手机,可以百度一下。毕竟您没有支付我咨询费,我没有为您咨询的义务。以及这件事发生在学校,目击者很多,正好身为本市第一大综合性医院的副主任医生应该也自带话题度。广大公众们也会很想了解,儿子说出这样离谱的话,父亲还要上学校来殴打其他学生——这到底是是人性的泯灭,还是家庭教育的沦丧。” 钟孝愣在那里,他很清楚光是姚律师拍的那个视频发出去都能让他失去副主任的位置,更不用说真的打官司,就算同意调解,传到单位上也会让他抬不起头。 到了这个地步,魏老师也赶紧打圆场。 “各位家长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不是想要造成更大的摩擦。我看这样行不行,岑卿浼你确实打了钟淳,但我们能理解在当时的情况下你控制不住情绪情有可原。你在这里跟钟淳道个歉。” 岑卿浼低着头,良久才说一句:“哦。” 我也手疼啊,谁跟我道歉呢? “钟淳,做为老师我不得不反省我自己。可能我太过于关注你在学习上是否稳定、是否学懂了、是否能在高考里好好发挥,反而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一个人如果一直只知道打击他人外表上的短板,用揭他人的伤疤、甚至于攻击他人的人格来满足自身的情绪需要,这是很可怕的。你不要以为姚律师是被舒扬请来吓唬你的。学校是个象牙塔,它对学生犯的错误包容性比外面要大很多。但是真正的社会是不会包容你的。姚律师让你看到的就是你进入社会之后要面对的后果。”魏老师说。 “我……我知道错了。”钟淳低头道。 第54章 我已经有人陪了 “你知道错了没有用,需要被你伤害的岑卿浼和舒扬谅解你。语言是不逊于拳头甚至于匕首的利器,老师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明天上课的时候,做个全班检讨,向舒扬和岑卿浼道歉,你有异议吗?” “没有。”钟淳回答。 钟孝一听,正要发作,但一看到对面带着微笑的姚律师,只能闭上嘴。 “钟淳他们几个都没有吃午饭,下午还有课,这件事依我看就到此为止。不然继续下去,月考、期末考、一模二模都要折腾进去了。您说呢,姚律师?”魏老师看向姚庄凌。 姚律师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舒扬,你觉得呢?要继续追究吗?” “他如果好好道歉,管住自己的嘴,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姚律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也奉劝钟孝先生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受不了的事情,就别要求其他人为你忍耐了。不打扰老师和同学们的时间了,告辞。” “我送送您。” 舒扬跟着姚庄凌走了出去,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告一段落了。 姚庄凌一边走一边说:“这就是你让我在办公室外等一等,晚一点进来的目的吧?” 舒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请律师来,不就一个目的吗?” “你故意激怒钟孝,让他对你出手,然后在外面得我拍下这一切,这样他就会投鼠忌器被拿捏住了。”姚庄凌说。 “一个人没有本事却又过分嚣张,踢到铁板只是迟早的事情。” “好吧好吧,你妈妈问这个月末她比较空闲,你要不要去她那里玩。没有好好陪你,她也很内疚。”姚庄凌问。 “我现在有人陪。高三了,我很忙。” 姚庄凌颔首笑了笑,走远了。 这时候岑卿浼小跑着过来,撞了他一下,“我草,你妈妈好牛逼啊!竟然派了律师来?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告钟淳啊?” 舒扬的手指贴在唇上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诈钟孝的。 “你真想告他?” “也没有。都是同学,我对他没那么多深仇大恨,告他还得浪费我自己的时间。还是怪钟淳他爸,成天不知道跟儿子说了些什么鬼。我妈跟他爸在单位上合不来,我妈也就很生气的时候提过两句,没成天哔哔,那样太没有胸襟了。而且我也想听听钟淳的检讨。” “那走吧,去吃午饭。” “嗯。”岑卿浼回过头,对着焦婷说,“妈——一起吃饭去啊!” “吃饭?纪念你第一次打架吗?我都给气饱了。你们去吃吧,我回医院了。” 嘴上这么说,焦婷才一转身,岑卿浼就收到了来自老妈的爱心转账。 【不许贪污,拿去请舒扬吃好吃的。】 “我妈给了我三百,让我请你吃好吃的。我们能吃八十的,你回去跟我妈说那三百花完了吗?”岑卿浼笑嘻嘻地问。 “怎么?想留二百二下来,正好凑足钱买你的限量款球鞋?”舒扬问。 “是啊。”岑卿浼在心里嘀咕,舒扬竟然还记得救护车里说的关于球鞋的事。 “我要吃千味居。”舒扬目视前方而去。 “你这是趁火打劫!八十块钱在学校旁边吃酸菜鱼都能老大一盆了!” “我要吃千味居。” “你很过分。我为了你人生中第一次打架!” “我要吃千味居。更正一下,你不是第一次打架,你是第一次打赢。” 舒扬低下头,看了岑卿浼一眼。 “我要告你!”岑卿浼不爽了。 “告我什么?” “告你害我倾家荡产!” 等到他俩吃完了午饭,岑卿浼一进教室就看到夏致在看自己。 岑卿浼把打包好的小酥肉放到夏致身上,小声道:“谢关心,兄弟我没事。” 不远处的李恒宇和杨谨云相互看了一眼。 李恒宇小声道:“不会吧,钟淳他爸还能不抓住这个好机会?” 杨谨云的眉心也跟着皱起,看着舒扬和岑卿浼走进来的样子,他们心情完全没有被影响。 “只能等钟淳回来了再问了。” 到了下午第一堂课,钟淳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沉默,周围人只能看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前排的路姗难得转过头来,小声问:“钟淳,我买了咖啡,喝吗?” 钟淳摇了摇头,打开了书。他的手机里是李恒宇发来的微信。 【怎么样了?学校会处分岑卿浼或者舒扬吗?】 钟淳看着那条短信,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当岑卿浼跟自己起争执的时候,舒扬毫不犹豫直接挡在他的面前,夏致也会冲上来护着他,就连陈硕和穆宁这样的怂货都会声援他。 可是李恒宇和杨谨云为他做过什么呢? 他为他们打抱不平甚至担心舒扬影响他们地位的时候,他们俩却在后面不动如山。 也许舒扬曾经说过的话没有错,他就是李恒宇还有杨谨云的炮灰。 下了课,钟淳也有点犹豫该不该回家。他都能料想到一回家必然遭受他老爸的怒火。而且这一次老爸的面子都折里面,搞不好是一顿暴揍。 他慢悠悠地走着,有人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何斌,你不是打车回去的吗?” “看你一个人走着,就来陪你走一段。”何斌说。 “哦,谢谢你。”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你跟岑卿浼起争执的时候我不在教室,不然我……唉,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阻止你说那些话了。”何斌无奈地一笑,“我好像都习惯了当李恒宇撺掇你针对谁的时候保持沉默了。” “你……你也觉得是他俩把我当炮灰使?” “你自己不也这么觉得吗?要真当你是朋友,要么帮你,要么拦你,而不是隔岸观火。”何斌淡淡地说。 钟淳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因为我爸才跟岑卿浼对着来的。是因为我嫉妒他。他以前胖的时候,虽然没有女生请他喝奶茶把他当宝似的捧着,但都喜欢跟他说话。他去缠着班长要作业抄,班长还总心软。他每次来找你要作业的时候,要不是李恒宇和杨谨云看着你,你早就给了。他后来瘦下来了,女孩子都爱看他。我就坐在路姗身后,我经常看见路姗偷看岑卿浼。小白脸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体育要是能算在高考分里,他绝对连二本也考不上。” 何斌很低地笑了一声,“过分了啊,人家摸底考比你还高一分呢。” 钟淳咬牙切齿说:“就是啊!我嘲笑他胖,他今年就瘦下来了。我看不起他成绩一般,他考我前边去了!我现在都不敢说他了!哦,今天说了他矮,搞不好下个月就比我高了!” 何斌垂着眼,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其实很可爱的。对朋友挺真心,遇到事情也不会扔下朋友。明明打不过别人,遇到挑事的还会傻兮兮冒头。” 钟淳皱了皱眉头,“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都怀疑我自己真的是他说的恶毒反派了。” “我就是觉得,咱们的高三就算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也不能混的太难看了。”何斌说。 钟淳顿了顿,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明白的。” 就算以前不明白,现在也彻底明白了。 第二天早晨,钟淳来学校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因为钟淳明显在家里被老爸狠狠教训了。 今天是本来是要读英语,英语课代表还担心钟淳不想上台念道歉和检讨,却没想到他自己主动捏着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站了上去。 杨谨云小声问李恒宇:“昨天你跟他发微信,他回你了吗?” 李恒宇回答:“就回了句不用我们管他的事情了。” 杨谨云心想,多半是因为这件事没办好,钟淳挨了打,所以心里不痛快了。 钟淳站到了讲台上,坐在最近一排的班长都有点惊讶钟淳的检讨竟然写了那么多字。 “各位尊敬的老师还有同学们,我在这里为我这些年来以言语为利器伤害大家感情的行为,向岑卿浼、舒扬还有听到我这些话的同学们道歉。” 说完,钟淳就非常标准地鞠了一躬。 这可把岑卿浼都给惊到了。他晃了晃舒扬的肩膀,“起来啊!你又没死,人家跟你鞠躬道歉,你还不起来接受?” 舒扬揉了揉脑袋,缓缓坐了起来,看向钟淳的方向。 “我回到家里,思前想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充满攻击性的尖酸话语。大概是因为我很羡慕岑卿浼同学吧。羡慕他跟其他同学的自来熟,羡慕他有很多真心的朋友在身边,羡慕班上的同学大多维护他,也羡慕他之前成绩一般,但是爸妈从不逼他。” 岑卿浼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钟淳是羡慕我的幸福啊。我以后要……” “你以后要对他有多好?”舒扬凉凉地反问,“有人把你挂起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太阳了?” 钟淳的检讨意外地真诚和接地气,没有网络上的套话,而是非常认真地剖析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变得睚眦必较、言语刻薄。 “从今以后,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分辨是非曲直,用豁达的态度面对周围的人和事,也欢迎各位同学对我批评指正。” 钟淳又非常认真地鞠躬。 陈恒宇和杨谨云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本来还以为钟淳会借着检讨讽刺岑卿浼两句,没想到这检讨听着反倒像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教室里安静了两秒之后,岑卿浼第一个鼓起掌来,“钟淳我敬你检讨够真实!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上来鞠躬了。毕竟开头一鞠躬,结尾一鞠躬。要是以后再来检讨凑齐三鞠躬,就不吉利了。” “岑卿浼!你……”钟淳看过来,发现岑卿浼正弯着眼睛笑,就明白了这家伙在逗自己了。 “我……我不跟你发火,我忍!” 钟淳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前排的路姗转头对钟淳说:“听了这么多的检讨,你这个说的最好。” 钟淳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这件事没有掀起大风大浪,月考就来了。 如果说第一次摸底考,舒扬的押题是基于他了解高中的整体知识构架,但是月考的难度比摸底考要上一个台阶,可他押题还是神准。 岑卿浼拿到数学题,往后一翻,大答题的类似题型舒扬带着他做了好几遍了。 理综更是让岑卿浼怀疑舒扬是不是提前看到过老师出的卷子。 岑卿浼的化学稍微弱一点,特别是工业流程题,他可以分析得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这一次考卷上的题目,偏偏就是岑卿浼一错再错,被舒扬摁在书桌前刷了无数遍的类型。 岑卿浼做起来驾轻就熟,感觉自己随时能C位出道。 多参加一遍高考,真的能让人神到这个地步? 岑卿浼撑着笔,看向他们考场最头上的位置。 虽然已经跟舒扬很亲近了,岑卿浼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 他好像有很多的秘密,有时候明明肩膀靠着肩膀、胳膊碰着胳膊,却还是觉得彼此之间隔着一层看不透又膜不着的纱。 自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白话小说,而舒扬却充满了神秘感,无所不能又琢磨不透。 比如……这未卜先知的押题能力。 蓦地,岑卿浼想起了给自己发短信的大师,他也是未卜先知。 而且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法保护自己。 等等岑卿浼,现在考试呢!你到底在瞎想啥!赶紧写卷子才是正道! 第一考场里大部分同学还有一道大题没写完呢,舒扬已经趴在卷子上了。 上一次摸底考,舒扬在最后一个考场,杨谨云体会不到他的答题速度。 但这一次,舒扬就在他的前面坐着,高中两年多来,杨谨云还是第一次看着别人的背影答卷,而且这个人不但拿起笔就开始做题,下笔的哒哒声仿佛思考从不卡壳,连贯得就像机器,而且几乎每堂考试的最后十到十五分钟都是趴下的。 仿佛在嘲笑着这间考场里所有的考生。 杨谨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舒扬提前趴下了,不然听着他答题的声音,自己甚至无法平静自信地思考。 一出考场,岑卿浼就拉了一下何斌的书包带子。 “物理课代表!快来说说物理第四道选择题选啥?” “选B。”何斌听见岑卿浼的声音,没有管李恒宇的眼神提醒,而是选择停在教室门口和岑卿浼说话。 “啊哈?我对了!那物理倒数第一道大题的答案呢?” 看着岑卿浼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何斌忽然觉得对方就像一只等着被呼噜毛的小奶狗。 “拉力等于18mg。” “不是吧!我又对了!”岑卿浼双手握拳向下一压,那模样就像得了世界冠军。 “你要是不着急回去,我就先走了。”舒扬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双手揣在口袋里,目光冷冷地投注在岑卿浼的身上,周围几个女生经过,都忍不住放慢脚步看着他。 “回回回!”岑卿浼拍了一下何斌的肩膀,跑向舒扬的方向,“何斌谢谢你。” 何斌看着岑卿浼的背影,轻声道:“不客气。” 你还愿意和我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李恒宇来到何斌的身边,有点不悦地说:“你干嘛浪费那么多时间跟他废话?上次摸底考试,是因为题型简单。这次是月考,他搞不好就会掉回去了。” “他都对了。”何斌开口道。 “啊?” “正如你说的,这次月考比摸底考试更难,可是他问我的答案,他都做对了。” 说完,何斌背着书包走向楼梯口,留下李恒宇还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考试结束之后有一天休息,算是短暂地狂欢。等成绩出来了,就不知道谁家欢喜谁家愁了。 陈硕和穆宁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暴风雨,倒是夏致这一次考得很不错。 坐在公交车上,岑卿浼把舒扬也拉进了他们的学渣小群。 陈硕立刻开始了土拨鼠咆哮:【我草草草!你竟然把学神拉进了我们这个群!你还记得我们这个群的主旨吗?这个群只收学渣!】 岑卿浼:【挖鼻孔GIF 这个群有我和夏致在,早就不是学渣小群了。】 穆宁:【呜呜呜,明天新开的乌比斯环主题乐园还一起去吗?你跟夏致要抛弃我们吗?】 岑卿浼:【请停止你抓马的表演,我和夏致早就团好票了。舒扬的也团了。】 夏致:【。】 岑卿浼撞了撞旁边的舒扬,“明天乌比斯环主题乐园第一天试营业。是兄弟别掉队,今晚早点睡。” 第55章 你最毒 “你那么喜欢乌比斯环这个游戏?” “啊!我们都很喜欢那个游戏!明天主题乐园第一天开业,怎么可能不去啊!”岑卿浼眯起了眼睛,凑近了去看舒扬的表情,“舒扬,难道说你恐高?还是怕旋转类游戏?” “不是。”舒扬的表情淡淡的。 落日余晖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脸上,为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增加了几分柔和。 “套票我都给你团好了啊。你如果实在不想去的话那我就叫胡晓泷吧!她在朋友圈里说她想去……” 岑卿浼想的是把自己的票给胡晓泷,他留在家里陪着舒扬好了。 但很明显,舒扬理解成了岑卿浼要跟胡晓泷去主题公园。 舒扬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加她微信了?” “嗯?就前两天去小卖部的时候啊。”岑卿浼说。 舒扬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之后岑卿浼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你说我们要不要买点零食背进去啊?游乐园里的东西肯定很贵。”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待到八点,据说有烟花表演。” “网上攻略说最好背个小的折叠椅,因为大型游戏可能会排队很久。” …… 到站下车的时候,舒扬也没有跟岑卿浼说一句话。 下车了也是长腿一迈,六亲不认。 “这家伙……怎么了?” 舒扬径自去了小区的蜂巢快递箱,拿了一个快递,岑卿浼就像多余小尾巴跟在他的身后,总觉得今天舒扬的气场冷得可怕。 他在生我的气吗? 可是为什么生我气呢? 是我自作主张团了他的票所以生气了?还是我把他拉进学渣小群让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还是说我问何斌月考答案冒犯了他身为年级第一的权威?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舒扬来大姨夫了吗? 就连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差点夹到岑卿浼,舒扬都没帮他挡。 岑卿浼瞄到舒扬那个盒子,大小明显是鞋子,而且快递外包装上还有J家的标志。 “诶?你买了J家的鞋子?看一下啊……” 岑卿浼的脑袋还没伸过去,舒扬就单手摁住他的额头和他保持距离。 电梯一开,舒扬就回自己家了。 岑卿浼站在楼道里,完全摸不到头脑。 他不得不私信自己的狐朋狗友,愤怒声讨舒扬对他冷暴力。 陈硕和穆宁纷纷响应,只有夏致发了两个字:【渣男。】 岑卿浼立刻回复:【对!得到了就不再珍惜了!舒扬就是渣男!】 夏致:【我说你。】 岑卿浼:【我渣?我哪里渣了?他开窗睡觉我怕他着凉,他关窗睡觉我怕他憋着,天晴了怕他喜欢听雨声,下雨了又怕他怀念阳光!我哪里渣了!】 夏致:【你说要把套票给其他的女人。渣男本渣。】 岑卿浼愣在那里,忽然……发觉……自己好渣。 岑卿浼:【我套票给其他女人又不是跟其他女人去玩!】 等等……这话怎么那么奇怪? 他赶紧拿了手机就出门。 焦婷探出脑袋问道:“又跑对面找舒扬呢?” “嗯!问一道月考题的答案!” “考都考完了,现在对答案有什么用。”焦婷好笑地嗔怪。 岑卿浼摁了许久的门铃,舒扬都没来开。 这家伙是又在洗澡?还是到楼下去夜跑了? 岑卿浼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扬扬哥哥莫怪,渣男小弟在这里给你认错了!开开门可好?】 微信里没有反应,岑卿浼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好像没听见里面有水声。难不成真的去夜跑了? 岑卿浼又发了条微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把准备送给你的东西给别人了,你原谅我吧!】 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肉麻的慌,这感觉怎么跟把本来打算送给老婆的礼物转手送给了外面的女人呢? 就差《路边野花不要采》的BGM应景了。 微信还是没有动静。 这不应该啊,舒扬就算在夜跑,只要自己发微信,以往对方也是会回复的啊。 岑卿浼又发了一条:【扬扬哥哥,只要你原谅我,我愿意为你上天揽月下海捉鳖,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在所不辞!】 说完,岑卿浼又贴在门上,想要听听看有没有脚步声。 唉,舒扬平常看着那么高冷,怎么闹气变扭来像老天爷变脸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门忽然一下子就开了,岑卿浼一个踉跄扑了进去,正好被舒扬给搂了一下。 “哎哟,皇上!你总算开门了!小岑子在外面诚惶诚恐,生怕被您一脚踹去慎刑司!” “无聊。”舒扬放开了岑卿浼,转身就坐回到沙发上。 “您说无聊就无聊,您不再生我气就好。”岑卿浼露出狗腿的小表情。 好吧,只要舒扬别生气了,他可以立刻汪汪吐舌头。 “你下次再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我就亲手弄死你。”舒扬的声音凉凉的,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啊?你还要亲自动手?” 什么“死不死”的?他说什么了让舒扬往“死不死”的上面联想? 看着他半张着嘴的呆傻鹌鹑表情,舒扬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你果然从来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舒扬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岑卿浼总觉得对方隐藏的台词是“渣男”。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转移话题。 “那你别气了……明天我们还一块去乌比斯环主题乐园呢。” “你真要去?”舒扬问。 “嗯,票都买了。明天不去,除非到寒假,哪里还有机会去啊。” “那你别后悔。”舒扬坐在沙发上,拿过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后悔什么?” “排队排到腿抽筋。” “不……至于吧?”听舒扬那么说,岑卿浼在心里想象起大排长龙的画面。 “票都买了,就当补钙吧。” 这会儿岑卿浼算是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晒着太阳排队,可不就是增加维生素吸收,补充钙质了么…… “好吧……那我走了。明儿见。” 排队虽然无聊,但可以赖在舒扬身上,岑卿浼其实觉得有点小期待。 岑卿浼刚要转身,舒扬抬了抬下巴,“把你的破鞋拿走。” “破鞋?”岑卿浼顺着舒扬的视线看过去,是那个包裹,“所以……那双鞋是给我的?” “不要拉倒。” “要要要啊!”岑卿浼跑过去把盒子抱过来,坐在舒扬的身边就拆了起来。 “滚回去拆。” “我不。你给我买的鞋子,我当然要穿脚上给你欣赏欣赏。” 岑卿浼拆了盒子,看了眼尺码,“你怎么知道我穿这个码子?” “不然呢?”舒扬把书翻到下一页。 “嘿嘿,是不是因为你摸过?” 话音刚落,舒扬的书页发出被撕开的声音,岑卿浼望了过去,发觉舒扬的耳朵微微发红。 唉,不得了,又踢到铁板了。 “你之前不是帮我把脚推进被子里吗?” “之前在玄关帮你放鞋子的时候看到过。” “哦。” 这答案真耿直。 “你对别人说话也这么不正经吗?”舒扬忽然问。 岑卿浼委屈了起来,“我没有不正经啊!我刚才跟你说话也很正经啊! “好吧。” “如果你觉得不正经,一定是你有不正经的想法。”岑卿浼小声嘀咕。 “岑卿浼。”舒扬的声音下压,冷冰冰的仿佛戳着岑卿浼的脊梁骨。 “不是吧,我那么小的声音你也能听见?” 岑卿浼赶紧转移话题,站起来走到舒扬的面前,“你快看,这鞋简直百搭,又能配校服,又能配休闲裤!轻便又很潮!” “你这鞋带,幼儿园小朋友就这么系,这种复古怀旧风也叫潮?出门摔倒了自己叫救护车。” “啧,是啊。这鞋带也忒长了,要不我往里塞塞。” “坐下吧。”舒扬把书放到了一边。 岑卿浼正要坐到舒扬的旁边,舒扬却扣住他的双臂往前面推,让他坐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直接拉起了他一条腿,新鞋就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喂,我穿着鞋呢!” “不是新鞋吗?” 舒扬把岑卿浼系的鞋带勾开,然后在鞋背的小洞之间穿梭,他的手指灵巧的很,动作也快,岑卿浼看不明白他是怎么穿绳的,只能感觉到鞋带隔着鞋子擦过自己的脚背。 “换脚。” “哦。”岑卿浼抬起另一只脚,却不敢真的踩在舒扬的腿上,而是轻轻悬着。 舒扬却扣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的脚直接压了下去。 岑卿浼觉得这感觉真奇妙,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握住自己的脚踝,但是舒扬却很轻易地将它整个圈住了。 他穿的袜子正好在脚踝下面,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舒扬的手掌和手指的触感,这让他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抬起头,不再看舒扬的手,目光却正好对上舒扬的额头。 舒扬低着头,眉骨起伏就像海浪经年碾过的礁石,他微微抬起头来时,那即将抬起的眼帘让岑卿浼莫名想到海天交界处日光的投影。 他真的很好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注视他、讨论他、把他当做校园回忆里最美的风景。 “你怎么了?”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脚背。 岑卿浼把脚放下去,“你长得真帅,每一帧都是海报。我好嫉妒。” “那你把鞋还给我。”舒扬伸手。 “嘿嘿,我不。还你了你也穿不下。” 说完,岑卿浼就跑了。 关门的时候也没忘记嘱咐对方:“明早八点出门啊!” 回到了家里,岑卿浼穿着新鞋就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打量着自己的新鞋,真是怎么看怎么得劲。 而且舒扬给他系的这个鞋带,让整双鞋的档次都上升了不少。 “啧,舒扬零花钱好多啊。这鞋好贵的,我攒了那么久,他说买就买了?” 再一想,人家的妈妈参加家长会都是派助理来的,同学之间起了争执直接律师登场,想必舒扬家的经济情况还不错。不过就算是这样,岑卿浼也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再好的朋友也不能白收人家这么贵的礼物。 手机震了一下,岑卿浼摸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条短信。 这年头会给他发短信的除了诈骗短信和10086,就只剩下“大师”了。 【明日忌食冰淇淋,切忌向女生献殷勤。】 岑卿浼愣了愣,看来大师吸取了方便面事件的经验,一条短信说上两件事了。 冰淇淋……岑卿浼可以理解,明天去游乐园吃冰淇淋的可能性很大。估计是不够干净卫生吧。 但是向女生献殷勤又是个什么意思? 有舒扬在,他怎么可能会向女生献殷勤啊?就算要献,也是跟舒扬哥哥献啊? 岑卿浼没忍住,回了一句短信:【难道冰淇淋里有毒?那个女生要杀我?】 大师这一次竟然又回他短信了:【你最毒。】 岑卿浼哽了一下,来来回回看了那几个好几遍。 “我最毒?我毒谁了我?” 舒扬刚送了他新鞋子,他给舒扬献殷勤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啊。 第二天一早,岑卿浼换上休闲衣出门等舒扬。 舒扬穿的简单极了,就黑色T恤和休闲牛仔裤,可这家伙宽肩窄腰配长腿,就是行走的衣架子,而且还不是干瘦的那种,单手一揣口袋,走路都带风。 岑卿浼本来还觉得今天挺帅的,往舒扬身边一站,顿觉自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怎么不穿新鞋子?”舒扬按了1楼之后,淡淡地问。 “今天去主题乐园,人肯定很多,万一给踩着了我得心疼死。”岑卿浼说。 一路上,岑卿浼又是问舒扬要不要喝水,又问他要不要喷防晒喷雾。 “扬扬哥哥,你出汗了没?要不要我给你擦擦?” 舒扬满脸黑线看着他:“你可以正常一点吗?” “我很正常啊。” 走了没两步,岑卿浼又说:“扬扬哥哥你手机重不重啊,要不要我帮你拿?” “……说吧,是零花钱不够用了吗?” “不是啊。” “那你在干什么?” “献殷情啊。有人说我今天会跟别的女生献殷情,我觉得这个预测有问题。我会对别的女生这么殷勤吗?那只有你啊!” 手机里叮咚一下,是舒扬发了个红包给他,“打住吧。” 点开一看,才只有八块八。 两人打了个车,在主题乐园的入口等夏致他们。 “天啊,入园排队都要这么久吗?那一天下来能玩几个项目啊?”陈硕问。 “怪不得游园攻略里说要带个折叠小马扎呢!排队的时候好坐着啊。”穆宁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咱今天还进去玩吗?”岑卿浼问。 “进啊,怎么不进去?花了三天的伙食费呢!” 他们光排队检票进去就花了半个多小时,站得腰都有点酸了。 岑卿浼好像能理解舒扬那句“你会后悔的”是什么意思了,他能预感到这次的主题公园之旅约等于自虐。 主题游乐园的重头戏就是那个可以倒挂在空中的云霄飞车,这也是他们这座城市的第一个云霄飞车。 今天是周日,队伍排了老长,感觉都快能绕云霄飞车的外围一整圈了。 岑卿浼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马扎,五个人坐下来正好打一局乌比斯环。 陈硕没有忘了抱舒扬的大腿,拍马屁的话听得岑卿浼都快吐出来了。 一登上号,岑卿浼就看到舒扬在医院里帮他打大宗师的时候,有个一直要加他号的锻造师的未读信息。 然而未读信息的上一条就是【他不许我加其他人。】 岑卿浼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模仿着舒扬的语气念出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锻造师非常遗憾,但是并没有放弃。 【你用的是‘他’,难道你不是小哥哥,而是小姐姐?】 【小姐姐真是太飒了!加我吧,我大号是XXCCOO,也是大宗师级别!】 【小姐姐你还在吗?】 …… 以上省略十四条。 这些天为了月考拼了老命,几天没上号,就有人想勾搭本大爷的外挂了? 岑卿浼瘪了瘪嘴,咬牙切齿地回复道:【我是他男朋友,你要是再来勾搭他,我把你大号打公屏上!】 发完之后,岑卿浼觉得气顺了很多。 “诶?是阿卿学长吗?” 女孩子甜甜的声音响起。 岑卿浼侧脸一看,原来是胡晓泷和她的朋友。 胡晓泷今天跟平常不一样,穿着白色的T恤,袖子上还有半透明的欧根纱边,牛仔裙裤衬和白色球鞋,背上还背着一个兔耳朵包包,真的很可爱。 “晓泷?你们也是今天来玩?” “嗯。但是人好多啊。就晚了一点,这个云霄飞车一下子队伍长了好多。” 陈硕立刻跟岑卿浼使了个眼色,岑卿浼忽然说:“唉,你们女孩子就是事多,买点东西怎么这么久啊。快来坐吧。” 第56章 吃你的狗粮 胡晓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岑卿浼拉过去坐在了他的小马扎上。 陈硕也赶紧把胡晓泷的朋友拉进来。 后面排队的人不高兴了:“你们怎么这样?这是插队吧?” “别误会啊,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这不是天太热了,女孩子受不了了先去买点冷饮什么的吗? 大家互相体谅嘛!总不能一会儿你们渴了去买点东西回来,也被人说是插队吧?”岑卿浼朝着后面的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他长得讨喜,说话也点中了后面人的心思,后面的人也就没跟他们计较了。 舒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岑卿浼看到了他的表情,小声问:“怎么了?” “自己想。” 胡晓泷立刻把自己刚买的甜筒塞给了岑卿浼,小声道:“学长,你吃。” “啊,不用……”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是去买冷饮吗?你不吃人家当我们撒谎呢!”胡晓泷低着头,脸好像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给太阳晒的。 “那就谢谢了。”岑卿浼轻声道。 “那我们继续打游戏吗?”穆宁问。 “我不打了。”舒扬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陈硕露出霜打茄子的表情,“别啊!你才是真正的大宗师啊!你不打他们就要打我了!” “手机快没电了。” “我有充电宝。”岑卿浼赶紧到背包里找。 “我不在这里充电。” “为什么啊?” “太热了,我怕爆炸。” 岑卿浼看着舒扬那冷淡的表情,不知道他又怎么不开心了,真的是舒扬的心海底的针啊。 岑卿浼掀开了甜筒上面的塑料小盖子,伸到舒扬的面前:“那你吃甜筒?吃了就不热了。” “不吃。” “我喂你。”岑卿浼一脸讨好。 “我不吃甜的。”舒扬还是很冷淡。 “那你以后也不许说我甜了,反正你不吃甜的。” 岑卿浼注意到了胡晓泷的目光,舒扬不吃,他也不想吃了,可是对胡晓泷有点不尊重。 眼看着甜筒就快化掉了,岑卿浼赶紧吃完它。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只虫飞了过来,正好就撞在了冰淇淋上,可偏偏岑卿浼没有注意到,还给吃了进去。 “阿卿!有虫!有虫啊!”陈硕喊了起来。 “有虫你就拍掉啊。”岑卿浼心想陈硕可真大惊小怪。 夏致开口道:“那只虫刚撞到你的甜筒上,被你吃进去了,还被你咽下去了。节哀。” 猛地,岑卿浼想到了大师发给他的短信,今天不能吃冰淇淋啊! “呕——”岑卿浼朝着旁边的垃圾桶冲了过去,一顿狂吐。 胡晓泷赶紧跑过去给他递纸巾。 “学长你没事吧?” “没……没事……”岑卿浼接过了对方的纸巾,“谢谢。” 吐完之后,他也没有勇气看看垃圾桶里有没有那只小虫的尸体。 等到他回到队伍里,他觉得有点怪怪的,心里空落落的。 这是为什么呢? ——舒扬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马扎上,双手揣着口袋,闭着眼睛脑袋仰起……在睡觉? “舒扬!你变了!以前如果有人瞪我一下,你都会瞪回去!现在我都吞了只虫子了,你连个眼神都没有?” 舒扬抬起眼来看了岑卿浼一眼,算是“给你个眼神”,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条队排了半个小时才前进了四分之一,岑卿浼的脚底板都站累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叫女生把位置还给自己。 陈硕脸皮倒是厚,一直推着穆宁的肩膀,穆宁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只让陈硕坐上五分钟。 岑卿浼把目光投向舒扬,舒扬直接趴在膝盖上睡起觉来了。他又看了看夏致,夏致不知道在跟谁发微信,权当做没看见他。 都是些没义气的家伙。 胡晓泷拉了拉岑卿浼的袖子,小声说:“学长,你坐吧,我站会儿。” “没关系啊,我不累。怎么能让女孩子站着呢?” 岑卿浼为了风度,脚底板废掉也得努力保持微笑。 陈硕看着有点儿内疚,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要不你坐我腿上试试?” “会塌吧?”穆宁露出“你是不是疯掉”的表情。 岑卿浼把心一横,决定坐地上!自己真的是偶像包袱太重了,看看前面好些没带马扎的可不就是直接坐地上了吗? 岑卿浼还没落座,后衣领就被勾住了向后一拖,跌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在了舒扬的脚背上,向后还能靠到舒扬的小腿! “皇上,小岑子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岑卿浼回头露出哀怨的表情。 舒扬没理他,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岑卿浼直接换了个方向,面对舒扬坐在他的脚背上,凑到他耳边问:“扬扬哥哥还生我气吗?” 良久,舒扬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跟你生气没意义。” “喂喂!那边两个男生!你俩是要抱一起谈恋爱吗?”陈硕故意起哄。 岑卿浼直接回答:“对啊!我俩谈恋爱你管得着吗!吃你的狗粮!” 再一回头,他看见舒扬好像笑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了五个位置。 男生们都很有默契地让胡晓泷和她朋友先上去,剩下的三个位置,有两个要等下一波。 “唉,要不我们黑白配?”陈硕说。 岑卿浼把袖子一捞,“黑白配就黑白配!正常情况下运气不好的是陈硕!” 谁知道第一轮,岑卿浼和舒扬出了手心,被淘汰了。 “你们仨不是商量好的吧?”岑卿浼歪着脑袋问。 穆宁摇了摇头说:“这怎么可能呢?” 岑卿浼又看向舒扬:“那么多张牌的斗地主你都能赢,怎么黑白配这么拉胯?” 舒扬给了岑卿浼一个眼神,像是看放在家门口三天都没扔掉的垃圾。 但这并不是结束,这一轮云霄飞车结束之后,竟然响起了广播声。 “为保证广大游客的安全,因机械检修需要,暂停云霄飞车的运营三小时,敬请各位游客原谅。” 岑卿浼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是说……停运三小时?难道我要午饭都不吃在这里等吗?”岑卿浼睁大了眼睛问。 其他游客也在抱怨,工作人员不断过来道歉。 “所以我之前等的将近两个小时是浪费生命吗?”岑卿浼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能算浪费生命?至少你吃了一个沾了虫子的甜筒,还给女生让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座位以及……因为让她们插队而失去了玩游戏的机会。”舒扬回答。 岑卿浼这才深刻理解了大师短信的真正内容。 忌食冰淇淋=冰淇淋里会有虫。 切忌向女生献殷勤=不要让座位,让了座位一切白费。 “正好,你也体会了一把被插队的‘快乐’。你想过没,你让胡晓泷她们插进来,是对后面排队游客是否公平?你觉得自己抖机灵,让其他游客没有深究你的行为,这事儿就合理了?如果不是你和我,正好是其他人被拦在游戏外呢?”舒扬淡淡地问, 岑卿浼愣了一下,耳朵红了起来。他把胡晓泷他们划入自己的范围,想要为她们争取利益,却忘了这样本来就是不公平。明明自己最痛恨不遵守秩序的行为,而无意识间自己却成为了这样的人。 “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岑卿浼闷声道。 估计舒扬之前不理睬他,也是觉得他这样的行为不好,以为他自己能认识到,但是岑卿浼直到自己被拦在了游戏外,才反应了过来。 “要排队等吗?”舒扬淡淡地问。 “不等了,你不介意的话,就当我俩把胡晓泷她们的位置还给后面排队的人吧。”岑卿浼看向舒扬。 “我之前介意,现在不介意了。”舒扬拍了一下岑卿浼的肩膀,终于让他好受了一点。 岑卿浼拉了一下舒扬,“走吧,园区这么大,应该还有其他好玩的项目。” 离开了云霄飞车的队伍之后,岑卿浼就像放下执念一样,反而轻松了许多。 空气里是爆米花甜甜的香味,游戏里的音乐就在耳边,不少打扮成影子骑士、黑武士、白女巫、锻造师的COSER从他们身边经过,愈发有代入感了。 每当岑卿浼跟游戏角色拍照的时候,舒扬就是面无表情的摄影师,咔嚓咔嚓一顿拍。 “诶,我说你考试那么厉害,学什么都跟火箭似的,怎么拍照就这么毕加索?刚才的锻造师半边脸都没了!还有那个黑武士,我还以为是梁山好汉里的李逵呢!” 就在这时候,一个摇曳生姿的红女巫走了过来,对舒扬说:“小哥哥,我觉得你五官很出众,气质也是少有,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你一定会成为粉丝过百万的COSER。” 岑卿浼心里顿了一下,他都忘了舒扬放人群里就是吸睛神器,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惦记呢。只是之前都在学校里,大家都比较克制,看看而已。但是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多少人会拜倒在舒扬的大长腿下。 “没有兴趣。”舒扬回答得直截了当。 “啊?这很有意思的。你会在试营业第一天就来,说明肯定很喜欢这个游戏啊。难道不想变成里面的人物吗?”红女巫一边说,一边做出游戏里的魅惑神态。 岑卿浼看得都有点热血沸腾,想要拿出手机打游戏! “快高考了,没时间。”舒扬说。 岑卿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高考果然是万能挡箭牌啊。 那位红女巫愣了一下,又说:“要不然加个微信吧?我可以等你到高考之后。” “那不用等了。高考之后我要跟他去上大学。” 舒扬的手扣住岑卿浼的肩膀,带着一点力量感,把岑卿浼给带走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个拒绝我喜欢!好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用上啊! 岑卿浼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红女巫那失落但渐渐又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你喜欢她?”舒扬开口,声音凉飕飕的。 “不喜欢。红女巫的技能不好控制,实战的时候容易失误。我还是喜欢影子骑士。”岑卿浼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银纹刺客半蒙着脸只露出眼睛打扮的COSER路过他们的身边,就在远处爆米花机响起“砰——”地一声的时候,这个银纹刺客忽然握着手中的匕首刺向岑卿浼的胸口! 岑卿浼的心跳差点绷成直线,向后试图闪避,匕首的锋芒在日光下寒了他的眼。 他甚至感觉到了冰冷的尖端即将戳破他的T恤,皮肤传来轻微的痛感。 之前还在讨论游戏技能的热血瞬间将至冰点,周围仍旧熙熙攘攘,可岑卿浼却觉得时间被冻结了。 ——那柄匕首会刺入他的心脏! 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刺客的手腕,狠狠向侧边一拧,岑卿浼那种被尖端压迫的感觉消失了,暂停的心跳也跳动了起来。 “啊……”刺客松开了手,匕首掉落在了地上,嘴角剧痛而抽搐,“误会……误会……都是为了cosplay的效果啊!匕首是假的!是假的啊!” “假的?”岑卿浼愣住了。 可被锐利的尖端刺到的感觉怎么会如此真实? “不信你看啊!”刺客把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往手里狠狠扎了好几下,匕首都缩了进去。 围观的游客们纷纷唏嘘,都散开了。 那个刺客朝着舒扬的方向惶恐地低了低头,仓皇逃走了。 岑卿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脑海中是那把匕首刺过来的一幕。 “吓到了?我看看。” “不……他刺我的是另一把匕首!刺我的那把匕首的柄上有道纹!他捡起来之后掉包放进自己的护腕里了!他是……他是……” 岑卿浼的脑海中浮现出舒扬给他看的那张草稿图。 “他是常允鑫啊!他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 虽然刺客的打扮遮住了他上半张脸,但是嘴巴和下巴的轮廓和画像上太像了。 “在这里等我!” 说完,舒扬就追了上去,冲进了人群里。 “舒扬!舒扬!他有把真的匕首啊!” 岑卿浼试图跟上舒扬,但是来往的人太多了,他很快就失去了舒扬的踪影。 花车游园队经过,车上都是各种游戏角色,粉丝们冲到了路边,噼里啪啦一阵拍照。 岑卿浼着急想找到舒扬,他跳起来却无法在人群里找到他。 可千万不要像上次在医院里那样,他们对常允鑫几乎一无所知!如果他的目的就是把舒扬吸引开呢? 岑卿浼意识到自己不能待在人太多的地方,他想要去旁边的咖啡店,但是人挤人就将他挤到路的另一边了。 耳边忽然响起“砰——”地一声,他紧绷的神经差点裂开,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蜥怪正看着他。 岑卿浼倒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的COSER还是常允鑫的同伙。 舒扬不在身边,岑卿浼应该要跑的。 可是在那一刻,他忽然不想跑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舒扬从来不曾出现在他的身边,他要怎么逃?逃去哪里? 又或者舒扬没有这样的强大,只是自己的普通朋友,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也要一直回避下去吗? 躲在阴影里的胆小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蜥怪走到了岑卿浼的面前,忽然打开了自己的怀抱,他的胸口上写着给山区儿童购买书籍的慈善募捐,下方是个二维码。 岑卿浼眨了眨眼睛,所以自己刚才的那一番思想建设都是被害妄想症吗? “好……好吧……” 岑卿浼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算给对方扫八块钱,但是没想到那个蜥怪忽然撞了上来拥抱住他。 “等等啊,我还没扫你的二维码呢!” 下一刻,蜥怪就转身跑走了。 而岑卿浼的手机不见了! “靠!它是小偷!蜥怪是小偷!帮我拦住它!” 岑卿浼追了上去,但是那只蜥怪摇摇晃晃地就跑进了游乐园最恶俗的项目——鬼屋里。 他没有跟着追进去,因为他知道里面的环境又黑又有很多藏匿的空间,那只蜥怪把马甲一脱,岑卿浼根本就认不出来,更不用说找回手机。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舒扬! 岑卿浼转身朝着跟舒扬分别的地方跑去。 只是……那个地方在哪儿?当时情况太着急了,他只看着舒扬跑远,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那附近有什么来着?好像是有棵树?还有个咖啡馆! 岑卿浼找了最近的游园地图,却发现有两个咖啡馆。 “到底哪一个啊?” 此时的舒扬已经追着那个刺客跑了许久,刺客气喘吁吁完全也没有想到舒扬的眼力竟然那么敏锐,穿过了那么多人群都没有跟丢。 刺客冲进了给工作人员的休息室,舒扬也冲了进去。 里面摆放着清洁用具,再往里还有临时换衣间。 舒扬把所有换衣间的帘子都拉开,却没有找到那个刺客。 一个工作人员进来之后,朝着舒扬吼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啊!这里不是游客进来的地方!门上贴了仅供工作人员使用的标志!” 那个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舒扬离开了换衣间,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银纹刺客,他单手撑着墙似乎因为跑不动了,正在喘气。 舒扬冲了过去,一把将对方摁在了墙上。 “啊呀——”刺客发出惨叫声,颧骨就这样砸在墙上,舒扬扣住他的护腕,里面根本没有藏着匕首。 而他的身形,和之前逃走的刺客也略有不同。 “你是要抢劫吗?我……我只是个coser,身上除了手机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啊!” 舒扬低头一看,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显示他刚才正在发微博,而撑着墙也只是为了拍一个特殊的视角。 舒扬一把拽下了他的面罩,这家伙的长相跟常允鑫没有丝毫相似。 他松开了手,这个coser捂着差点被折断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舒扬的手机响了,是夏致的电话。 第57章 人潮汹涌处重逢 “喂,你们在哪儿呢?我打阿卿的电话,他一直不接。” 舒扬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拨打岑卿浼的号码,但提示音让他瞳孔一颤。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他二话不说冲到了对面,逆着人群的方向,朝着和岑卿浼分别的地方赶去。 一边奔跑,他一边拨打岑卿浼的电话,等待他的只有一成不变的提示音。 他来到分别的地方,为了观看花车游行的人群已经散去,街上是熙熙攘攘的游客,几个卖棉花糖和爆米花可乐的小食车还在放着游戏的主题音乐,孩子们嬉笑着从他的身边打闹而过,叫嚷着要吃薯条、要买气球,家长们追在身后喊着“慢一点”。 这一切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它旋转着展示它的热闹与欢乐,却唯独没有岑卿浼。 “岑卿浼——岑卿浼——”舒扬高声喊了起来。 你在哪里?在哪里! 舒扬的耳边是自己沉到快要裂开的心跳。 ——为什么总是犯错?为什么在最重要的时刻总是不在他的身边?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为什么还没有吸取教训? 你得看着他!看着他!一眼都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就因为你们逛了无数次的主题乐园,你看着他总是接受女孩子的冰淇凌而羡慕,总是像个小傻子一样给别人让位置,总是坐在你的脚背上靠着你休息对你撒娇,你就觉得一切不会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只有这一次他认出了常允鑫!你就天真的以为这是找到答案的提示,疯一样地冲过去吗? 这世上只有他是最重要的……你把他弄丢了! 舒扬!你把他弄丢了! 舒扬冲进了不远处的咖啡馆,但是馆内没有岑卿浼。他拿出手机,把岑卿浼的照片调了出来。 “你们见过这个男生吗?他今天穿着T恤和运动裤!” “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见到过。”服务生回答。 舒扬又跑了出去,手机响了,是夏致的电话。 不是岑卿浼。 “舒扬,你找到岑卿浼了吗?我打他手机已经关机了。” “没有找到……”舒扬的身上因为狂奔已经汗透了,发丝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他向上把它们高高捋起来,他需要把周围的一切看清,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舒扬……你怎么了?”夏致皱起了眉头,感觉到了不对劲,“联系不上他可能是因为等云霄飞车的时候他玩了太久的手机,所以现在没电关机了。等他找到什么人或者租借充电宝的地方,就会联系我们的。” “不……不是的。我们必须找到他……尽快找到他……” “好,我们一起找。我和陈硕还有穆宁去云霄飞车的冬面的精灵堡还有巫术城找他。有消息了打电话!” 挂掉了电话,舒扬继续寻找着岑卿浼。 一轮大摆锤结束,无数游客迎面而来,遮挡了舒扬的视线。 整个世界旋转着一点一点地褪色,周围的一切变得麻木又陌生,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逐渐稀薄,舒扬的耳边是“嗡——”的鸣叫声,他用力呼吸着,像是被困入了一个茧里。 他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看不到一丝光明。 舒扬想起……也许是上一次,又或者是上上次,他也是这样疯狂地满世界寻找他,直到自己筋疲力竭,坐在车里昏睡了过去。 一睡,就是三、四个小时。 手机的铃声将他猛地震醒,他们说找到他了。 舒扬开着车以最快地速度赶去,看着警方从深坑里把他抬了出来,宣布了他早在三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死亡。 他不相信那一切,一直为他做急救,不停地有人来要把他拉走,告诉他这都是无用功,除了压碎遗体的胸骨,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一开始是两个人来劝他,接着是三四个人要来把他拉开。 他害怕他再次被夺走,死死将他扣在怀里,直到无数双手把他们分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装进冰冷的裹尸袋里,就像一件再普通过的物品,仿佛从没有过生命。 一切就像指间沙,无论多少次捧起,都会落下,回归那一片沙漠。 他好想他,不断重复着经历心脏被穿刺的痛苦,就是为了再见到他。 也许,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方式并不是重启,而是追逐和他一样的结局。 舒扬正准备躺进盛满水的浴缸,他的手机响了,是负责案子的梁队长打来的。 “舒扬,我们发现受害者的手机里有一条未发送的短信,在草稿箱里。他当时应该没有信号,所以没发出去。” 舒扬淡淡地问:“他发了什么?” 大概是跟他的父母告别,又或者他最要好的兄弟。 “我好想和你再次重逢。”梁队长说。 “什么?”舒扬已经跨进去了一条腿,他侧过脸,似乎不确定对方说了什么。 “我说他的短信内容是——我好想和你再次重逢。” 舒扬愣在那里,早已干涸的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进了浴缸里。 舒扬对他说过,每次见到你都是一次风景略有不同但结果却总是一样的重逢。 他总是把他抓得很紧,无时无刻地掌握他的行踪和决定,他说他的偏执和强迫症让他难以呼吸,他说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危险全部都是他的控制欲作祟。 但即便他让他这么难受,舒扬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留给他的短信。 “谢谢,梁队。” 舒扬从浴缸里迈了出来,再度翻开了那本羊皮笔记本。 只是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细节,却还是不能改变那个结局吗? 舒扬站在云霄飞车的下面,整个游乐园就像浩瀚无垠的深海,人潮汹涌,他找不到他的踪迹。 “岑卿浼——岑卿浼……”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头痛得要命,整个世界逐渐扭曲,崩毁,无数碎片螺旋着朝着高空飞去。 人群在移动中消散成了粉末,云霄飞车的轨道轰然塌落,周围的一切在他的呼吸心跳里炸裂开。 没有了那个人,这些都不需要存在……这些都是多余…… 他要回去……回去找那本羊皮手札……他要重启一切。 只是重启之后,他还会对他这么亲近吗? “舒扬!舒扬!” 男生清亮有力又带着焦急的声音远远传来。 明明隔着人群,明明高空中的大摆锤尖叫声那么响亮,可那声音却那么与众不同,把舒扬和这个晦暗的世界再度联系起来。 岑卿浼朝着他跑了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你追人追到哪里去了!我手机没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舒扬被他奔袭而来的力量撞得向后一个大踉跄。 属于岑卿浼的温度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周围的一切终于停止了让人晕眩的旋转,时间倒流一般破败的碎片和粉尘回溯成原来的形状,大摆锤的尖叫声依旧刺破耳膜,空气里是爆米花甜腻的香味。 哽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舒扬死死抱紧了岑卿浼,他想要叫他的名字,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扬?舒扬你怎么了?”岑卿浼逐渐发现了舒扬的不对劲。 从抱紧他开始,舒扬就没有呼吸过。 舒扬就这样向后倒了下去。 岑卿浼搂住了他,缓缓带着他坐了下去,“舒扬!舒扬你呼吸啊!你怎么了!” 舒扬仰起了下巴,喉咙颤抖着,只是紧紧扣着他。 岑卿浼意识到,这也许跟舒扬所谓的焦虑症或者强迫症有关! “舒扬!我就在这儿!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你!”岑卿浼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胸口,用力按着,“我在呼吸!我的心脏在跳动!我还活着!” 舒扬看着岑卿浼的眼睛,像是要捕捉和挽留一闪而过的光。 岑卿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就在你的身边!”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哎呀!他这是中暑了吧!得掐掐人中!” “有没有十滴水啊?” “我看不是中暑,是不是心脏病犯了?是不是需要速效救心丸啊?” “等等,看他呼吸上不来的样子,更像是恐高症啊?” “该不是哮喘吧?” 岑卿浼抬起眼来,目光冷冷看过所有人,“他没中暑,没有心脏病,没哮喘也不恐高!请你们离开一些!让出空气给他!” 他们不需要这些帮助,他现在需要的是舒扬相信他就在他的身边。 岑卿浼低下头,额头轻抵在舒扬的额头上。 他一直以为舒扬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强大。他能在公交车上轻松拧痛小偷的手腕,能一个人单挑四个混混,能用字典把流窜犯砸到爬不起来……可是舒扬也是人,他曾经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舒扬并不是战无不胜的,他也是会恐慌的。 他恐慌的就是失去。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出现在岑卿浼梦里那条不曾发出去的短信闪过他的脑海。 ——【我好想和你再次重逢】 深刻得像是子弹划过记忆留下的弹痕,带着穿透生死的力度。 岑卿浼靠在舒扬的耳边,一字一句清楚地对他说:“我们重逢了。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 那些沸涌翻腾的情绪忽然找到了出口,一去便是开阔万里。 舒扬被封锁住的咽喉终于吸了一口气,他抬起了手,一把将岑卿浼的脑袋压入了自己的怀里。 “我以为……我又弄丢你了……” 听见舒扬的呼吸声,岑卿浼的眼泪掉了下来。 夏致带着陈硕、穆宁他们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岑卿浼,路过云霄飞车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夏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分说挤进了人群里。 “岑卿浼!舒扬!你们在这儿!”陈硕高喊了起来。 “卧槽,你们这是……睡美人现场吗?但我怎么感觉阿卿才是倒下的那个才比较协调啊?”穆宁完全闹不明白发生了啥。 怎么感觉坐了云霄飞车的是岑卿浼和舒扬,而不是他们仨呢? 夏致上前,帮着岑卿浼把舒扬扶了起来,一步一步带着他去到了对面的休息椅上。 舒扬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放在腿边,另一只手扣着岑卿浼的手腕,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夏致问:“你怎么回事,我们打爆了你的电话你也不接?” “我手机被一个假扮成蜥怪的人给抢走了。”岑卿浼看向舒扬,他忽然更加明白舒扬为什么会忽然这么紧张了。 因为舒扬既在约定好的地方找不到他,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再加上之前那个银纹刺客刺杀他未遂,舒扬肯定会以为他出事了。 所以此时,舒扬哪怕快要把岑卿浼的手腕捏碎了,他也忍耐着不挣扎。 “呵,那你完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舒扬这是怎么回事?”夏致抬了抬下巴问。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夏致一看就知道在他们上了云霄飞车的这段时间,舒扬和岑卿浼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只是联系不上,岑卿浼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舒扬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岑卿浼张了张嘴,他不想骗夏致,但又不想把夏致卷进来。 “别怪岑卿浼……是我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有吃药。”舒扬开口道。 走过来的陈硕和穆宁惊讶了。 “你什么药没吃能把自己弄成这样?”陈硕问。 “抗焦虑的药。”舒扬说。 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因为这一路过来他都在喊岑卿浼的名字。 夏致给了陈硕一个眼神:“去,买瓶矿泉水来。” “收到!” 陈硕立刻拽了穆宁去买矿泉水了。 “天呐!刚吓死我了!我隔着夏致的手机都能听见舒扬说他找不到阿卿!”陈硕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说。 “对啊,我们什么时候听舒扬大声说过话啊。”穆宁说。 “他小声说话都很有存在感好嘛!所以……钟淳那个时候捡到的药瓶真的是舒扬的?这个什么焦虑症到底严重不严重啊!” “这谁知道啊,我们没有受过那个苦。只是陈硕,咱们离开了主题乐园就再不能提这事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杨谨云心里一直不舒服舒扬在摸底考里抢走了全校第一。舒扬这人根本没短板,哪一科拿出来都是顶尖儿的,就连篮球都打那么好,身手也好没人欺负的了他。本来呢,我最喜欢看的就是‘第一集 团’嫉妒舒扬,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可如果被那几个知道舒扬忘记吃药就会变成今天这样,肯定……” 陈硕打断了穆宁的话:“行了行了!我确实经常嘴上把不住门,但我要还跑学校找人说这事儿,我就太他么不是个东西了!所以,是兄弟就该抱团,把舒扬团在中间,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那是。” 两人买了矿泉水,还买了岑卿浼爱喝的可乐。 岑卿浼正要抬手拧可乐盖子,舒扬的手就突然发力,掐的岑卿浼喊了出来。 “疼——” 舒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僵硬而缓慢地松开了手。 岑卿浼的手腕上留下被抓红的痕迹,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先打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递给舒扬。 “舒扬,喝口水。你嗓子都哑了。” 舒扬一动不动,岑卿浼虽然闹不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却比自己预料的要有耐心。 他就这么陪着舒扬,舒扬不说话,他也不催。 良久,舒扬小声道:“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但不管是哪个‘对不起’,我都会跟你说‘没关系’。”岑卿浼说。 “我……没能抓到那个刺客。”舒扬的声音哑得让岑卿浼心疼。 “当你冲上去抓他的时候,我很后悔没有拽住你。这里人太多了,他万一隐藏在人群里暗算你,那可怎么办啊。” “我抓疼你了。”舒扬又低声说。 “对啊,我会被你抓疼,所以我是活生生的岑卿浼。”岑卿浼再度把矿泉水送到舒扬的嘴边,“来,喝一口吧。我可喜欢你说话的声音了,可你现在都快成哑巴了。” 舒扬这才乖乖接过了矿泉水,扬起下巴连喝了三口。 见他喝水了,夏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陈硕和穆宁也没那么紧张了。 “你们三个要不继续玩,我陪舒扬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岑卿浼说。 “我们一起送你们回去。都这样了,哪还有心情玩下去啊。”陈硕叹了口气。 舒扬闭上眼睛,很深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我没事了。已经调整好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岑卿浼,“我们回去吧。” 第58章 白斩鸡至少白 陈硕还有穆宁他们看着舒扬已经恢复正常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 但是岑卿浼心里却清楚,舒扬并没有恢复,他表现的向来我行我素,哪怕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他也会选择自己离开。但是这一次他说的却是“我们回去吧”。 这是不善言辞的舒扬在向他恳求。 “嗯,回去了。手机弄丢了,回去还要被揪耳朵呢。” 大家都没了兴致,走出游乐园正好来了一辆回去市区的快速公交,位置也很空,他们就一起上去了。 舒扬依旧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岑卿浼坐在他的身边。车子开动了起来,舒扬压低了声音说:“抱歉,我跟丢了那个刺客。但是我发了短信给我认识的警察,他们会调查游乐园的监控,看能不能追踪到那个银纹刺客。” “没关系。既然这样,这些事情就都交给警察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常允鑫,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岑卿浼开口道。 “他的目的……”舒扬蹙了蹙眉,他只要一思考,脑袋就疼得厉害。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我们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或者换一个说法,赵长富和许悍阳有没有把他招供出来。现在他知道答案了——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银纹刺客是他,你还追了他那么久,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岑卿浼说。 “他……是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舒扬说。 岑卿浼安慰道:“如果赵长富和许悍阳都是受他的设计和指示,那就说明他是个操控欲很强的人。在没有找到下一个趁手的‘提线木偶’之前,他应该会消停一阵。” “……嗯。”舒扬似乎困倦的厉害,眼皮子随时会耷下来。 岑卿浼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轻声道:“睡一会儿吧。其他的别多想了,等你认识的那个警察告诉你调查结果再说。” 舒扬一开始没有反应,开了两三分钟之后,他朝着岑卿浼的方向靠过来,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岑卿浼侧过头,看到了舒扬纤长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尖,他的眉头一直紧紧锁着,至今都没有真正地放松。 舒扬的另一只手,握着岑卿浼的食指。他大概是担心像在游乐园里那样捏疼岑卿浼,这一次也只是虚虚地握着。 岑卿浼的心里沉沉的,他不知道舒扬发生过什么,就连对另一个人的在意都要如此克制。岑卿浼把手收了回来,果不其然舒扬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似乎是为了确定岑卿浼有没有因为握着手指的举动而不高兴。 但是岑卿浼却只是更加近地靠向他,抬起右手盖在舒扬的左手上,把它握紧。 “你手好大。”岑卿浼的眼睛弯了起来,声音很小,可他不知道听在舒扬的耳朵里像是带着微微的电流,心脏也跟着又痒又颤。 舒扬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他的眉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皱得紧紧的。 夏致他们陪着岑卿浼把舒扬送回了家,陈硕他们以为终于可见到舒扬传说中的父母了,却没想到舒扬家里这么冷清。 打开鞋柜,除了两双拖鞋,就只有一双舒扬自己的鞋子。 “我怎么感觉,舒扬就像把自己当成过客似的……”穆宁到厨房想给舒扬倒杯水,发现除了一套老人家留下的茶具之外,连个水杯都没有。 岑卿浼陪着舒扬进了他的卧室,这还是他第二次来,总感觉这一次的卧室比上一次还要冷清。岑卿浼甚至怀疑那一次自己在舒扬的卧室里睡过之后,他到底有没有用过卧室了。 “你的药放在哪里啊?”岑卿浼问。 “没了。”舒扬回答。 “没了?怎么会没了?”岑卿浼觉得舒扬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 药如果没了,他应该会去找医生开吧。 “月考前就没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愣了一下,“你这话的意思,按道理你的药至少可以吃到现在,但是在月考前它就被吃完了,还是你找不到了?” “瓶子空了。” 舒扬说的是“瓶子空了”,而不是“药吃完了”。 “有人把你的药给扔掉了?”岑卿浼问。 “大概吧。”舒扬的表情很淡,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岑卿浼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谁啊!谁这么缺德竟然把舒扬的药给扔掉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 首先,如果是其他班的人到他们班上来,而且还是到舒扬的位置翻找他的药,这很显眼。除非是在体育课,但哪怕是体育课,也有同学在教室里自习。比如李恒宇和杨谨云。 所以,这事儿多半是自己班的人做的。 钟淳吗?毕竟他之前总跟他们过不去。 但很快岑卿浼就把这个名字给否决了。钟淳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他不是从心底认为自己做的不对,是不可能站到讲台上当着那么多的人鞠躬。而且钟淳虽然嘴巴臭,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直脾气的人。他对任何人的不满都会发起明面上的攻击,他不屑背地里的小动作。 所以倒掉舒扬药的不是钟淳。 那么……何斌呢? 每堂体育课,何斌都坐在岑卿浼的附近看书,有时候在晚间自习课上,岑卿浼有不会的题,何斌都会很有耐心地跟他讨论,只不过讨论没两句,舒扬就会醒。 “在想什么?”舒扬问。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在想你的药是被谁倒掉的呗。”岑卿浼没好气地说,“你得罪的最狠的就是‘第一集 团’。反正我相信不是钟淳,其次我也不认为是何斌,因为……他也没机会啊。你只要在学校,几乎就是趴桌上睡觉,我相信你肾一定特别好,一个早上都可以不上厕所。唯一最有可能的机会就是体育课,但是体育课的时候,何斌和钟淳也跟着我们去操场了,怎么想来他也没机会啊。” “你既然都觉得他没机会了,为什么还要怀疑他?”舒扬问。 “因为你对他的戒备心很重啊。班长来找我说话、李晨霞还有路姗她们来找我说话,你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可我只要跟何斌对一下练习题的答案,你的魔爪就会伸过来把我的脑袋掰回去。”岑卿浼忿然道。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你不肯给我对答案,我还不能找别人对答案了吗? “确实不是他。” “嗯哼?”岑卿浼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舒扬。 舒扬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何斌的考试答案不一定就完全正确。” “就这?就这?这也算你每次都不让我跟他对答案的理由吗?” 何斌再不靠谱,也比陈硕还有穆宁靠谱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李恒宇和杨谨云。”舒扬说。 “我也猜是他俩。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在体育课期间回教室偷偷干的。”岑卿浼戳了一下舒扬的额头,“我说,你这次月考还能第一吗?” “你想我第一,我就是第一。”舒扬回答。 “这位兄台,你好狂啊!不过我就喜欢他们嫉妒死你却又干不掉你的样子。” 舒扬微微低着头,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起来很困倦但是却强打着精神不睡着,他大概以为岑卿浼发现不了,但岑卿浼想到自己大白天地把舒扬拉出来玩,破坏了他的生物钟,他也就在回程的大巴车上睡了会儿,现在肯定很累了。 “我去送送夏致他们,你赶紧睡吧。” 岑卿浼拍了拍舒扬的肩膀,刚起身,没想到舒扬也起来了,就像游魂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岑卿浼刚想要把他推回卧室去,忽然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舒扬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因为联系不到岑卿浼,害怕他出事,舒扬满世界地找他。 岑卿浼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当时舒扬的样子,在原地茫然地转着圈,摁着脑袋,他很痛苦,他不知所措,岑卿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眉头皱那么紧,仿佛这个世界跟他无关,天崩地陷了。 岑卿浼的心一阵绞痛,某种特别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希望每一次舒扬望向他的时候,他都在舒扬的身边。 他向后朝舒扬伸出了手。 舒扬站在原处,抬起眼睛看着岑卿浼,一动不动。 如果是从前,岑卿浼会觉得是舒扬太冷淡了,就连别人的好意都高冷地不肯接受。 可现在,岑卿浼却看到了那双沉敛眼眸深处的不知所措。 舒扬不确定岑卿浼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问他要东西,还是想和他保持距离,又或者……是否可以握住他的手。 他越是安静地站在原处,仿佛在无数次的错过和失去里等待着某人的垂怜,岑卿浼就越是舍不得。 岑卿浼向后退了半步,拉起了舒扬的手。 当他的手指伸进舒扬的掌心里,他感觉到舒扬就像被电到了颤抖了一下。 “对……对不起……” 岑卿浼没想到自以为是的安慰会吓到舒扬,他刚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没想到舒扬立刻抓紧了他。 “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拉着我。” 卧室的门忽然敲响了,夏致的声音响起:“舒扬好些了吗?” 舒扬的指尖向上勾了一下,他们看着彼此,仿佛有着共同的隐秘心事,又像是一场审判,舒扬在等着岑卿浼给他最终的判决。 岑卿浼没有松开手,他打开了门,跟夏致说:“舒扬精神不大好,一会儿我就让他睡觉了。” “成,有什么需要说一声。实在不行,明天就请假吧。”夏致说。 “嗯。” 离开的时候陈硕摸了摸鼻子,特地跟岑卿浼承诺不会把舒扬在主题公园里发病的事情说出去。 “谢谢啦。”岑卿浼说。 “谢什么。我们不都是哥们儿吗?” 当他们都回去之后,房子里就只剩下舒扬和岑卿浼了。 岑卿浼转过身轻轻推了舒扬一下,“好了,扬扬哥哥你要不要洗香香,然后上床睡觉?我在这里陪着你。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大白天让你该睡觉的时间跟着我跑去人那么多的地方。是我没有遵守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在原地等你。是我这么大人了一点防范心都没有,被那只蜥怪抢走了手机。” 舒扬站在原地,像一根木桩一样,岑卿浼想推还推不动。 岑卿浼低下头,额头抵在舒扬的后背,“扬扬,不要害怕。我就在你的家里,你洗澡的时候我就在门外,你睡觉的时候,我就躺在你的身边,好不好啊?” “嗯。”舒扬这才点了点头。 “好,我们去卧室,把你换洗的衣服找出来。” 岑卿浼拉着舒扬又回到了卧室,看着他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了底裤,还有家居服。 本来还好好的,舒扬站在浴室的门口又不肯进去了。 “怎么了?浴室里有什么吗?”岑卿浼把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还是……你担心在洗澡的时候,我会遇上什么事?” “嗯……”舒扬很低地应了一声。 像是非常不甘愿地承认。 可听在岑卿浼的耳朵里,心一下子就软透了。 “那我回去拿下衣服,我跟你一起洗。”岑卿浼说完就往家里去。 舒扬大跨步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岑卿浼回头看向他,下意识就想说“你不用这么跟着我”,可是当舒扬向后退了小半步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岑卿浼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说出了另外一句话:“等今天我妈下班了,我跟他说一声给你也配把钥匙。” “什么……钥匙?” “我们家的钥匙。”岑卿浼笑了笑,又轻轻拉了拉舒扬的袖子,“走吧。” 打开了家门,岑卿浼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坦白自己弄丢手机的事情。 “你小子可以啊,才刚月考完就要上天了是不是啊?手机被抢走了,你人怎么没被抢走啊?” 不愧是老妈,总让岑卿浼一万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因为有舒扬在啊,就是丢了手机、丢了钱包、丢了智商和脸面,也不会丢人的!”岑卿浼说,“我晚上陪着舒扬,妙龄少妇焦主任会不会害怕?” “怕你个锤子!你今天把舒扬拉去游乐园,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舒扬身体不舒服?” “嗯……身体不舒服。我不该带他去排云霄飞车的。”岑卿浼不想老妈瞎担心。 老妈没有再多问了,只说晚上回来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岑卿浼刚挂家里的座机,一回头就看到舒扬拎着他的……白色底裤和家居服站在那里。 “你……这么快就帮我找好了?”岑卿浼问。 “嗯。还是你想换其他颜色的?”舒扬抬了抬手。 岑卿浼看着他的手指掐着他的小白,不对,是大白,一团火从脚底板烧到了脑袋顶,耳边忽然嗡嗡响。 “不换。还有你别……”你别乱掐我的裤子! “什么?”舒扬抬起眼来看着他,又暗又沉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期盼。 “你别把我衣服丢了,不过你手那么大,不怕。” 岑卿浼去了趟浴室,把自己的塑料拖鞋拎出来,这心情就像小时候跟着老爸去儿童泳池。 舒扬开了热水,站在旁边把T恤向上一捞,领口蹭过他的下巴,露出鼻尖,接着又弄乱他的头发,舒扬晃了晃脑袋,很随意地把T恤扔到了一边。 舒扬腹部的线条微微收紧,随着最后的动作又放松,明明跟电视里肌肉男的身形天差地别,可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溢满了舒扬的荷尔蒙。 等到他的手扣在腰的两侧弯下腰,肩部的线条绷出硬朗感来。 岑卿浼觉得自己疯了,他难不成是过期可乐喝多了伤到了脑子?怎么会想到跟舒扬坦诚相见的? 等到舒扬站到水边的时候,岑卿浼觉得那不是人啊,那是野兽出没要小心啊! “你不是说要一起吗?”舒扬的指尖伸到水流下面,试了试温度。 当他的手收回来,手掌和指节都因为水渍而折射着灯光,指尖的水滴沿着指节落回他的掌心,舒扬将手指收拢,那一瞬间,岑卿浼觉得被抓住的不是水,而是他的心脏。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如果跟舒扬说“你自己洗”,那就太孬了。 算了!就这样吧! 白斩鸡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白嘛! 岑卿浼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把衣服也是一扔,就站到舒扬身边去了。 “你怎么还留一件?”舒扬问。 “避免发生血案。” “什么血案?”舒扬又问。 “我怕我忍不住跟你比!然后大巫见小巫,我头槌浴室瓷砖,倒地不起!”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第59章 只要是你 “哦。” 舒扬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仰起了下巴,水流正好冲开他的发丝,英挺的侧脸线条完整地呈现在岑卿浼的眼前。 他的手扣着自己的喉咙,向下一点一点露出喉结,然后伸向了肩膀,“你还不过来,不冷吗?”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让舒扬的声音自带回声效果,岑卿浼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心绪跟着水流还有舒扬的声音晃来晃去。 “来……来了!” 岑卿浼赶紧过去,舒扬把位置让开。 他背对着舒扬,心想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谁知道舒扬一边揉着洗发液一边说:“背对着其他男人,其实是更危险的行为。” “啊?是吗……为什么啊?” 岑卿浼不敢回头,就怕看了之后眼睛会爆炸。 “你记着就好。还有,你真打算这样洗到最后吗?”舒扬问。 “我有我的坚持。”岑卿浼回答。 “其实……已经跟没有差不多了。”舒扬说。 不知道是不是水蒸气太重了,岑卿浼有点喘不上气。 跟没有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岑卿浼下意识把自己的裤子向上提了提。 “啊,更明显了。”舒扬用平静的语气说。 “你别说了!你要是洗完了,就出去等我行吗?反正有你把守在门口,我也不可能从你浴室那个巴掌大的窗口跳出去。” “好吧。” 舒扬擦干了身上,换了衣服,毛巾盖着滴水的头发走了出去。 岑卿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个巨无霸总算走了!再不走叫他这个小薯条可怎么活下去啊! 总算可以真正地冲个澡了! 岑卿浼卸下了所有负担,把裤子一扔,正好就落在了舒扬扔下的那堆衣服里,这么一衬托……自己还真是很省布料呢! 他挤了点沐浴露,一回头就看到浴室门的毛玻璃上照出舒扬的侧影。 老天鹅,这家伙还真就守在门外呢! “舒扬啊,我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啊,呸,这是什么狗比喻! “你可以坐沙发上玩玩手机,看看电视,一样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 岑卿浼只觉得重心就像被抛掉的节操,和自己想要去的方向截然相反,“砰——”地一声,他就摔在了地上。 骨头的疼一路冲上脑仁,岑卿浼连哼都哼不出来,眼泪哗啦啦往外掉,整个一头晕目眩。 “你怎么了!” 舒扬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 “没怎么!” 皂滑弄人而已! 岑卿浼想把脏衣服拿来拽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舒扬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摔哪儿了?腿还是腰?能挪动吗?” “我能恳求你别亲眼鉴证我的丢脸时刻吗?” 舒扬叹一口气,“那你现在想遮哪儿?脸吗?” “我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舒扬扯过了浴巾,把岑卿浼整个罩住,抱出了浴室,把他放到了洗手台前,让他把手上的沐浴液洗掉。 “伤到了哪儿没?”舒扬问。 “不知道,就觉得疼。”岑卿浼洗完了手,拽着浴巾,像只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晃地走出去。 舒扬看着他踩着拖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叹了口气,一把又将他横抱了起来。 “喂!舒扬!我跟你说我最讨厌被人横抱!你力气再大也不能不尊重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哦,那我换一下。” 舒扬立刻从横抱变成了老爸去幼儿园接儿子的单手抱,岑卿浼害怕失去平衡赶紧圈住舒扬的脖子。 “你的自尊心有没有好一点?” 舒扬一边说,一边把他抱进了卧室里。 “……碎成渣渣了。” 妈的,老子双手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单手就能做到,还谈什么自尊心! “把头发吹干。”舒扬拿出了吹风机递给了他,然后转身回去浴室拿他的换洗衣物。 转身关门的时候,看到那摊换下来的脏衣服里,岑卿浼的小白就委屈巴巴地落在他的大黑上面。 一开门,就看见岑卿浼坐在被子里正吹着头,他的头发从暑假到现在都没有剪过,已经有些长了。 蓬松的发丝被风吹起,就像一阵一阵的麦浪。 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脑袋歪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大概是摔疼了吧。 舒扬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没有走太近,怕自己看得太清楚了,会按耐不住。 直到岑卿浼放下了吹风机,舒扬才走过去把衣服扔进他的怀里。 舒扬刚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拿吹风机,岑卿浼就掀开了被子,把衣服全部藏了进去。 明明只是短暂的一瞬,舒扬的心脏仿佛也随着被子被掀开。 “舒扬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该脸红的不是我才对吗?脸都丢出外太空了! 等等……舒扬是在不好意思吗? 岑卿浼伸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倒抽了一口气,瞪着他说:“你额头好烫,你在发烧你不知道吗?” “哦。” 又是这样应一声,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 “我猜……你家应该没有退烧药吧?”岑卿浼无奈地问。 舒扬摇了摇头,“喝点热水就好了。” 说完,他拿过床边的热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掀开被子他就想把岑卿浼挤到里面去。 “喂!喂!小爷的裤子还没穿完呢!” “哦。”舒扬的胳膊往被子里向上一扯,岑卿浼赶紧撑着枕头把腰向上一抬,睡裤一下子就被穿起来了。 “妈呀!好惊险啊!扯破了怎么办!有你这样帮人穿裤子的吗?” 舒扬淡淡地回答:“破了就穿我的。” 听起来就像是岑卿浼一个人在小题大做。 “我不睡里面,我要躺外面。”岑卿浼非常执着地坚守阵地,扒着床头不松手。 “为什么?”舒扬问,他的一只手撑在岑卿浼的身侧,另一只手撑在墙头,他靠的有些近。 岑卿浼下意识向后靠了靠,舒扬又向前挪动,仿佛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挤到里面去睡。 “我妈下班回来……她肯定会叫我回去吃饭……我一下床会吵醒你的。” “那时候我也该起床吃饭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我……我也会想要上厕所啊。” 岑卿浼想起了之前两人睡一块儿的时候,自己跨出去差点坐舒扬身上的尴尬。 “你在怕什么?”舒扬看着岑卿浼的眼睛,仿佛在岑卿浼放在心上的是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好吧……睡觉!” 岑卿浼往床里侧一拱,被子一拉就睡了进去。 舒扬也躺了下来,就在他的旁边。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发烧了,舒扬的体温比平时要高,被子里也热烘烘的,岑卿浼有点耐不住,把脚伸到了被子外面。因为怕撞到对方,岑卿浼挺尸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碰到旁边的舒扬。 舒扬侧过脸来,看着岑卿浼闭着眼睛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缓然开口道:“你是不是非常怕我?因为我今天好几次抓疼了你?”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对他自己说话。 岑卿浼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才发现舒扬早就换了姿势,他侧躺着,一只手就放在耳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大概是因为病了,平日里疏冷的气场这会儿也变得柔和,甚至让岑卿浼产生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 “我没怕你。” “那你可以自在一点,侧着睡。”舒扬开口道。 “嗯。”岑卿浼动了动,转过身来,他发现其实舒扬留给他的空间充裕,很轻松就翻了个身,还能把腿蜷起来。 岑卿浼忽然明白舒扬为什么要把他挤到里面去睡了,因为他睡觉喜欢蜷起来,睡着了还未必老实,如果睡在外侧,指不定就翻下去了。 “你要不要睡进来点,你后面可别是悬崖万丈啊。”岑卿浼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会掉下去的。”舒扬的声音还是轻轻的,目光里没有了那些冰冷的像是审度一般的东西,变得纯粹而温柔。 倘若真有悬崖万丈,我会挡在你的前面。 岑卿浼的脑袋里莫名闪过这句话。 “你可以碰一碰我,或者挨着我。”舒扬又说。 “嗯?” “没必要绷那么紧,我不会咬你。” 大概是房间里太安静了,舒扬的声音又很柔和,就像高山之巅的冻雪消融,缓慢地流了下来,渗透进了山下辽阔的原野里。 岑卿浼的脑袋下意识朝着舒扬的方向靠了靠。 “你也可以碰一碰我。我不会再拽你拽得那么疼了。” 那就像温柔的诱哄,勾着岑卿浼的心神,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覆盖在舒扬放在枕边的手心里。 岑卿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就好像一无所知的人走出了困住视野的洞穴,去探索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又像是在舒扬的纵容下去试探,他对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岑卿浼的手指缓缓向上,顺着舒扬的手指,直到指尖相对,岑卿浼发现其实自己对舒扬一直是好奇的。 好奇他食指指尖的弧度,好奇他的各种反应,他甚至坏心眼地故意用力夹他的手指,但很显然自己力气有限,而舒扬的耐痛能力高出他许多。 岑卿浼的手指路过他的掌心,摸了摸他掌心的纹路,他的掌纹很深,像是被无数次岁月划过同一个位置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先碰我的手?” “你手好看啊。手指的长度多让人羡慕啊,可以单手抓住篮球,弹钢琴也好看,还可以给那些名牌珠宝拍广告。”岑卿浼的指尖在舒扬无名指滑了滑,“就这里随便戴个素净的戒指,都会显得高贵。” 谁知道舒扬抬起手,无名指的指节贴向岑卿浼的唇。 “你可以咬一个。” 岑卿浼听完,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觉得舒扬这波拉进距离的操作太生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哄小女孩呢。 “你怎么不说让我在你手腕上咬块手表出来啊?” 岑卿浼去捏舒扬的手腕,才发现他的手腕看着细,其实是因为腕骨好看再加上手大衬托的,自己这么抓一下才刚好三分之二吧。 “那你咬。” “哪有你这样的,要别人咬你啊!”岑卿浼忽然觉得舒扬这人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一群小朋友在一起玩,舒扬看着又冷又凶,别的小朋友都怕他,他就把手伸出去挨个说你咬我看看啊,咬了我我也不打你们就说明我脾气很好吧。 “那还有什么地方你很好奇吗?”舒扬又问。 “嗯,你眼睫毛。大家都是男生,你眼睫毛怎么那么好看?感觉太阳光都能在你眼睫毛上滑滑梯。” 舒扬没有说话,以他这心性肯定体会不了岑卿浼的比喻。 但是他却低下了头,轻轻抓着岑卿浼的手靠近自己的眼睛。 当舒扬闭上眼睛的时候,岑卿浼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这就好像是某种纵容的暗示。 ——只要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岑卿浼的指尖拨了一下舒扬的睫毛,那轻微而细密的触感让岑卿浼的手指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舒扬一向都是强硬的,但偏偏睫毛却柔软得让人发痒。 “睫毛也摸过了,你还好奇什么吗?”舒扬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好像又靠近了一点。 说话时候的气息触碰上岑卿浼的唇,被子里好像更热了。 到底发烧的是舒扬,还是他啊。 “没……没有了。”岑卿浼又向后缩了缩,后背快要靠着墙,“你这个发烧的人,赶紧闭上眼睛睡觉啊!” 他伸出手,捂住了舒扬的眼睛,必须要阻挡这家伙的目光输出啊。 妈的,以前怎么不知道只要被这家伙看上五秒以上,就会丢盔卸甲什么都答应呢! 学校里那帮人到底什么眼神,竟然还说舒扬的目光都淬着寒冰杀气,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吗? 舒扬任由岑卿浼遮着自己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你真没有什么好奇的了吗?等我病好了,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心头咯噔一声,岑卿浼心想果然是因为生病了才这么好说话的吗? “那腹肌!我想看看……看看腹肌……”岑卿浼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刚洗澡的时候你不是盯着看了挺久吗?” 舒扬的语气挺平静的,只是陈述事实。 但听在岑卿浼的耳朵里,像是要烧起来。 “我哪好意思盯着你一直看……”岑卿浼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有腹肌,不需要多,四块就好。 但可惜啊,他至今肚子都是又软又平,算了没有啤酒肚也是一种成功。 “算了,不看了,我睡午觉了。” 岑卿浼刚要转身,舒扬就扣住了他的肩膀,“你想看的都给你看。” “舒扬,你说话……稍微……不用这么……这个……” “不用怎样?”舒扬又问。 “唉……算了……说不清。”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不需要用哄着我的语气说话啊! “说不清就不说了。” 舒扬把被子向下压了呀,岑卿浼赶紧拉住被子,“发烧的人能不要瞎折腾了嘛!” “那你要钻进被子里看吗?” “你……你这提议也太……”太羞耻了吧! 岑卿浼看着舒扬那平静坦荡的目光,心塞得很,难不成思想不健康的只有自己吗? “我的提议怎么了?” “你的提议太实诚了。你已经向我证明了,我碰到你、撞到你都不会被你揍成肉饼,我心满意足,可以安心睡觉了。”岑卿浼闭上眼睛,一副不想跟舒扬多说话的意思。 “那……好吧。”舒扬把被子拉了上来,这回应该是真的要睡觉了。 过了十几秒,岑卿浼忽然不甘心了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趁他病,啥不敢做的事情都得做一遍啊! “我想了想,没看到的话还是会睡不着……我……” 岑卿浼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舒扬一直没有睡,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 此刻的他,嘴角向上挑起,这还是岑卿浼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像是对岑卿浼脑子里的弯弯绕都了然于胸,又像是……在等着岑卿浼。 “既然掀被子怕着凉,那你钻进去好了。” 说完,舒扬就躺平了,拿了手机打开手电筒放进了被子里,然后侧过脸看着岑卿浼的眼睛说:“想好了吗?进不进来?” 我擦!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可是我喜欢! “当然进来!” 岑卿浼往下一钻,就到被子里了。 等他钻进被子里,寻着手机的灯光爬过去,手掌找支撑点的第一下就差点撑在了不得了的东西上。 草草草!一个巴掌都遮不住啊! “你可别是在里面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舒扬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很明显带着笑意。 岑卿浼的脸一下子就燥红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舒扬之间这么会这么幼稚,就好像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原本应该被老师看着睡午觉,却又在被子下面玩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游戏。 第60章 等你上来 岑卿浼的脸一下子就燥红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舒扬之间这么会这么幼稚,就好像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原本应该被老师看着睡午觉,却又在被子下面玩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游戏。 “你以为自己是大卫吗?有什么好……” 当岑卿浼的视线触上舒扬的腹肌时,他真的后悔自己文学造诣太浅薄,只会一句“卧槽”走天下。 舒扬的腹肌很紧,当他平躺着不动的时候,安静又内敛,但是肌肉的纹理却很清晰,线条透着力度感,岑卿浼怀疑这家伙到底怎么练出来的。 岑卿浼凑得近了点,说了句:“如果是我,能有四块都不错了……” 他没撑住,向下一倒,这辈子干过最丢人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脸去撞舒扬的腹肌! 而且还撞得鼻子快断了。 就在那一刻,舒扬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腰腹骤然发力向上一弹,岑卿浼用自己的脸深刻体会了一把舒扬的爆发力。 “嘶……你怎么了!” 舒扬放下了手机,被子里黑了下来,舒扬的手伸进来先是摸到了岑卿浼的脑袋,然后摸到他的脸,接着他弯起膝盖,岑卿浼感觉自己被什么给撞了一下,几乎就在想触碰的瞬间,舒扬很明显地颤了一下,一把就将岑卿浼从被子里撑了出来。 “你没事吧?”舒扬问。 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岑卿浼的脑子清醒了过来,“我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被你的腹肌撞到鼻子疼!” 说完,岑卿浼赶紧抬手捂了捂鼻子,生怕流出鼻血来。 “我鼻子没歪吧?” “没。不过你确定你撞到的只有我的腹肌?” “那不然是什么?太空堡垒吗?” 岑卿浼现在可后悔玩什么被子里的幼儿园游戏了。 舒扬就这么撑着他,看着他,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燃烧,忽然就把岑卿浼放到了一边,然后转过身去。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岑卿浼有点不知所措。 “喂,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跟我显摆你的腹肌来着……” 岑卿浼晃了一下舒扬的肩膀。 对方沉着声,只说了一句话“我困了”。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 岑卿浼伸手过去摸他的额头,他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叫你病了还那么嚣张,这下好了,难受了吧? “你借我手机用用吧,我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回家的时候给你带点退烧药。”岑卿浼轻声说。 “不用。我想睡一会儿……你看着我就好。”舒扬说。 舒扬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也不能强迫他接受好意。 如果他需要的是陪伴,那么岑卿浼愿意一直陪着他。 “好。咱们不闹了,你好好睡一会儿。” “嗯。” 舒扬就一直背对着岑卿浼,还半蜷着。 岑卿浼静静地看着舒扬的后颈,刚才还好端端的,舒扬怎么忽然就难受起来了? 难道说……他的腹肌只是看起来很厉害,其实还没有岑卿浼的脸抗揍?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扬的脖子后面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虽然听说出汗对退烧有好处,但岑卿浼不确定这时候的舒扬是不是很难受。 “舒扬?舒扬?”岑卿浼坐了起来,凑过去看舒扬,这才发现舒扬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舒扬的眼皮子动了动,寻着岑卿浼的声音转过身来。 “阿卿……阿卿……” “我在呢!我就在你旁边呢!”岑卿浼就像舒扬在救护车上安慰疼痛的自己那样,用手指给舒扬梳头。 “不要……不要去B市……不要上高速……不要……” “我不去B市,舒扬我就在你身边呢!你在做梦!” “你在哪……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舒扬的眉头越蹙越紧,眼角隐隐有泪水要落下来。 岑卿浼看得心都要碎了,舒扬之前到底失去了谁?为什么会惶恐成这个样子? “我就在这儿呢!我真的就在你身边!” “我没有精神病……我只是担心你……别害怕我……” 舒扬喃喃自语,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身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我没害怕你!我一点都不怕你!”岑卿浼有点慌了,他不知道要这样让舒扬醒过来。 岑卿浼赶紧去了浴室,找了两条毛巾也懒得管到底是擦哪儿的了,先用冷水浸湿了拧干,一条塞进了冰箱里,拿着另一条回到卧室,叠好了放在舒扬的额头上。 “阿卿……阿卿……” 岑卿浼一手摁着毛巾免得它从舒扬的额头上掉下来,另一手抓住舒扬的手。 才一碰到手,舒扬就条件反射一般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又是那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岑卿浼的手指捏碎了。 岑卿浼疼得满脸扭曲,另一只手拍打着床沿,可显然舒扬还在噩梦里久久无法逃出。 “舒扬!舒扬你信我啊!我真的就在你身边!我没觉得你有神经病!你救了我好多好多次,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哪怕是要我命的事情,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都觉得自己得救了!真的!我不骗你!” 岑卿浼一咬牙,坐在了床边,趴在舒扬的身上抱紧了他。 “你快回来!快从噩梦里面回来!” 舒扬颤抖着抬起头,雨水从头顶那个圆形的空间里稀里哗啦落下来。 他发现自己掉进了一口废弃的矿井里。 一把黑胶伞忽然出现,半遮住了井口,撑伞的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上来。” 那个人戴着眼镜,语气平静悠闲,仿佛在欣赏一出山间细雨。 舒扬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对方,他要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个人。 “你的手机在这里,我替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不肯接。你看,明明是你在保护他,可是他对你却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人喜欢被管着,喜欢被限制自由,愿意做每一件事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得听你的安排。” 舒扬在井壁上寻找着可以攀爬的东西,好不容易摸到一节梯子,他才刚准备踩上去,梯子就摇晃着摔到他的身上,跌进了井里。 除了雨水,还有山上汇集而下的水流,已经漫过他的脚踝了。 舒扬试着用双腿的力量蹬着井壁两边,但是没有足够的接力,很快就摔回了井里。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要设计杀他?”舒扬的声音从井底传了出来。 撑伞的男人笑了笑,“本来给那个男孩子设计一点意外的死法,是我的份内工作。可是你一而再再二三地破坏了这些‘意外’,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份内工作?这是谁他么给你的工作?”舒扬吼了出来。 撑伞的男人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时候,他手中属于舒扬的手机响了起来,男人笑了,“哈哈哈,看看,这是谁给你打电话了?虽然每天都想逃离你的控制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还是舍不得你啊。” 男人拨通了电话,对面是男生带着怒意的声音。 “舒扬你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你就非要不停地打?是不是我做什么,哪怕吃去吃根儿冰棍看场电影都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啊?你就不能让我在没有你的时间里安静地待上两三个小时……” “嗨,小朋友你好啊。你的小男朋友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知道我想杀掉你啊。”男人温和地说着毛骨悚然的话。 “……这不是舒扬的手机吗?他在哪里呢?你……你又是谁?” “他呀。他在地狱里仰望天堂呢。你要不要来看看他垂死挣扎的样子?” “什么鬼?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舒扬怎么样了!” “嗯,我把舒扬怎么样了……这是个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描述起来可能不够形象也不够有冲击力的问题。” 男人用舒扬的手机对着井底“咔嚓”拍了一张照片,从微信里发了出去。 “你干了什么!你赶紧把他从井里拉上来!” 之前还不耐烦甚至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声音这会儿完全慌了。 “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男人单手撑在井边,用调侃逗乐的声音说,“现在我帮你除掉他。根据天气预报,这场暴雨会下到半夜,城市里都要内涝了,更不用说这里了……今天之后,这个让你获得束手束脚的偏执狂就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 “放屁!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被他管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偏执狂了!你才是真正的神经病!舒扬在哪儿!你把他扔哪儿了!”电话那头的人吼了出来。 “哎呀,原来这些是你们之间的小情趣啊,是我误会了,真对不起啊。他就在本来约了你来,但是却被你放了鸽子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对岸的雨中新城呢!小朋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你要是来的时候还带了不相干的人,我就在你面前一枪送他走哦。” “不要来!不要来!听见没有别来!”舒扬扯着嗓子高声喊了出来。 他如果来了一定会没命! “他想杀你!你来了他就会杀了你!叫警察来!听我的叫警察来!” 舒扬喊到一半,男人就对着井底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差一点击中舒扬的肩膀。 “啧,不知道是不是这雨下的太大让枪都潮了,竟然打不准啊。” 男人把刚才开枪的视频也发了过去,再次提醒【一个人来。反正我这个神经病是不怕死的,你要是敢带人来,我拉你的小男友垫背。】 挂了电话,男人把伞从井口挪开,任凭雨水往里灌。他兴奋地哼起了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里的水已经快要漫过舒扬的小腿,一个年轻的身影朝着撑伞的男人狂奔而来。 “呀,等了一个多小时呢,看来他是真的挺想离你远一点的,都浪去别的地方了啊。”男人笑了笑,“他还背着包呢,我猜想包里放了攀岩的安全绳。” “你想干什么?你想对他开枪?”舒扬惊恐地抬起头,他到处找方法想要上去,他用手指去扒露出来的砖石缝隙,去扯那些根本就不牢固的铁梯,手指手心都划破了不停冒血。 他要上去!他必须要上去! 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将枪指向井中,对着面前背着登山包一脸狼狈的男生说:“小朋友,把你的背包放下来。不然我现在就开枪打烂你男朋友那张帅气的脸。” “你别开枪!” 男生把背包从背上卸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过来,一步一步慢一点。”男人故意用枪在井口上敲了敲,“手机也拿出来。” “别过来!你马上回去!快点回去!”舒扬扯着嗓子喊着,这井壁上他根本找不到徒手攀爬的着力点。 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嗯,你要是选择回头,我就打爆你的头。” 男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直到来到井边,他瞥了一眼井底,果然看到了舒扬。 “舒扬!舒扬!你怎样了!” 男人却忽然一把摁住了男生的后脑勺,抓着他的头发,用枪抵着他的后背,靠在他的耳边冷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你下去,陪着他,我现在就走。又或者,我给他一枪,再把你扔下去给他收尸?”男人笑着问。 舒扬被雨水淋到快要睁不开眼,他一直想要保护他,却没想到还是让他陷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 “我把你的宝贝送下来了,接稳了。摔碎了就没了。” 说完,男生就被推了下来。 舒扬张开双臂,心脏就快从迸出来,直到他一把接住了他,两人一起跌进了水里。 “重逢愉快。其实我不会开枪杀你们,毕竟那样就是板上钉钉的谋杀了。你们现在这样还比较符合小情侣忍受不了对方的强势闹分手,得不到就全部毁掉的be美学。”男人扔下这句话,拿起井底两人的手机就走了。 “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摔伤哪里?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你就叫警察来啊!”舒扬疯了一样的检查他身上。 “我没摔伤!你对我吼什么吼!你他妈的没听见那神经病说我带人来他就先毙了你吗?来都来了!要么跳下来,要么立刻死!当然选跳下来这个选项!” “我不吼你……不吼你了。我以为你根本不会接我的电话……”舒扬低下头,紧紧抱着他。 “那是因为你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我快喘不上气了!你把我的日子都过成了‘死神来了’!我他么的还以为是你成天吓唬我!要不然就是你有被害妄想症!没成想还真他么的有神经病要杀我?” 男生一边大声抱怨着一边观察井的四周,“你不是最擅长那什么……徒手攀岩啊!还他妈的非要小爷我学!你有本事就爬上去啊!爬上去了你叫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没有着力点……我找过了没有着力点。”舒扬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手机求救,这雨越下越大,水越积越多,下这么大雨有人经过片废弃矿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不用说在瓢泼大雨里听见他们呼救。 “那你踩我身上,到高一点的地方再摸摸看!”男生弯下腰,双手摁在井壁上,“快点,小爷我拿背给你踩!再不上去试试,小爷一弯腰,脸都到水里了!” 舒扬一咬牙,踩着男生的后背到了高处,但仍然距离井口还有很大的距离。 男生慢慢地直起腰,“踩我肩膀上!快点!” 舒扬只能踩到他的肩膀上,距离井口还是有一段距离,扒不上去,而井壁四周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没多久,男生就撑不住了,舒扬只能跳了下来。 “疼不疼?对不……” 舒扬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忽然一把搂住了他。 “是我对不起……扬扬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听你的话,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觉得你看不得我自由所以总想把我圈起来……是我让你担惊受怕……对不起……” 男生轻轻颤着,舒扬把他搂得紧紧的,“不怕。我们可以上去的,一定有办法上去的。” “我……我想起来了!之前你总要我练攀岩,我就刷了一些视频。有一个就是两人掉进洞里,背靠背以彼此借力爬上去!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男生问。 “我们可以试一试。但这需要腿部还有很强的腰腹力量,你确定可以吗?”舒扬问。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以?难不成要在这里当下水道美人鱼吗?” 第61章 像不像交换戒指 男生说完就背过身,舒扬和他挽起了胳膊,两人的脚蹬在了井壁上。 前面一两步就有些勉强,他们一下子就掉回了井里。 “别着急!慢慢来!你步子跨太大对于腰背的力量要求就会很高!”舒扬知道对方虽然被自己逼着运动锻炼的一段时间,但那种非常需要耐力和爆发力的事情,可能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我知道了。咱们再来!” 虽然他们又掉了下来,但是每一次都去到了更高的位置,而且无论是向上挪动的幅度还是相互借用力量也更为默契。 这一次他们爬了一半的高度,男生大口呼吸着,雨水浇灌下来让他呛着了,可他的双腿却死死抵着井壁。 舒扬没想到平日里带他去跑个步都会抱怨许久的小宅男,这会儿却意外地有毅力。 “要……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舒扬问。 “休息个毛啊!卡在这里不上不下,停留得越久越耗费力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说完,他又咬着牙向上挪。 他们俩的腿颤得越来越厉害,舒扬能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在抖,可能是哭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上去了!再坚持一下下!”舒扬大声鼓励着对方。 “我知道……我在坚持呢……” 对方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向上挪动。 舒扬真的很想抱着对方,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他,“你看……我叫你不要来吧?你把警察叫来就好了。警察来了我就是他的人质,他要是把我给打死了,他就无路可退了。” “我他么的怎么知道这……个神经病跟你是不是一伙儿的……万一这就是你叫我回去的……苦肉计呢!我再叫了警察来,闹得人尽皆知……我怕你没颜面活下去了……”男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苦苦支撑着。 “你不理这苦肉计不就得了吗?” “妈的!完了大蛋了!小爷好像就吃你的苦肉计!你越可怜越需要我,我就越……来劲儿!” “答应我下次再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要来了。”舒扬认真地说。 如果这一次无法爬上去,他们就没有机会重来了,因为羊皮手札还在家里。 “下一次你有危险……我还来。” 男生的声音闷闷的,压得很低,也许是他的自言自语,但是听在舒扬的耳中,一颗疲惫而冰冷的心瞬间变得滚烫。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做同样的决定,和他共同面对最危险的局面。 这也是舒扬心甘情愿无数次重启这一切的决心。 “阿卿……阿卿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上去了……阿卿……”高烧中的舒扬说着一些让岑卿浼听不懂的话。 搂着他的岑卿浼快要急坏了,他刚用舒扬的手机叫了个跑腿小哥来送药,怎么到现在都没到呢?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冰箱里拿条毛巾就过来!别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岑卿浼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冰箱前,把毛巾拿了出来,又狂奔回了卧室,把原先的湿毛巾替换下来,放上这个被冰过的毛巾。 “阿卿……阿卿……你为什么不换门锁……我叫你换锁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么……” 岑卿浼的手僵了一下,心脏在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忽然迅速地狂跳了起来。 仿佛是某种预兆,又像是某道完全找不到解题思路的大答题,忽然窥得了一线天机。 “你……你什么时候叫我换锁了?”岑卿浼靠在舒扬的耳边,轻声问。 “别去……别去那个网吧……会着火的……”舒扬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说的是‘今晚不宜在封闭空间里逗留’,干什么不直接说网吧呢!”岑卿浼小声问。 但是舒扬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像是沉睡了过去。 岑卿浼一把拿过舒扬的手机,翻看他的短信,里面空空如也,而且这个手机号根本不是“大师”的号啊! 难道说舒扬还有另外一个手机? 如果……只是说如果舒扬跟“大师”是同一个人的话,很多的巧合好像都有了解释! “大师”发短信提醒岑卿浼开学当天不易乘坐公交,不宜见义勇为,他就因为自行车掉了链子上了公交车,又在公交车上阻挠了一个小偷,导致了小偷的刀片报复,舒扬就正好在车上差点没拧断那小偷的手腕! “大师”发短信给岑卿浼提醒他“不宜在封闭空间里逗留”,他那天就去了网吧,本该蹲守在网吧外勒索的小混混们被舒扬给解决了! “大师”发短信嘱咐岑卿浼换锁,许悍阳就敲开了他家“古董级”的门锁,差点要了他的命,可舒扬那晚竟然没睡觉还给他发了微信,拎着一本新华字典就把许悍阳这个王者级别的流窜犯给锤成了青铜渣!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就好像每次舒扬押题押到让岑卿浼怀疑他是校长儿子,也许他就是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岑卿浼忽然意识到,从许悍阳事件的前几天开始,舒扬就经常跑步到深夜。 也许那不是因为他睡不着,而是他预料到了许悍阳会来,所以用这种方式守着这栋楼? “所以……你是在保护我吗?”岑卿浼轻声问。 舒扬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眉心还紧紧蹙着。 “我不管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管你是不是给我发短信的那个人,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的,扬扬哥哥。无论你有怎样的秘密,我都会相信你、保护你。如果你不安就拉紧我的手,如果你想我了,就叫我的名字,如果你害怕了就告诉我。” 岑卿浼轻轻摸了摸舒扬的眉心,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舒扬侧了侧脸,脸颊贴在了岑卿浼的手心里。 “真乖啊。”岑卿浼露出了一抹笑,趴在床边,看着舒扬对自己满是依赖的样子。 岑卿浼对于舒扬就是大师这件事,没有生气,没有惊讶,相反这好像就是他潜意识里的答案。 甚至于……他还有点为了这个答案沾沾自喜。 你瞒着我那么久,可我自己找到答案了。 只是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什么都自己扛。如果你告诉我了,我会相信你,和你一起应对。 岑卿浼趴下来,靠在舒扬的身边,他的心里只有最简单的想法——一直一直陪着他。 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岑卿浼接通了电话,是跑腿小哥打来的。 “您好,我就在您家门外,您的退烧药到了。” “行!谢谢!我这就来!” 岑卿浼摸了一下舒扬的头,转身就出了卧室。 他站在门口的猫眼看了看,看到外面站着的确实是戴着帽子的跑腿小哥,他刚要开门,一只手就撑在了门上。 “你要干什么?”舒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卿浼一回头,撞舒扬的身上了。 “我给你买了退烧药……你怎么爬起来了?” “我来开门。” 舒扬把岑卿浼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着脸把门打开。 “您……您的药……”跑腿小哥被舒扬一脸肃杀的表情给吓着了。 明明之前通电话的还是个声音和气有礼貌的男生啊。 “谢谢。”舒扬接过了药,就把门给关上了。 “你起来干什么啊?我就拿个药。”岑卿浼从舒扬手里接过了药,然后推着他回去卧室,“你出了好多汗!我去给你拿毛巾擦一擦,换身干的睡衣好不好?” 舒扬坐在床边,低着头,像是还在恍惚,又像是梦游。 他刚从一个梦中醒来,一睁开眼本来应该躺在他身边的岑卿浼却不见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恐惧了,他到底是被什么人给骗走了,还是他生气了所以离开了。 所以当他看见岑卿浼要打开房门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阻止他。 “对不起……我反应过激了……”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走过来,蹲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想要看到舒扬的眼睛,“你是担心外面又有像许悍阳那样的坏人对吧?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的,也不用觉得自己过激。” 舒扬顿了顿,一睁眼就对上岑卿浼清亮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被束缚的反感和挣扎,只有包容和心疼。 “你的睡衣放在哪里啊?我去拿。” “中间柜子下面的抽屉里。”舒扬说。 岑卿浼走了过去,蹲下来找了一套蓝灰色格子的睡衣,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换上吧。”岑卿浼说,“然后让我光明正大地在看一次你的腹肌。” 舒扬二话不说,把上衣捞了起来,从头顶扯了下来,他稍微一动,腹部的线条就紧了起来,岑卿浼在旁边发出羡慕的感叹,就像一个小粉丝,差一点摇旗呐喊。 舒扬动作很快地就把睡衣给换好了。 “那现在我去厨房倒点热水给你,你把退烧药吃了,好吗?我把卧室的门开着,让你能看到我去哪里干什么了。”岑卿浼小心翼翼地问。 “嗯。”舒扬很低地应了一声。 岑卿浼从地上捡起汗湿的睡衣,扔到了洗手间那堆衣服里。 热水是他一个多小时之前烧的,现在是温的了,正好吃药。 岑卿浼把水杯递给舒扬,拆掉了药盒子,看了看里面写的剂量,把药掰出来,放在舒扬的手心里,看着他把药吞了下去。 “那扬扬哥哥是不是再睡一会儿?”岑卿浼问。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舒扬抬起头来看向他。 “因为你病了,我要照顾你啊。”岑卿浼在舒扬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再睡一会儿,等我妈回来了,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你……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了。”舒扬说。 “好。”岑卿浼看着他躺回去,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连游乐园都不能好好玩。”舒扬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声音闷闷的。 岑卿浼没有想到,强势果断的舒扬竟然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 “一点都不无聊。你就像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外表看起来就很神秘,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进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读懂。但是我只是翻开了第一页,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岑卿浼侧过了身,把舒扬遮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 “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唯一全面碾压‘第一集 团’的智商顶峰,靠睡觉睡到全校第一的传奇,而且还押题神准简直超能外挂。可惜了我们没有什么高中生全国篮球联赛,不然以你的三分球准头那绝对是MVP啊。就连干架的时候都直截了当,钟淳这两次想要朝我挥拳头,都无法避免被你拧断手腕的恐惧支配。” 舒扬终于侧过了脸,看着岑卿浼,“还有吗?” 那表情就像看着很闷但又想要糖吃的小朋友。 舒扬是要哄的啊,只是自己以前哄的似乎还不够。 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看着舒扬,“你长得也好看。啧……等下回我就带你去商贸中心逛街。” “你想买衣服?”舒扬问。 岑卿浼摇了摇头,“听说那里经常有星探出没。我带你去逛街,等你被什么经纪人给看中了,也不用去当什么歌星演员了,你就拍拍平面广告赚点钱,给我换台游戏主机。顺带攒点钱,等高中毕业的时候,去远一点的地方玩玩。” 舒扬歪着脑袋看向他:“你想我去卖身?” 岑卿浼嘻嘻笑了起来,“你要是不想露脸也没关系啊,你的手也好看,去给杂志拍拍什么戒指手环之类的也行啊。” “我不想卖给别人看。”舒扬回答,“你想换游戏主机,想出去玩,那些钱我都有。” “你钱好多啊,舒大财主。”岑卿浼晃了晃舒扬的肩膀。 舒扬虽然躺在床上,但是也没了睡意,岑卿浼就这么陪着他。 直到傍晚的时候,焦婷下班回来了,拎着菜进了家门。 她听说舒扬生病了,没有做什么太油腻的菜,煮了白粥,炒了几个下饭的小菜。 吃完了饭,又给舒扬量了量体温,三十七度五,总算烧得没那么厉害了。 舒扬坐在沙发上休息,岑卿浼进了厨房跟着妈妈擦碗。 “妈,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想留一把家里钥匙给舒扬。他爸妈不在身边,今天连药都是临时买的。我就想要是哪天他临时需要点什么了,直接到我们家来拿。如果妈你觉得信不过的话……” “不会啊。舒扬有什么信不过的?像你这样丢三落四的,今天丢手机,明天指不定就把钥匙扔哪儿了。在舒扬那里放把备用的也挺好。我一会儿就把家里备用的那把给他。” “嗯。谢谢妈。”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如果哪天舒扬又睡不着了,可以不用敲门,直接来找他。 “明天你记得去补办手机卡啊。手机你就用回之前你淘汰的那个吧!你要是这学期期末考还能稳在第一考场里,我再给你买新的!”焦婷没好气地说。 “好的,母后大人!” 这要不是舒扬病了,他早就被老妈给削死了。 岑卿浼拿了钥匙就跑到客厅,跟舒扬并肩坐下,拿了两把钥匙放进舒扬的手心里。 “这把是我家的钥匙,这把是我卧室的钥匙。以后夜深人静了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就来找我。” 舒扬顿了一下,“你就不怕夜深人静你一翻身,一个大活人站你床边,把你给吓死?” “你为什么要站我床边?你是幽灵吗?” “那我……该怎么办?” “把我推进去,睡我身边啊。”岑卿浼用“你傻不傻”的表情看了舒扬一眼,顺带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那我的钥匙也给你。”舒扬把自己家的钥匙放进了岑卿浼的口袋里,“你想问我题,或者想避开你爸妈来我这里打游戏,可以直接进来。” 岑卿浼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 “像不像交换戒指啊?” 舒扬沉默了不说话,可是耳朵尖却有点红。 这天晚上,岑卿浼是跟舒扬一起睡的。 大概今天的事情太跌宕起伏了,快十二点了,岑卿浼躺枕头上也依旧清醒。 “敢倒掉你的药,明天一定要找李恒宇还有杨谨云算账。” “无所谓的。我吃不吃药,杨谨云都是万年老二。”舒扬的语气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 岑卿浼笑出声来,“你还挺自信的嘛!要不你帮我一路押题,押到高考。” “好。”舒扬说。 “卧槽?你还真知道高考考什么?”岑卿浼坐了起来。 “我说我知道,你相信吗?”舒扬反问。 第62章 丑照三连击 “相信啊。为什么不信?只是别人寒窗苦读,我却靠你这个外挂把他们都挤下去了,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岑卿浼撑着下巴,有点认真地想。 “我参加高考那么多次,这是我应得的。” “什么是你应得的?” “让你比别人过的更轻松,更快乐。”舒扬回答。 岑卿浼愣了一下,把舒扬的头发一顿摸乱,“舒扬舒扬舒扬,你要记住,别人的快乐不重要,追求你自己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好。” “那舒扬,大学你想学什么?或者以后想干什么?” “我想做的很多。想过成为医生,无论我最重要的人受什么样的伤,我都能第一时间去救他。后来我想当警察,把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黑暗全部揪出来……不让他们有机会作祟。再后来,我想当个商人,赚很多的钱买下所有我喜欢的东西。阿卿,你以后想做什么?” “大概……做个游戏公司?我想设计一款比乌比斯环更有意思的游戏。但是估计没有巨额的资金和志同道合的团队是做不来的。”岑卿浼说。 “那好吧,我以后陪你开游戏公司。”舒扬说。 岑卿浼推了他一下,“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啊!” “……其实从小到大,我学习什么都非常快。无论是所谓的数理化,还是攀岩、跳伞之类的极限运动,我很快就能学会。因为学得快,所以很多事物一开始很吸引我,到后面就觉得没有兴趣了。”舒扬开口道。 “我感觉你在凡尔赛。”岑卿浼瘪了瘪嘴,又躺回了枕头上。 “但是这世上确实有我费尽心力都做不好也做不到的事。哪怕我得到了无数次重复的机会,这些机会就像外挂一样让我每一次都距离答案更进一步,可每每总是细微的变化打乱之后的发展,让那些我以为提前获知的信息又变得不准确,我所有的准备又成为了徒劳……” 岑卿浼愣在了那里,难道说舒扬所谓的预知,就是指无数次的重复? “我有点精神问题,我的医生说这些重复只是我潜意识里希望事情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而引发的臆想。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我真的是个神经病。”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 “我在你的臆想里吗?”岑卿浼问。 “嗯。” “那我要在你的臆想里当主角。那种无论你去到哪里都必不可少的搭档。比如007和小Q,福尔摩斯和华生,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还有……”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主角。”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的心头一暖,“扬扬哥哥真会哄人!” 到了晚上十二点半,岑卿浼最后一次给舒扬测体温,显示三十六度七,总算完全正常了。 岑卿浼把体温计递给舒扬,舒扬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体温计放了进去,岑卿浼在抽屉的最里面隐隐又看到了那个羊皮套的记事本。 古朴而神秘。 第二天又是一个放榜日,有人期待有人愁。 “喂,我之前很担心自己名次下滑太多,选座位的时候跟你选不到一起了。后来我一想,瞎担心个毛线啊,我就是考全班倒数,你旁边的位置也没人敢坐。” 岑卿浼的话说完,舒扬就在他后脑勺上薅了一下。 “不会的。” “等等,你今天上课不睡觉了?”岑卿浼问。 “昨晚上睡得挺好的。”舒扬回答。 岑卿浼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那每天晚上舒扬睡不着又没有人陪着,应该挺孤独的吧。 早读铃声响了,班长拎着长长的成绩单进来,大家立刻就围了上去。 岑卿浼和舒扬坐在原处,反正陈硕看到了就会跑过来通报,根本不需要自己往死里挤。 反倒是一向稳坐钓鱼台的杨谨云和李恒宇这次有点沉不住气。 李恒宇走上前去把人拨开,“让让,我看看。” 周围人一见到他来了,都默不作声地退开。 而杨谨云则低着头,攥着他那支水笔,笔帽都要被捏碎了,看起来挺紧张的。 李恒宇看完了成绩,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跟杨谨云说了两句什么,杨谨云的脸色更难看了。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怪,从前大家会迫不及待地讨论名次,这一次却很安静,像是担心会得罪谁。 学渣小群里却一直在蹦消息,舒扬抽屉里的手机也就一直在震。 “借我看看呗。”一分钟不玩手机,岑卿浼就心痒难耐,手伸到舒扬的抽屉里,指尖点着屏幕,没得到舒扬的同意,他不敢擅自拿过来玩。 “拿去。”舒扬到抽屉里拿手机的时候,顺带把岑卿浼的手也抓住了,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机放到了岑卿浼的桌上。 陈硕:【号外号外!我们群舒扬还是稳坐全班第一,不对,是全校第一!】 舒扬:【这算哪门子的号外!】 陈硕和穆宁顿时疯了。 陈硕:【卧槽!我们班考神竟然冒泡了?这是真的吗?】 穆宁:【大神竟然在我们的学渣小群说话了!我要跟大神合影!下一回争取考全班倒数第三!】 舒扬:【滚滚滚!我是岑卿浼!昨天手机丢了你们不记得了?】 陈硕:【草啊!你又披着舒扬的神格来骗崇拜啊!】 舒扬:【舒扬全校第一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正常,还有有没有其他正经消息了?】 陈硕:【我还没播报完呢!岑卿浼你这次考了第八名,钟淳考的比你好,人家第六!】 岑卿浼愣了愣:【卧槽,我还能有第八呢!】 他这下能放心地向老妈申请新手机了。钟淳就是考了年级第二,岑卿浼也不羡慕嫉妒恨,人家两年多来的实力摆在那儿呢!况且他跟钟淳都冰释前嫌了。 陈硕:【真正的号外来了——全班第二是何斌!第三是李恒宇!第四是咱班长!第五是李晨霞大美女!】 夏致:【?】 舒扬:【杨谨云呢?不记得他缺考了啊?还是填错了答题卡?】 陈硕:【NO!NO!NO!他全班第九,正好在阿卿后面一名,全校第三十一!】 岑卿浼咳了起来,这是高中两年多来杨谨云第一次掉出了第一考场啊! 舒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个简单的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毕竟今天的舒扬不一般啊,不但没趴着睡觉,脸上也没有倦容,还主动跟岑卿浼说话! 岑卿浼给舒扬看了眼微信。 “嗯,恭喜你,还在第一考场。”舒扬说。 “我不是让你看我,我是让你看这句——全班第八。”岑卿浼小声说。 “我不关注别人。”舒扬回了一句。 “不是……好歹咱们还怀疑他扔掉了你的药啊。” “他心态不好,受不了有人坐在他的前面。” 舒扬这句话的声音不大,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岑卿浼听见。 潜台词就是:我不吃药,他也考不过我。我的存在,就让他紧张。 但教室里太安静了,杨谨云还没有耳背到完全听不见的地步。 杨谨云的牙关一咬,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原本安静的教室忽然响起了各种声音,气氛也由压抑变得活跃起来。 在这之后杨谨云就没回来过,听说是请假了。 岑卿浼把成绩单发给了老妈,老妈立刻转了四位数巨款给他买手机。 岑卿浼喜出望外,中午一下课就拉了舒扬去手机店,又赶紧去补办了手机卡。 他俩坐肯德基里吃午饭,舒扬把点的东西端过来的时候,岑卿浼还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怎么了?有人花了你的钱?”舒扬问。 岑卿浼摇了摇头:“太奇怪了,我微信里的余额没变,但所有照片都被清空了。还有其他社交软件也是……不止如此,对方竟然还把我的云空间也……清空了!” 舒扬皱了皱眉头,“如果只是为了卖掉你的手机,直接刷手机就行,跟里面的社交软件还有云空间之类没有关系。除非……” “除非对方本来的目的就是我的手机?”岑卿浼眯起了眼睛,“我在游乐园里碰到的那个蜥怪不会跟常允鑫有什么关系吧……难道说那个银纹刺客就是为了引你离开我的身边,然后那个蜥怪出手抢夺我的手机?” 舒扬拿着岑卿浼的手机,眉头蹙得很紧,他打了个电话给梁队长。 “梁队长,我想请问一下昨天游乐园里那个银纹刺客的身份,你们通过监控找到了吗?” “我这边的人从昨天一直看监控看到现在,我们和你一样,当那个银纹刺客冲进了员工休息间就再找不到他了。没看见他出来,也在游乐园的其他监控里找不到他。你怀疑那个银纹刺客是常允鑫,可我们连对方摘下面罩的画面都找不到,根本锁定不了身份。” “好的,多谢。” 舒扬眉头紧锁,他闭上眼睛向后一仰,不断回忆着自己追着那个银纹刺客的所有细节。 岑卿浼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又在纠结自己怎么跟丢了银纹刺客?人那么多,你跟丢他很正常。” “我们所了解的常允鑫,就像个幕后策划者,他可以假扮成理财经理接近赵长富,可以做为买凶的掮客联系许悍阳,还能找到许悍阳案子受害者的家属,从中寻找到有决心和行动能力的人来反杀许悍阳……他从不会走到舞台前面来。可这一次,常允鑫竟然来亲自刺杀你。” “你就没想过那个银纹刺客万一不是常允鑫,是我认错吗?” “不……你不会认错。”舒扬回答。 “那我该谢谢你对我的盲目信任吗?” “你对文字的记忆能力一般,但是对画面的记忆能力很强。我给你看过常允鑫的画像,只要你看过,就能记住。”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画面记忆能力强。 “好吧,做为你信任我的回报,我想说两点猜测。第一点,假设银纹刺客真的是常允鑫,我认为他的目的并不是刺杀我,而是要试探我们是否能认出他来。如果我们能认出来,说明赵长富、许悍阳或者那位受害人家属已经背叛了他,把他的样貌描述给了警方。”岑卿浼说。 “你是说他在用我们来试探那几个木偶还能不能用?赵长富就是个普通缺钱的工人,这一次把他吓得够呛。常允鑫想要继续使用的傀儡肯定不是赵长富。” “嗯,至于许悍阳受害者的家属,他也身陷囹圄,仇怨也只针对许悍阳本人,常允鑫想要指使他做什么事情,还不如再找其他受害者家属呢。”岑卿浼分析道。 “那就剩下许悍阳了,他的案子还没开始审理,他的伤势也没有痊愈。”舒扬低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岑卿浼把脑袋凑到舒扬面前,打了个响指,“还有我的第二个猜测呢!” “是什么?”舒扬抬起头来问。 “你在游乐园里追逐常允鑫,后来在员工的临时休息间里跟丢了他。你没觉得常允鑫的行为不合理吗?他如果想跑,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跑,结果跑进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出路的小型空间里,不是更容易被你捉住?所以我猜,他是故意进去的——他给你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啊!” 舒扬怔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呵斥我进入员工休息间的工作人员其实就是——常允鑫?” 岑卿浼摊了摊手。 舒扬立刻打电话给梁队,请求他们在监控里重点关注那个游乐园员工。 挂掉了电话,舒扬一抬头就看到岑卿浼正在摆弄着手机。 “想恢复手机里的照片?”舒扬问。 岑卿浼摸了摸下巴,“应该是找了专门的人干的。删得很彻底,普通的数据恢复很难做到。看来真的是我真的拍到不该拍的东西了。” “你爸爸的行车记录我已经筛查过了,里面能获取的信息大多是关于DDC和猎头公司的,我也找了人去查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和你父母、家人朋友的生活照片,大多在公共场合和家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可疑。”舒扬说。 岑卿浼勾起嘴角,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好啊,扬扬哥哥——我只授权给你看行车记录仪,你还把我的照片都看了一遍?” 舒扬顿了一下,“你……你不是说不介意吗?我已经看过了,没办法删除记忆了。” “我当然介意!那里面好多照片是我胖着的时候照的。还不知道你在心里怎么笑话我呢?”岑卿浼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 对面的舒扬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敲的烦了,一把盖住了他的手,“我没笑话你。那时候也很可爱。” “哈?”岑卿浼皱了皱眉,心想哪里可爱了啊? “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哪里不可爱了?”舒扬反问。 岑卿浼的心脏像是被对方轻轻拽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我说,你该不会还把我的照片给下下来了吧?” “几张而已。” “几张?哪几张?”岑卿浼真后悔当时没把云空间里的文件整理一下,就拿给舒扬看了。 “喏。”舒扬很大方地把手机交给了岑卿浼。 其实舒扬就下了三张照片下来。一张是他嘴里咬着牛奶冰棒,双手抱着手机打游戏,被陈硕叫了一声所以抬头看的。那个表情很自然,因为没有笑,两只眼睛睁得也很大。 第二张是高二运动会的时候,岑卿浼想要学夏致耍帅,从栏杆上翻过去,结果没把自己撑起来,拉夸地砸在栏杆上痛苦的表情。 “卧槽!你怎么把这张下下来了?你知不知道陈硕每次不及格就拿我这张照片当表情包,还是我威胁要跟他绝交,他才停止了这愚蠢的行为!” 第三张则是岑卿浼趴在桌上睡觉,头上还盖着一张卷子,偷拍的陈硕正好掀起卷子一角,露出岑卿浼被挤变形的脸,嘴巴半张着像开花小香肠,睫毛倒是微微卷着显得挺长。 “这张你怎么也下下来了!他们都说像蜡笔小新!我不管全部都要删掉!” 岑卿浼刚要把这三张全部点“删除”,可忽然发现舒扬的手机相册里除了这三张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样的话,就好像舒扬这个人也会不存在似的。 岑卿浼把手机还给了对方。 “你不是要删吗?” “不删了。”岑卿浼闷着声音说。 “嗯,删了也没用,我在其他地方还有备份。”舒扬说。 岑卿浼差点被可乐给呛到,愤怒声讨:“卧槽?你把我的丑照还备份了!你居心不良啊!” “不丑的。” “还不丑?我感觉自己有把柄握在你的手上了。要不这样吧,你也让我照三张丑照。如果以后你敢拿我照片当表情包,我也拿你的!咱们互相攻击,谁怕谁啊!” “好。” 第63章 还气不气 岑卿浼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丑照。不丑的照片不算!” “可以啊。你现在拍。” 岑卿浼立刻兴致勃勃,拿出了手机,“现在你跟我学!” 说完,就做了个眼歪口斜的嘴脸。 舒扬一只胳膊搭在桌边,靠近了很认真地看着岑卿浼,就在岑卿浼以为对方是在认真学习的时候,舒扬忽然说了句:“我对面怕是个傻子吧?” 岑卿浼怒道:“你对面才是个傻子呢!” 舒扬又凑近了一点,轻声说:“对啊。” 岑卿浼猛地回过神来,刚才那句话不就是说自己是个傻子吗? 啊呀,要不是自己打不过舒扬,岑卿浼早就把薯条扣他脑袋上了。 “我生气了,我要走了。” “去哪儿?”舒扬桌上还没吃完的汉堡薯条收进书包里,往背上一甩就追了出去。 “我去上网。”岑卿浼闷闷地回答。 “你想恢复被删除的资料?”舒扬问。 “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你有。”舒扬回答得斩钉截铁。 “嘿嘿,那就走吧!” 岑卿浼进了一个网吧,貌似比学校附近的高端许多,网管小姐姐一开口就要五十的押金。 岑卿浼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舒扬,“他给。” “嗯,我给。”舒扬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岑卿浼站在旁边,手指头轻轻敲着桌面。 网管小姐姐看了看岑卿浼,再看看舒扬,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岑卿浼问。 “好看的你们男生都内部消化了呗。”网管小姐姐说。 “啊?”岑卿浼反应了两秒,再看一眼旁边的舒扬,个子高人又帅,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跟烧起来似的发红,“他……他是我同桌,不是我那什么……” 网管小姐姐嚼着口香糖笑了笑,“不是哪什么啊?” “你……”岑卿浼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网管小姐姐又问:“几台机?” 舒扬回答:“一台。” 网管小姐姐笑道:“那……几张椅子啊?” 岑卿浼的脸更红了,“两张!” 说完,就奔赴座位了。 小姐姐看着岑卿浼的背影,“你身份证儿给你的同桌哈!” 舒扬接过了岑卿浼的身份证,低声道:“别逗他。” 小姐姐侧过脸,更加仔细地打量一下舒扬,心道真是帅得没天理,可惜只喜欢“同桌”。 “怎么了,你同桌脸皮薄啊?” “他对外脸皮很厚。就是会跟我闹变扭。”舒扬回答。 小姐姐笑得更开心了。 “诶,小帅哥,你的小男朋友得看紧了。”小姐姐抬了抬下巴。 “怎么了?”舒扬问。 “又干净又好看,容易让人动了弄坏他的心思。”小姐姐坏笑着眨了眨眼睛。 舒扬顿了一下,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嗯,是很麻烦。” 说完,他一排一排地找过去,终于找到了岑卿浼正虎着一张脸坐在角落里。 他两只手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跟泄愤似的。 舒扬把椅子拉到他的身边,正好能完全挡住他的身影。 “刚才网管拿我俩开玩笑,你怎么不澄清?”岑卿浼问。 “学校论坛里磕我们CP你也没生气啊。” “谁说我没生气的?我只是不想得罪女生。” “我也不想得罪网管。”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一点都无法反驳? “你想怎样找回被删除的照片和视频?”舒扬问。 “其实吧……你也知道我爸是个技术控,我小时候在网盘里存点动作漫画、动过电影都会被他无情地删掉。” 舒扬的眉心皱了一下。 “你还看那些东西?” “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看啊?不看那些东西说明你某些功能有问题。”岑卿浼扬了扬眉梢。 “这些如果是适合你看的东西,你爸怎么会给你删掉?” “他只说太早看那些东西容易长不高。反正他的理论我也没在网上找到确凿的科学论证。”岑卿浼说。 “可能是会长不高。”舒扬说。 “啊?”岑卿浼愣了愣,一侧脸才发现舒扬一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在岑卿浼的椅背上,几乎将他圈起来了。 舒扬也侧过脸,用眼神询问岑卿浼“怎么了”。 顿时,小姐姐的玩笑话涌上心头,岑卿浼赶紧继续敲键盘。 “我觉得你这行开始代码错位了。”舒扬说。 岑卿浼耳朵嗡地一声,赶紧重来。 “好像还是错了。”舒扬说。 “是么?”岑卿浼把脑袋凑到显示屏前,“哪有错?” “好吧,是我看错。”舒扬撑着下巴淡淡地说。 岑卿浼怀疑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虚拟盘,里面有几十个T的东西,分门别类了三个文件夹,分别是A、B、C、D。 “你这文件命名跟选择题似的,是让你爸哪天发现了还以为你藏的都是模拟卷吗?”舒扬问。 “我这是按照喜爱程度来的。文件A里的就是经典中的经典,保管你看了要用掉一搭卫生纸。这个B里面的,也就是一包卫生纸吧。至于这个C呢,几张应该够了。至于文件D就是日常删除备份。”岑卿浼说。 “你是说一但他们试图删掉你云盘里面的东西,就会自动备份到文件D里面来?” “对啊,特别是视频类的。这不就是为了防范我爸所以才设计的嘛。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岑卿浼把D盘打开,果然发现了被删除的行车记录以及十几个G的未知视频。这些视频都是以日期为结尾的。 舒扬开口道:“这些视频应该是航拍视频。” “对啊,以前我喜欢玩遥控飞机航拍,本来寒假没出事的话我还打算参加航拍大赛的。”岑卿浼顿了一下,“会不会问题就出在我用遥控飞机拍的这些东西里?” 舒扬眯起了眼睛,“只有等我们把所有的航拍内容都看完了才知道。你确定里面只是航拍,没有什么比较隐私的内容?” “我确定啊。遥控飞机飞出去不就是俯拍风景吗?” “那为了节约时间,我会找专业可靠的人来分析一遍视频。” 之前的行车记录涉及岑卿浼的父亲及其公司,所以舒扬亲自进行筛查。如果只是航拍视频,那就没必要那么小心了。 “好。”岑卿浼点头。 舒扬把书包里的汉堡拿了出来,“吃不吃?” “吃!我现在饿了。” 他和舒扬换了个位置,舒扬下载视频,岑卿浼就在旁边啃汉堡。 “晚上想吃什么?”舒扬问。 “还能吃什么?不是跟夏致他们几个拼一桌小炒,就是叫外卖呗。”岑卿浼说完,把差点从纸包里掉出来的生菜叶子给舔了进去。 他咬汉堡的时候会低着头,眼睛看着食物,嘴巴张的大大的,像小孩子一样。 舒扬长久地看着他,直到岑卿浼抬起头来,眼睛睁大,没吃完的汉堡差点都扔出去了。 “舒扬——你干什么!” 只听见鼠标的“咔哒”一声,岑卿浼的文件A到文件C就全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我跟你没完!你为什么删我的珍藏?” 舒扬一抬手,正好捏住岑卿浼掉下来的四分之一个汉堡。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舒扬沉默着向后靠着椅背不说话。 沉默就是肯定,舒扬就是故意的! 岑卿浼想要把他推开,但舒扬就是不动,岑卿浼探出半个身子敲击代码,无奈这是最后的阵地了,删掉之后就再没得复原了。 “你点什么不好,你点删除!” “你现在还会看那些片子吗?”舒扬问。 “就算我现在不看了,这也是经年累月的财富好嘛!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用上了!”岑卿浼的鼻尖都急红了。 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哭了。 “比如呢?”这三个字不紧不慢地从他的唇齿间说出来,跟岑卿浼的烦躁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卿浼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比如我想抄钟淳的作业,钟淳不肯给,我就能拿这些交换!” “我也可以给你抄。”舒扬说。 “你可拉倒吧!你从来都不做作业!” “还有别的用处吗?” “这是巨龙的宝藏!游戏你不是也都玩过吗?巨龙都喜欢趴在财宝堆积的洞里休息,它不需要每天去欣赏宝石,这一大堆的财宝就能让它感觉到快乐!我就是那头巨龙,你这个可恶的反派把我的宝藏毁掉了!” 舒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巨龙,会把动作电影当成自己的财宝?” “你不懂!”岑卿浼可难过了,这里面有好些都找不到资源了,可以换好些装备呢! “你也算不上巨龙吧?小银蛇还差不多。”舒扬忽然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谁小银蛇?你才小银蛇呢!”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舒扬,岑卿浼早就扑上去咬他了。 “你那些破电影里的人还不如我吧。我给你拍,行了吧?”舒扬继续薅岑卿浼的脑袋。 “你给我拍?啥……啥意思啊?”岑卿浼一把将舒扬推开,“你这家伙可别仗着自己长的帅身材好就胡来啊!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 “嗯?什么能赚不能赚的?”舒扬的眼睛眯了起来。 岑卿浼心里咯噔一下,“我……我不是那什么意思……是你先说电影里人不如你的……” 舒扬一把将岑卿浼的脑袋捞进自己的怀里,摁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你还敢把我往那种电影里套?你是想从栏中小乳猪变成红烧肉了吗?” “唔唔……唔唔……” 岑卿浼就快断气了,一会儿推舒扬的肩膀,一会儿伸长了手去抓舒扬的脸。 舒扬一咬牙,单手扣住岑卿浼,一把将他从旁边的座椅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岑卿浼什么也看不见了,刚还感觉对方松开了些,得了空他赶紧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他给摁怀里了,更重要的是岑卿浼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短暂的腾空之后,他好像是坐在了舒扬的……腿上? 他不知道此刻的舒扬是什么表情,但这是第一次舒扬跟人打闹。 “还气不气?”舒扬低下头,靠在岑卿浼的耳边说。 又低又沉的嗓音简直能要人命。 第64章 舒扬,给我解释! 岑卿浼用力想要歪过头去好把鼻子露出来,但舒扬这个狗东西就是不肯放松。 “还气不气?”舒扬贴得更近了,他的唇几乎能感觉到岑卿浼耳廓的温度,他的唇似乎碰到了他耳朵边的碎发,他以捉弄他为借口,抿上他的碎发。 岑卿浼的心脏跳得好快,从前他也有跟夏致打闹之后被夏致狠K,但和现在不一样。 岑卿浼怀疑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病,他想舒扬把他抱得再久一点,再用力一点。 当他感觉到舒扬的嘴唇就在自己的耳边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拽住舒扬的肩膀,朝着舒扬靠过来的方向撞过去。 他的耳朵如愿地撞在了舒扬的唇上,他感觉到在哪短暂的瞬间,舒扬张开了唇,也许是惊讶,也许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自己的耳朵撞进去了,舒扬的唇有点用力地在他的耳朵上抿了一下。 心脏疯了一般把血液泵出去,岑卿浼的耳廓上的触觉神经无比敏感了起来。 舒扬嘴唇的柔软,触碰上耳廓软骨的力量,来自他唇齿间的温濡,让岑卿浼差点从舒扬的怀里跳了起来,但是却被舒扬的双臂狠狠圈了回来。 “是你撞上来的。”舒扬看着岑卿浼说。 “那我还要说对不起咯!”岑卿浼瞪圆了眼睛,这个时候一定要气势充足,才能看起来不是故意的。 舒扬没说话,那双眼睛里仿佛黑暗的夜幕低垂,压迫得岑卿浼不记得该如何呼吸。 “我……我耳朵又不可能撞掉你的牙……”岑卿浼越来越难以维持刚才的气势了。 舒扬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岑卿浼的耳朵,“撞都撞过我了,现在不生气了吧?” “不……不生气了。” 等等,这怎么就能不生气了呢? “那回学校了吧?”舒扬又问。 “嗯……回……回学校了。”岑卿浼轻轻拽着舒扬肩膀的外套,等着舒扬把双手松开。 但舒扬的胳膊就这么轻轻地圈着他,既不给他压力,也没有完全放开他的意思——离开与否,都由你决定。 岑卿浼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两秒,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很尴尬。 “你能别像个大爷一样躺平,撑我一下好吗?”岑卿浼皱着眉头抱怨。 舒扬扣住岑卿浼的腰,把他推了起来。 岑卿浼拎过书包,背上了肩膀,低着头走到网吧的门口等舒扬退押金。 网管小姐姐笑着把钱退进舒扬的微信里,“小男朋友脸好红,你做坏事了?” 舒扬轻声道:“没做成。” 转身舒扬走到了门口,拎了一下岑卿浼的后衣领,岑卿浼往前走了半步刚和舒扬并肩,对方的胳膊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走路快点。” 所以舒扬扣他肩膀只是嫌弃他走的慢? “刚你跟网管说什么了?”岑卿浼问。 “你猜啊。” “看你帅,问你要微信?” “不是。” “叫你充会员?” “不是。” “那我不猜了。” 快要走到车站的时候,岑卿浼忽然记起来,“糟了!我的手机忘座位上了!” 他刚要跑回去,就被舒扬身长胳膊一下子捞了回来。 “手机在这里。”舒扬从另一边校服口袋里拿出岑卿浼的手机,“我还说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哦哦,给我。”岑卿浼面露欣喜,伸长胳膊去拿。 舒扬直接换到了另一只手。 岑卿浼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想借身高优势来捉弄自己,直接把手伸进了舒扬的裤子口袋里,把他的手机给摸了出来。 “嘿嘿,谁怕谁啊。” 说完,还对准了舒扬的脸,直接面部解锁。 舒扬无奈地叹了口气,“还给你。” 岑卿浼却“咔嚓”一下,把舒扬那一刻的表情给拍了下来,然后递给他。 “本大爷的摄影作品,你不许删除,最好拿来做微信头像!你知道自己的微信头像一个大黑框,每次跟你聊天都感觉像在上坟。” 舒扬接过来一看,微微愣了愣,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是用这种表情看着岑卿浼吗。 两人上了公交车,岑卿浼打开微信,发现陈硕和穆宁发了好多条微信给他。 陈硕:【出大八卦!大八卦了!阿卿你赶紧上咱学校论坛看看,你家舒扬在论坛首页飘红好久了!】 陈硕:【你干什么去了?手机还没买到吗?还是电话卡没办好啊?我们不敢私信舒扬问真假啊!】 穆宁:【你俩不在班上!大家都在讨论舒扬的事情呢!】 岑卿浼皱了皱眉,心想舒扬能有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舒扬几乎不看他们的小群,大群里没人圈他,他也是不理睬的。 此刻的舒扬已经歪向车窗的方向,再有五秒就能睡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 岑卿浼打开了校园论坛,第一条帖子就是《复读生的恋爱品味与众不同》,回帖已经快三百了。 舒扬恋爱了?他们几乎从上学到放学,甚至放学之后的时间都在一起,舒扬如果恋爱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岑卿浼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点开帖子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舒扬穿着校服,旁边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挽着他的照片。 这个女人身材修长,玲珑有致,戴着墨镜,脸微微侧着,快要贴上舒扬的肩膀但是并没有完全贴上去,岑卿浼在心里辩驳,觉得这个女人应该跟舒扬很相熟,她这个动作不是亲昵而是在指什么东西给舒扬看。 再往下,还有在日料店里,女人帮舒扬把书包拿下来的照片。虽然女人只从舒扬的身后露出半张脸,但可以看出她的妆容精致,五官漂亮优雅,应该很有品味。 第三张照片是他们下电梯的时候被拍到的,女人的手上已经换了一款新包,哪怕是岑卿浼也知道这款包的价格足够买一辆车。舒扬的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大的纸袋离装着的应该是女人换下来的包包,小的纸袋是前段时间舒扬出去吃饭给他带回来的甜虾寿司? 底下的评论哀嚎一片,不是“我磕的CP怎么BE了”就是“名草有主我们的幻想破灭”。 还有起码三分之一的酸鸡在说“不爱清纯小白花,就爱校外野玫瑰”、“这女人起码二十五了吧,还真下得去嘴”、“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款成熟御姐啊,这哥们儿是我偶像”…… 话到后面越来越难看,有的暗指舒扬靠年轻的外表和身材换取奢侈品,还有人说看到这个女人戴了婚戒,舒扬明白着插足别人的婚姻。 也有人表示怀疑,万一这就是舒扬那个从未谋面的亲妈呢?或者是家里的哪个亲戚呢? 但这样的猜测马上就被攻击,这女人年纪明显还生不出舒扬这么大的儿子!而且有买得起那么贵的包,吃得起大四位数一顿的日料的亲戚,舒扬用得着每天坐公交车外加穿八十块一双的小白鞋吗? 甚至还有人质问学校,这样私德不佳的学生应该开除,不然会带坏其他的学生。 岑卿浼的脑壳有点疼,忽然联想到今天舒扬那句“我给你拍,行吧”,那么自然就说出口,这家伙不会真跟谁拍过吧? 然后岑卿浼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脑子,舒扬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 他不是穿不起贵的,是压根从不在乎!你忘记他送你的限量款运动鞋了?如果跟那个女人吃日料是约会,他还给他带甜虾寿司,吃不完还打包什么的这不是在那个女人面前掉份儿吗,舒扬才不会这么干呢! 狗日的,这照片谁拍的!明摆着偷偷跟着老子的同桌! 老子的同桌只有老子可以欺负! 看老子不把你给抓出来,让你在论坛里挂上几天,享受一下当红的滋味! 岑卿浼想办法追踪发帖人的IP,又把照片也下了下来,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报站声响起,舒扬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发现岑卿浼还在原处玩手机,就拎了一下他的后衣领。 “知道了!知道了!” 臭舒扬,我在为谁奋战呢!你还拎我领子! 一下车,岑卿浼本来想问舒扬这个女人是谁,但又莫名其妙觉得很没面子,舒扬真要是跟谁好了,难道自己不应该头铁地支持? 舒扬如果还在乎他在岑卿浼心目中的地位,等回了班上听说帖子的事情,应该主动跟他解释。 果然,从他们进学校大门开始,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比如在操场上踢球的男生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口型说的好像是“瞧啊,就是那哥们儿”。 进入教学楼,正好碰见拎着吃完的外卖盒子走出教室的胡晓泷,她先是看到岑卿浼正要笑着打招呼,再看到后面跟着的舒扬,就欲言又止了。 等到了走廊上,他们路过其他教室的窗子,别班好些趴着睡觉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而他们班上,根本没有人睡得着觉,此刻正在激烈讨论着。 班长说:“大家不信谣不传谣,舒扬同学难道没有权利跟另一位女性一起吃饭,一起逛一下商场吗?” 李恒宇笑了笑:“可除了跟我的亲妈,我只会让我未来的女朋友挽着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吧,舒扬长那么帅,人家用自己的外表优势获取其他的价值,也很公平啊。”王兆和路过他们班的时候,忽然留下这么一句。 一直在看书的钟淳忽然火了:“我们班舒扬的事情跟你有关吗?需要你一直哔哔哔吗?” 王兆和乐了:“哟,这时候还一致对外呢?我可听说了其他同学家长看到帖子都打电话到教务处去了,说这位涉及不伦恋的同学应该被开除。” “什么不伦?你是狗血电影看多了吧?”李晨霞火了,“回你班上去!我们班舒扬跟谁走在一块儿逛街吃饭,你都拿不了年级第一!” “对啊!出去!” 论坛里面,他们班也是火力全开,跟抹黑舒扬的人战斗了起来。 但是不到十分钟,就因为帖子影响恶劣,被学校的论坛管理员给删掉了。 李恒宇跟杨谨云对视了一眼。 “这招还挺管用。就算不是真的,在很多老师、家长和同学的眼里,某些标签也摘不掉了。”李恒宇说。 “管他呢。”杨谨云抬起头来,看着舒扬和岑卿浼回了座位。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有的在收拾吃完的饭盒,有的趴下休息,但视线还是忍不住看向舒扬。 岑卿浼从坐下开始,就在等舒扬解释,他不信舒扬感觉不到教室里这诡异的气氛。 ——可舒扬就是感觉不到啊!这小子照例趴下,准备最后二十分钟的午睡了!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魏老师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站在舒扬的前方,他想要晃舒扬的肩膀,但还是没下手,而是对岑卿浼说,“帮我叫醒他。” 岑卿浼表示很无奈,之前是同学们有问题问舒扬委托岑卿浼叫醒他,现在是老师找舒扬也要他叫醒。 舒扬是什么神兽吗?需要专属法师来唤醒? 岑卿浼无奈地晃了晃他的肩膀:“舒扬,醒醒。魏老师叫你。” 舒扬这才抬起头来。 “舒扬,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为了营造严肃的气氛,老魏只说了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但是走到教室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怕舒扬不给面子地又倒回去。 舒扬跟着老魏走了,教室里面又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舒扬八成是因为帖子的事情被叫走的,忍不住问岑卿浼知不知道那个红衣女人是谁。 岑卿浼被问得有些烦了,心想他也想知道那个红衣女人跟舒扬是什么关系啊。 “我不知道。”岑卿浼说完,也趴下睡觉,两只胳膊把脑袋罩起来,其他人见状也就不好再继续问了。 年级组办公室里这回除了任课老师之外,还有教导处主任赵文强,到处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老魏还没开口,赵文强就先把自己的手机怼到舒扬面前去看。 “舒扬,我知道你复读跟玩儿似的,每天上课睡觉你也能拿全校第一。校长都说让我们不用担心你的学习!但这不代表老师们在思想上就能不管你了!” 魏老师看赵文强那兴师问罪的架势,赶紧拉住了他,“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咱们也不能武断地就给学生扣帽子了!这照片上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没出格的举动?一男一女挽着手一起逛街?贴着耳朵说话?在一个小包厢里一起吃饭,女的还帮他脱外套?”赵文强说。 教英语的韩老师忍不住了,“你先不要那么封建,给人家舒扬说话的机会!我们把孩子叫过来是了解情况,不是三堂会审!” “行,你说!这女的是谁?”赵文强指着手机问。 舒扬看了一眼,回答了两个字:“表姐。” 整个办公室忽然沉浸入一种尴尬的安静里。 “你跟你表姐……这么亲近的?”赵文强结巴着问。 气势一下子下去了不少。 “她单方面跟我亲近。”舒扬回答。 韩老师乐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了,手挽手上街的除了男女朋友,还有可能是母子和姐弟。舒扬这性格,连老师都懒的讨好,还会因为那位女士看起来经济实力很强就跟她亲近吗?” 魏老师抬了抬眼镜,心想韩老师的说法还真够委婉的。 “我的经济实力比她更好。”舒扬说。 把赵文强又给噎了一遍。大家都还记得,上回舒扬把律师叫来的事情。 魏老师立刻说:“赵主任,学生就是保持学生的态度。你看我们班舒扬,明明家里条件也很不错,但人家每天公交上下课,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名牌……” “为了避免误会,我明天可以名车开起来,名牌戴起来。” 赵文强立刻呛了一下,“那……那大可不必。你看,有家长把电话打到校长那里去了,我们还是要核实一下你跟这位女士的关系。你方便吧?” “好,我现在就视频。” 舒扬拿出手机就打了个视频电话。 对面接电话的女人正在刷睫毛膏,所以没注意到有一堆人在围观。 舒扬开口道:“舒茵,有人说我俩举止亲密一起逛街,不是男女朋友就是母子。” “什么?”电话那端的女人立刻爆了,“我看起来很老吗?怎么可能跟你是母子!哪个眼瘸的这么说?” 舒扬让了让位置,露出老魏和赵文强尴尬的脸。 “这位女士您好,能请问一下您跟舒扬同学是什么关系吗?” 舒茵一看还有其他人在,以最快的速度画好了睫毛膏,露出知性文雅的笑容说:“各位老师好,我的名字是舒茵,跟舒扬是表姐弟的关系。再说清楚一点——我的母亲是舒扬母亲的姐姐。虽然我们优秀的五官看起来有些相似,但我们不是母子。” “误会,误会!您这么美丽又大方的女士怎么可能跟舒扬同学是母子呢?打扰您了,再见!”赵文强赶忙挥手。 “这个事情总算解释清楚了,舒扬你赶紧回去上课吧。”赵主任说。 “那么发我照片的人呢?”舒扬反问。 赵主任愣了一下。 舒扬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并没有生气,但越是平静就越让人产生莫名的压力,更不用说他的目光,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寒凉。 “我……我们会让论坛管理员查查IP,还有从后台看一下发帖的账号。一定会给予发帖人严肃警告。” 舒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得赵文强背后直冒冷汗。 赵文强也觉得现在舒扬才是谣言的受害者,自己画个大饼给人家,人家的名誉损失根本挽回不了。 “这样吧,先让管理员发个公告,澄清谣言,表示会追查发帖人,希望这个人主动到教务处来认错,如果不肯主动认错等到校方查出来,将会给予严厉处罚。”韩老师开口道。 “这个建议不错!我这就去联系管理员!” 说完,赵文强就一边打电话,一边快速离开尴尬的办公室。 舒扬走回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了,第一节 又是爆爆熊的物理课,每个人就算有强烈讨论八卦之心也必须要强行压抑下去。 岑卿浼本来以为舒扬会跟自己解释一句的,但没想到这家伙还是继续卧倒。 我擦!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看不出来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吗? 老子不想听别人说故事啊,就想听你说真话。 岑卿浼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把脑袋侧了过去。 但没想到舒扬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拿出了物理练习册,单手摁在了岑卿浼的桌上。 “干啥?”岑卿浼瞥了一眼那本书,里面空白的一片,但是有一页被折了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道题舒扬竟然写了详细的解法。 岑卿浼刚想把练习册扔回去,他又不是没有这本书,谁知道熊老师就点了他的名字。 “岑卿浼,这题你来做吧!我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教室靠窗,神的故乡’啊?” 岑卿浼愣了愣,站了起来,可他刚才确实在神游。这本练习册上的题老熊都是跳着讲的,岑卿浼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讲哪一题。 过道另一侧的何斌小声道:“第二百二十一页最后一题。” 岑卿浼赶紧翻过去,这才发现竟然是舒扬唯一写了解法的那一题,他赶紧就着舒扬的笔记,把这道题的大致解法说了一下。 熊老师这才点头让他坐下,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这学期进步很大,不要松懈。”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舒扬,本来因为这家伙一句解释没有还想生气,现在又气不起来了。 第65章 只有我 看着那半页舒扬的字迹,岑卿浼陷入了思考,之前是押题必中,现在是老师上课会问他什么问题,舒扬也能提前预判做好准备了。 岑卿浼用胳膊肘撞了对方一下,“你又开天眼了,怎么知道老熊会问我这题?” 舒扬的眼睛闭着,闷闷地说了句:“重复很多遍了……你要是被老熊训了,晚上吃饭都不开心。” 岑卿浼想起舒扬说过他高考过很多遍,现在的意思是经历老熊的提问也很多遍了。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也许会说这是舒扬盐酸氟西汀分散片停药之后出现的幻觉或者臆想。 但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刚好,岑卿浼隐隐知道舒扬说出口的,一定是真的。 岑卿浼低下头,靠近了他轻声问:“那你每次的重复里是不是都有我?” 舒扬原本闭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嗯。” “好吧,我原谅你了。”岑卿浼放下各种猜想,看向黑板。 舒扬却皱了皱眉头,难得地直起身来,看向岑卿浼,“你原谅我什么?” 岑卿浼不说话。 舒扬皱了皱眉头,当岑卿浼把手从课桌拿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扣住了岑卿浼的手,手指挤进了岑卿浼的指间。 岑卿浼心头一惊,心想舒扬这家伙搞什么呢,这么拉着手不嫌暧昧啊?被爆爆熊看到了肯定要炸毛啊! 谁知道舒扬忽然用力,岑卿浼的手指头差点没被他捏碎了。 一万头草泥马从岑卿浼的心头狂奔而过。 “你原谅我什么?”舒扬又问。 岑卿浼疼得欲哭无泪,他怎么就忘了呢,舒扬是个偏执狂啊,不给他答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原谅你……背着我跟……红裙子女人出去吃饭……逛街……唉妈啊……你给老子松手……” 岑卿浼的脸上表情很丰富,眼看着熊老师就要转过身来了,他真怕自己又被老熊给盯上。 舒扬忽然松了手劲儿,手指轻轻挂着岑卿浼的手指,说了句:“你是嫉妒了吗?” 岑卿浼差点没被口水给呛着,恶狠狠盯着舒扬。 “老子嫉妒你?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说话冷冰冰?嫉妒你没有幽默感?还是嫉妒你偏执强迫症?我跟你说啊舒扬,就算现在十个女生有九个被你的皮囊欺骗了,只要跟你相处三天,她们保准更喜欢我这样的!” “岑卿浼——”熊老师的吼声传了过来,“我看你是天生怕黑吧?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肯看黑板!” “不是……我……” 岑卿浼往旁边一看,卧槽?舒扬什么时候趴下的? 后半节课,岑卿浼怂得一比,双眼紧跟熊老师,片刻不敢放松。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忽然沸腾了起来。 陈硕作为他们班一号喇叭,迫不及待开始播报:“看了没看了没?年级组委托论坛管理员发澄清贴了!我就说舒扬这种上课睡觉、下课也睡觉、对人冷冰冰除了岑卿浼谁也不待见的性格,他的人生字典里就不可能有‘恋爱’俩字!” “唉,我就说这位女士肯定是舒扬家里的亲戚。”班长抬了抬眼镜,“以后大家都不要再听风就是雨了。” “对啊,我要是有舒扬这么帅气的表弟,我也愿意挽着他一起逛街,显得有面子啊。总有些内心腌臢的人把事情往别的地方想。”李晨霞也说。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扬神唯一会亲密接触的就只有我们的阿卿崽崽,一生一世兄弟情,永不塌房~” 岑卿浼也低着头,刷着那条帖子,不爽地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舒扬的小腿。 “你明知道我也好奇,你就是不肯跟我说一句那是你表姐。故意的吧?” “嗯……故意的……”舒扬的声音从胳膊下面传来。 岑卿浼凑了过去,“你说什么?你故意的?你为什么要故意?” “看你在意到听不进去课的样子,特别可爱。”舒扬抬起头来,从岑卿浼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在笑。 而且特别坏。 岑卿浼的心脏被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脸红了,为了不让舒扬看到,他猛地扑过去,死死压住舒扬的脑袋,恶狠狠地说:“我叫你故意!你还敢跟我故意!看我不弄死你!”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惊呆了。 “这都不被扬神拎起来扔教室外面,也就咱们崽崽能做到了。”孟莎说。 “无边的纵容就是最极致地宠爱,这是崽崽专属啊。”李亚婷淡定地吸了一口奶茶。 下午下课了,陈硕他们在群里问晚上一起去吃什么。 岑卿浼捧着手机刚要回复“火锅”,就看到舒扬竟然回了一句:【他晚上跟我去吃饭,你们自便。】 一下子就把群里的人给炸出来了。 就连夏致都冒泡了:【???】 岑卿浼赶紧发一条信息澄清:【他的号他自己在上,刚才的信息也是他自己发的!】 陈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扬神的头像不是大黑框了!换成自己的照片了!】 穆宁:【真的!这张照片好酷!又要上校内头条啦!】 才刚发完,舒扬就站了起来,把手机揣在口袋里,问了句:“你书包还要背出去吗?” “不……不背了……”岑卿浼有点呆,这还是第一次舒扬主动说要跟他出去吃饭。 “走吧。” “去……哪儿?” “吃火锅吧。你不是想吃涮肉沾芝麻酱吗?”舒扬问。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我……是想吃涮肉沾芝麻酱……可我还没说啊。” 两人去了一家还挺贵的火锅店,食材新鲜,吃一顿顶岑卿浼吃三个月的火锅了。 “这里很贵!关键是盘子里肉片就薄薄的一层!根本吃不饱!”岑卿浼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真的是薄如蝉翼!” “可你喜欢。”舒扬说。 “我又没吃过你咋知道我喜欢?” 舒扬扣住了岑卿浼的肩,把他给带上了台阶。 “你放开了吃,大不了我留在这里刷盘子。” 舒扬对门口的服务生报了个姓,就被领到了一个包间。 包间里一大片落地窗,正好能看到江景。 木头的圆桌上还雕刻着牡丹,椅背上也是祥云,服务生拎着长嘴壶来上茶,水蒸气把花香带出来,在整个空间里缭绕。 岑卿浼坐在那里,看着舒扬,“我跟你说,按照这里的分量,我可是要涮十盘羊肉、三盘毛肚、黄喉牛百叶一样不少哦!” “点吧。一会儿有人买单。” 门外的走廊响起了咯噔咯噔高跟鞋的声音,服务生把门打开,一个衣着明艳的女人走了进来,“舒扬,要不是你说要带小女朋友来给我看,我才不来呢……” 正在喝茶的岑卿浼差点喷出来。 舒茵把墨镜摘下来,看着岑卿浼说,“不是说好了是小女朋友吗……怎么变成了小男朋友?” “我们不是……不是……我们是同桌!”岑卿浼赶紧起来。 舒扬在旁边坐了下去,顺带把岑卿浼也拉了下去。 “她就是我一表姐,又不是我妈,你不需要那么在意。” 岑卿浼虽然坐了下去,但椅子下就像烧了炭一样,他怎么也坐不住。 帖子里的女主角就坐在他的面前,岑卿浼忍不住看啊。 真的是很漂亮的姐姐,时尚又婀娜,特别是五官跟舒扬有三分相似,岑卿浼没来由在脑海中幻想如果舒扬也是女生,一定是飒爽女神范儿的。 舒扬示意服务生上菜,然后对舒茵说:“我说的是跟我要好的同桌,没说是小女朋友。” “我的学生时代,要好的同桌就等于没有宣之于口的男女朋友呀。”舒茵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岑卿浼,“但是你这个同桌生得真好看啊,勾得人想欺负他。” 还好岑卿浼没在喝茶,不然又要喷出来了。 舒扬很沉地叹了口气,“你好好说话,不要逗他。而且你不是答应了我,这次出来不化妆、不穿低领的衣服、素颜就出门吗?” 舒茵很无辜地说:“我是素颜啊,只不过画了个眉毛,擦了个隔离。至于领子,也不是很低啊。我以为你要带女孩子来,就想着要美一点,以后可以跟小妹妹一起讨论美妆和时尚嘛。谁知道你带来的是小帅哥呢?” 岑卿浼赶紧缓和气氛,“小帅哥也有一颗懂得欣赏美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碳锅也上来了,岑卿浼觉得有点冷。 “先说正事吧。”舒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U盘,放在了桌子上,转到了舒茵的面前,“这里面是一些航拍记录,差不多有上百条。我需要你找一个信得过口风紧的团队来检查一下这些航拍记录的内容。” 舒茵的眉头皱了起来,“跟你之前调查DDC还有一新科技有关吗?” 岑卿浼一听到“一新科技”就看向舒扬,“一新科技是我爸的公司啊。” “嗯,之前担心你的事情跟DDC派猎头来挖你爸爸有关,所以请了我表姐去找人调查。现在是航拍记录。” 舒茵的表情沉了下来,“舒扬,你老实跟我说你们到底卷进什么事情里了?之前你要调查DDC我以为跟商场上的事情有关。但现在……这个航拍记录你要查什么?” “查动机。这些航拍记录是阿卿玩遥控飞机的时候拍摄下来的。这段时间,有个叫常允鑫的人策划了意外还煽动了流窜中的通缉犯来伤害他。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常允鑫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前几天我跟阿卿一起去游乐园玩耍,常允鑫把我从阿卿的身边引开,另外安排了人抢走了阿卿的手机。今天中午阿卿买了新手机就发现他的云空间里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被清空了。” 舒茵紧张道:“你们怎么回事?遇到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找大人帮忙?” “我找了梁队长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但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个常允鑫的目的是阿卿,就没办法立案,也没有办法给予他专门的保护。至于找大人帮忙,阿卿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能做的不外乎报警和换住址,再顶多追踪相关IP。报警没有证据,而且对阿卿实施直接伤害的人都已经被警察抓住了。至于换住址,你觉得有用吗?”舒扬问。 岑卿浼抿了抿嘴,也许在舒扬经历过的过去里,就有无数次通知了父母之后却还是无法避免结局的轮回。 舒茵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把u盘放进了包里,“你们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结果。要不要我再给你派两个保镖?” “可以。隐秘一点的。” “放心,我不会找电视剧里那种穿着一身黑西装别个耳机打扮得跟打手一样的保镖。会是那种平常不太容易注意,不会影响到你们生活的保镖。” “好,谢了。”舒扬说。 岑卿浼全程听下来,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服务员把摆盘精美的菜推了进来,很快桌面上云山雾绕,仙鹤腾云。 舒扬把专门盛调料的方形九宫格推到面前来,调了一碗蘸料,放在了岑卿浼的面前。 “不是说要吃十盘肉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对面的舒茵眼睛睁得圆圆的,“我跟你做了快十九年的姐弟,都是我照顾你,捧着你,别说调蘸料了,你连一碗汤都没给我盛过!” “你照顾我,因为我是你弟。你捧着我,因为我帅。”舒扬说。 舒茵义愤地对岑卿浼说:“看看!看看!没见过这么张狂的狗男人!” “我给姐姐调料,姐姐不气。”岑卿浼想着舒茵又出力又出人,无论如何都要讨好一下。 他刚调了一碗料,放在桌面上,就被舒扬拿了下来,放到自己的面前。 “你要讨好的话,讨好我一个就够了。”舒扬说。 “啊?” “给你押题的是我,陪你刷题的是我,帮你打大宗师的是我,被人欺负了你能找的也只有我。” 岑卿浼没想到舒扬会挡着姐姐的面这么说,脸都要烧起来了。 “对对对,是你是你都是你。你有本事把这些调料都喝下去!” 舒茵看着他俩,哈哈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化妆,还不让我穿领子低的裙子——原来是怕自己家的同桌爬墙啊!” 岑卿浼狐疑地看向舒扬,“是……这样的吗?” “你信她?她自恋到微信号都叫‘美得无处藏’。”舒扬夹了一大块子涮好的羊肉,放在岑卿浼的碗里。 “真的吗?”岑卿浼看向对面。 舒茵撩了一下头发,侧着脸看向岑卿浼,“我难道不美吗?” 岑卿浼非常上道地回答:“确实,美得无处藏!” 这一顿,岑卿浼吃得非常满足,离开的时候舒茵还特地挽住了岑卿浼的胳膊。 “阿卿,来加一下姐姐的微信。” 岑卿浼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舒扬扣住了,“他快要高考了,你不要妨碍他。” “唉,好小气哦。” 舒扬想舒茵摊开手,说了句:“还我。” “什么?” “我的车。今天论坛上还有帖子挂我是因为没钱才陪你逛街吃饭的。” “不是吧。”舒茵一边说,一边把一个车钥匙放进舒扬的手里,“你现在住的地方有车库吗?” “所以麻烦你的人一会儿到学校旁边的停车场把车开回去。”舒扬把钥匙一拿,就打开了车锁,轻轻推了一下岑卿浼的肩膀,“上车,系好安全带。” “你会开车?”岑卿浼问。 “会。”舒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上车。 舒茵笑着说:“你知道自己现在特别像是孔雀开屏吗?迫不及待地向你的小同桌展示你所有吸引配偶的能力。” “我只是不想他质疑我的财力,以为请你帮了点小忙就对你感激的肝脑涂地。” 舒茵仔细看着舒扬的侧脸,低下头笑了一下,“好久了……没有看到你像个普通的男生一样去在意一件事、一个人。” “所以啊……这次不会再让他出事了。”舒扬上了车,然后对舒茵说了声再见。 第一次坐舒扬开的车,岑卿浼还有些紧张,抓着头顶的扶手,“你……你多久没开过车了?” “两三个月吧。” “这么久的?交通规则你还记得吗?红灯停绿灯行!实线不能变道!还有那个……”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游刃有余地打过方向盘,车平稳地开出了地库,超车很流畅,行车也平稳,开了两条街了也没出现急刹急停。 “还有什么?”舒扬看了一眼岑卿浼。 “还有……不要当马路杀手。”岑卿浼的双手已经放开了头顶的扶手,开始享受这辆车了,“这辆车真的是你的吗?” 第66章 真相是真 “是的。之前帮我母亲打理她的那些存款,赚了点钱,这算是我妈给我的分红吧。”舒扬说。 “你都开始打理财产了?而我的财产就只有微信余额里的三位数。我怎么感觉忽然之间跟你不是一个世界了?”岑卿浼歪了歪脑袋,“那你为什么每天要跟我一起挤公交车?” “为了跟你在一个世界啊。”舒扬回答。 “炫富。”岑卿浼气哼哼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显山露水啊。八十块钱的小白鞋,夜跑都是一袭看不出档次的运动衣……也没戴个高级腕表或者几十万的定制西装……亏我还总想着改善我们的生活。” “我自己的钱就只够你描述的那种生活。如果你想要高级腕表或者定制西装,以后我们有钱了再买。” 舒扬打过方向盘,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岑卿浼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他,眼前就像出现某种幻觉一样,看到了舒扬真的穿着黑灰色的高订西装,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手腕上戴着名表的样子。 再一眨眼,画面又恢复了正常。 车窗外的路灯灯光掠过舒扬的脸,照亮他身上的蓝白色校服。 岑卿浼轻声道:“你是我见过开车最帅的高中生。” “是吗?” “也是唯一一个。” 路虎的车位较高,车窗打开,风呼啦啦灌进来,把岑卿浼的头发都掀,露出圆润的额头。 “舒扬,你会骑机车吗?就是那种很帅的哈雷!” “会。” “什么?这你都会?” “你期末考进全校前十,我带你去骑。”舒扬说。 “……那算了。” 到了停车场,舒茵的人早就等在那里“回收”这辆车了。 岑卿浼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来,“这是我第一次坐你开的车,应该留个纪念!” 他靠向舒扬的方向,但胳膊拉开的距离不够,照不全舒扬的脸。 舒扬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另一手摁在岑卿浼的肩膀上往自己的方向一摁,失去平衡的岑卿浼整个砸到了舒扬的胸口上。 “咔嚓”一声照片照好了。 “可以了,赶紧晚自习吧。” “不是,晚自习你急什么啊?你又不自习,回回都睡觉!” 岑卿浼打开车门跟上了舒扬,舒扬把钥匙扔给了一直等在旁边的司机。 “车你开一下就又给你姐了?” “不然呢,我们小区楼下没有停车位。” “啊,这理由可真现实啊。” 晚自习后回了家,舒扬正在淋浴,隐隐听见自家的门开了。 “阿卿?” 舒扬围着浴巾走了出来,沙发上没有看到岑卿浼,只有他的粉肚皮刺猬抱枕孤零零歪在一边。 舒扬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玄关正要把门打开,忽然注意到鞋柜没有关好。 他立刻把鞋柜打开,发现了岑卿浼那款限量版的球鞋就在自己的鞋柜里。 “怎么了?” 为什么把鞋子还回来?不喜欢了吗? 仔细一看,才发现比岑卿浼的鞋码大了三个号,鞋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鞋带不会系! 年轻男孩儿张扬的字迹旁边还有个鬼脸。 舒扬笑了笑。 房间里的岑卿浼正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被上传到校园帖子里的那些照片。 岑卿浼眯着眼睛,心想难不成咱学校还有人雇了私家侦探啥的跟着舒扬吗?不然在高级日料店里都能拍到照片? 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几张,商场里这些应该都有监控,难不成还得去找监控,通过拍摄角度来找出那个跟着舒扬的臭老鼠吗? 这张从电梯里挽着手下来的没啥可疑。 “舒茵姐还真好看,但就算年纪比舒扬大一点,看起来富贵一点,怎么走在一起就能被联想成是舒扬傍富婆呢?”岑卿浼摸了摸下巴,当他翻到下一张照片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袋伸到了照片前。 看来这只臭老鼠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缺德事啊,就顾着拍出让人误会的角度了,忘记好好把自己隐藏起来,影子都被J家的橱窗给映出来了。 岑卿浼兴奋得不要不要的,加大对比度,一顿操作下来,橱窗上的人像变得清晰了起码百分之五十。 然后,他愣住了。 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这人怎么那么像杨谨云? 不对!这就是杨谨云!杨谨云的手机壳上就是“高山仰止”四个字! 岑卿浼忽然想起了那天杨谨云因为月考发挥不好,名次下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心情不好直接休息了。 还以为这家伙会在家里痛哭流涕呢,竟然还有闲工夫跟着舒扬? 亏他之前高高在上无心窗外事的样子……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把自己提取了橱窗影子的照片发给了舒扬,问了句:【打算怎么办?】 舒扬很快就回复:【他之前也欺负你了吧?】 岑卿浼不确定舒扬说的“欺负”跟自己理解的是否一样。 【无所不知的舒扬,请问杨谨云怎么欺负我了呢?】 舒扬:【利用钟淳针对你,逼着何斌排挤你。】 岑卿浼愣了一下,那些都是舒扬来之前就发生的事,但是舒扬复读才几天好像就发现了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到底是事事观察敏锐,还是未卜先知? 岑卿浼没有忍住,他拨通了舒扬的手机号,“这件事我都没跟其他人说过,因为关系到我高二的一个同学,他的名字叫张琦。” 舒扬坐在沙发上,把岑卿浼扔在这里的刺猬抱枕放在腿上,“你说,我听。” “张琦在高一的时候跟我还算亲近,他成绩不错,特别是化学和生物都挺好的,老师本来是想选张琦做化学课代表的。张琦也一直挺想挤入那个所谓的‘第一集 团’,他英语不大好,报了好多补习班就为了提升英语成绩。终于在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考了第二。然后他跟杨谨云表白了……” “杨谨云太骄傲了,他是不会接受张琦的,甚至会害怕男生想他表白的事情被传出去。” “是的啊,但还是被人看到了,传了出去。从那之后杨谨云就一直在欺负张琦,甚至还告诉了张琦的家长。张琦就只好转学了。转学之前,张琦请之前玩的好的同学吃饭,都没有人去……只有我去了……”岑卿浼抓了抓头。 “所以哪怕张琦已经不在学校里了,杨谨云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张琦,所以一直针对你。” “对啊。其实我也没明白,为什么要把其他同学的表白当成一件难堪的事呢?喜欢就喜欢的坦坦荡荡,不喜欢就直截了当的拒绝。” 舒扬淡淡地说:“那是因为你内心坦荡,所以看到的都是明亮的一面。照片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岑卿浼有点不甘心地问:“那你是打算发给校长还是教导主任赵文强啊?这事儿顶多就是私下解决了……” “赵主任打电话跟我说网管查到发照片的用户是好多年前毕业的学长。教务处打电话去确认,对方说那个号自己都不记得登录密码了。大概是因为追溯不到他本人,他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吧。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睡觉之前,岑卿浼下意识看了一下班上的群,好奇怪啊,从十一点到现在竟然安静如鸡? 不应该总有那么几个人哭坟一样跪求抄作业吗? 倒是他们的学渣小群炸了锅。 陈硕:【看到了没有!之前发舒扬照片的那个号又在论坛里发新帖子了!】 穆宁:【看到了!看到了!照片还是那些照片!但藏在照片后面的人更清晰了!】 陈硕:【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以前那么冰清玉洁的,竟然会跟踪别人拍照!】 夏致:【冰清玉洁???】 陈硕:【好吧,本人词汇量不够,随便用用!】 穆宁:【而且挑着十一点多发的帖子,论坛管理员都睡觉了吧!起码得飘红飘到明早上七点才会被删!】 陈硕:【已经有才华横溢的同学把那张照片做成表情包了——表里不一.jpeg 、两面三刀.jpeg、我是一朵黑心莲.jpeg】 岑卿浼第一次沉默,没有加入讨论大军。 这个反噬是杨谨云应得得教训,只是来得太晚了一点。 哪怕张琦知道了,估计也只会莞尔一笑吧。但愿他放下过去,一心备战高考。 到了夜里十二点,他们的大群忽然沸腾了。 只是讨论的重点不是杨谨云的事情,毕竟他也在这个群里,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大群沸腾的原因是舒扬发朋友圈了!扬神的第一条朋友圈啊,无论睡着的没睡着的都拿着手机反复品味。 朋友圈里只有三张照片以及三段文字。 第一段文字:CP没BE。 配的照片是舒扬跟岑卿浼坐在路虎上拍的,只是舒扬故意只截了照片的下面一半,看到的是蓝白色的校服领子还有舒扬线条利落收拢的下颌线以及另一个男生大大的笑脸。 在一转眼就凑齐了四十多个赞,留言也充满了喜大普奔的味道。 李晨霞:别以为我们认不出崽崽笑得阳光又傻气的脸! 李亚婷:啊啊啊,你这是承认我们磕的CP是真的吗? 路姗:快来一曲《真相是真》! 陈硕:卧槽,某人笑的像是在拍校园婚纱照啊! 穆宁:是不是要随份子钱啊? 夏致:那只弱鸡就送给你了。 …… 第二段文字:家里有钱,勿担心。 配的照片是舒扬的脚上穿着新款的限量版球鞋。 李亚婷:扬神的新鞋好看,脚踝更好看! 路姗:我相信扬神你有钱啦! 陈硕:这双鞋……看着很眼熟啊? 穆宁:回楼上,傻崽也有一双。 孟莎:哦哦哦,我明白了,同款限量版球鞋啊~ 翟岭:这是一不小心就被喂了狗粮? …… 第三段文字:最喜欢软肚皮的小刺猬。 配的照片是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正在捏刺猬抱枕的粉红小肚皮。 陈硕:确认过眼神,是傻崽最喜欢的抱枕。 穆宁:小心上面还有他午睡留下的口水。 夏致:。 李亚婷:忽然被喂了一大盆狗粮,有点消化不良。 …… 岑卿浼的手指在点赞上反复横跳,他觉得不可思,舒扬竟然会发这样的朋友圈? “天啊,班里那堆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可以霍腾一整夜了!” 岑卿浼摁了摁眼角,忽然后悔之前拿舒扬手机玩的时候,把其他同学的好友申请全部通过了。 只是……舒扬发的这些朋友圈都太光明正大了,所有同学只会觉得是好基友之间在秀兄弟情。但是舒扬呢……他就不会担心他会瞎想吗? 紧接着岑卿浼就明白了舒扬的用意。 他就是要让杨谨云知道,男生之间比普通朋友还要好没什么大不了,不论外人误会与否,或者有不一样的看法,只要坚持本心,展现给所有人知道又有什么不可以。 岑卿浼再看一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再不睡觉,他明天是要跟舒扬肩并肩趴课桌了。 只是老师们对舒扬的容忍度和对他的容忍度可不一样,他们会不断地向岑卿浼提问,让他寝食难安。 果断放下手机,岑卿浼转头入睡。 呼吸一点一点拉长,思维也变得慵懒起来。 他忽然觉得憋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扣住了脑袋,又像是被谁搂在了怀里。 他奋力挣扎了起来,想要狠狠撞对方一下。 就在他撞上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衔住了。 那一瞬,岑卿浼忽然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在网吧里跟舒扬打闹的时候! 他没有时间去想这到底是舒扬所谓的“重复”,还是在做梦,他只觉得忽然心跳加速,某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此刻呼之欲出。 当舒扬放开岑卿浼的时候,岑卿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舒扬,他眼眸深沉,像是在极力地平复和克制自己的呼吸,他扣着岑卿浼的肩,要将他推开但又没有推开。 他喉咙艰难地滚动着,侧过脸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把岑卿浼给推开。 在这短暂的犹豫里,尽管岑卿浼已经不记得在现实里舒扬是不是也这样舍不得他,但是如果这只是个梦,至少他有了放纵的理由。 他拽住了舒扬的衣领,朝着舒扬的唇亲了上去。 没有任何技巧,凭得就是那一刻积蓄的勇气。 短暂的触碰,还没体会清楚对方唇上的温度,他便退了回来, 心跳如擂鼓,岑卿浼抓紧了舒扬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想着再大不了就是被舒扬给扔下去。 舒扬怔了一下,眼睛里寂寂的火星忽然爆发般烧了起来。 岑卿浼的后颈被对方的扣着,向上来到了后脑,忽然用力一压,岑卿浼下意识抬头,舒扬的吻压了下来。 带着积蓄已久的力量,浑身上下都翻滚起带着热度的浪,碾过礁岩,层层叠叠冲上岸。 他像是面对一座久攻不下的城池,在城墙破败的瞬间冲杀而入,近乎凶悍地掠城,直到这座城池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耳边响起了手机闹铃声,岑卿浼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来。 晨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卧室。 岑卿浼看了一眼手机,摁了摁眼睛,“啊,又是做梦啊……” 蓦地,他想到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 “我……日!” 刷牙洗脸都来不及了,还他么的要洗裤子! 裤衩子往阳台上随便一挂,岑卿浼就赶着出门,在电梯口遇上舒扬,岑卿浼的负罪感直线上升。 舒扬的身上散发出干净的柠檬洗发水的味道,脸上的表情淡薄无欲,跟梦里那个人完全两个表情。 他的双手揣在口袋里,眼睛微微垂着,好像站着都能睡着。但只要感觉到岑卿浼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的一只手就会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搭在岑卿浼的肩头。 岑卿浼心里面那叫内疚啊,看看人家舒扬把你当兄弟,那么自然那么坦荡,你他么的都做了什么鬼梦啊。 ……等等岑卿浼,你怪自己干什么?要怪就怪舒扬!是他删掉了你那大几T的宝藏! 上了公交车,再看校园论坛,就发现关于杨谨云的帖子已经被删掉了。 不仅如此,论坛里还贴出了相关的发帖规则,禁止发布和讨论他人的私隐,如有违反永久性封号。 当他们来到教室门口,里面安静得让岑卿浼不习惯。 杨谨云今天还是来上课了,端坐在教室的正中央,周围的空气低沉,就连他的同桌李恒宇也微微皱着眉头不发一眼。诸如陈硕、穆宁之流,就是想抄抄作业都只能跟其他人笔画手势,生怕声音大了惹怒心情不好的杨谨云。 第67章 你腿不够长 就在岑卿浼迈入教室的刹那,死水一般的气氛忽然活跃了起来。 陈硕第一个吹起了口哨:“唷!兄弟情深啊!好到鞋都穿一样,裤子是不是也穿同一条了?” 舒扬走在岑卿浼的前面到了座位,书包抽屉里一塞,六亲不认开始睡觉,但还是阻止不了无数双眼睛盯着课桌下面那双鞋看。 岑卿浼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扔,就跑去后排摁陈硕的脑袋:“老子就是好得跟舒扬穿同一条裤子!你羡慕吗?嫉妒吗?你腿短还穿不了呢!” “唷,穿人家初中的校服你还得意起来了?我初中的要不要借给你穿?”陈硕笑嘻嘻地问。 没想到的是好几个女生异口同声怼了过来。 “你腿不够长——” 这些欢乐的讨论让杨谨云如芒刺在背,且格格不入。他昨天晚上看着论坛里的帖子彻夜未眠,他亳不怀疑这就是来自舒扬和岑卿浼的报仇雪恨。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自己亲手干这么出格的事情,为什么会给对手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杨谨云恨不能撕了自己。 这件事情败露,他在老师和同学们心目中的形象全部崩塌了。 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直到早晨起来他对正在整理领带的父亲说自己想要转学。 父亲的反应很冷淡,只说都高三了转学对他没有好处,再加上T大附中已经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了,再转学转到哪里去呢?接着又怪他的心理素质不行,认为他是一次月考失利不愿意面对失败就想以转学来逃避。如果这个时候转学了,才是真正的loser。 杨谨云根本没有办法像父亲坦白自己做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去学校。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教室就陷入了让人尴尬的安静。每个人都避免与他视线触碰,但每个人似乎都在关注着他的反应。 在这样的气氛里,他忽然期盼起岑卿浼和舒扬赶紧来上课。 毕竟昨晚上舒扬的朋友圈足够成为所有人的话题。 但是当岑卿浼和陈硕打闹着将他从凝窒的气氛中解救出来,杨谨云又觉得心有不甘。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舒扬和岑卿浼就能这么正大光明地上课下课都在一起,就连体育课上舒扬就是睡觉也要睡在岑卿浼的身边,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CP,好像都支持他们祝福他们。 难道这些人都看不出来舒扬对岑卿浼已经好的超过所谓普通兄弟了吗? 为什么就连老师都看到了无数次舒扬对岑卿浼的维护,也没觉得有问题呢? 杨谨云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逼迫到转学的张琦……如果张琦还在,是不是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他呢? 杨谨云的手机振了一下,是班主任魏老师发来的微信:【谨云,你来一下老师的办公室。】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老师是要询问照片的事情了。 他正要起身,旁边的李恒宇拉住了他,示意他看手机。 李恒宇:【我相信你,照片一定是P的。】 杨谨云深吸一口气,这是李恒宇在提醒他,无论照片里内容是真是假,只要他一口咬定是P的,学校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既然不能转学,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一切如同杨谨云的设想,校方也只是想要从他这里要一个解释,他又一口咬定舒扬被跟拍的当天自己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家,家里的保姆可以作证,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杨谨云为了让自己显得像受害者,特地要求校园论坛也要为他发布澄清贴。 等到中午的时候,教务处考虑到这事儿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能让杨谨云一直饱受非议,就发了条澄清贴,但是用词还是比较保守,写的是“疑似P图”。 但是这条帖子下面的评论完全没有舒扬那条澄清贴多,而且大多阴阳怪气。 【‘疑似’?这个词用得好,用的妙,用的呱呱叫~】 【那就还是没有完全洗脱嫌疑咯?】 【我把之前黑舒扬的帖子里照片下下来也处理了一下,虽然达不到那么清晰的效果,但是可以看出来图片没P啊!】 …… 其实李恒宇才是最担心杨谨云会转学的那个人。他这些天已经感觉到钟淳和何斌两人凑在一起,有什么也不跟他们俩商量,在他们的小群里没再说过话。 而且何斌……就算其他人没注意到,但是李恒宇早就发现何斌经常上课看着岑卿浼的方向,这家伙根本就收不住心,迟早是要站到岑卿浼那边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万一杨谨云也转学了,他李恒宇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肯定会被班上的同学孤立。 所以李恒宇不遗余力地在杨谨云的澄清贴下面奋战,维护杨谨云的声誉。 谁知道竟然被人直接点破了。 【化学课代表孤军奋战辛苦了!】 【大势已去,化学课代表也很难力挽狂澜啊!】 【楼上的怎么知道是化学课代表不是某人本尊呢?】 【某人本尊好面子,从前在班上拱火的时候都不亲自上阵,由化学课代表全权代理啊!】 …… 李恒宇被气得够呛,杨谨云低声道:“别回了。” 他跟帖子里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有了校方的澄清贴,至少回去能跟他爸交代,而且还能以被此为理由,跟他爸提转学的事情了。 大家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很快就被期中考试给替代了。 模拟卷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让人看不到希望和尽头。 大家进入了突击阶段,应陈硕和穆宁的强烈要求,他们力图在此次期中考试摆脱“倒数即原罪”的诅咒,抱着岑卿浼的限量版球鞋,要他去找舒扬帮他们补课。 “你们还是放弃治疗,把有限的资源留给真正能得到救治的人吧——比如我!”岑卿浼的袜子都被他们给扒走了。 “我这次要是能脱离倒数第一考场,我就给你买个影子骑士的限量款装备!”陈硕忍痛割肉。 “我也是!我这次要能脱离倒数第一考场,就给你买……双限量款球鞋?”穆宁也抓紧时间表忠心。 岑卿浼真的是哭笑不得,不过他忽然想起舒扬答应过要带他去骑机车。 “我要骑机车的专用头盔,我要两个,你们正好一人一个。不要山寨的,要Y家的。”岑卿浼说。 陈硕和穆宁点头如捣蒜。 “还有,舒扬白天要睡觉,押题补习晚上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熬夜打游戏都没问题,这个时间你们应该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 “扬神带我们飞!” 等他们上网搜索Y家的头盔时,吓得差点掉了两斤肉。 “这么贵——这是抢钱吧!” 周六岑卿浼一大早就起来了,拎着书包打着哈欠开了舒扬家的门,焦婷还以为儿子是去对面好好学习。 可她并不知道,岑卿浼把书包往舒扬家的沙发上一扔,就进了舒扬的卧室。 舒扬睡下没多久,听见动静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岑卿浼直接窝了进去。 他知道舒扬这时候困着,无论自己干什么舒扬都不会计较,于是他用脑袋拱对方,“舒扬,舒扬我跟你说,你的晚间课程有两个人要加塞儿——陈硕跟穆宁。你应该有本事让他俩脱离倒数第一考场吧?” 倒数第一考场就是年纪倒数三十名。 大概是岑卿浼一直在自己耳朵边说话,舒扬的眉头皱了皱,有点不耐烦了,一把将岑卿浼给揽过去,把他的脸摁进自己的怀里,一副憋死这个烦人精的架势。 “唔……唔……放开老子!” 岑卿浼被对方摁得快断气了,偏偏又挣扎不起来,情急之下管它逮住了什么,狠狠咬了下去。 “嗯!” 舒扬忽然掐着岑卿浼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他的后背弓起,像是即将开弓的弦。 岑卿浼坐了起来,发现舒扬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力量,像是要把岑卿浼给生拆了。 岑卿浼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舒扬的喉咙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怒火。 “对……对不起啊!是你快……快把我给憋死了……我才……” 岑卿浼低头看向舒扬睡衣,隐隐还能分辨出自己牙齿的痕迹,我草!我草草草!你张嘴就乱咬,也不怕被崩掉牙! 舒扬掐着岑卿浼的后颈往旁边一放,“你老实一点。” “嗯……” “去楼下给我买份全家福拌面还有现磨豆浆。” “啊?早晨全家福拌面要排队排好久!”岑卿浼露出不满的表情。 “刚不是说好的老实一点吗?”舒扬看过来的视线里自带威压。 “哦,知道了。” 岑卿浼抓了手机出了门,等到了楼下,手机震了一下,是舒扬发了一百块红包给他,备注早餐费。 看来……他应该没有生气吧?要是生气了就不会发早餐红包给他了。 等到岑卿浼走了,舒扬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就进了浴室,打开冷水从头顶冲下来。 “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舒扬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晚上六点,押题小分队准时在肯德基里集结,陈硕和穆宁这两个上课都在开飞机的家伙,竟然叫好了一堆吃的等待舒扬的到来。 舒扬把他俩当成空气,只是接过岑卿浼的模拟卷和习题集,开始迅翻页和画圈。 他的动作又随意又快,让人怀疑他都看清楚自己画了什么没有。 陈硕跟穆宁面面相觑,悄咪咪发了条微信给岑卿浼:【扬神真的是押题不是在画符?】 岑卿浼回复:【他就是画符,画的也是登仙符。】 然后岑卿浼二话不说,就按着顺序认真地做舒扬勾的重点。 陈硕和穆宁也跟着做,只是第一题他们就被难住了。 “这个……阿卿,该怎么做?让扬神给咱讲讲?” 岑卿浼被哽住了,拿过笔和草稿纸说:“来来来,没上档次的问题不要问我们扬神,你们俩这种题都不会还好意思要押题?小心被天诛啊!” 就在岑卿浼讲题的时候,何斌和钟淳竟然也背着书包进来了。 何斌跟岑卿浼一对视,脚步就停在台阶上。 钟淳则直接转身,“换个地方得了。” 岑卿浼一看,哈哈笑了起来,“干啥走啊?你俩又不是谈恋爱,害怕被我们看?” 钟淳气得一口血没喷出来,何斌无奈则把门推开径自走了过来。 “没想到你们也有聚众学习而不是打游戏的一天。”何斌笑着说。 岑卿浼扬高了声音,“唉,你看咱们物理课代表多坦荡啊。钟淳,冤家宜解不宜结,五十年后谁知道咱俩是不是一起跳广场舞呢?” 钟淳又被哽了一下,“鬼跟你跳广场舞啊!” “打游戏也行啊。”岑卿浼抬了抬下巴,“我们占了十个人的大长桌,欢迎你们加入期中冲刺的阵营。” 钟淳还在门口变扭着,何斌却已经放下了书包。 陈硕虽然从前嫌钟淳嫌到要死,但上次舒扬被黑王兆和路过他们班落井下石的时候,钟淳也有维护自己班的同学,“钟淳,是条汉子就大方点进来。我们今天干的都是正经事儿,绝对不埋汰你!” 钟淳哼了一下,冷着脸坐到了长桌的最边上。 陈硕和穆宁很大方地把可乐啊炸鸡块什么的传了过去。 “来来来,两位学霸享受一下来自学渣的讨好。” 岑卿浼早就想把陈硕还有穆宁给“委托”出去了,他知道只要没有李宇恒还有杨谨云盯着,何斌其实是很好说话的。至于钟淳嘛,捧一捧就好了。 “钟淳,我知道你这个基本功扎实,讲题思路又清晰,数理化都难不倒你。你看身为班上先进就得提携后进,《蜘蛛侠》里不是说过了吗?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钟淳,你一个人考全年级前十不算本事,能把这个陈硕拉出倒数第一考场的泥沼,你就是真的大神!” “哼。”钟淳白了岑卿浼一眼,“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帮他!” “别这样啊,这俩大头虾刚得到了本次期中考试的必考题型,带他们刷一遍题相当于提升自己。”岑卿浼说。 “是吗?”一旁的何斌拿过了穆宁的模拟卷,翻了翻他打了圈的地方,“还真别说,圈出来的这些题都挺有代表性的。就是……你们哪里整来的?” 陈硕刚想提舒扬的名字,岑卿浼抢险道:“夏致请的家教押的题。夏致的进步有目共睹吧?” 钟淳一听,来了兴趣,也拿过来看了。 陈硕悄悄发了条微信给岑卿浼:【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是屋里扬神的功劳?】 岑卿浼:【你傻啊!钟淳要知道是屋里扬神押的题,肯定不给你们讲!】 陈硕:【哪路货多!】 一直把所有人当成空气,拿着岑卿浼的号玩游戏的舒扬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梁队来电”。 舒扬的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正认真刷题的岑卿浼,走到了肯德基的外面。 “喂,梁队有什么事吗?” “许悍阳跑了。各种通告很快就会被发布……我们也通知了小岑同学的父母。但我想也应该让你知道。”梁队说。 “好,我知道了。”舒扬透过玻璃,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翻卷子的男生。 “你们上下课要注意安全。特别是小岑同学,他毕竟曾经是许悍阳看上的目标。” “你们跟许悍阳提起过他在医院里差点被弄死的事吗?” “当然跟他说了,包括这件事是常允鑫在背后主使。” “但是他并不相信,对吗?”舒扬问。 “对。看他的反应,应该是认为我们警方在离间他和常允鑫之间的关系,并且继续否认自己认识常允鑫。”梁队长说。 “好的,谢谢您了。等我消息。” “等你消息?你什么意思?你是有办法抓到许悍阳吗……喂?喂!” 舒扬把电话挂断了,转身回到了长桌前。 “我要去上厕所。” 岑卿浼一起身,才刚坐下来的舒扬也站了起来。 “干嘛?” “我也上厕所。” 何斌转头看向两人,接受他辅导的穆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俩就那样,跟连体婴似的。” “是吗……”何斌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尽量让自己的精力回到题目上。 舒扬先一步进了洗手间,但是他的第一件事不是站位置,而是把所有隔间的门都打开,确定里面没有人,才说了句:“上吧。” 岑卿浼愣住了,“这是在拍电影吗?你是我的保镖吗?” 舒扬没有回答他,而是抱着胳膊站在旁边。 岑卿浼站在斗前,整了整自己的裤腰,然后瞥了一眼舒扬,“你……能不要这么盯着我吗?” 第68章 占卜个吉凶) “快点上。”舒扬说。 “那你转过去啊!” “早看过了,浅颜色的,水草也不茂盛……” “闭嘴啊你!再这样兄弟都没得做……”岑卿浼皱了皱眉,凑到舒扬的面前,“你怎么了?接完那通电话你就不对劲了!” “你先上。” 岑卿浼没用外面的斗,而是选择进了隔间,门一关,也就没啥需要不好意思的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跟常允鑫有关吗?还是你拜托表姐调查的航拍录像有结果了?” “跟许悍阳有关。许悍阳在被送回去之前,逃跑了。” 岑卿浼愣了一下,“这……这都能逃跑?” “警方很快就要发通告了。这些天我们要注意安全。”舒扬说。 岑卿浼眨了眨眼睛,他以为关于许悍阳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了,但没有想到他的生活又要被许悍阳的阴影所支配。 这时候,岑卿浼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的电话。 焦婷第一句话就是问:“阿卿你在哪里?身边都有人陪着吗?” “妈!妈你别紧张,我跟舒扬还有好几个同学在肯德基里学习呢。”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别在外面待着了……赶紧回家?妈妈已经取消了今晚的手术,现在就回家陪着你!” 本来他心里乱得很,可是当焦婷关切而焦虑的声音传来,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妈,你是不是听说许悍阳的事情了?你放心,肯德基好歹是公共场所,又有这么多同学在,许悍阳反而不敢来干什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舒扬就在我的身边。” “好……那就好……”焦婷呼出一口气来。 他俩回到了长桌前,岑卿浼抱歉地对陈硕还有穆宁说:“一会儿物业要来收费,我跟舒扬就先回去了。你俩好好学习啊,不要辜负了何斌还有钟淳!” “啊,你俩就要走了?” “嗯,期中考加油!” 岑卿浼抱歉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跟着舒扬回家去了。 没想到焦婷真的被许悍阳逃跑的消息给吓坏了,看到岑卿浼回来,一把就抱住了他,跟他说叫他这些日子早点上学放学,还说梁队长安排了人手守在家里楼下。 “舒扬一直跟我在一起呢,妈你担心什么啊?来一个许悍阳,舒扬就解决一个。来两个,他能解决一双!” 立刻,岑卿浼的脑袋就被焦婷拍了一下。 “舒扬就比你大一岁!人家也是血肉之躯!上一回能救到你是因为运气好!你以为自己遇到危险,回回舒扬都能救你吗?” 焦婷的话忽然点醒了岑卿浼。 是啊,舒扬和他一样都是学生。 就算他再冷静、再果断、再处变不惊,也终究是学生。 因为舒扬相信自己,陪着自己调查赵长富,砸翻了许悍阳、陪着自己发现了常允鑫的存在,甚至熬夜帮自己查看行车记录仪,找关系帮他调查航拍记录…… 正常人都会怀疑自己想太多的时候,只有舒扬天经地义地站到了自己的这边。 他就这样把舒扬拉进了无法估量危险系数的处境里,如果舒扬出事了该怎么办? “妈……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一下课就早点回家,不让你担心。” “行了,快十点了。你赶紧洗漱吧。”焦婷看向舒扬,“扬扬你饿不饿,要不要阿姨给你们煮面当夜宵?” 舒扬摇了摇头,“谢谢阿姨,晚上吃了太多肯德基,吃不下了。” 岑卿浼小声问道:“那你一会儿干什么?” “夜跑。” “夜跑?许悍阳都溜号了,你还敢大晚上在外面夜跑?”岑卿浼问。 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肩膀,“别想太多,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岑卿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跟舒扬一直以来表现出的紧张不一样。 刚才在肯德基里,这家伙连他上个洗手间都要小心翼翼确认,回到家了他就忽然放松了? “你去夜跑……不会是想守在楼下吧?刚老妈说了,有便衣在楼下呢!” 如果真那么担心许悍阳忽然出现,还不如待在他们家呢。 “我单纯只是保持运动的习惯而已。”舒扬扣住了岑卿浼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你不会有事。至少许悍阳不能把你怎么样。” 舒扬的话有一种特别的信服力。 “我知道了。” 毕竟舒扬也有自己的自由,有他缓解压力的方式。 “只是舒扬……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请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岑卿浼说。 舒扬愣住了。 “我经常犯错,经常疏忽大意,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请你告诉我。我不想当个无知的羔羊。我总以为赵长富进去了,我该安全了。可是来了个许悍阳。许悍阳进去了,我觉得自己安全了,可是背后还有常允鑫。我以为常允鑫就是个躲在背后的傀儡师,没有傀儡可用的时候我应该安全了,所以我透口气去个游乐园。谁知道常允鑫直接来捅我刀子了……舒扬,别把我排除在你的已知和你的决定之外。” 舒扬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力抱住了他。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说完,舒扬就去夜跑了。 岑卿浼淋浴完了,就趴在窗户上,舒扬果然穿着宽松的运动衣在跑步。 岑卿浼的微信震了一下。 舒扬:【把押的题目刷完,不会的明天给你讲。】 岑卿浼:【知道了,舒老师。】 岑卿浼回到书桌前,摊开了练习卷。果然刷题是一个忘记许悍阳的好办法。 几分钟之后,舒扬来到地下车库,戴上安全帽,跨上一辆摩托车,开出了小区。 他开过了闹市,金融大街,来到了一处与钢铁大厦格格不入的城中村。 这里有成片的棚户,街道狭窄凌乱,高高低低的衣服挂得到处都是。 每间房子都很简陋,看着像是一踹就倒的危房。灯光也是昏黄的颜色。 时不时传来谩骂的声音。 空气里隐隐透着有什么馊掉的气味。 他把摩托车停在了旁边,坐在旁边扇着扇子抽烟的老大爷凉凉地说了声:“你这车很值钱啊,停这儿小心一会儿就没了。” 舒扬把头盔放起来,“就是因为值钱,所以没那么容易被偷。” 说完,舒扬就踹着口袋走了进去。 他的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下面也是黑色的运动裤,手上戴着的也是一副黑色手套,走进了城中村的深处。 在这里住着的很多都是外来打工的人和无业游民,市区的房子租不起,就到这里来凑合,一个月可能也就五十到一百的租金。有的房子还是空置的,乱搭乱建也有不少。 几个纹着刺青的小年轻,甩着刀来到了舒扬的面前。 “唷,这是生面孔啊?瞧这一身黑色,是不是要潜入我们这里偷东西啊。” “大哥,我可看见了他骑了一特拉风的摩托车来!如果能卖了肯定能赚很多钱!” 舒扬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仿佛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听他们废话了。 一切快到让那几个混混难以想象。 舒扬的膝盖猛地顶起来,那位大哥差一点没吐出来。紧接着手肘一抬,直接打中了另一个混混的鼻梁,鼻血立刻冒了出来。 另一个甩着刀冲了过来,舒扬侧身一闪,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了爬起来的那位大哥,直接戳进了大哥的手心里。 “啊啊啊——”惨叫声响了起来。 旁边屋子的窗户立刻打开,有人破了一盆水出来。 “大晚上的杀猪呢!” 舒扬很冷淡地从他们面前跨了过去。 “这身手……莫不是讨债公司的吧?” “那摩托还要不要了?” “你不怕死你去弄啊!” 舒扬揣着口袋目不斜视一直向里走,又向左转了个弯,仿佛这里已经来过许多遍了,他对于自己要去哪里了然于胸。 最后,他停到了一间小房子前。 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就是个拼凑起来的大箱子。 房顶就是搭了快铁皮,墙还裂了,一个灯泡挂在铁皮顶上,亮了两三秒就忽然暗了,接着又闪烁着亮起来。 住屋里的人索性把灯给灭了。 过了没几秒,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出来,坐在旁边的石阶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廉价香烟,里面就剩一根了,还被压瘪了。 大晚上的,男人出来还戴着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到眼睛。 这些都说明男人很小心,哪怕是在暗处也戒备着,不想让人看清楚他的样子。 舒扬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稳,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从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摇出了一根捏在手指间,当他在男人的身边蹲下,男人很明显地肩膀一震,一只手扣向了腰间的匕首。 “兄弟借个火。”舒扬开口道。 男人把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摸了出来,递给了舒扬。 就在舒扬点火的时候,男人猛地把匕首抽了出来,刺向舒扬的侧颈。 舒扬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抬手稳稳扣住了男人的手腕,男人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许悍阳,这周围没有警察。” 许悍阳全身一僵,当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的时候,他看清楚了来人的眼睛。 “你……是你……那晚上用字典砸我的人就是你!” 舒扬没有抬一下眼睛,而是吸了一口烟,“是我。” “你他么的还敢……” “你都敢相信常允鑫了,我能有什么不敢?”舒扬反问。 “你想干什么?”许悍阳的眼底是野兽被逼至陌路的嗜血,他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不是不相信警方说你刚做完手术的那个晚上,常允鑫找了人去医院里做掉你吗?”舒扬反问。 许悍阳冷哼了一声,“我不相信警察说的,我也不会相信你说的。” “就因为你能逃出来是常允鑫帮你安排的?”舒扬淡淡地问。 许悍阳勾起嘴角,笑容就像是被刀刃划裂开一般,“难不成还是你帮我安排的?小子,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查到我在这里,但你既然选择了不报警,就要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我们打个赌吧。”舒扬并没有因为许悍阳的话面露惧色,他沉静得让许悍阳心头发怵。 许悍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掌握了什么,能只身一人来跟他谈条件。 “打赌?赌什么?”许悍阳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你手上应该是握着什么常允鑫非常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要帮你出来。你想用那样东西跟常允鑫换一笔钱还有伪造的证件,好就此远走高飞。对吗?”舒扬问。 许悍阳眼底的那一丝惊讶来不及掩饰,“你调查得倒是很清楚。” “我只是知道事后他一定会出卖你,把替你伪造好的证件信息透露给警方,然后你会落在警方的手上,现在你为他保密的一切,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全盘托出。”舒扬淡然地弹了弹烟灰。 “所以,你想怎样?”许悍阳示意舒扬放开自己。 舒扬松了手,许悍阳猛地握起匕首刺了过去,速度快到眼睛都跟不上! 但是舒扬却单手撑地避开,顺带一拳打在了许悍阳的腹部。 许悍阳闷哼了一声,他没有想到一个高三的学生竟然反应真快,出拳狠到让他胆战心惊,他痛到无法呼吸,额头上冷汗渗下来。 正常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踢走许悍阳的匕首,但是舒扬没有这么做,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许悍阳缓过劲来。 “如果不是留着你还有用,这一拳我会让你的脾脏再也用不了。”舒扬说。 许悍阳的心就像沉到了冰水里,动弹不得。 “你说吧……你想怎样……”许悍阳颤着声音说。 舒扬低下头来,靠在许悍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悍阳愣了愣,“你说真的?” “嗯。” 舒扬起身,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开口道:“这一次警察是真的要来了。” “你说什么?你果然还是报警了……” “如果我报警了,警方早就赶到了。你今天向常允鑫泄漏了行踪。” 舒扬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捏着那根烟信步离去。 许悍阳起身立刻就跑,他隐隐看到了黑暗的巷子里有便衣正在接近。他咬紧了牙关,四处躲藏,希望借助城中村的四通八达隐藏行踪,离开这里。 他躲在黑暗的夹缝里,看着那些便衣从缝隙前跑过,四下张望着就是没能注意到藏在夹缝里的许悍阳。 这时候梁队赶到了附近,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的一切。 许悍阳一边保持戒备,一边朝着夹缝的更深处隐蔽。 “咔嚓”一声,许悍阳的后脚跟仿佛踩到了什么。 就在他以为这微小的声响不会引起警方注意的时候,梁队长却眯起了眼睛,抬起枪指向这道黑色的夹缝。 “我数三下,你不出来,我就开枪了。一——二——三!” 说完,其他的警员也赶了过来,无数道手电筒的光线照射进来,许悍阳抬起胳膊遮挡,根本睁不开眼。 这是道死缝,后面已经窄到容不下人了。 许悍阳一咬牙,想起了那个男生离开时候说的话,只能举起手来。 警员们一拥而上,许悍阳再次被捕。 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岑卿浼发现出去夜跑的舒扬在最后一圈就消失了。 他回家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岑卿浼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悄悄地拿上钥匙,出了家门,蹑手蹑脚地把自家的门关上,去到了对面。 这还是他拿到舒扬家的钥匙之后第一次主动去开他家的门。 打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是舒扬并没有坐在沙发前。 岑卿浼打开了他的鞋柜,发现自己买给舒扬的那双鞋并没有被穿走,但是他的另外一双鞋不见了。 岑卿浼打开了卧室的门,舒扬晚上几乎是不睡觉的,岑卿浼早就想好了如果舒扬在家,自己就说睡不着想找他说话。但是卧室里漆黑一片,岑卿浼把灯打开,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根本没被人睡过。 岑卿浼又去了一趟书房,发现还是没有人在。 “夜跑的最后一圈绕得有点大啊。舒扬啊舒扬,你跑哪里去了?” 岑卿浼回到了舒扬的卧室里,拉开了他的椅子,趴在他的桌子上,另一只手玩着手机,想着要给舒扬发什么信息。 鬼使神差地,岑卿浼点开了短信,给那位算命大师发了条信息:【我的好朋友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大师能给占卜个吉凶吗?】 短信发了出去。 第69章 生气也没办法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桌子下的抽屉震动了一下。 抽屉里难道有手机?舒扬出门没带手机吗? 岑卿浼担心地把抽屉拉开。 这种老式的抽屉没有带锁,打开的时候就看到一部手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这不是舒扬平常用的那部,而且屏幕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岑卿浼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猛地一把将抽屉推了回去。 舒扬从没有跟他说过自己有另一部手机。 而且为什么那么凑巧,自己跟大师发短信,这部手机就收到了呢? 岑卿浼的喉咙动了动,他又发了一条:【我没注意到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打扰到你睡觉真的对不起。】 点击发送,紧接着抽屉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岑卿浼的心脏都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拉开,果然看到那部手机上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忽然之间,好多他觉得巧合的、幸运的事情仿佛都能得到答案。 比如他收到短信说不宜乘坐公交、不宜见义勇为,舒扬就在那辆公交车上从小偷的刀片下保护了他。 短信说近日不宜网恋,他被舒骏追到爬墙,而舒扬就正好从墙的另一边经过。 短信说今日切忌争抢厕所,他跟柯岩在厕所里闹矛盾的时候,能睡一个白天的舒扬就那么恰好地出现。 短信说切忌接受来源不明的礼物,他在隧道前遇到舒扬根本就不是他运气,而是舒扬一直就跟着他,以防万一他没听短信的劝告进隧道拿那个八音盒。 短信叫他换锁,那是因为舒扬早就知道他家的锁不安全,许悍阳会通过撬锁进他们家,所以舒扬搬到他家的对面就是为了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保护他? …… 其实岑卿浼早就意识到了这些巧合,甚至心里也有隐隐的怀疑。 但是舒扬未卜先知什么的实在太匪夷所思,而他不想说的事情,岑卿浼知道自己就是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舒扬啊舒扬,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秘密,我都会相信你的啊。 岑卿浼想起了抽屉最里面的那本羊皮笔记本,他把抽屉拉开,做了一万次的心理建设,也许舒扬为什么会未卜先知,他为什么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着他都会有答案。 岑卿浼的手好几次即将触上去,但又选择把手收回来。 那是舒扬的东西,也是舒扬的秘密。 如果舒扬选择沉默,就一定有不让他知道的道理。 但不管舒扬有什么秘密,岑卿浼最生气的是这么晚了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 他明知道许悍阳逃出来还敢跑出去! 难不成是跟许悍阳约会去了吗!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气!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舒扬打开鞋架换鞋,低头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把头盔放在架子上,换鞋后大步流星地打开了卧室的门,果然看见了岑卿浼抱着胳膊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盘着腿坐在他的床上。 “你这是夜跑,还是跑马拉松啊?老大——十二点了!”岑卿浼把自己的手机转向舒扬,手指用力戳着上面的时间,“我还以为你被许悍阳给绑票了呢!你银行密码多少啊!我可没钱给你付赎金!” 舒扬站在那里,两三秒之后开口说了一串数字。 “哈?你报我生日干什么?”岑卿浼歪了歪脑袋,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必须要让舒扬深刻认识到他生气了。 “你刚才问我银行密码。”舒扬回答。 岑卿浼的脸瞬间就红了,“你……你拿我的生日当密码……你经过我同意吗?” “你支付宝密码用的是我生日。”舒扬回答。 岑卿浼整个人就像被电了一样,舒扬怎么知道的?现在支付宝基本都刷脸,舒扬看到他输密码的机会都没有啊。 妈的!好想知道舒扬无所不知的超能力是怎么来的! 可这家伙就是憋着不说!垃圾!一百年以后我要跟你绝交! “哦,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生日。怎么,我随便用一组数字做密码还要经过你同意?”岑卿浼故意板着脸问。 舒扬摇了摇头:“不用。” “那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搞得我睡觉都不踏实。” 岑卿浼说完这话,忽然觉得好耳熟,仿佛老爸老妈也有过相似的对话。 老爸出去应酬回来晚了,老妈就说“你跑哪儿浪去了,十二点了不回家害我也睡不着”。 舒扬走过来,把被子拉开,把岑卿浼裹了起来,“不用不踏实了。我听梁队长那边的消息,许悍阳又被逮住了。这一次保准让他插翅难飞。” 岑卿浼一颗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了,紧接着他意识到,舒扬大半夜跑出去的原因很可能跟许悍阳有关。 他侧身一躺,脑袋正好枕在舒扬的枕头上,和舒扬同款的洗发水香气散发出来,岑卿浼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用还有点生气的语气说:“舒扬,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承担。” “好。但是十二点了,你该睡觉了。” 紧接着舒扬就在岑卿浼的面前把外套捞了起来,紧实的腹肌,两道线形成倒三角向下收拢,随着把衣服从头顶扯掉的动作,腰部的力量感乍现。 岑卿浼下意识裹紧了被子,闷闷地说:“我也想要腹肌。” 舒扬拿过自己的睡衣穿上,然后拉开被子的一角就要躺进去。 岑卿浼愣了一下:“不是……舒扬,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不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做。”舒扬躺了进来,“你不是害怕吗?我陪你就不怕了。” “我害怕?我才不害怕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嗯,许悍阳又进去了,所以你不怕了。”舒扬语气里那让人不爽的“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岑卿浼心里虽然气得要死,觉得舒扬藏了个惊天大秘密就是不肯说,就连晚上干什么去了也只字不提,可只要感觉到这个人的温度,知道这家伙好端端地回来了,岑卿浼就气不起来了。 他唯一表达不满的方式,也就只有转过身摆出“我不理你”的态度。 但是他的不满非常没分量,毕竟真的不满就摔门回家了,还能睡的心安理得? 而且不到三分钟,岑卿浼就怀疑舒扬的枕头上是不是喷了什么治疗失眠的药水,不然自己的眼皮子怎么那么沉,没两下就睡着了。 房间里没有什么光,唯一的声音就是岑卿浼拉长的呼吸声。 舒扬悄然起身,来到桌边,拉开了抽屉,手机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被人动过。舒扬拿起来划开屏幕,看到了两条短信,都是岑卿浼发来的。 他在那两条短信上足足停留了一分钟,然后拉开抽屉,看到羊皮笔记本还停在最顶端的角落里。 第二天的早上,手机闹铃还没有响,但是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岑卿浼的眼睛上。 岑卿浼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舒扬的手,他的手指距离自己很近,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手指微微弯着,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掌心的纹路。 他的感情线又深又长,虽然岑卿浼不信这个,但他也听人说过这样的人专一又长情。 只是舒扬的胳膊什么时候伸到他的脖子下面的? 而且这家伙就侧卧在他的身后,岑卿浼仔细地感觉,舒扬平稳的呼吸好像就在他的后脑勺,而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岑卿浼的腰上。 其实从小岑卿浼就没明白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到底有什么好,搭在身上的那条胳膊不妨碍呼吸吗?两人靠那么近,贴在一起不热吗? 可现在被舒扬这样抱着,岑卿浼却只觉得很有安全感,而且很怕自己动一下舒扬就会醒。 等等……失眠的舒扬竟然在睡觉? 岑卿浼没敢回头去看对方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只知道对方的手就在自己的脸颊边,要试一试他现在是不是睡着的还不简单? 岑卿浼故意往对方的手指吹气,他的气息嵌入舒扬的手指之间,路过那些深刻绵长的纹路,舒扬的指尖微微勾了勾,岑卿浼立刻闭嘴不动。 谁知道舒扬的手这么一动,食指的指尖就正好距离岑卿浼的嘴唇不到一毫米了。 岑卿浼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发现舒扬没有动的意思,就微微撅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没想到真的碰到了对方的指尖。 卧槽!岑卿浼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嘴唇跟过了电一样微微发麻。 岑卿浼啊岑卿浼,你在干什么啊!真是胆大包天,你这是亲了人家舒扬的手指! 过了几秒,舒扬的手指还是一动不动,岑卿浼的胆子又肥了起来。 是你送上门的,昨天晚上还保留了秘密不告诉我,怎么可能不给点惩罚呢? 岑卿浼觉得自己化身成为了林中的猎手,隐藏在树丛中随时准备发起捕猎。 而舒扬的手指就是愚蠢安逸的猎物,没有任何警觉。 这一口咬下去,一定要让舒扬知道疼! 岑卿浼微微张开嘴,正要咬上去,谁知道舒扬的指尖戳了过来,压在了岑卿浼的唇缝上! “唔——” 岑卿浼还没反应过来,舒扬的指尖在他的上唇上挑了一下,紧接着刮过他的牙齿,在他的小尖上轻轻碰了一下。 咬你! 岑卿浼在心里配上了“咔嚓”一声骨头断掉的BGM,却没想到舒扬竟然迅速撤离了! 不仅如此他还转而掐住了岑卿浼的脸颊,让他根本没咬下去。 “晃吼(放手)……” “别咬到自己。”舒扬淡淡地说。 手机的闹铃响了起来,舒扬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故意的,你早就醒了对吧?”岑卿浼问。 “不是的。”舒扬一边说,一边把睡衣脱了,就这么大清早地在岑卿浼面前显摆自己的腹肌,把柜子打开,换上干净的校服。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 舒扬抬起手,勾了勾食指,“你想非礼我手指的时候。” “屁!”岑卿浼跳下了床,抓过自己的手机就赶紧回家了。 不然被老妈发现他晚上竟然没在家里待着,肯定会有一堆问题。 岑卿浼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校服,转身关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罩下来,还有点沉。岑卿浼用手一撑,才发现是安全帽。 “今天不坐公交了。”舒扬说。 岑卿浼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刻跟着舒扬进了电梯,这一次舒扬摁的不是一楼,而是负一层。 他们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辆线条流畅又很有分量的机车停在角落里。 “卧槽!你就停这里!你也不怕被偷走!” “能偷走的试试。里面有GPS。”舒扬说完,先一步跨了上去。 他穿的明明是校服,不是夹克皮衣,可就是有股子飒劲。 岑卿浼站在旁边,想要跨上去还有困难,还是舒扬向后推了他的腰一把他才顺利上去。 “不许取笑我啊,这是我没有经验。” 舒扬没说什么,只是把岑卿浼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说了句“抱紧一点”,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岑卿浼本来想说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开个机车也不拉风,搞不好还到处堵着。 舒扬明显是想好了线路,直截了当地绕过了道路拥挤的地段,路上的车虽然不多,但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哪里去。 可是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骑着机车,总归是很惹眼的。 岑卿浼一开始是抓着舒扬腰两侧的衣服,但是拽着衣服跟没拽一样,直接变成了抱着对方。 每当舒扬转弯的时候,机车就会倾斜,岑卿浼下意识会抱得更紧一些。 也不知道舒扬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好几次转弯岑卿浼都觉得没有必要。 岑卿浼的方向感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大体也知道去学校不需要转那么多圈。 “我说……你是故意绕弯的吗?” 隔着头盔,岑卿浼以为舒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可他隐隐听见舒扬回了一句“是啊”。 又是一个转弯,车子几乎和地面形成六十度的夹角,惊得岑卿浼以为车就要倒了,瞬间勒得更紧了。 要倒了!要倒了!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忽然又立了起来,开上了路。 岑卿浼逐渐呼出一口气来。 舒扬把车停到了学校附近的停车场,车停了下来,岑卿浼才晕乎乎地下了车,还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舒扬长腿横斜,下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下头来用自己的头盔轻轻撞了一下岑卿浼。 “唔……”岑卿浼向后退了小半步。 他一抬眼,透过头盔看见舒扬的眼睛,明亮中带着笑意。 岑卿浼摸了半天,头盔就像卡住了一样,还是舒扬动手为他把头盔解开,摘了下来。 这个停车场距离学校二十几米,两人走过去就行。 舒扬很爽快地把头盔都寄存给了停车场的管理员,毕竟两个头盔带去教室里也没地方放。 “你拐弯拐那么斜是不是也故意的?”岑卿浼跟在他身后问。 舒扬双手揣在口袋里,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卧槽,好生气。 但是打不过,只能忍。 “你这样我们很容易绝交的。”岑卿浼只能口头抗议。 “我们绝交过很多次。”舒扬说。 “哈?绝交很多次?我是那种动不动就提绝交的人吗?陈硕和穆宁那种挖掘机我都没跟他们提过绝交!你这是在污蔑我对你的包容度。”岑卿浼扯了扯书包带子,不爽地说。 谁知道走到了校门口,舒扬就停了下来。 “干嘛?你才想起你没背书包吗?”岑卿浼没好气地抬起眼帘问。 反正你书包也是空的,上课也睡觉,书包在你身上就是个装饰品。 “阿卿,今天我有事情不上课了。” 岑卿浼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我有事情需要解决。早上的时候已经跟魏老师请过假了。”舒扬说。 岑卿浼的拳头握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愤怒,就好像自己被一直信赖的人抛弃了,被自己一直想要融入的那个世界彻底排挤了。 “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对吧?”岑卿浼问。 舒扬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件事今天就会解决了。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所以,那件事是什么事?是不是跟许悍阳有关?” 舒扬只是看着岑卿浼的眼睛,却没有回答。 这家伙的眼睛颜色很深,眼眶也深,看过去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可岑卿浼却那么要命地想要沉在他的眼底。 “不仅跟许悍阳有关,还跟指使策划一切的常允鑫有关。对吧?”岑卿浼又问。 舒扬还是没有回答他。 “搞了半天你早上骑个破车带我上学不是跟我分享追风快乐,而是为了盯着我上学!你要确定我走进了校门!你他么哪儿的自信学校就那么安全?许悍阳逼急了也可以拎着一把菜刀进教室来砍我啊!” “你从没有在学校出过事。”舒扬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 第70章 我来接你了 岑卿浼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向后退了半步,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真想把关于舒扬的一切全部都从脑子里扯出来。 “有事情不是应该找警察解决吗?你告诉那个梁队长啊,让他去解决!埋伏也好、设圈套也好,你不要再扯进去了不行吗?我会担心你的……” “我有自己需要弄明白的事情。有些事情,按照正常的逻辑,梁队也解决不了。”舒扬说。 “那你带我一起去。你想弄明白的也是我想弄明白的!”岑卿浼说。 “回去上课吧。放学了我来接你。” 还是那句话,只是舒扬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对他说,如果是平时岑卿浼早就被溺死了,可是他现在只是很生气。 “我不要你接。绝交!” 岑卿浼说完就转身,每一步他都渴望舒扬上前来挽留,希望舒扬说我带你去,希望舒扬开口对他说出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而不是把他当成温室里的小花,等到风和日丽了才把他抱出来晒晒太阳。 妈的,老子都说“绝交”了,你个傻吊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岑卿浼的鼻子酸了,心里闷得快要喘不上气。 他走了多少步了?舒扬怎么还不来挽回下? 你还在欲盖弥彰,我都快为你含苞待放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岑卿浼的心忽然亮堂了起来,随即而来的是夏致的声音。 “你干了什么坏事?看起来像只要把脑袋都埋进土里的鸵鸟。” 岑卿浼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回过头去,在走入校门的同学里寻找着舒扬的身影。 这家伙果然走了。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没事。” “舒扬呢?”夏致随口一问。 “死了。”岑卿浼回答。 “嗯?” 这时候岑卿浼的手机震了一下,点开一看,是那位大师发来的短信:【不用过度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岑卿浼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他咬牙切齿地问夏致:“你说为什么有人那么能演戏啊?这边扮演着寡言少语没朋友的独行侠,那边还兼职高深莫测的算命大师,随机掉落避凶短信!这是演技精湛还是精神分裂啊?” 夏致看着岑卿浼,“你看起来像是老公出轨的怨妇。” “噗——” 如果这是在电影里,岑卿浼一口鲜血估计吐了两丈远了。 “寡言少语说的像是舒扬,不过独行侠是谁?”夏致又问。 “不还是舒扬吗?”岑卿浼难过得要命。 他甚至不想上课了,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 “是么?我还以为舒扬的生活就是以岑卿浼为中心旋转,他一切的情绪波动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你。”夏致说。 “屁!我是太阳还是黑洞?” 夏致停下了脚步,“还不明显吗?他睡觉,别人跟他说话他不理,你凑他耳朵边上他都不揍你。谁要是敢动你,他马上就要出现。你叫他给大家讲题,他就开口。你差点被篮球砸了,他就要为你出气。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梗最多的C P就你俩。你是光,你是电,你是他的太阳和黑洞,还有丧心病狂的宠爱” “我怎么觉得最后一句话你在讽刺我?” 夏致摊了摊手,“大部分的遗憾不就是现在该说的话,该做的决定,十年后才想着要破釜沉舟但为时已晚吗?” 岑卿浼低下头,用力擦掉眼睛里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抬头露出大大的笑脸,在夏致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谢了。书包帮我带回去教室。” 夏致拎着岑卿浼的书包,往肩头一甩,走上教学楼。 岑卿浼拿着手机,来到校园角落的那棵树下,他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舒扬,那家伙是不会接的。 但是大师刚刚回复他短信了,这说明舒扬把另一个手机带在身上了。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大师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响起,岑卿浼有点担心这会儿舒扬已经骑上机车停不到手机铃声了。 七八下“嘟”声过去了,岑卿浼越来越担心舒扬不会接电话了。 就在岑卿浼打定主意只要他不关机就一直打到他接为止的时候,手机忽然通了! 呼吸短暂的凝滞,岑卿浼听到了手机那端传来的车鸣声。 他可以想象此时的舒扬正把机车靠在路边,摘下头盔,拿起手机。 还是像上次一样,手机的另一端除了车子行过的声音,岑卿浼能分辨出对方的呼吸声,它就在自己的耳边,就好像某种无声的对白。 “你发短信跟我说‘不用过度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在我看来不会好了。我的朋友舒扬……他总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总想把我留在最安全的地方,总怕我被伤害。可能我真的太菜了吧,三千米跑不及格,三十米的小巷也跑不过劫匪,不像他一本字典就能暴击流窜犯。可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安全感是什么——是走进他的世界里,成为他的一部分。我好想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不是为了救我,而是因为有我。” 那边依旧沉默,但是岑卿浼却发现当一句话说出口,他就有着无穷无尽的表达欲。 就算舒扬永远沉默寡言,他永远有着一车一车的话想要对他说。 “我想他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掉进深深的井里,瓢泼大雨落下打脸上身上把我们淹没,我也会和他一起背靠着背爬上来,哪怕是把双腿都蹬断了也一定会撑到最后。” “我想他知道就算是待在无尽的黑暗里,手机一点一点没电,空气变得稀薄,只要他还在找我,我就会一直等他。” “就算有人用整个世界来跟我换,我还是最喜欢他折的玫瑰。” “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傻比知道,不是只有他在害怕我会挂掉,我更害怕失去他!” “不要把我关在门外啊!那样的话……我就算在呼吸、心跳、都正常,我好好活着也会觉得很孤独!” 岑卿浼的鼻子堵住了,他用力抽吸了一下,一肚子的不甘心和委屈他要统统都倒出来。 而这个时候,手机的那端竟然传来了舒扬的声音! “你敢逃课吗?” 岑卿浼愣在那里。 舒扬一旦开口等于承认他就是“大师”,意味着他愿意向他解释自己所有的未卜先知,还有那些短信的由来,他为什么会在岑卿浼的身边,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保护着他。 岑卿浼笑了起来,“我当然敢。” “我来接你了。”舒扬说。 “嗯!” 电话挂断,上课铃响起。 岑卿浼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逆着奔向教学楼的学生流,飞奔向校门口。 他跑得竭尽全力,生怕自己跑慢了一点,舒扬就会改变决定。 当岑卿浼跑到校门口,那辆机车已经稳稳地横停,岑卿浼来到他的面前,舒扬拿起安全帽扣在了岑卿浼的头上。 岑卿浼坐到了后面,一把抱紧了舒扬。 舒扬的身体往前压低,机车就开了出去。 岑卿浼知道有不少同学正用好奇和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也知道这一次逃课老魏肯定会把电话打到老妈那里去。 可是岑卿浼觉得不在乎,他把舒扬圈得紧紧的,生怕这家伙一个后悔,又把他给甩下来。 他们距离学校越来越远,离开了市区,朝着郊外而去。 耳边是呼呼风声,岑卿浼第一次发觉自己人生的目标如此明确,那就是要跟舒扬在一起。 路过一条小街,街两边都是没有什么品牌的小店,有卖打折衣服的,有卖干货炒货的,还有什么十块钱三样日用小商品的。 舒扬把车停在了路边,拍了拍岑卿浼圈着自己的胳膊说:“下来吧。” “到这里干什么?”岑卿浼问。 “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吃饱了再走。”舒扬看着岑卿浼又说,“校服太薄了,会冷。” 岑卿浼就顶着头盔站在旁边一动不动,“我不饿,我不吃。” “头盔不摘?” “不摘。” 万一舒扬想扔下他跑掉,岑卿浼立刻就能爬回车上。 “摘掉。”舒扬重复了一遍。 “不摘。” “那你戴着吧。” 舒扬转过身去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前,“两个煎饼,双面蛋,放两根精肉火腿肠,萝卜干多放,不要香菜不要辣椒。” 岑卿浼就站在他的身边,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 舒扬说的都是他吃煎饼果子的习惯,最重要的是自己从没有在舒扬面前点过煎饼,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些的? 岑卿浼盯着舒扬的侧脸,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憋?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坦白他什么都知道的原因? 第一个煎饼果子好了,老板娘把它铲进了纸袋里。 舒扬接过去,又递给岑卿浼:“吹一下慢点吃。” 岑卿浼却不拿,“你先吃一口,我再吃。” “为什么?” “我怕你放了药。把我迷昏了扔这儿自己跑了。” “……”舒扬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目前几级被害妄想症”。 正在做第二个煎饼的老板娘笑了起来,“你这弟弟真有意思。我的小儿子也什么都爱吃哥哥吃过一口的,好像那样就会特别安心。” “为什么是弟弟?”岑卿浼不高兴了,就因为自己比舒扬矮了点吗? “我本来想说你俩是不是同学。但同学没这么亲密也没这么默契。你看他话少不生气随口就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样子,是不是你哥?”老板娘问。 岑卿浼歪了歪脑袋,把煎饼递给舒扬,意思是他非试吃证明没问题不可。 舒扬接了过去,刚咬上一口,岑卿浼就说了句:“亲密度高、有默契的不一定是兄弟,还有可能是男朋友!” “咳……咳咳……”舒扬很明显被呛到了,低下头咳得那叫汹涌澎湃,从脖子到耳朵都红了。 老板娘放下去的脆皮也裂开了,她笑了起来:“你看你,把人家吓得都呛到了。” 岑卿浼瞥了一眼,“这口不算,都咳掉了。” 老板娘的第二个饼都装好了,舒扬才缓过来,在岑卿浼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口递给他。 “头盔还不摘?”舒扬问。 岑卿浼把挡风推了上去,吃了起来。 “等下挡风上都是雾气。”舒扬说。 岑卿浼无所谓地回答:“反正开车的也不是我。” “不要生气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岑卿浼顿了一下,被头盔挡到了,他没看到那一刻舒扬的表情。 但是无比确幸,舒扬刚才在哄他。 更重要的是,岑卿浼发觉自己无比好哄,现在就已经心软了。只要舒扬肯带他来,他其实就已经不生气了。 岑卿浼拽了对方的衣角一下,“帮我解开头盔吧,我想好好吃饼。” 舒扬转过身来,很有耐心地给岑卿浼把头盔拿了下来,两人站在小街边,身后是一排破旧的小店,面前是那辆机车和卖煎饼的小推车。 偶尔有几辆车开过,大概是因为靠近郊区了,还来了辆突突突冒着黑烟的小卡车。 舒扬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了岑卿浼的嘴和那半个饼。 接着又有菜农骑着三轮车,满车都是大白菜,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就坐在三轮车边上从他们面前经过。 岑卿浼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自己平日里看不到的街景。 时间好像都变得缓慢,无所谓高考,也无所谓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意外。 “你就不能跟我说点啥吗?”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常允鑫一直策划各种意外甚至收买许悍阳来干掉你的原因。”舒扬说。 岑卿浼顿时觉得手上的煎饼不香了,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塞进嘴里,用眼神示意舒扬“请开始你的讲解”。 “这就要从你父亲的合作伙伴贺总的意外身亡说起。他是因为被蜜蜂蜇伤而死掉的,你还记得吧?” 岑卿浼点了点头,接过舒扬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对啊。当时我们家也参加了那场郊游,只不过贺叔叔他一个人待在车里,离我们有点距离。” “你在干什么?”舒扬又问。 “我……我在干什么……我在用遥控飞机航拍郊外的景色啊。”岑卿浼停顿了一下,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舒扬,“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拍下了贺叔叔出事的过程吗?” “嗯。”舒扬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把那天的航拍调了出来,递给岑卿浼看。 当时岑卿浼的遥控飞机飞过了两家扎营的地方,打算拍一些溪流以及植物在溪流间倒影的画面。 在岑卿浼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它过了贺叔叔的车子上方,拍摄到了一个画面——一个打扮成护林员的男人敲开了贺叔叔的车窗,那个护林员好像把什么东西摁在了贺叔叔的脖子上。 贺叔叔挣扎了起来,护林员转身离开,贺叔叔的手本来是搭在车窗边,但在那一刻却收了进去。 护林员戴着鸭舌帽,遥控飞机的飞行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护林员却从地上掠过的影子以及头顶上轻微的引擎声判断出有什么东西飞过。 “这个……这个护林员是常允鑫吗?”岑卿浼不是很确定地问。 毕竟他也没有见过常允鑫的正脸,唯一那次在游乐园里碰面,常允鑫还蒙着脸。 “看身形有五六分相似。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一直在策划干掉你,他不确定遥控飞机是否拍到了他的正脸,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回去看过拍下来的视频。”舒扬说。 岑卿浼用力摇了摇头:“因为那天贺叔叔没了,所以真没什么心情去看那天拍到了什么。” 舒扬继续说:“常允鑫应该有想过利用无线网络或者蓝牙入侵你的手机或者电脑,但是你父亲的安全系统非常厉害,他办不到。你跟你妈妈在家里共用同一台笔记本电脑,你妈妈又经常会把电脑带去医院。我猜常允鑫可以更容易找到机会确定笔记本电脑里有没有那天的视频。” “可那台笔记本电脑里是不会有的。我都上传到了网盘……可是我担心老爸会不小心发现我网盘里那些……嗯……不健康的内容,我每次退出网盘都会做清理。常允鑫是绝对找不到我的账号或者登录信息的。” 舒扬点了点头:“所以,他才需要你的手机。你的手机必须以硬件接入的形式才能查看里面的资料,蓝牙和网络入侵会被你父亲设计的防火墙拦住。为此,他策划了至少三次想要拿走你的手机。” 岑卿浼皱了皱眉头,“哪三次?第三次肯定就是游乐园里那个蜥怪抢走我手机。第二次和第一次呢?难道是我做梦梦到金毛混混抢我手机?” “那三个混混我已经提前解决了。所以不算。” 第71章 没什么能将我们打败 “一起去玩密室逃脱的时候,我的手机曾经掉过……那次算吗?你还特地让我把手机留在身上……等等,你怎么知道那次有人要拿我的手机?”岑卿浼问。 “那个算是第二次。常允鑫买通了密室逃脱里那个NPC,他把你拖进密室的床下时,趁机拿走了你的手机,并且用存储盘拷贝了里面的资料。只是他不知道,我和你藏在密室图书馆的书架后面时,我已经把你的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了我的手机进去。他把我手机里的信息传送给对方的时候,我的追踪代码也被发送过去了。对方的反应非常快,我的代码被清除了,没有找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 岑卿浼的眼睛瞪圆了,忽然用力推了舒扬一把,“亏我因为能跟你待在一起而觉得开心……你他么的竟然偷老子的手机!你如果早一点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跟你一起追踪,你正面吸引对方防御,我侧面给他一举拿下!” 舒扬顿了一下,低下头说:“我说了你不会相信我,然后密室游戏你都不会让我陪着你。那样的话,你手机里的信息就会毫无防备地被取走了。” 岑卿浼张了张嘴,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舒扬会这么想……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完全地相信他。到底舒扬都经历过些什么啊! “那么第一次呢?” “第一次是在那个仓库网吧。常允鑫雇了一个扒手,他们的计划是断电之后扒手点烟引起恐慌,他们认为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想要从前门逃走。一堆人挤在前门,方便扒手偷走你的手机。” “但是我没有挤到前门,我收到了短信,所以我带着陈硕和穆宁去了后门……扒手没有偷走我的手机!” 舒扬点了点头:“是的。”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在游乐园里应该是最后一次——他确实拿到了我的手机,也确认了我没有拍到他的正脸,而且他还把里面的资料给删除了。可是在那之前,他一门心思偷我手机就好了,干什么还要策划意外甚至雇佣许悍阳来杀我?” “因为他不确定你会不会忽然起疑去看贺总意外当天的视频,所以如果有机会能干掉你,不如干掉。”舒扬回答。 岑卿浼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前晃悠了好几遍了。 “所以……你怎么做到提前预知这一切的?”岑卿浼问。 舒扬摇了摇头,“我没有提前预知……我只是把各种可能性都经历过一遍。” “什么……什么意思?” “比如,如果我只是提醒你隧道里的礼物不能碰,但是没有跟着你,你还是会被纸折玫瑰吸引去一探究竟,然后被电到。” “好吧……那算是我没头脑的黑历史吧。” “如果我提醒你停电的时候从网吧后面翻窗走,但你遇到了那三个混混还是会被捅掉性命。所以我要提前把那三个混混解决。” 岑卿浼的喉咙哽了一下,也就是说自己做的那个梦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在舒扬那里曾经发生过? “至于玩密室的那一次,我确实早就在附近等着你了。但如果我提前跟你说有人要拷贝你手机信息,你会立刻跟那个假扮NPC的客服对质,对方就会取消行动。你的手机是保住了,但我就没有机会植入追踪代码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抓了抓后脑勺,自己不怎么擅长玩阴的,跟客服对质确实比较像他的风格。 “所以许悍阳会来杀我,你也提前知道了?你成为我的邻居是不是就在等着许悍阳?”岑卿浼问。 这一次,舒扬却沉默了。 “有什么不对吗?”岑卿浼靠近了细细观察着舒扬的表情。 “因为改变了之前太多的细节,导致常允鑫所有的计划都不顺利。我猜想他加快了节奏,所以许悍阳入侵你家的时间比我预料的提前了两天。否则,你应该是来得及换门锁的。”舒扬说。 听到这里,岑卿浼隐隐明白了舒扬这些神预测的由来。 ——他经历过这些事情已经许多遍了,他改变了不同的细节,想要改变命运。 “我猜你想要改变命运的结局很多次了,但最后都失败了。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岑卿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他,“任何重启都有代价……你的代价是什么?” 那一刻,舒扬沉默了。 岑卿浼看着舒扬低垂的眉眼,他没有怒火,甚至没有好奇心,而是一种从骨髓浸透人血液的心疼,一呼吸,心脏就被紧紧扯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舒扬在游乐园里走散的经历。 舒扬疯狂地到处寻找他,在过山车的尖叫声和人群里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 他也会茫然,也会恐惧,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陷落。 “喂,舒扬。”岑卿浼伸手扣住了舒扬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舒扬很轻微地怔了一下。 无论多少次重来,这还是舒扬第一次看到岑卿浼的眼睛里透出这样坚定的光。 就像船锚狠狠扎进深海里,风浪滔天也不能将他掀翻。 “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也不能打败我们!” 舒扬一向沉冷的目光,就像又什么看似细小却极有分量的石子冲破了冰层涌入水中,轻轻颤动了起来。 “好。”舒扬的声音很轻,却郑重无比。 简单的一个字而已,落在岑卿浼的心头,他好像看见在一段又一段辨识不清方向又看不到尽头的旅途里,舒扬行过了荒草连天、峭壁孤绝,哪怕黑夜笼罩四野,他也习惯了拢紧衣领逆风前行。 而岑卿浼对于他来说就像星星之火,怕一阵风吹来就熄灭了,他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太紧又怕因为一丝风都不透而熄灭。 他也许无数次想要放开他,让他落入荒草堆里也许就能天地燎原。 可大概是熄灭了太多次了,他才这样惶恐着不敢让这粒小小的火星自由坠落。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么根据你的了解,常允鑫想要干什么?而你又有什么对策?” 舒扬开口道:“在游乐园里,你认出了常允鑫,相当于向他承认你知道一切的意外都是他在策划。而他那次也从你的手机里确定了遥控飞机拍摄到的视频哪怕提供给警方,也不可能指正他。所以就目前的条件下,他杀不杀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岑卿浼眯起了眼睛:“所以比起杀我,清理掉许悍阳反而更加重要。因为常允鑫和许悍阳之间是要我命的交易。和赵长富那种剪剪电线、破坏脚手架之类的交易性质完全不同。以前许悍阳有多好用,现在就有多棘手。” “对。但是根据我之前重复的经验,许悍阳的手上有一样东西是常允鑫非常需要的。而且这一次许悍阳被警方带走,只要警方不泄密常允鑫就会以为许悍阳还在外面。”舒扬回答。 “所以……你想用许悍阳的身份把常允鑫给吊出来?” “对。”舒扬点了点头。 “是什么?许悍阳一个流窜犯还能有常允鑫需要的东西?反倒是常允鑫可以给许悍阳伪造一些证件方便他逃走。”岑卿浼说。 “是买你性命的那笔现金。”舒扬回答。 岑卿浼恍然大悟:“对啊!没错!一毛钱都没有,许悍阳不需要冒险杀我。买一个人的命,这笔钱肯定还不小。许悍阳是个亡命之徒,没有亲人朋友,存银行分分钟可能被冻结,所以这笔现金肯定是被许悍阳藏在某个地方了?等等,还是不对啊……如果常允鑫真的在乎这笔钱,许悍阳住院的时候,他就不会找人去灭口了!” “假设……我是说假设,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有人买通了常允鑫谋杀贺总而引起的呢?在这场谋杀里,常允鑫获利不少,我假设他得到了一笔钱,但是他发现这场谋杀有个意外的目击证人,就是你——岑卿浼,用遥控飞机拍摄下犯罪经过的人。” 有了开头,后面的一切好像都能串联起来了。 岑卿浼根据舒扬的假设以及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推测。 “因为常允鑫是用蜜蜂谋杀了贺叔叔,这一切本来只会被定义成意外,但我打破了他的计划,所以他要杀我灭口。买贺叔叔性命的幕后黑手不会为常允鑫的失误买单,所以干掉我的开销常允鑫只能‘自费’。之后常允鑫计划的那一切包括利用藏宝游戏的APP、买通扒手到仓库网吧偷我手机、买通赵长富拉倒脚手架都只是小钱。真正的大花费是许悍阳。许悍阳是不是成了个无底洞?”岑卿浼问。 舒扬点了点头:“这一次许悍阳逃跑,是从他关押的医疗机构出来的时候出了一场大车祸,车祸还上了报纸。许悍阳的出逃超出了常允鑫的意料,他的准备必然没有之前么充分。许悍阳以买□□为借口,想要约常允鑫露面,干掉他。而常允鑫又想从许悍阳那里收回现金,并且也干掉他。” “这两人可真是相爱相杀。”岑卿浼露出了讽刺的笑意。 “许悍阳的手机就在我的手上。”舒扬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老爷机,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那种,“手机是许悍阳用了很多年的,这个号码也是许悍阳和常允鑫单线联系用的。许悍阳去杀你的那次,并没有带上这个手机,而是关机之后用锡纸包好藏在某个地方。他这次逃出来,把手机挖了出来,就是为了联系常允鑫。” 岑卿浼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很好啊!他俩约在哪里交易?我们就用许悍阳的手机把常允鑫吊出来!” “许悍阳约了常允鑫今天晚上在远郊的废弃矿山交易,要常允鑫把准备好的证件放到他指定的矿井里。许悍阳原本的计划是在矿井破损的墙壁里,就藏着许悍阳用来买证件现金。许悍阳想要等到常允鑫到了,再告诉他是哪口矿井。我猜想许悍阳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常允鑫下到矿井里取现金,然后把他困在矿井里。” “矿井……”岑卿浼忽然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你掉进了一口矿井,有人威胁我不许报警只能去那里找你。然后我被逼着也跳下了井……雨下的好大好大,山上的水也在往井口里灌……我们背靠着背一起网上爬。后来我们爬上来了吗?” 也许每一个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而舒扬用某种方式重启了一切。 “我们爬上来了。”舒扬说。 “还好爬上来了!我累得腿都要断了!气都喘不上来!这要是都没能爬上来,就亏大发了!可为什么又重新来过了?”岑卿浼问。 舒扬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侧过脸去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表情。 岑卿浼没有去掰他的脸,而是随着他的方向跟了过去,看到他的眼睛红了。 “因为……我们爬上来的时候,常允鑫忽然回来了。他开枪了,我当时坐在矿井边,正要起来。你一把抱住了我,就中弹了。我捡起了矿石砸了常允鑫的脑袋,冲过去抢走了他的枪,但是来不及救你。” 岑卿浼顿在那里,时间和空间就像停止了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舒扬不愿意告诉他的原因,怕他跟过来,担心他又掉进矿井里,然后重蹈覆辙。 “没事,别怕!这一次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存档!现在我们总结一下之前失败的经验!你上一次为什么会掉进矿井里?”岑卿浼问。 “上次和这次一样,我得知了许悍阳和常允鑫的交易,通知了警方。但是警方扑空了,常允鑫并没有出现。我当时就在矿山附近,想要确认警方的行动,没想到被人敲晕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扔进了矿山另一头的矿井里。” 听到这里,岑卿浼意识到了什么:“就算你在矿山附近,这么大个范围,常允鑫是怎么准确地找到你的?” 舒扬的手指尖在许悍阳的手机上轻轻敲了敲。 “所以……常允鑫对许悍阳的手机定位了?” 舒扬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常允鑫肯定也在等待着许悍阳的手机信号出现在矿山附近。常允鑫想要知道许悍阳到底把钱藏在哪里了,他其实也知道许悍阳可能在算计他。他是不会轻易跑到一口矿井里的。” 岑卿浼心想,这件事是真的难办了,现在常允鑫肯定也躲在矿山附近,等着许悍阳的手机信号出现。 “你怎么个打算?” “找一口矿井,把许悍阳的手机开机之后扔下去。常允鑫如果真的在追踪许悍阳的手机信号,他很可能会以为许悍阳在矿井里动手脚,要来看看。”舒扬说完,拿出了一张被封在保鲜袋里的字条。 上面是打印出来几个字:如果你能顺利拿到这张字条说明你没有报警。 “他手上有枪!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计划告知那个什么梁队?等常允鑫出现了,梁队带人追踪常允鑫联系许悍阳的手机信号,围捕就好了!” 舒扬摇了摇头:“我曾经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警方一行动,在这样空旷的矿山上非常显眼,常允鑫不会出现,而且在那之后常允鑫这个人就完全悄无声息了。” “警方没有追踪到常允鑫的手机信号吗?” “追踪到了,在一个网吧里,一个没钱买装备的游戏宅男正在使用那个手机。游戏宅男把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发送到常允鑫的微信上,常允鑫再通过微信告诉宅男怎么回复。而且宅男的头顶上有摄像头,警方冲进网吧的过程也被全程直播给了常允鑫。常允鑫是通过某个地下网站接下谋杀你父亲合伙人贺总的活计,他被捕之后,如果超过三天没有登录他的账号,所有信息就会被清除。所以警方还必须拿到他的那台电脑,才能挖出幕后黑手!” “他有这么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吗?一个人又要完成谋杀的策划、又要和许悍阳、赵长富、密室逃脱的NPC小哥联系,还要能掌握城市寻宝APP的后台数据……他还真是十项全能啊。”岑卿浼眯起了眼睛,“那我们就换个方向!虽然我也很想把常允鑫扔进矿井里,让他好好尝一尝我们受过的苦。但比起报复,我们更需要抓住他!” “是的。”舒扬回答。 “就算许悍阳的手机信号出现在了矿井里,常允鑫那么小心的人未必会亲自去矿井里查看。现在我们有两个人了,不需要执着于盯着哪口矿井,我们可以从拿着常允鑫手机的那个游戏宅男入手。”岑卿浼说。 第72章 现在进行时) 舒扬看向岑卿浼,“你想黑进游戏宅男的电脑,反向追踪常允鑫的实际地址?” “嗯哼。所以我们得有两手准备。”岑卿浼说,“一手准备是常允鑫亲自出现在矿井附近了。我们不能把手机扔到井底,因为常允鑫很多疑,绝对不会爬到井下去。如果是常允鑫找了人来矿井,我们更不需要给对方增加上下井底的难度了。” “你什么想法?”舒扬问。 “我建议用绳子系着这个袋子,放到井下,让来的人能顺着袋子把手机和字条拿上来。这样就能降低常允鑫的戒备心,显得许悍阳虽然和他断绝了联系,但至少是真的需要他。你觉得呢?” 舒扬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们可以在字条的后面增加一个地址,要常允鑫把为许悍阳制作的证件放到那里,同时也会在那里留下储存现金的地址。常允鑫可能还是会找傀儡去办这些事,我猜办事的傀儡又会把消息汇总给那个游戏宅男,再次增加游戏宅男和常允鑫联系的时间,给你锁定常允鑫的真实地址留足时间。” “对呀。涉及到许悍阳留下来的现金,常允鑫就算不会亲自去取,他也会留在那笔现金的附近,监督好傀儡取现金的过程,确保傀儡会把现金交还给他。” “所以最后取现金的场所地方不能太大、人流也不能太过密集,干扰性不能太大,否则不利于警方的监视傀儡的行动,也不方便定位常允鑫的真实地址。”舒扬说。 “怎么样?思路现在是不是清晰很多,方案也更加缜密。带上我还是挺有用的吧?”岑卿浼拍了拍胸口问。 舒扬侧过脸去,好像又笑了。 “但我们穿成这样上矿山,很显眼吧?”岑卿浼问。 “是我。我去矿山,不是‘我们’。”说完,舒扬竟然拿出了一套旷工穿的衣服。 “我草,你早就想好了假扮矿工去放手机了?” “嗯,你就留在山下的网吧里,好好看着那个游戏宅男。” “那个游戏宅男竟然在附近的网吧?” “你也得换身衣服。蓝白色校服万一出现在游戏男的视频里,被常允鑫看见了的话辨识度太高,被认出来就彻底崩了。” 说完,舒扬就指了指身后的一百块钱三件廉价衣服店。 岑卿浼的嘴角抽了抽,“那里面的衣服送我,我都不穿。” 当抹布都嫌弃不是全棉,不吸水啊。 “但是接地气。” 舒扬轻轻拎了一下岑卿浼肩头,岑卿浼认命地跟着舒扬进了那家小店。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挑选,这个因为岑卿浼的加入而临时形成的计划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地执行。 “花花绿绿的我可不穿,发亮的料子我也不穿!” “好。”舒扬的手指在衣架前快速拨动。 那声“好”温柔的很,听在岑卿浼的耳朵里竟然涌起了一丝甜味。 “这几件,可以的话就去更衣室里换掉。” 岑卿浼接过来一看,发现是蓝色格子衬衫,卡其色休闲裤,还有一件灰色的卫衣,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搭配。 废话不多说,岑卿浼就进了更衣室,舒扬正要到外面把帘子给他拉上,岑卿浼就一把将他拉进来。 “你……干什么?”舒扬的后背紧紧贴着更衣室那层薄薄的木板,看着岑卿浼的样子就像个无助的良家少……男。 “又不是#你,你紧张个鬼啊!我是怕你忽然反悔扔下我跑了,我得看住你。”岑卿浼说。 “啊……哦。” 岑卿浼三下五除二把校服给脱了,拿过格子衬衫,就解开领口的口子直接当T恤往里套。 结果穿到一半,衬衫的后衣摆卷到了领子里,半天扯不下来,领子又卡着脑袋,不上不下的岑卿浼的脸都要憋红了。 “你别愣着啊,帮我……快帮帮我啊!”岑卿浼伸手乱抓,一把抓住了舒扬的领子,将他拽向自己。 舒扬发出低低的闷声,两只手撑在了岑卿浼的耳边,把他抵在了墙上。 “别……我帮你。” 舒扬说完,两只手伸到了岑卿浼的脑后,把他向自己怀里压了压,手指把衣服的吊牌摘了出来,把卷起来的衣服一层一层地拨开,然后向下一拉,岑卿浼的脑袋就漏了出来。 岑卿浼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发旋正好掠过舒扬的下巴。 舒扬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退,拉开了些距离。 小小的更衣间变得热了起来,狭窄的空间里都是他们两人的味道。 岑卿浼这才意识到,他们用的是同款的沐浴露、洗发水,甚至连洗衣液都是一样的味道。 “我们好香。”岑卿浼小声说。 舒扬忽然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快点穿。” “哦。”岑卿浼抬起头来,注意到舒扬的耳朵尖微微发红,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很可能害羞了。 哎哟喂,这家伙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脸皮比小馄饨还薄? 岑卿浼故意一边穿袖子,一边往舒扬的方向靠。 舒扬一点一点向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到帘子外面去了,岑卿浼又拉住了他。 “你别出去啊!我就要换裤子了!” “我出去等你,我不会跑的。” “啧,我们不是都一起冲澡吗?那时候你都不害羞,现在你害羞个啥?”岑卿浼开始拽校裤了。 “我没有害羞……因为你是在捉弄我。”舒扬说。 岑卿浼抬起头来,“我捉弄你?舒扬,说话要讲良心的,你说说看我怎么捉弄你了?” 舒扬的嘴唇绷成一条线,又不说话了。 岑卿浼慢悠悠地把裤子给换了,舒扬立刻把帘子拉开,岑卿浼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我好帅啊。如果没有你,我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岑卿浼把外套再套上,跟穿着校服的时候完全两种风格,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拍休闲衣广告了。 舒扬看着镜子里的岑卿浼,淡淡地说:“这一次……我已经很满意了。” 岑卿浼侧过脸来,心想怎么忽然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满意什么?” “你不遗余力地维护过我,没有城府地相信过我,开心地对我说过话,笑着看过我。” 岑卿浼看着镜子里的舒扬,还是那么宠辱不惊的样子,可那几句话的重量对于岑卿浼来说却非同小可。 “这不是现在进行时吗?为什么要用过去式?” “嗯。”舒扬用了足足三秒钟看着岑卿浼,“你在外面等着我,我进去把矿工的衣服换上。” “那我进去陪你!”岑卿浼乐呵呵地说。 腹肌腹肌,他最喜欢舒扬的腹肌! “不要。你老实一点外面待着。” 说完,舒扬就拎着衣服进去了。 “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今天特别不老实。” 听见舒扬换衣服的声音,岑卿浼故意把胳膊伸进帘子里瞎抓,但是什么也没抓到,估计舒扬的平衡能力很强哪怕一只脚站着的时候都没给岑卿浼可乘之机。 就在岑卿浼倍感遗憾的时候,舒扬拉开了帘子,一身灰蓝色映入了岑卿浼的眼睛。 这身矿工的衣服是灰蓝色的,而且还特地做旧了,上面有很多矿土留下的脏痕。 只是这身工衣也无法遮掩舒扬的宽肩长腿,他背脊又挺拔,愣是把工衣穿出了制服的感觉。 “啧,我这要是动作电影的导演,一定要拍一部矿工的诱……” 岑卿浼的话还没说完,舒扬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的嘴除了胡说八道还能干什么?” 岑卿浼想要给他骚回去,嘴皮子一动,舒扬的手就像是被什么给烫到了,立刻收回去。 哦,扬扬哥哥,原来你是这样的扬扬哥哥啊。 岑卿浼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立刻就被舒扬摁了脑袋。 那架势就像用拖鞋拍蟑螂。 舒扬来到小店的老板那里付了钱,拉着岑卿浼又去了另外一家店。 这家店里都是卖些小东西的,舒扬买了一副镜框,戴在了岑卿浼的脸上,又拿了一顶太阳帽,盖在岑卿浼的头上,帽檐往下一压,就看不大出来岑卿浼的脸了。 “帽子味道好大。”岑卿浼的鼻子皱了皱。 “忍一忍。” 舒扬买完了单,岑卿浼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还真别说他完全变了个样子,就算出现在电脑摄像头里,常允鑫未必能认出他来。 “我觉得自己是超人。” “嗯?” “戴上黑框眼镜和不戴黑框眼镜完全两个样子。”岑卿浼回头问舒扬,“你是我的路易斯·莱恩吗?” “你的梗好老。走吧。” “我还觉得自己想被你给包养了。你还特别小气,带我逛了一条街,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两百块。你这样的老板,也就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愿意跟着你了。” 果不其然,岑卿浼看到舒扬本来恢复了颜色的耳朵尖又红了。 “如果……这次我们能解决掉常允鑫,我给你买更好的。”舒扬说。 岑卿浼的心头一暖,那一刻结局是怎样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哪怕这一次他又会被常允鑫一枪击中,又或者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死法,他和舒扬亲密无间地坦诚相待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局。 “我的清单很长的。所以舒扬,我会牢牢看住那个游戏宅男,你也必须安然回来。” “嗯。” 舒扬把岑卿浼送到了那个网吧,告诉他了目标的机位。 “网吧最角落里的那台机子。你进去之后不要故意去看他,也不要故意路过他的身边,就在远离他的地方坐下。你们在同一个网吧里对于你入侵他的机子、追踪常允鑫应该更加容易。” “嗯,我知道。只要我自己别瞎晃,他就发现不了我。”岑卿浼把帽檐压低。 舒扬转身就要离开,岑卿浼拽了他一下,“你也是。随时保持联系,该找梁队的时候就找他。遇到危险找警察叔叔才是正确解决问题的方式。” “嗯。” 舒扬走了,岑卿浼深深吸一口气,手心打开又握紧,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了。 这个网吧不大,又是在郊区,现在也不是周末,里面上网的人不多。 网管玩着手机,懒洋洋地拿过岑卿浼的身份证看了一下,然后公式化地问了一句:“方便面饮料要不要?” 那感觉就像电影院门口的小哥问“爆米花可乐要不要”。 岑卿浼摇了摇头,转过身一眼就把网吧望到了底,而舒扬对那个“游戏宅男”的外号起得是非常形象。 虽然被显示屏挡着,但是握着鼠标的那只手可以看出来那个人身型发胖,桌子边上放着好几瓶可乐还有打开了的膨化食品,乱糟糟地堆着。脚边的垃圾桶里显示他已经干光了很多零食和饮料了,看来一大早就在网吧里待着了。 岑卿浼要了最靠近门的机位,这个位置有墙挡着,而且一旦出现什么情况,可以迅速立刻离开。 如果有不速之客来找他,比如常允鑫突发奇想来找这个宅男面基,也比较容易灯下黑,第一眼下意识去看的是网吧内部,而不是距离最近的视觉死角。 到了位置上,岑卿浼在桌子下面活动了一下手指,好久没有输代码了,关节都有点不大灵活。 还好这不是电影里的黑客竞速,不拼手速,再加上破网吧的键盘也不到好使,他不想噼里啪啦一通引起游戏宅男的注意,于是岑卿浼低调地、不紧不慢地入侵了游戏宅男的电脑。 游戏宅男的微信就挂在电脑上,岑卿浼把他最近的聊天记录翻开来看,果然找到了一个疑似常允鑫的账号,叫做“影匿者”。 岑卿浼开始追踪影匿者的地址,发现这家伙用了多层跳板,从一个服务器跳到另一个,还挺会搞事情。 所以,如果不是常允鑫……或者常允鑫的同伙,根本没必要隐藏自己的地址。 虽然这里的键盘让人窝火,岑卿浼还是开始深挖这个“影匿者”的地址,把对方呛人的洋葱皮一层一层地拨开。 此时的舒扬已经来到了矿山附近,这里从远至近都很空旷,乱石嶙峋,一簇一簇的野草随风摇晃着。 他戴着矿工的帽子,一副一边走一边取样的模样。 而常允鑫也许就藏在什么地方,用望远镜观察着他。 舒扬戴着一副廉价的墨镜,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来到了一个矿井边,先在矿井外喷了一个圈,然后把手机伸进矿井里,开机,将约见常允鑫的短信发了出去。 【我需要证件,支付方式我放在矿井里,矿井外侧有个白色的圈。】 发送完毕后,舒扬就松开了手,手机坠了下去,挂在了井壁上。 从此刻开始,常允鑫就无法通过手机来追踪许悍阳的行踪。 从许悍阳“放弃”这个手机号开始,就相当于许悍阳单方面和常允鑫断绝联系——断绝了常允鑫和他谈条件的机会,同时也断绝了常允鑫要求听到或者见到许悍阳的机会。 除非常允鑫放弃那笔现金,否则每一步都得按照纸条信息走下去。 舒扬摁下帽子,迅速离开。 与此同时,游戏宅男的手机上也收到了这条信息“我需要证件,支付方式我放在矿井里,矿井边上有个白色的圈”。他将这条信息通过电脑上登录的微信发给了影匿者。 很快影匿者发来一个手机号,要游戏宅男通知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去一趟矿井。 岑卿浼看着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心想果然如同他们所料,常允鑫不会亲自去矿井,他绕这么多趟弯,就是为了不被人追踪定位。 他发了条短信给舒扬:【他安排了傀儡去矿井,你快回来。】 “傀儡”是指那些被常允鑫控制的人。比如拉垮脚手架的工人赵长富,比如仓库里网吧里没机会施展的扒手,再比如密室脱逃里拽掉岑卿浼裤子的NPC。 舒扬收到消息之后,快速离开了矿山。 快到中午了,郊区小镇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舒扬先是把矿工的帽子扔进了一个垃圾桶,然后拐进了两栋平房之间,脱掉了矿工的衣服,等到他再回到街上的时候,全身都换了一遍。 他进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路过小吃摊打包了两份拌面,确定没有人跟着他之后,他回到了跟岑卿浼分别的网吧。 他拎着外卖走了进去,寻找着岑卿浼的位置,看了一圈才发现岑卿浼就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撑着下巴,眼睛弯弯地冲他笑,似乎在说: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 舒扬要了他旁边的机位,把拌面和可乐递了过去。 岑卿浼打开拌面的盖子,面给的很实诚,压得就像一块砖。岑卿浼只想挑一根起来,结果一整盒面都差点被他带起来。 两人不方便发出太大的声音,岑卿浼拿出手机,给舒扬发了条微信:【衣服怎么就换了?我还没看够呢!高智商高颜值高海拔帅哥cosplay糙汉矿工,多带感!】 舒扬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回复两个字:【闭嘴。】 第73章 流水席 岑卿浼低着头抿着嘴偷笑,才一抬眼,舒扬就把自己那份拌面里的肉丝挑出来给他。 没多久,电脑上就显示岑卿浼已经“锁定”了这位影匿者。 而且如同他们之前所料,影匿者就在矿山附近,默默关注着矿山上的一切以及有没有貌似警察的人出没。 估计是舒扬走了之后,他发现矿山上真的没人了,才敢派出傀儡去取矿井里的东西。 舒扬发信息给岑卿浼:【我已经通知梁队长,把下一步的线索放到相应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跟梁队长达成合作了,不是两个人的孤军奋战。 岑卿浼点了点头,那他们专心盯着这个“影匿者”的动静就好。 但岑卿浼还是忍不住问:【这位梁队长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舒扬回答:【我做为线人给他提供过好多次有用的信息。】 岑卿浼又问:【那我们要不要把现在掌握的线索交给技侦?】 舒扬回答:【交吧,不过比起他们,我更相信你。】 此时的梁队长安排了一位便衣,将张打印出来的纸条放进了保鲜袋里,还放了一把钥匙,封好之后,把它送到了一家商场的卫生间里。 便衣打开了马桶盖,把保鲜袋放了进去,又将马桶盖盖上,然后离开。 梁队对其他的便衣说:“不用特地在洗手间附近晃,这会引起目标的警惕。目标擅长伪装,很可能会化身成清洁工、老人家在旁边观察,而且他多半不会亲自来取东西。我们一拥而上,反而会被对方识破,破坏后面的计划。” 便衣听完之后全部散开。 正对着洗手间的位置是一个体育品牌,梁队特地留下一位女便衣打扮成店员的样子,一边整理陈列的货品,一边注意着洗手间的动静。 这个时间点,商场里的客人本就不多,进出男洗手间的人自然更少了。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清洁工拎着拖把走了进去。 女便衣立刻通知了梁队,梁队紧急向商场核实,确认这个时候的保洁员都在午休,所以这个清洁工多半就是常允鑫派来取东西的傀儡了。 这位清洁工没有两分钟就出来了,真的是敷衍着打扫一下卫生都懒得。 又过了半个来小时,商场里的客流量变多了,梁队才安排另外一位便衣进入了洗手间,把马桶水箱打开,果然看到常允鑫为许悍阳准备好的证件。 便衣把防水袋藏进口袋里,走了出来,然后交给了梁队。 梁队看着防水袋里的东西,发出一声感叹,“这手艺还真是真假难辨。” “估计搭个大巴,甚至火车问题都不大。” 梁队又问:“那个假装清洁工的傀儡呢?” “派了一组人盯着。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梁队皱起了眉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低声道:“再等一下线人的消息。” 此时在网吧里的岑卿浼把面吃完,盖子盖上,这个时候再喝一口可乐,真的是快乐似神仙。 吃饱了之后就有点犯困,他揉了揉眼睛,舒扬的手伸过来把岑卿浼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肩膀,轻声说:“困了就睡,接下来我盯着。” “嗯。” 听舒扬这么说,岑卿浼别过脸去,很快就睡着了。 游戏宅男和影匿者之间又有微信联系了——影匿者要游戏宅男通知另一个人前往飞扬游泳馆。 飞扬游泳馆是舒扬和梁队长精挑细选的地方,也是他们假借许悍阳的名义“支付”常允鑫现金的地方。 周一下午的游泳馆几乎没有人,无论是更衣室还是储物间都空得很。 游泳馆前台的接待、更衣室里的保洁甚至游泳池边的救生员也都被换成了梁队长的人。 这时候电脑前的舒扬却皱起了眉头,影匿者已经派出了傀儡去游泳馆取现金,可影匿者的个人的定位却显示还在这座小镇上。 他轻轻拍醒了岑卿浼,岑卿浼立刻坐了起来。 舒扬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他没有去游泳馆附近。” 一句话就让岑卿浼的脑袋清醒,比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要随机点人起来回答问题还提神醒脑。 他们现在得仔细揣摩常允鑫的心态。 岑卿浼发了条微信给舒扬:【也许常允鑫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毕竟目前的一切不符合许悍阳的行事风格,常允鑫担心这是警方的陷阱。而且他对这个派去取现金的傀儡一定很放心。等傀儡拿到了钱,确定里面没有跟踪器,我怀疑常允鑫会让傀儡再把钱放到某个地方去。】 舒扬顿了顿,【只能看影匿者下一步的指示是什么了。】 岑卿浼紧张了起来,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了。 他的微信被轰炸了,都是夏致他们问他不上课跑去哪里了。 焦婷白天在上门诊,估计没有接到老师的电话,还不知道儿子逃课的事情。等到晚上她下班了,就得一顿夺命连环call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止岑卿浼和舒扬,就连梁队他们也快失去耐性。 终于有人来到了飞扬游泳馆的更衣室,拿走了那一大袋用牛皮纸包好的现金。 只是现金交接的速度超乎了梁队的想象,那个人拿到现金之后,在走廊上与一个拎着大袋子的女孩子擦肩而过,现金就被带走了。 那个男人拎着空的袋子走出游泳馆,便衣悄悄跟上去。 正好有个年轻人带着女朋友路过,撞了那个男人一下,袋子被撞翻了,里面的重量明显不像撞着三十万现金! 便衣眼尖,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报告给了梁队。 梁队立刻调出了游泳馆的进出口监控,唯一有可能带着现金离开的就是一个背着深色购物袋的女孩。 有经验丰富的女便衣说:“看她背着包走路的样子,包里的东西肯定很重。而且她这个包装得满当当的,正好是三大摞现金的体积。” 梁队把这个女孩的照片放大,这个女孩出了游泳馆就骑上了一辆摩托车,现在要跟踪上她而且还不暴露的难度很大。 梁队打电话给另外一队早就派去矿山下小镇的同事,把女孩的照片发给了他们。 这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来自舒扬的短信:【我对常允鑫的了解比你要多的多。】 梁队立刻读懂了舒扬的深意。是舒扬那边先一步给技侦提供了“影匿者”的信息,否则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影匿者远在矿山附近,而给每个傀儡发短信的人本身也是个傀儡。 按照正常的办案逻辑,梁队会把那个顺走现金的女生给摁下来,然后通过那个女生的手机去定位常允鑫的手机,这样的话只会抓到网吧里的游戏宅男。而常允鑫从游戏宅男的摄像头里看到警方的行动之后,会从此销声匿迹。 但是舒扬提供的信息让梁队他们明白游戏宅男就是常允鑫的“安全警报”。 只要游戏宅男没有事,就还有继续追踪常允鑫的可能性。 梁队呼出一口气,把那个女生的照片发给了舒扬:【这就是带走现金的人,我怀疑会由她跟常允鑫进行交接。】 舒扬收到了照片,岑卿浼伸过脑袋去看,他先是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了?”舒扬小声问。 岑卿浼小声道:“还记得那个城市解密APP吗?” “嗯。”舒扬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女生给我发的传单!也是她跟我说奖品是乌比斯环的限量版装备!” 舒扬愣了愣。 也就是说,这个女生本来就是常允鑫的同伙。 而且常允鑫和她很有可能是直接联系,不需要通过游戏宅男。 果然,“影匿者”给游戏宅男发出的指示就是:【两个小时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意思是之后的行动,“影匿者”不再需要游戏宅男充当发送信息指令的终端了。 岑卿浼和舒扬只能继续密切留意“影匿者”的定位。 他们调出了小镇的地图,发现“影匿者”已经到了小镇里,在某个地方就忽然失去了踪影。 “他应该是用锡箔纸之类的东西把手机包起来,屏蔽了信号。”舒扬说。 “他信号消失在这附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 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肩膀,低声道:“你在这里盯着,也许他的信号又会出现。我去打听一下那附近有什么特别。” “好。”岑卿浼点头,又拽了他一下,“别逞能。” “嗯。” 舒扬离开了网吧,戴上了岑卿浼的那副黑色镜框,走到了常允鑫信号消失的附近,最显眼的就是一栋自建的三层楼房,楼房前的空地上张灯结彩的,已经摆上了五、六十张桌子。 不少人都在忙碌着,有的在擦桌子,上塑料桌布,看起来是有宴席。 露天的地方摆了一个大棚子,放着好几个煤气炉,身形彪悍的大厨正在颠勺,周围的人忙得很。 还有些人正忙着把早就准备好的菜装盘,一些凉菜正被送上桌,什么凉拌皮蛋、凉拌海蜇、豆腐丝、猪耳朵之类的,光小菜就摆了小半桌了。 正好有人骑着三轮车来送菜,菜都被运下来之后,骑车的人一边擦汗,一边往口袋里摸烟,一低头打火机和烟盒就掉了下来。 舒扬走过去,帮对方把烟和打火机捡了起来,顺带帮对方点了个火。 “大哥,这户人家怎么这么热闹?” “你外地来的?”送菜人问。 舒扬点了点头,“嗯,听说这里的土鸡好吃,带了弟弟过来喝了鸡汤。” “你们要是喜欢吃土鸡,那过会儿还可以过来吃——这户人家是我们镇上出的大老板,女儿嫁到B市去了,女婿也有出息做大生意的,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正好一百天。本来是要从中午就摆宴的,结果女儿女婿要下午才能到,这个百日宴就挪到晚上了。到时候来吃饭,热闹的很!” “我们外地的也可以来吃?”舒扬问。 “怎么不能?这户人家大方着呢!人越多,刘老板越开心!” “谢谢大哥了。” 舒扬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下午四半,宴席还没开始。 他回到了网吧,把百日宴的事情告诉了岑卿浼。 “那很明显,常允鑫是要在百日宴上和那个女人交接现金。到时候人头攒动,吃席和离席的人根本监控不住。而且孩子的父母又是从外地回来,说不定还带了亲朋好友,到时候彼此不认识也能吃做一团。”岑卿浼啧了一声,这个常允鑫还真是会找地方。 比起夜黑风高空旷无人的矿山,流水席上更安全。 一旦发现疑似便衣的人,立刻就撤。 “我们去吃席吗?”岑卿浼问。 “你觉得常允鑫会认不出我们吗?”舒扬反问。 “所以……还是得交给梁队来解决。”岑卿浼叹了口气。 梁队不可能要求这家取消百日宴,因为一旦取消了,就再难获得常允鑫的踪迹了。这些便衣也只能假扮成吃宴席的人,混进去逮人了。 除此之外,梁队也派人守在了进出小镇的各大路口,一旦发现常允鑫就会实施抓捕。 网吧后排的游戏宅男站了起来,他终于要离开了,到现在为止警察都没有来抓这个游戏宅男,足够让常允鑫放松警惕以为自己还很安全。 他路过岑卿浼和舒扬身边的时候,好奇地看了过来。 岑卿浼下意识就靠进了舒扬的怀里,舒扬也侧过脸,贴着岑卿浼的头顶移动鼠标,直到游戏宅男离开。 从游戏宅男走出网吧的门,一直等在外面的便衣就悄然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他回家。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衣没有上去找他。 “我饿了。”岑卿浼看向舒扬,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 “饿了也不能去吃流水席。对面有小馄饨。” “啊啊啊……我不要吃小馄饨……我要……” 岑卿浼和舒扬一对视,被舒扬的目光一镇压就什么屁都放不出来了。 两人来到了街对面,大概是镇上大部分人都去吃流水席了,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馄饨店里也就他两人。 舒扬时不时关注手机,以防梁队长发来什么消息。 而岑卿浼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因为他不知道常允鑫到底会不会出现在流水席上。 如果出现了,有那么多的人,梁队长能不能顺利抓住他。 如果没抓住,那就是泥牛入海,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 小馄饨都快被岑卿浼搅烂了。 “喂,如果这一次常允鑫跑了,他还会继续针对我吗?”岑卿浼问。 舒扬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岑卿浼笑了一下,人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吗。 以为是绝路了,忽然柳暗花明。以为豁然开朗了,前面其实是深渊瀑布。 “我知道实话一直不好听,谎话向来很迷人。所以舒扬,说句谎话来哄我也行。” 一阵让人心底发凉的沉默之后,舒扬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 岑卿浼看着舒扬的眼睛,心脏紧到血液都要从瓣膜里泄出来,他哽着声音说:“我叫你哄我啊。” 舒扬别过脸去,看着透着清冷凉意的街道说:“说谎和哄你,我没办法同时做到。” “那刚才那句,是骗我,还是哄我的?” “你希望是骗你,还是哄你?” “骗我的。”岑卿浼脱口而出。 舒扬皱起了眉头,“如果是骗你的就意味着你还会有危险。哄你就表示……你的死亡危险已经解出,不需要我保护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前面的选项有你。” 说完,岑卿浼就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馄饨。 夕阳的余晖已经沉入了街的尽头。 岑卿浼却在这一刻明白,自己早就沉入了舒扬的目光里。 舒扬的手覆在了岑卿浼的头顶上。 “你在我身边这么活蹦乱跳的,已经给了我始料未及的快乐。如果长大了,你会比现在懂得更多,衡量得更多,自由也要的更多。然后离我越来越远,这才是人生常态。” “你错了。”岑卿浼吸了一下鼻子。 “哪里错了?”舒扬把自己的馄饨推到了岑卿浼的面前。 “长大对我来说,是不断缩短和你之间距离的过程。我会懂你更多,越来越像你一样去思考,衡量自由的方式也不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离你越来越近,才是我想要的人生常态。” 舒扬看着岑卿浼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期待,是他无数次归零的起点,是翻山跨海后重逢的终点。 “这也是我最接近你的一次。”舒扬说,“所以不要怕,也不要担心这次会抓不住常允鑫。” 岑卿浼点了点头,吃了一个馄饨,“果然你那份比较好吃。” 第74章 落网 此时的流水席已经开席了,来了不少人给刘老板捧场。 他的女儿女婿抱着孩子,后边跟着保姆以及几个过来考察矿山的朋友轮流给刘老板敬酒。 大圆桌也挤得满满的,盘子一个叠着一个,一道新菜好了,棚子里的厨师一吆喝,每张桌子的人就轮流去端菜。 聊天声、笑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热闹的很,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刘老板站在宴席的中央,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来捧刘某的场!这是刘某外孙的满日宴,我的女儿女婿特地从B市赶回来一起庆祝!他们小两口说谢谢大家来捧场,要一桌一桌来敬酒!” “好——” “刘老板身体健康!” “女儿女婿美满发达!白头偕老!” “小外孙学业有成!” 大家的祝福此起彼伏。 那对夫妻举着酒杯开始挨桌敬酒,跟在夫妻后面端着酒和饮料的一男一女就是梁队安排的便衣,借着敬酒的机会挨桌观察情况,辨别桌上的客人。 还有几个便衣混在客人里,到其他桌上去换酒水饮料或者端菜送汤来辨识有没有常允鑫及其同伙的踪迹。 在南侧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一半桌子在大树的阴影下,另一半在灯光里。 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正端着碗吃饭,她的脚下放着一个袋子,袋子外面印着西湖龙井的字样,袋子里面的东西方方正正,像是茶叶罐。 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随处可见的灰色外套,脚上是一双胶底鞋,正在盛汤。而他的脚边,是另一个麻布袋,袋口被拴紧了。 女人正要起身,一位便衣坐到了她的身边,单手摁下了她的肩膀。 “还有好菜没上,别急着走啊。” 女人正要挣扎,感觉到有什么抵在自己的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另一侧的男人也同样被便衣制服了。 女人头顶的假发被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就是在游泳馆里调包现金的年轻女性。 她面如土色,冷声道:“放开我,你们为什么抓我?” “我们为什么抓你,你不知道吗?” 便衣把她脚下的袋子打开,惊讶地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现金,真的是茶叶罐子! 而另外一个男人脚下的蛇皮袋里也没有现金,只是一些山货。 “你不是常允鑫?” 男人受到了惊吓,呆呆地问:“什么心?” 收到消息的梁队立刻通知所有人行动。 “各单位请注意,常允鑫很可能已经拿走了现金,请立刻封锁进出的口子!绝对不能让常允鑫离开这里!” 冷汗从梁队的额角流下,现在连常允鑫的信号都追踪不到了,难不成这家伙又要跑了?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流水席准备回家去,梁队只能带人把他们拦下来一一核查,但是却没有任何收获。 给常允鑫带现金来的那个女孩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来镇上收茶叶的。只要常允鑫不被抓到,也就没有人证物证来给这个女孩定罪。 梁队进退维谷,只能盼望着常允鑫在离开这个镇子之前能被拦截下来。 馄饨店里,岑卿浼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小镇的街道虽然没有城市里那么繁华,却有一种宁静安逸的气氛。 夜色越来越浓郁,馄饨店的老板娘正在给爱人打电话。 “你带着孩子到流水席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知道赶紧回来帮忙看看店?” “啊?你说什么?有警察在不让你们回来?为什么?” “是不是刘老板女婿的朋友有什么问题?”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照顾好孩子!” 听着老板娘的电话,岑卿浼抬起眼来和舒扬对视。 如果梁队那边一切进展顺利,是不需要把吃宴席的人控制起来的,而是默默锁定目标一击即中。 除非……常允鑫跑了。 舒扬拿出了手机,正在给梁队发短信,虽然他这个时候焦头烂额未必会回。 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身影从他们的窗边经过。 那人穿着深褐色的T恤,裤子也很宽松,脚上是一双板鞋,后跟被踩在脚下,头顶盖着一块布,三轮车上堆着一些大白菜、土豆之类。 当那辆三轮车起远了十几米,看着路灯下的背影,岑卿浼的脑神经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他一把拽起对面的舒扬,“那是常允鑫啊!那个骑三轮车的是常允鑫!” 岑卿浼对人的背影有一种特别的敏感度,比如舒扬曾经在公交车上救过岑卿浼,所以下车的时候岑卿浼只看了一眼舒扬的背影就记在了心上,当舒扬做为复读生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岑卿浼凭借他的背影把他认出来了。 常允鑫也是这样。岑卿浼在游乐园里被蒙面的常允鑫刺了一下,常允鑫离开的时候,岑卿浼虽然没看到他的正脸,却记下了他的背影。 如今这个背影一出现,即刻唤醒了岑卿浼的记忆,心脏的位置隐隐带着被刺的痛感。 舒扬没有问他“你怎么认出来的”,也没有说“你确定吗”,而是迅速离开了座椅,追了出去,冲进了夜色中的长街。 岑卿浼也跟了上去,但舒扬的腿太长了,百米冲刺的爆发力十足,岑卿浼追了还没二三十米就跟他们彻底拉开了距离。 骑着三轮车的男人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回头一看发现了舒扬,他一开始还想着加快骑车的速度,但车上的东西太多了,根本骑不快,他立刻下了车,把一个斜挎包从车上拽了下来,包背上身的时候还被压得一个踉跄,眼见着舒扬就要追上来了,男人没命地向前跑去。 舒扬一把拽过了包带,常允鑫差一点被拽翻。 眼见着舒扬就要扣住他的胳膊反拧他,常允鑫当机立断放弃了背包,把沉甸甸的现金用力砸向舒扬。 舒扬向后踉跄了半步又迅速追了上去。 常允鑫见跑不过舒扬,就拐进了长街边的小路。 小路两侧是低矮的平房,他一边逃跑一边将沿路的杆子、簸箕,居民晾晒的衣服全部都往舒扬身上扔。 晾衣杆也成了武器,常允鑫瞥见有一根折断的竹竿斜靠在墙边,折断的一断非常锐利,他跑过的时候弯腰捡起,猛地向舒扬来了一记回马枪。 竹竿的尖头朝着舒扬的胸口扎了过去,但他没有料到舒扬手里是另一根更长的竹竿,狠狠戳在常允鑫的腹部,虽然竹竿没削尖,但足够让常允鑫疼到冷汗直流站不起来。 舒扬一脚踢掉了常允鑫的竹竿,正要用膝盖去压他的肩膀,剧痛中的常允鑫忽然抬起了头,狠狠地盯着舒扬,阴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逼我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枪,枪口对准了舒扬的面门,扣下了扳机。 “砰——” 一阵枪响,把夜晚的宁静戳破。 从脚下的砂石到耳边的空气都跟着震动。 岑卿浼的心脏薄膜在那一刹被成片撕开,他发疯一样地寻着枪声跑了过去。 在舒扬曾经的经历里,他们俩被困在矿井里,在瓢泼大雨里好不容易爬上来,岑卿浼就是被守在矿井外的常允鑫一枪毙命的。 这一次,虽然他们避开了矿井之难,可常允鑫还是可能带着枪的啊! 舒扬!舒扬你怎么样了! 小巷子里,常允鑫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舒扬竟然侧脸躲过去了,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血透过布料迅速渗透开,形成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但舒扬并不打算放开常允鑫,压制他肩膀的力度丝毫未减。 他的目光里透着决绝,那是一种要把常允鑫钉入地狱深渊的狠厉,绝不给他一丝一毫卷土重来的机会。 痛觉对他没有意义。 在那短暂的瞬间,常允鑫怀疑眼前的家伙是不是来索命的修罗? 不然他怎么不知道疼?甚至中枪了全身上下连个颤抖都没有。 常允鑫忽然意识到,自己完了。 他还想要开第二枪,舒扬的动作快到常允鑫眼睛都没看清,“咔嚓”一声,他的枪掉了,手腕也脱臼了。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拉扯到了舒扬的肩膀,他顿了一下,常允鑫趁机膝盖向上一顶,舒扬被他撞到失去平衡,常允鑫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腕,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腹部被竹竿顶的那一记还疼得没缓过劲来。 身后的舒扬快步追了上来,恨意从常允鑫的心底涌上了头顶。 “我他么到底哪里招惹了你!非他么追着我不放!” 常允鑫在快到巷子口的时候,瞥见了墙根的一个陶罐,陶罐里放着各种工具,他弯腰拿起一把铲子,冲着舒扬的腹部就铲了过去! 舒扬停下脚步,侧身躲避,铲子被常允鑫这么杵过来,威力跟钝刀有的一拼。 如果没有受伤,舒扬是可以一把将铲子摁下去的,但是他肩膀受伤,手抬起来晚了! 眼看着铲子就要铲上舒扬的侧腰,“哐——”地一声响,常允鑫的脑袋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手中的铲子撞到了旁边的墙上,发出“咔啦”一声响,铲柄弯曲,半边铲子铲进了墙缝里。 常允鑫歪着踉跄了一大步,差一点摔倒的时候终于站稳,他刚想要回头看到底是谁砸了他,谁知道那个装了三十万现金的挎包又被人抡了起来,再一次砸到了他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也无法维持重心,“咚——”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脑子里是“嗡嗡”的耳鸣声。 他的另一只胳膊传来剧痛,又被人拧脱臼了。 耳边传来警察的呼和声,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插翅难飞了。 梁队看着巷子里的一片狼藉,脑仁刺痛,心惊肉跳。 更不用说舒扬单手扣着自己的肩膀,浑身是血,靠着墙半仰着下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常允鑫被一左一右扣押,上了手铐,他不顾一切地撞开身旁的便衣,用力向后看就是为了看清楚到底是谁用那三十万砸了他。 那个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全力奔跑,廉价的格子衬衫已经汗透了贴在身上,衬衫的袖子被捞到了胳膊肘,露出几乎看不到肌肉的小臂,两只手还死死攥着现金袋子。 “是你……竟然是你……”常允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癫狂地笑了起来,“我竟然栽在你的手上了!” 岑卿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路过那袋现金的时候把它给拽了起来,因为这个将会是给常允鑫定罪的证据。万一小镇上有常允鑫的同伙在,把这袋现金拿走了,就又前功尽弃了。 当他听到枪响声,被震得灵魂出窍,满脑子都是舒扬,除了奔着声音的方向而去,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说好的这一次谁都不能把他们打败了! 当岑卿浼赶到巷子口,看到常允鑫握着什么东西冲向舒扬,而舒扬身上都是血的时候,岑卿浼的脑子炸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抡起了那袋现金就砸向了常允鑫的脑袋! 这要是在平时,岑卿浼连这么重的书包都没有背过,更不用说把它给抡起来。 那一刻他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就是要把常允鑫砸进墙里他都能办到! 等到常允鑫彻底倒地了,岑卿浼才感觉到胳膊在发抖,他拎不住那袋现金,砸在了地上。 梁队冲到了舒扬的身边,“你伤到哪里了?叫救护车!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 大家纷纷拿出了手机打电话。 岑卿浼在梁队的吼声中回过神来,舒扬染了大半边身的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们俩隔着无数的便衣对视,巷子里昏暗的灯光逐渐明晰,各种电话声、叫喊声正在远去,岑卿浼走在舒扬的目光里,他靠着墙,侧着身,唇线缓慢地弯起,一直跟这个世界疏离仿佛随时准备好告别的眼睛里……亮起了温暖的光。 岑卿浼不顾一切狂奔而去,一把抱住了舒扬。 空虚的怀里忽然被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充满,舒扬很长很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把他抱住了。 岑卿浼颤抖得厉害,他埋在舒扬的怀里,闷闷地哭声传来。 舒扬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把他圈了起来,像是要把他跟这世上一切的恶意和伤害隔绝开来。 “不怕了。”舒扬轻声说。 常允鑫被送上了警车,临走前他透过车窗,看着巷子里抱在一起的两人,他仍旧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败在了他们的手上。而在另一辆警车上,他看到了落网的林慧美以及他安排在网吧里的信息中转傀儡。 也就是说,从许悍阳跟他联系要求制作假证开始,他自以为自己藏在了幕后,其实一举一动都被警方关注着。 过了七八分钟,小镇上唯一的一辆救护车终于开到了。 舒扬躺了下来,被抬上了担架。 梁队安慰说:“小子你运气还真是非一般地好!子弹直接穿过去了!就看着吓人,养养就好了!” 舒扬“嗯”了一声,岑卿浼跟进了救护车里,看着舒扬一脸淡定地躺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微微侧着脸,救护车开在小镇并不平坦的路上,车身也左右摇晃着,而舒扬却始终看着岑卿浼,就好像这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分钟,要用每一分每一秒把眼前的人看清楚。 岑卿浼想起了上一次自己肠胃炎进医院,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连遗言都交待上了。 而舒扬都中枪了,躺在救护车里却能如此平静。 跟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这样子……生死对你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仿佛在无数次地周而复始里,他已经习惯了一切。 他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有眷恋,因为随时会舍弃。 “我只是很清楚我的大事是什么。”舒扬看着岑卿浼。 那双眼睛总是带着忧郁的仿佛做好准备随时从这个世界离开的冷漠,可却又饱含着岑卿浼从小到大都未曾看到过的深厚情感,就像安静的午后,他一个人可以折出一千一万朵纸玫瑰,每一道折痕都刻在他的心头,他可以在心底把它们送给某个人,却沉默不语等待那个人发现。 “你他么的有没有想过那一枪打中了心脏会怎样?”岑卿浼恶狠狠地问。 哪怕此时此刻,岑卿浼的心仍旧跳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你有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有我家里的钥匙。”舒扬说。 提起这个,岑卿浼就火了,牙齿都咬得咯咯响,可偏偏眼睛那么酸。 我又不能继承你的遗产! 第75章 彼岸 “草啊!你银行卡里能有几毛钱?你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我买的!你沙发上的抱枕、冰箱里的饮料、书桌上的文具和卷子哪样不是我的?他么的……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是我制造的……”岑卿浼第一次觉得舒扬这种默默规划好一切然后什么都自己扛的性格讨厌至极。 “还有我抽屉里的笔记,也是你的。”舒扬说。 岑卿浼顿住了。舒扬抽屉里只有一本羊皮笔记本,岑卿浼好几次想要翻开但是为了尊重舒扬,他都忍住了。 可这一次,舒扬竟然说那本笔记本也给他? “给我?” “嗯。”舒扬回答。 “我可以看了?” “嗯。” 巨大的欣喜涌上岑卿浼的心头。 他们已经抵达了医院,舒扬被推进了手术室,很快梁队也赶过来了,看着岑卿浼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抖着腿,安慰道:“虽然我说这话在你听来可能不大负责人,但我只是想你放心。我看过他的伤势,只要清理好里面的组织,不会有大问题的。过两个月,他就能一个过肩摔,把我摔上天了。”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一次常允鑫不会再跑了吧?” “不会,几辆警车护送,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跑了。”梁队开口道,“我已经打电话给舒扬的父母。他的父亲在海外来不了,母亲正从S市赶过来。” “舒扬的妈妈?我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同学,都没有见过他的妈妈!” “你跟他这么铁,都没见过他妈妈?”梁队笑了笑,“等你见到了估计得吓一跳。” “那么梁队你呢?舒扬只是个高中生,可是他跟我说他是你的线人?你怎么会相信他一个学生呢?” 梁队忽然苦恼地抓了抓头,“我们是不可以随便泄漏线人的消息。他对你很在意,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之前为我提供那么多的线索就是为了让我欠他的,等到需要保护你的时候,他就能用上我了。” 这时候,岑卿浼的手机疯狂地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焦婷打来的电话,未接来电已经数十个了。 看来是她手术完之后,收到了岑卿浼的逃课消息,炸锅了。 “梁队,麻烦你帮我看着舒扬,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岑卿浼说。 “行,你去吧。老铁,我相信你行的。等你长大了,你妈妈就会发现逃课不算大事。” 岑卿浼苦笑了一声,“可是在妈妈的心里,我永远都长不大的。” 夜幕低沉,镇上的医院不像市里的综合病院那样人多,院子里也安静许多。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老妈的电话,在老妈发飙之前,岑卿浼先一步开口道:“妈,你还记得意外身亡的贺叔叔吗?” 焦婷的河东狮吼被这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我记得。他是因为被蜜蜂蜇伤了因为过敏无法呼吸去世的。你好端端地提起他做什么?他跟你今天逃课有什么关系?” “妈妈,你听好了,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对你说贺叔叔的死因。虽然现在警方还没有证实,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贺叔叔是被谋杀的。有个叫做常允鑫的人,他很擅长把谋杀伪装成意外。那天他打扮成护林员的样子接近了贺叔叔的车,初步估计他携带了一个类似试管的东西,试管里是一只蜜蜂。他把试管按在贺叔叔的脖子上,蜜蜂就蜇了贺叔叔。而那天,我正好在用遥控飞机航拍,正好拍下了这一幕。” “你说什么?你拍下来了?那个常允鑫发现你了吗?” “他发现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因为贺叔叔出事了所以我没有心情去处理那天的航拍视频,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却做贼心虚,一方面设计了各种意外想要拿走我的手机好查看我有没有把视频存下来,或者有没有上传到什么地方。另一方面,他收买了一个叫赵长富的工人。这个工人曾经让隧道里的电路短路,差一点把我电死,也曾经拉垮脚手架,差点让我在维修铺子里被屋檐砸掉脑袋。” “我记得脚手架的事情,王守义警官还带着工程队的负责人来上门道歉。所以那不是赵长富为了报复工头不肯预支工资,而是……而是针对你的?”焦婷的声音都在发颤。 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还有许悍阳。他也是被常允鑫收买了,才会来杀我的。”岑卿浼说。 他的命只值三十万呢,还不够这些年焦婷和岑为谦把他养这么大的成本呢。 焦婷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应该是她经常用的那个玻璃杯。 “妈,你怎么了?你小心玻璃碎片!”岑卿浼说。 “我……我会小心的,你现在继续跟我说!许悍阳也是那个叫什么常允鑫的收买来的……常允鑫到底是什么人?”此刻的焦婷只觉得汗毛直立,全身一片冰凉。 “具体是什么人就要等警方调查了。真正可怕的不是常允鑫,而是那个买通常允鑫谋害了贺叔叔的人。” “所以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那个常允鑫而过去的!抓坏人是警察的事,不是你的事!你明知道那个常允鑫的目标是你,你还送上去干什么!” “常允鑫已经落网了。妈,以后我们都不用担心了。我只是不想活在常允鑫的阴影里,所以决定了主动出击。你儿子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会去跟犯罪分子硬刚的。只是舒扬受了伤,所以我们就留在镇上的医院了。” 听到舒扬受伤,焦婷本来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急吼吼地赶了过来。 岑卿浼回到了手术室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不到,舒扬就被推了出来。 他没有全麻,所以意识清醒,肩膀上缠着绷带,微微透着血红。他的神情淡然,除了从推出手术室开始目光就一直留在岑卿浼的身上,其他的一点情绪也看不到。 梁队长跟了上去,对舒扬说:“我还要赶回去,要撬开那个常允鑫的嘴恐怕没那么容易。” 舒扬“嗯”了一声,视线绕过了梁队,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岑卿浼。 “我安排了三个同事留在医院保护你俩。有事情就联系。”梁队做了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手势。 舒扬又“嗯”了一声。 他被推进了一间病房,挂上了点滴。 岑卿浼赶紧跟了进去。 医院的病房不大,但是却很干净。 岑卿浼很想照顾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边什么都没有,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他削个苹果都不行。 “你要不要喝热水?”岑卿浼抿了抿嘴唇。 “不用。梁队留了两瓶矿泉水,喝那个吧。别到处乱跑。”舒扬伸手拿过床头桌上的矿泉水,想要拧开,但是肩膀的伤势让他使不上劲儿。 “我来!我来!”岑卿浼还是第一次看到舒扬力不从心的样子,自己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 他拧开了水瓶,递到了舒扬的嘴边。 舒扬追着常允鑫跑了那么远,早就口渴了,但是他喝的并不急,很有耐心地等着岑卿浼抬高瓶子的角度。 喝了三分之一瓶,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后背说:“可以了。” “哦。”岑卿浼把瓶盖拧上,放到了一边,他看着舒扬,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常允鑫已经被警察抓住了,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安全了呢?” “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对我来说,就像一张满是题干但是却没有答案的试卷。这一次我们一起改变了很多细节,甚至连常允鑫落网都比之前的每一次要早。这一切要看梁队长能不能挖出常允鑫背后的人。”舒扬说。 “常允鑫背后……你是说那个收买常允鑫谋害贺叔叔的人?”岑卿浼说。 “对。你不是梦到过被人关进车子里,埋入又黑又深的地方吗?”舒扬问。 “是,而且不止梦到过一次。所以那就像我俩被困在矿井里的事情一样,我被困在车子里缺氧挂掉也是曾经发生过……不对,是你重启过程中经历过的事?”岑卿浼问。 “嗯。”舒扬点了点头,“把你关进车里的那个就是收买常允鑫的人。如果梁队把那个人挖出来了,这一切就彻底结束了。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安然地长大,高考、读大学、创业……成为青年才俊……” 舒扬闭着眼睛,像是在想象着什么。 但岑卿浼却莫名地不喜欢这种想象,因为这段想象里没有舒扬的存在。 “然后我会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岑卿浼问。 舒扬的眉低了下来,那双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平平无奇其实很好。” “平平无奇里有你才能叫‘很好’。”岑卿浼说,“舒扬,从前你经历过的我,是不是很坏很差劲?让你失望了无数遍,要不然现在常允鑫都已经被警察抓了,可我感觉你还在担心着什么。就好像我的人生会继续向前走,而你打算回到那个没有我的原点?” “每一个你都很好,是我不懂得怎么对你。一开始我只想陪着你就好。可现在我又怕,我陪你走过了人山人海,然后变成人海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我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你担心我对你所有的好只是因为有常允鑫算计我,所以我需要你。” 岑卿浼的目光变得坚定而认真,仿佛那个总是犯错总是要他跟在后面解决问题的男生,一夕之间长大了。 “舒扬,你听好了!我也许背不出来古文,记不清楚那些化学反应,同样的数学题型也能一错再错!但是有一点我特别有信心——就是认人的背影。我已经记下了你的背影,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山人海,我都会去找你。所以你不能消失,不能觉得自己对我不重要……你知道那一次在主题乐园里面我们走散,那么多地游客在过山车下面经过,可我却看到了你是什么感觉吗?” 舒扬抬起眼来,看着那双急切地要照亮他心底所有裂隙的眼睛。 “什么感觉?”他轻声问。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期待疯狂地向外涌。 “你不是走马观花的风景,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里,你是我的彼岸。”岑卿浼说。 舒扬的目光颤抖了起来,无数次的重启让他接近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岑卿浼。 他伸出手,把对方一把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曾经无数次,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岸边走着,岑卿浼站在对岸的灯火里,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看到岑卿浼的身影,可是却永远到达不了他的身边。 可这一次,他好像还在岸边,对面的岑卿浼却已经跳了下来,义无反顾地游向他。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地高跟鞋声音,“哒哒哒”,仿佛还有好几个人跟在对方的身后。 岑卿浼心头一惊,从舒扬的怀里坐直了,侧着耳朵仔细辨认,想起焦婷今天有手术,是不可能穿着高跟鞋的。 那么走廊上的人是谁?听起来超有气场! 岑卿浼刚想起身去门口看一眼,舒扬就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没什么好看的,来的是我妈。” “什么?你妈——” 岑卿浼的嘴巴大得可以装下一个鹅蛋,舒扬已经提前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扬扬——我的宝儿——你怎么会受伤了!” 谁的宝儿? 岑卿浼有点懵,他以为舒扬跟父母的感情应该不怎么样,可为什么舒扬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又甜又宠? 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裙,一头大波浪,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外加时下流行的牛血色红唇,每走一步腰肢轻摇却并不让人觉得过于妩媚,相反散发着成熟优雅的女人味。 女人的旁边跟着一个男人,负责接过女人的墨镜和包包。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不就是那天开着宾利到学校门口向舒扬催债……啊不对,是送点心的男人吗? “崔助理,你先带着大家出去一下。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女人一边开口,一边捋了一下头发。 岑卿浼看清对方脸的同时,用力挤了挤眼睛,“她……她……她不是那个有名的影后,我爸还特别特别喜欢她,叫……叫……叫……” 对方看着岑卿浼,点着头像是在鼓励岑卿浼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谁知道岑卿浼忽然冷下了脸:“不记得了。” 女人愣了一下,走到他的面前,“不可能,你绝对不会不记得!小朋友你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 岑卿浼就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舒梦,就是这么简单的名字,让一代男人做着关于她的梦。其中也包括岑卿浼的冤种老爸。 岑卿浼还记得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岑为谦迷舒梦迷得找不到方向,在家里循环播放舒梦的电影,就连舒梦坐在小船上撩头发的动作,他都能循环播放到在旁边玩积木的岑卿浼晕眩呕吐。 “爸爸,我想吃饭饭。” “等一会儿哈,等我看完这部电影就给你煮面。” 过了半个小时,岑卿浼再度提醒:“爸爸说好了给我吃面面!” “等一下,这集电视剧还差十分钟!” 十分钟后自动播放了下一集。 “爸爸你给我五块钱,我自己下去吃面面!” “等一下……” 然后焦婷下班回来了,发现岑为谦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迷恋一个荧幕上的女人到差点把儿子饿到生吞茶叶的地步,直接抱着岑卿浼回娘家去了。 那一回,岑卿浼差点就没爸爸了。还好岑为谦的脑子不是真的坏了,他跑回焦婷的娘家,三跪九叩痛定思痛,把电影光碟当着焦婷的面都给掰折了,焦婷才抱着岑卿浼回来。 虽然岑为谦这个爹总游走在靠谱和不开普的边缘,那短暂的对舒梦荧幕形象的痴迷算是不靠谱那一面里最强得分项。 “妈,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舒扬的声音淡淡地,跟舒梦刚才充满担忧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竟然受了枪伤!我知道的时候恨不能立刻飞过来!之前我们在S市住的好好的,你也考上了Q大了,你不去读书非要复读也就算了,还非得回外公外婆家这边……我知道你做下的决定,我就是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会改……但只是复读而已,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危险?”舒梦很认真地问。 岑卿浼一听,赶紧解释说:“舒扬是为了……” 第76章 我很幸运 “无论高考多少次,我都会考上Q大。而且我这么大了,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经常要拍戏,又有那么多的活动,还有很多的媒体记者盯着你,你也不想我天天跟你一起上头条吧。”舒扬的声音要比之前平缓很多。 “那么枪伤呢?你这可不是拍电影……你这是现实生活!你一个复读生跑到矿山下的小镇来干什么?”舒梦问。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被舒扬的妈妈知道一切是因为他,会不会生很大的气,让舒扬回去S市? “阿卿,你去外面等等我。等我吊完这瓶消炎药就一起回家。”舒扬说。 “嗯,好。”岑卿浼知道该留下时间给他们母子。 只是来到了走廊上岑卿浼还是觉得那么地不真实。 舒扬的妈妈竟然是舒梦!老天爷,那个演了几十部电影还参加过小金人颁奖典礼的舒梦!号称横跨六零到八零年男人们梦中情人,被整容专家们评估说连微整都找不到地方的舒梦? 卧槽?舒扬这完美帅气的脸原来是有基因基础的啊! 陈硕那个大傻叉,还说什么舒扬的父母离婚!有哪个男人娶了舒梦还想要离婚的?那会被全世界男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好嘛!还什么躲债所以不敢去读大学?舒梦虽然不是什么富豪,但用现金给舒扬砌房子来金屋藏娇也是绰绰有余的好嘛! 真的是满天谣言里面,除了舒扬曾经考上过Q大之外,就没有真的了! 这时候,崔助理拎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啊呀,你是扬扬的同学吧?在这里陪扬扬这么久真是辛苦你啦!这个点了,小镇上没什么好吃的,同学你就凑活一下,喝点青菜瘦肉粥。” “谢谢您!”岑卿浼赶紧把粥接过来,看了一眼病房,不知道舒扬和她妈妈正在聊些什么。 病房里,舒梦在病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儿子说:“现在只剩下我们母子了,你可以回答我了。” “为了保护一个我觉得很重要的人。”舒扬回答。 虽然这个答案听起来并不明确,但却是真话。 舒梦怔了一下,抬起手摁住自己的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保护好他了吗?”舒梦又问。 “这一次,他保护了我。”舒扬回答。 舒梦没有追问儿子要保护的是谁,只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让你赴汤蹈火的人,是一种劫难,也可能是一种幸运。我希望你是幸运的。” “妈,我很幸运。”舒扬回答。 “有多幸运?”舒梦看着舒扬,眼底带着一抹探究的笑意。 “你都不记得我过敏不能吃海鲜,我不曾说出口他却一直记得。为我点的外卖里从来没有海鲜,和我一起吃火锅都会小心不让我吃到海鲜。” 舒梦的目光停滞了片刻,浓浓地内疚涌上心头。 “对不起,你回来之前我们母子俩的最后一顿饭……我竟然请你去海鲜楼吃饭……”舒梦闭上了眼睛,她不想为自己找借口,她给舒扬的陪伴实在太少了,每一次拍完电影回家,舒扬就长高了长大了,然后朝着越来越陌生的方向而去。 “没关系,你太累了要记剧本要当心那么多记者,连自己的生活都被包裹到密不透风。你只是想在一个不那么被人注意的地方和我吃一顿饭,想好好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吃的是什么并没有那么重要。”舒扬回答。 舒梦侧过脸去抹掉泪水,然后又笑着问:“他一定比我更关心你,也更有默契,不然我的儿子是不会这么义无反顾。” 舒扬闭上眼睛,回忆着和岑卿浼相处的一切,很轻浅却又纯粹的笑容就像融入水中的彩墨一般,忽然有了颜色。 “他会在人群里寻找我的背影,会在别人毁谤我的时候不遗余力地维护,会带我去体会所有他热爱的东西,会向我分享他觉得美好的一切,会在我惶恐和害怕这个世界的时候赶到我的身边,会在我的房间里放满他的东西……一千五百米从来都跑不及格却能为了我一路狂奔,明明是个体力上的废柴却能为我抡起三十万的现金……会为我做一切他原本做不到的事。”舒扬说。 舒梦张开双臂,抱紧了儿子。 “希望你付出的一切值得,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待你……我希望你幸福,平安,就算我不是合格的母亲我也每天每夜这样希望。” “谢谢妈妈。”舒扬摸了摸舒梦的头发,“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相信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好。” 舒梦皱起了眉头,嗔怪道:“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认定了什么死都不回头的类型。” “这不就是你喜欢我爸的地方吗?” “他真好看。”舒梦小声说。 “嗯?” “那个小男生,他真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亮亮的,鼻梁高高挺挺的,看着像只小白兔,瞪我的时候凶凶的。” “嗯。”舒扬挪开了视线,垂下眼帘。 “不过呀,这样的男孩子长的好看,看着性格也好,很招桃花的。”舒梦一副认真地样子提醒道。 “嗯。”舒扬轻轻应了一声。 “不过,你绝对是他所有桃花里面最好看开得最持久的那一支。”舒梦眨了眨眼睛,因为他看到儿子的耳朵尖尖红了,真是太可爱了。 以前闷闷的还以为他生性淡漠呢,现在才知道他的感情很热烈,只是擅长掩藏。 岑卿浼正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次性粥碗,走廊上又传来一阵像是小跑着的脚步声。 “我妈来了!哎呀我妈来了!” 岑卿浼放下粥碗,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崔助理和舒梦带来的其他人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焦婷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头发因为摘了无菌帽没有梳理而显得凌乱,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踩着平底鞋就来了。 “岑卿浼——可算找到你了!” 焦婷冲了过来,岑卿浼本来以为会被老妈扯耳朵,却没想到焦婷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抱得死死的。 岑卿浼听见了老妈“咚咚——”的心跳,多少年没被她这样抱着了。 “我听完你说的那些事……我就害怕啊……你是不是要把给吓死啊!” 岑卿浼的鼻子瞬间就酸了,也紧紧地抱住老妈。 “妈,坏蛋被抓住了,你不用担心了。” “舒扬呢?舒扬怎样了?伤得重不重?” “还好,伤在肩膀上了,子弹穿过去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现在正在吊消炎药。他说今晚就想回去。” “回去哪儿啊?就是回去也得上医院待着。就去我们医院,我亲自看着他!”焦婷说。 病房里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舒梦推开了门,一改刚才心急如焚的样子,用特别淡定的语气说:“是阿卿的妈妈来了吧?一起进来吧!” 焦婷愣了一下,小声问岑卿浼:“那是谁啊?” “你的情敌。” 岑卿浼刚说完,就被焦婷拍了脑袋,“瞎说什么呢?那个是不是舒扬的妈妈啊?” 毕竟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再冷血的母亲也该赶过来看看。 岑卿浼捂住后脑勺说:“我还没高考呢,你别把我给拍傻了!” 焦婷想到舒扬是为了保护岑卿浼才受伤的,内疚之情饱满,她走进了病房,已经做好了被舒扬的母亲问责的准备,谁知道她看到一个面容优雅艳丽却并不媚俗的女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她。 “你就是阿卿的妈妈吧?我听我的扬扬说,他复读的这段日子多亏你们家的照顾了。我本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这样长得好看又性格这么好的孩子呢!刚才听见您是医生啊,救死扶伤,更让人敬佩了。” 焦婷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愣了半天,她把岑卿浼扯到自己的身边小声问:“我好像看到舒梦坐在那里。我是手术做多了产生幻觉了吗?” 岑卿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舒扬的妈妈是你的情……” 话还没说完,焦婷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脸上扬起热情的笑。 “天呢!我还一直说舒扬长得又高又帅,到底是从了谁!原来竟然是舒梦啊!看看那鼻子那眼睛,长得好看迷人的地方都是像了妈妈呀!” 舒梦一点架子都没有,亲自把另一张椅子搬过来,拉着焦婷面对面坐下,笑着说:“对,咱们的儿子都是像了我们才这么好看的。不过论起当妈妈,你比我称职多了。我可是听舒扬说了,你做的红烧排骨那是一绝,我也要跟你学学。” “哪有哪有,你演的电影更绝,走出国门面向世界!我也是你的影迷,看你的《红尘浮事》、《青烟纪》、《尘封年代》不下三四十遍!你那个坐在小船上撩头发的一幕,我来来去去倒了几十遍,就为了学你呢!” 岑卿浼整个人都傻了。 这不都是他那个蠢爹干的事情吗?老妈借过来用还真是丝毫都不违和。 这两个母亲就像久别重逢的大学同学一样,彼此的彩虹屁吹出新境界,每一句赞美都无比真心,一直聊到舒扬的消炎药打完。 “唉,按道理扬扬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应该陪着他的。但只要我出现在医院,记者就会闻风而至,到时候别说好好养伤了,只怕还会影响到医院对其他病人的治疗。”舒梦叹了一口气。 而且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舒梦的手机就震动了无数回。 “你也是不容易啊。不过咱们刚才都说好了,让舒扬到我医院去住院,我会照顾好他。阿卿虽然什么都不会干,但是送个饭、晚上陪陪舒扬也是能办到的。你这边如果有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不然那些八卦记者得说你耍大牌,为了赚钱到处走穴什么的。” “真的是谢谢你了。来,咱们加个微信!我儿子跟你儿子是老铁,我们俩就是姐妹!”舒梦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微信拿出来给焦婷扫,趁着焦婷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她朝着舒扬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妈妈厉害吧”。 舒扬和岑卿浼全程静音,就像这个房间里的摆设。 崔助理敲了敲门,进来之后抱歉地说:“梦姐,我知道你想多陪陪扬扬,但是导演那边很着急了。说这个公益宣传片上面正催着要成片呢!” 舒梦回过头来看向舒扬,无论自己有多忙也无论儿子有多独立,她还是放不下的。 岑卿浼走到床头边,揽上舒扬的肩膀说:“阿姨你放心,我保证照顾好扬扬!不只是我,还有我们班的同学老师都很关心他!他不是一个人!” 舒梦看着男孩子爽朗的笑容,欣慰地叹了口气,“我也算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喜欢跟你在一块了。” 崔助理办理的出院手续,还安排了一辆车送舒扬他们去了焦婷的医院。 舒扬住进了单人病房,折腾了一晚上总算可以尘埃落定了。 办理好了入院,焦婷又带着岑卿浼回家给舒扬收拾换洗的衣服。 到了舒扬的家门口,焦婷说:“扬扬也是半大的小伙子了,我不方便去翻他的东西。还是你去吧。记得洗漱的东西带齐了,还给他带个水杯。” “知道了,等收拾好了老妈检查检查看看还漏了啥。” 岑卿浼进了舒扬的卧室,看着这间房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躺在这里睡觉,发现了舒扬放在抽屉里的羊皮手札,为了尊重舒扬,他也没有拿出来看。 但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舒扬的许可了。 岑卿浼把那本手札取了出来,这东西不是文具店里十五块钱一本的做旧笔记本,而是真皮手札。 手掌触碰上外面那层羊皮,就能感应到无数沉默的无法表达的心事透过那微微粗糙的皮面涌上来,就像汹涌的汛潮。 如果这里面的都是舒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愿意摊开来与自己分享,岑卿浼觉得自己应该以一种郑重而珍惜的态度来翻阅。 为了不让老妈久等,岑卿浼赶紧打开舒扬的衣柜,然后愣了一下。 这家伙穿衣好看全靠身材。他约等于没有衣品,衣柜里除了校服和运动休闲衣就没有其他的款式了。 这样挑起来也很方便。岑卿浼直接挑了两套面料舒适的,他忍不住打开了其中一件,来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唔,肩膀好宽啊。”岑卿浼羡慕。 他把它们收拾进了背包里,又去洗手间里把牙刷、口杯还有毛巾带上。 老妈已经在敲门催他了,岑卿浼赶紧背上包,冲出门去。 舒扬这一次住的是单人病房,崔助理一口气交了半个月的住院费。 岑卿浼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一会儿打开柜子看看,一会儿进洗手间看看,还时不时发出惊讶地感叹,“哇,舒扬!这间浴室比我家的都大!” 焦婷扶额,简直没眼见自己的儿子,“这里不是宾馆,这里是病房!” “知道。”岑卿浼酸溜溜地坐在舒扬的病床边。 焦婷又说,“那边有张陪床,你今晚是睡这里还是回家?” “当然睡这里!”岑卿浼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你老实一点!明早要去上课!期中考试都要来了,你的脑袋瓜子怎么还保持着被驴踢的状态呢?”焦婷开始了高考生母亲的日常焦虑。 “大概你就是那头驴吧。”岑卿浼一边小声说,一边用手指抠着舒扬的被单。 “你说什么?”焦婷没有听清。 “我说我要给舒扬擦身上了。我知道他很帅,身材也很好,但我爸年轻的时候也不赖。您现在还不回家,是想研究这么多年你养我的饲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吗?”岑卿浼笑嘻嘻地问。 焦婷被他哽得脸都红了,“反正你明天给我老老实实去上课。” 等到焦婷走了,岑卿浼端着盆子和毛巾去浴室里给舒扬接热水了。 “我可以自己洗的。”舒扬坐了起来。 “不用,你不能沾水的,我来吧。”岑卿浼的脑袋从洗手间里探出来,“我想照顾你。” 舒扬顿了一下,缓缓躺回到了床上,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岑卿浼把热水放到了舒扬的床头桌上,把舒扬扶起来,帮他脱掉了医院给的病号服。 舒扬的骨骼透着力与美的协调,岑卿浼可以为他擦拭的地方不多,只有一侧的肩膀和腰腹。 当毛巾擦过舒扬的腰,他很轻微地颤了一下,岑卿浼假装没有发现,拧了毛巾之后又擦另外一侧。 第77章 爱意周而复始 果不其然,舒扬的手指慢慢收拢,攥紧了拳头。 “嘻嘻,你腰怕痒对吧?” “知道你还一直擦。” “好啦,不欺负你啦,我帮你把腿擦一擦。今天跑了那么长一段路,肯定出了很多汗。” 舒扬的脸泛起淡淡的红色,“腿我自己擦。” “我想用我的胳膊丈量一下你腿的长度,可以不?”岑卿浼问。 舒扬垂下眼没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岑卿浼发出惊叹:“哇,舒扬,你的腿比我胳膊的两倍还要长!” 舒扬平静地说:“哪有那么夸张。” 岑卿浼继续惊叹,“你的腿好直啊!大学军训的时候站军姿,肯定特别好看。” “只是大学站军姿吗?”舒扬问。 只要能让舒扬开心,岑卿浼是可以立刻变身彩虹屁专业户的。 “还有运动会跑步的时候,那绝对是踩在我心跳的鼓点上啊!”岑卿浼弯着眼睛笑着说。 虽然舒扬竭力绷着,但略微弯起的唇线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岑卿浼忽然有点心疼,一点点好听的话,他的舒扬哥哥就这么开心了吗? “你要是穿上西装,腿那么长,禁欲精英的气场,我真的会想要……” 会想要欺负你,看你为我脸红,为我不知所措。 打住打住,再这样胡说八道下去,就是医院不宜的范围了。 “你会想要怎样?”舒扬微微前倾。 那双原本又黑又深的眼睛,此刻却清透地折射出微光,纤长的睫毛抬起,就像要掀开岑卿浼心底所有的小秘密。 “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啊。”岑卿浼赶紧把毛巾又放回盆子里。 水有点凉了,岑卿浼端着盆子又回去洗手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刚才还悄悄嘲笑舒扬脸红,明明自己的脸也像熟透的番茄。 舒扬就靠坐在床头,视线却一直看着洗手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岑卿浼的影子。 足足过去好几分钟了,那影子却一直没有晃动过。 “阿卿,你没事吧?”舒扬一边问一边起身找拖鞋。 “没事!我马上就来啦!” 水声再度响起,岑卿浼正在洗毛巾。 过了没多久,他又端着盆子来到床尾。 “我帮你把脚擦一下。” “我自己来。”舒扬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毛巾。 “哎呀,你别乱动了。脚又不是腰,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脏。”舒扬说。 岑卿浼乐了,“你又不是光脚跑的,你的脚搞不好还没有我的手脏呢!而且……” “而且什么?”舒扬问。 “你脚踝长得特别好看。”岑卿浼说完,好不容易退烧的脸颊好像又热起来了。 舒扬顿了一会儿,仿佛在自言自语,“……以前你没说过我喜欢我的脚踝。” “啊,我没说过什么?” “没什么。” 岑卿浼侧坐在床边,把舒扬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毛巾把他的脚心和脚背包裹起来,轻轻擦着。 当他帮他擦脚趾的时候,舒扬的膝盖向后收了一下。 “你还在害羞呢?”岑卿浼好笑地把舒扬的脚往怀里揣。 舒扬单手撑着,不敢再动了,怕自己一挣扎会踹到岑卿浼。 岑卿浼这才慢悠悠地替他把另一只脚也擦了。 “这样睡觉多清爽啊。” 岑卿浼把盆子里的水倒了,毛巾洗干净了挂上,然后把陪寝的床往舒扬旁边推,直到两张床并在一起。 “舒扬,你今晚睡觉吗?”岑卿浼轻声问。 虽然舒扬没有直接说过,但他失眠多半是因为担心岑卿浼,总觉得他会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出事。 可是今晚不同了,岑卿浼就在舒扬的身边,今天一整个白天舒扬也没能睡一会儿,更重要的是常允鑫已经落网了,舒扬不需要那么紧张了。 “不知道,我试试看。”舒扬说。 “好嘞!”岑卿浼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本羊皮手札,躺在了舒扬的身边,“我在这里看它,可以吗?” “嗯。”舒扬轻轻应了一声。 病房到了熄灯的时间,但是岑卿浼提前准备好了一盏LED小灯,就夹在床头。 岑卿浼靠着枕头,深吸一口气,将手札上的麻线一圈一圈地解开。 打开的那一瞬间,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现代用的白色纸张,而是很粗糙的……纸张的质感有点类似草纸。 第一页上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字,岑卿浼轻轻抚摸过去,指尖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痕迹,心血像是要从指尖渗出来,填平那些凹陷。 “这些刻出来的字……是什么意思?”岑卿浼问。 舒扬也靠着枕头,侧着脸看向手札,“这是我去藏区的一座古庙里得到的。上面的字大概意思是——重生之轮回,写下心底的真实,每一页都可以是另一个开始。” “意思是……只要你写下的是心里的真情实感,随便哪一页你都能回去?”岑卿浼问。 “嗯。记录真实发生的事情也可以。只要是真的。”舒扬回答。 也就是说,这本手札里的舒扬是绝对的坦诚。 岑卿浼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20XX年8月XX日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我回到了哪一天。 我用了崔助理的手机,拨打了他的号码。 他的声音很轻快,以为我是送外卖的小哥,而我却因为确定他还活着而心跳加速。 我想要多听他说两句话,因为他的声音无忧无虑像个小傻瓜,让我好想把他藏起来。 藏到所有的黑暗之外。 我假装自己是售楼员,随口说了一段地铁旺铺,没想到他竟然会跟我说话。 差点忘记了,他喜欢好听的声音,跟我说话大概是觉得我声音还不错。 我本来可以提醒他外卖要被他妈妈发现了,但想到他的伤不知道有没有痊愈,还是不要吃腥辣油腻的东西比较好。 我为他进行了倒计时预警,不知道他有没有捂好耳朵,焦婷阿姨会把他的耳朵拧下来。 岑卿浼看到这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什么——那个售楼小哥竟然是你!” 他看向一旁的舒扬,这家伙竟然一脸淡定,LED的灯光大部分在岑卿浼这边,只有少许照在了他的脸上。 “怪不得我在教室里第一次听见你说话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原来是售楼电话!” 就是把他的脑袋用门夹上千百遍,也不可能把舒扬的声音跟售楼电话联系起来啊! 岑卿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曾经说过我的脸和腿比较能骗人,但是你没说过喜欢我的声音。”舒扬说。 “我没说过你的脸和腿……”岑卿浼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舒扬指的是他之前的经历,有些委屈地说,“可那些未必是现在的我。” “也许会有不同的事情来影响你做出的选择,但你的本质从来没有变过。” “我的什么本质啊?”岑卿浼好笑地问。 “如果我为你折出一整个房间的玫瑰,别人会说这些玫瑰真好看,只有你问我的手指疼不疼。” 岑卿浼的脑子里忽然嗡嗡嗡地响,只想用被子把脸遮住,又想往舒扬那边靠。他按捺着心跳,把手扎翻到了第二页。 20XX年9月X日 我站在窗台上,看着他骑着自行车离开院子。 晨光斜在他的肩膀上,树影像书卷一样流过他的后背,他的头发轻轻翘着,后脑勺的发旋上还夹着一片落叶,一如既往地像个大大咧咧的小傻瓜。 我发了短信让他别上公交车,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为了不迟到他肯定还是会上车。 我也发了短信暗示他不要管小偷的事情,但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做不到视而不见。我只能赶去车站,计算好那辆公交车,上去等着他。 那个小偷果然想用刀片划他。之前他被划伤了手,每次写字都哼哼唧唧说疼,还把那道伤疤拿给我看。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他,不会再让他疼了。他向后退的时候撞进了我的怀里,真的好想抱紧他。 我趴在教室睡觉,他一直勾我的手指。我屏住呼吸不敢动,他应该是想看我的手心。可如果想看什么就坦荡地打开,这样从指缝到指尖简直就是折磨。我忍不住抓住了他,终于结束了这场磨人的试探。 他只是想知道我的手心有没有被刀片刺伤。真的好傻啊,根本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无论他想看什么,我都会给他看。 今天的网瘾少年一定还是会去打游戏,虽然提醒了他不要网恋,但游戏容易让他降智。我等在便利店里,看着对面记忆里他翻了无数次的墙,明明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地点等了他无数次,我依然满怀期待。 当他坐在墙头四处寻救的时候,我又生气又心疼,只能假装买东西路过,把他接了下来。 我警告了他,他好像被吓到了。 总有人以毁掉那些脆弱美好的事物为乐。 而他总是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毫无察觉。 因为吓到了他,所以送了一支纸折玫瑰给他。 这一页的记事就这样结束了。 舒扬的字比他的板书要工整很多,认真而又郑重。 岑卿浼的心就像被什么给烫了一下。原来舒扬一直默默保护着自己,哪怕自己周而复始做着那些蠢事,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保护着他。 岑卿浼假装生气地说:“好哦!原来你可喜欢我拉你的手了,还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吓唬我!我以为你会揍我的呢!” 舒扬沉默不语,甚至把脸别向另一边。 岑卿浼把手伸过去,故意拉了拉舒扬的食指指尖,“不过扬扬哥哥的手长得可好看了。连指甲盖都好看。” “别闹。”舒扬嘴上这么说,可是被岑卿浼拉着的手指却向上勾了勾。 “你说你每次都在便利店里等我翻墙,真的不会无聊?我要是那天特别特别地乖,没有招惹舒骏平安回家了,你难道还在便利店里等我到天亮吗?”岑卿浼问。 “当然会。” “为什么?” “担心没有看住你,担心错过了你……还有不想你又变成经久不息的遗憾。” 舒扬的声音在安静得病房里明明很轻,却让岑卿浼的心揪了起来。 “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跟你走到最后,才是我最大的遗憾。”岑卿浼很认真地说。 岑卿浼看向对面的舒扬,第一次觉得对方的目光那么暖又那么让人心软。 舒扬的手伸过来,薅了一把岑卿浼的头顶,岑卿浼往被子里藏了藏,将手扎又翻到了下一页。 20XX年9月X日 学校论坛里有条帖子,暗示我精神有问题会伤害小动物。大概是因为那样,班上的同学都对我敬而远之。其实我对别人的态度无所谓,我只在乎他。所以当他蹲在我的桌子边检课本的时候,我很开心。 当他看到那条帖子的内容时,气得就像炸毛的小猫,我真的很想给他顺一顺毛。 不要生气啊小笨蛋,我们又不会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只有你的看法对我才重要。 当天论坛里那条帖子就被删除了,我知道那是他号召全班同学去投诉了。 他就是这样,无论重来多少遍,每一次都会选择维护我。 岑卿浼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对于他来说,很多事情都是小事,比如自己的每一次接近,每一次仗义执言,可对于舒扬来说仿佛是他坚持重启这么多次的理由。 “我真的每次都维护你了吗?”岑卿浼侧过脸,看着对方很认真地问。 如果不是,岑卿浼会想要掐死自己。自己在每一次重启里都没有陪舒扬坚持到最后,如果连无条件的维护都办不到,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舒扬的付出。 “每一次。”舒扬靠近了他,鼻尖仿佛要碰上岑卿浼的鼻尖,他的声音充满了笃定和坚信的意味。 在那短暂地一瞬,岑卿浼甚至以为舒扬会亲他,心脏跳得快要裂开,思维和感觉全部都朝着舒扬而去。 但是舒扬却停住了,轻声道:“因为每一次,我遇到的都是你。” 岑卿浼从来没有这种爆炸一般的冲动,他拽住了舒扬的领口,真想亲死他啊! 谁知道病房外竟然有人在敲门。 “十二号睡了没?量一下血压和体温,确定下有没有发烧。”护士的声音响起。 瞬间所有的蠢蠢欲动都被打了个结,憋回了肚子里。 “还没睡呢。”岑卿浼把手扎关上,藏进被子里。 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两张并在一起的床,笑了一下,“你俩感情还真好。” “那是,过命的交情。”岑卿浼说。 护士笑了起来,先是给舒扬量了血压,又把体温计递给了他。 “你这伤势是别的医院给处理的,要特别注意感染。你入院比较晚,其他房之前就查完床了,我看了一下医嘱还是决定来打扰你一下。”护士说。 “谢谢您的谨慎。”舒扬回答道。 等到护士离开了,岑卿浼那点小心思也安分了。 他又开始往下翻起手札,下一篇写的是城市解密那晚。 那一晚很惊悚,可遇到舒扬之后,又觉得很温暖。 20XX年9月X日 我从宠物医院的窗子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进了那条小巷子,就知道他又安耐不住那颗好奇心。 我知道就算我发了短信给他叫他不要靠近来源不明的礼物,他可能还是会去拿那个八音盒。 为什么会被这种小学生的礼物吸引呢?那有不是最新款的遥控飞机。 我跟上了他。他在夹缝里摔了一跤,我想去扶他,他惊慌失措地叫我不要靠近。 是啊,靠太近了也许我会亲自告诉他男孩子这么晚了跑到黑漆漆的地方有多危险。 他跑到了隧道口,看到了那个布置得像是求婚现场的礼品兑换点。 小傻子永远是小傻子,知道危险还是要往前凑。 我阻止了他,而这一次我终于问到了——他真正好奇的不是八音盒,而是因为八音盒边的纸折玫瑰。 就因为我曾经在他的门上别了一朵,他就对那一大把的纸玫瑰充满了好奇。 所以,可以理解为真正让他好奇的不是礼物……而是我吗? 我可以为他折一千朵一万朵,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被别人吸引了? 看到这里,岑卿浼的眼睛酸了,他轻轻地揉了揉。 旁边的舒扬轻声道:“看不清就不要看了。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看,别把眼睛看坏了。” “不是的。我就是……就是心疼你了啊。你不需要为我折那么多的玫瑰,你一出现我就被你吸引了啊。”岑卿浼说。 他的鼻子酸酸的,虽然竭力忍耐,但是声音里还是带着轻微的哭腔。 舒扬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揉了一下岑卿浼的脑袋。 第78章 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20XX年9月X日 他邀请我跟他一起去吃火锅,虽然我知道他是想要我去镇住柯岩,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去跟他的朋友聚餐。 他这一次没有吃辣锅,不会被毛线恶心到,也就不会拉肚子了,好乖。 他很照顾我,就连我妈妈都不记得我不能吃海鲜,他却看出来了,好乖。 柯岩给他递了啤酒,如果是从前他好面子一定不会拒绝,这一次我给他倒可乐他也没有闹,好乖。 感觉这一次他跟之前重启的每一次明明都一样,却又很不一样。 这一次我跟他特别地接近。 看到这里,岑卿浼的心又是一阵难过。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收到舒扬的警示所以没有吃辣锅,那是因为舒扬每次发的短信都很准啊!知道舒扬的脸上过敏,所以不让他吃海鲜也不让他吃辣的。拒绝柯岩的啤酒也是为自己好,喝可乐多么快乐啊! 自己只是听了舒扬的话,而且都是好的建议,舒扬就觉得“接近”。那么在之前的无数次重来里,自己是有多么狼心狗肺啊? “我是不是特别不好?”岑卿浼,“不然你也不用重复这么多次了!” “是坏人不好。我们通过一关,就会有下一关。不是你的错,而且最初地几次重启,我因为怕你出事所以对你很专制,也很霸道,限制了你的自由,让你过的很不快乐,也伤了你的心。可是每一次你都选择原谅我,甚至于在我认为你不可能包容我的时候,你都会用你的方式告诉我……你想要与我重逢。”舒扬缓声道。 他也许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听在岑卿浼的耳朵里,是缱绻也是最坚定的告白。 只因为岑卿浼说还想见到他,舒扬就不在乎上一次受到的伤害还有让人心痛的结局重启一切。 一遍一遍地去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去接近。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用陌生号码给我发送短信了。”岑卿浼说。 “哦,为什么?”舒扬歪了歪脑袋,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淡淡的笑。 “因为我天生反骨。如果你站到我的面前言之凿凿跟我说我会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只有你能救我,我肯定会觉得你有神经病,还会跟你唱反调,拼命作死去证明你是错的,我会跟你较劲,让你更难过,也会死得更快。你以陌生人的身份发信息给我,我一开始可能会觉得你是骗子,可渐渐当你的‘预言’都实现,我就会相信你的预测,还会变得依赖你,我们会一点一点建立起信任关系,对吧?”岑卿浼问。 舒扬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岑卿浼捂住自己的脸说:“怀疑你的我一定非常讨厌!” “不是的。一个人如果不能保持怀疑,就很难发现真理。你对我的怀疑让你充满了挖掘真相的动力,让我发现了很多之前我没有发现的线索。所以你可以怀疑任何事物,但不要怀疑自己做出的选择。” 即便是这样,舒扬还是又温柔又包容。 “你为什么要救我那么多遍?我们在最初的时候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吗?”岑卿浼忍不住问。 如果是他,做不到为了救某个非亲非故的人重启人生那么多遍,不断地去尝试改变某个片段,不停歇地去追求某个遥远的结局,一次又一次地落空,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错过和失去。 这是心灵上的凌迟。 “因为你比我更擅长做自己,活成了我想成为的样子,救你……大概就是我救我自己。”舒扬说。 “太抽象了,听不懂。我就觉得跟你比起来,我真的像个傻子啊。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救我这么多遍呢?”岑卿浼凑到舒扬的身边。 岑卿浼第一次有了强烈地了解一个人的渴望,从过去的所有细节,到现在的所有想法。 舒扬此刻的坦然与从容,那是被打磨雕刻了无数遍之后的样子。 岑卿浼想要嵌入每一道刻痕里,拥抱他,保护他。 “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是你黑掉了舒扬的网吧。那个时候我的人生春风得意,读了好的大学,有一群唯我是从的朋友,父母因为没有在我的身边陪伴我长大所以心怀歉疚对我有求必应。可是我见到了你。你啊,遇到比你横的立刻认怂,碰到比你厉害的立刻狗腿,表面上看我把你治的死死的,叫你往东你不会向西,让你吃榴莲你不点臭豆腐。但是啊,骨子里叛逆得很,逮到机会就一定要戳我脊梁骨戳到我栽跟头。” 岑卿浼笑了,这听起来还真的像自己的性格。 “夏致也这么说我,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发抖时就发抖。但再抖也会吼。” “你是我的小冤家。”舒扬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温暖得要把岑卿浼融化到怀里。 岑卿浼下意识又往舒扬身边靠,可又怕给他的肩膀增加压力,就只能忍着了。 “那我这个小冤家有没有对你好?” “阿卿,每个人需要的‘好’都是不同的。比如你需要有人陪你熬夜,而不是叫你早睡。需要有人陪你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挽尊,而不是陈述游戏有多不好。需要有人帮你把可乐拿去冰镇,而不是告诉你可乐喝多了杀经。我重生了很多次,也许在你看来是一种折磨,可在我看来是一个越来越接近你的过程。我慢慢知道怎么说服你,怎么让你信任我,怎么让你开心,怎么让你觉得有我在你身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岑卿浼扯了扯舒扬的被子,在原地扭了扭,“扬扬哥哥,你就说说嘛!说一点我之前做过的让你开心的事情。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麻烦精。” 舒扬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然后竟然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你还记得钟淳他爸爸中的那个病毒吗?” “记得啊。” 舒扬的眉眼间都带着怀念的笑意:“我一直想知道设计那个病毒的人是谁,后来听说钟孝和你妈妈是同事,我就隐隐猜到这个病毒是你的杰作。当时你一直假装自己成绩一般,你妈到处给你找家教,我就去应聘了。” “那你是不是天天欺负我啊?” “没有啊。你知道我俩在那个领域水平旗鼓相当之后,就喜欢缠着我比试,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应该挺欣赏我的。对于你欣赏的人,你是不容许其他人欺负的。我因为大学里的实践研究,所以寒假的时候去了一家公司当实习生。当时那个公司的老油条和经理都欺负我,英文策划和PPT都是我做的,他们却不打算给我署名,想要拿去老板那里邀功。” “卧槽,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绝对要给他们颜色看看!” 明明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岑卿浼却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嗯,我本来是想搞瘫那整个公司的系统,但是你先出手了。” “我?为你抱打不平吗?我怎么搞的?”岑卿浼兴致勃勃地问。 “他们把我的策划草案给了老板看,老板很满意,所以想要把我骗回学校,这样策划案公布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了,而他们可以顺利占有我这个实习生的劳动果实。刚好那天你来我实习的地方找我,你成绩进步了,说好要我请你看电影的。你在我的位置上玩我的电脑,正好就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你就用那个病毒感染了我完整版的PPT文件。老油条过来把你支开,趁机拷走了我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啊,是我的风格——自作孽不可活。然后我就开开心心地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啦?”岑卿浼问。 “嗯,是啊。我们俩的电影看到一半,我的电话就响了,是老油条说PPT文件找不到了,还说老板看了PPT之后也中毒了,无论点开什么文件都会有个大美女撑着下巴朝他们灿烂地笑。” “哈哈哈。”岑卿浼在被子里笑得滚来滚去,“哎呀,我刚长好的脑袋都要笑掉了。” “老油条着急啊,催我回去重新赶制一份PPT出来。我本来是想要回去看看你给他们下的什么毒,到底还能不能解毒,谁知道你拉住了我说‘扬扬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就不能任性一下吗?’”舒扬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岑卿浼喜欢他笑得样子,脸颊上会因为肆意地笑而形成浅浅的窝,让人好想把所有的小心思都藏进去。 “那你任性了吗?” “我妈因为拍戏,早上只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爸在海外,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的朋友们也没有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但是你不一样,你那天耐心地等我下班,和我一起看电影,为我出气,还偷偷藏了生日礼物在我大衣的口袋里,是个钥匙扣。” “我一定没什么零花钱,所以才送你个钥匙扣。像你这样的帅哥,值得我送你一架飞机。”岑卿浼很真诚地说。 “那个钥匙扣是我父亲的用过的款式。我跟你说过记忆里有一次他回家看我和我妈,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我在他的腰上看到了那个钥匙扣,是狼和鹰的造型。我就随口跟你提了一句,你却记在了心上,还真的为我找到同款。阿卿,那是很珍贵的礼物。” 岑卿浼摸了摸鼻子,自己总算做了点人事儿。 “所以我没急着回去,而是跟你一起把电影看完。” “就是应该这样!让那些坏心眼的人着急!后来呢?那个老油条和他的经理怎么样了?”岑卿浼问。 “我一回去公司,就发现其他员工都在加班重整策划案。老油条见到我劈头盖脸就说我没有责任心,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病毒就是从我的电脑里出来的。我就问他为什么确定病毒是我这儿的,不是他自己电脑里的。他就说因为策划案是从我的电脑里拷出来的。” “卧槽!他还真不要脸!你应该回他——既然策划案是从我电脑里拷出来的,你有经过我的允许吗?” “我就是这么问的啊。他当时脸都白了,说我是个实习生,他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他想拿我的策划案就能拿。” 岑卿浼的脑袋都要炸了:“这人的脸真是大到能跑马了!” “他的脸能不能跑马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公司的老板就站在他身后。我帮老板把病毒清理掉,又把完整的PPT发给了他。老板说要给直接转正,我告诉他我已经被你父亲的公司录取了。别看你爸爸的公司规模不大,但业务能力一流,各个都是猎头公司挖角的对象。那位老板快要气死了,这事儿的性质很恶劣,不但让他失去了我这么个高水平人才,还让其他员工非常不满,所以他直接把那个老油条和项目经理给开掉了。那天晚上,我和你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老油条和项目经理端着纸箱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那是,像舒扬你这样的人,注定了被人仰望。还有人敢骑在你头上撒野?小爷我第一个收拾他!”岑卿浼侧过身来,几乎又要蜷进舒扬的怀里,“我还为你做过什么吗?” “当然还有。你不困吗?还想听?”舒扬问。 “想听。而且你的声音好听死了,售楼小哥哥。” 舒扬又笑了,眉眼轻垂着,要不是为了矜持一点,岑卿浼怀疑自己就要去抿他的睫毛了。 “那是我大学里的事情了。可能我的性格不打讨喜,小组里的把最麻烦的数据分析分配给了我。 当时你在旁边刷题,我用电脑整理数据。你看着密密麻麻的表格说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哈哈哈,你这个白切黑,才没有人能欺负你。但一个人能力再强大,只要被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要求,被排挤孤立,就是被欺负了。”岑卿浼用很认真的语气说。 “是啊……”舒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家人觉得我很独立,我的朋友觉得我很厉害,只有你担心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那后来呢?”岑卿浼拽了拽舒扬的被子。 “后来啊,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你这个小机灵鬼编了一个数据抓取的小程序,只要设置好条件,数据抓取和分析一键完成。你还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说‘做家教就要有做家教的样子,好好陪我刷题!’” 舒扬说完,岑卿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 “那是。能让你动脑子的事情只有我。” “后来论文小组的组长发现了你的小程序。他想用这个小程序做好人,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拿去给学生会用,甚至想要拿去教授那里邀功。但是你设置了密码,没有密码小程序启用不了。论文组长的牛已经吹出去了,只好厚着脸皮找我要密码。我把电话给了你,你牛气冲冲地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要么给钱,要么完蛋。” “哈哈,那是我的小程序,除了我的家教小哥哥,谁用都得给钱!” 舒扬的笑意比之前还明显了三分:“嗯,你用对方给的钱出去旅游了一趟,玩得还挺开心。” “我一个人去的?”岑卿浼抓了抓脑袋,心想不能啊,自己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和我一起去的。你特地选了我爸在的地方。他的工作是维和,当时不能随便离开营地,就选择了在外面站岗,就为了能让我看见他。太阳毒辣得厉害,汗水就一直往下掉。我看着他的领子他的后背都湿透了,可却站得笔挺一动不动,从早晨一直站到日暮。我怕他会昏倒,而他怕我没有看见他。” 说到动情之处,舒扬的声音发紧。 “你是个那么坐不住的人,平日里怕热怕累怕麻烦,可那天你陪着我在大太阳下站了一天,就为了陪着我看爸爸。” 岑卿浼张了张嘴,他想说安慰的话,想说还好自己为他做了那些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因为,舒扬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岑卿浼愿意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手札还没有看完,LED灯就没电了。 岑卿浼只能把手扎收好,心想都忘记问这本手扎要怎么使用才能回到想回的那一天,谁知道一侧过脸,就发现舒扬竟然睡着了。 这可是晚上,一向失眠的舒扬竟然睡着了! 岑卿浼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他把手扎放好,撑着上半身靠近舒扬,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借着门缝透过来的微弱地灯的灯光细细描摹着舒扬的五官。 第79章 绝不散场 舒扬的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就像安静的云雀,只要有晨曦落下就会展翅,还有他终于放松下来的唇线,岑卿浼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想安抚它,不要绷那么紧,烦心的事情都过去了。 岑卿浼侧躺下来,看着舒扬。 舒扬的一只手就轻轻放在枕边,岑卿浼看着看着就按耐不住,小心地靠近,在他的指节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手机铃声响起,岑卿浼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圈着,他不需要抬头也知道这是舒扬的怀抱。 舒扬的眉头蹙了起来,岑卿浼赶紧把手机按掉,小心地从舒扬的怀里钻出来。 他收到了来自夏致的短信:【你的书包还在我这儿。今天你上学吗?】 岑卿浼赶紧回复:【上学!上学!麻烦帮我带去学校!】 他一低下头,就看到舒扬已经醒了,正看着他。 “我去给你买早饭吃。我妈医院食堂的小笼包很香!” “嗯。”舒扬点了点头。 岑卿浼赶紧换好衣服,冲到洗手间里快速地刷牙洗脸,他一抬头,就发现舒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浴室的门口,看着他。 “呜呜……你要上厕所吗?”岑卿浼吐掉了牙膏沫子,回头问他。 “我就看看你。” “哦。”岑卿浼洗了一把脸,用水把翘起的头发摁下去,拿了手机就出门。 谁知道舒扬也跟着他出门。 “嗯?你在病房等我就好了?主任八点开始查房呢!”岑卿浼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四十。 “我想……跟你一起。” 岑卿浼本来想叫舒扬好好在病房里待着,但想到舒扬的那些经历,任何人都会患得患失,舒扬只是失眠,还有焦虑和强迫症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任何能让舒扬放松和安心的事情岑卿浼都愿意去做,就是当舒扬的随身挂件他也觉得可以。 “嗯,好,我们一起。”岑卿浼走回来,把舒扬拉回到病房里,“不过我得给你换双鞋。” 岑卿浼把舒扬摁回病床上坐着,给他找来袜子,蹲在他的脚边给他穿上。 “我自己可以穿。”舒扬往后收了收。 “你自己穿叫自力更生。我帮你穿才算我照顾你嘛!而且还能吃点点豆腐。” 岑卿浼弯着眼睛朝他笑,舒扬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人摸了好几下,他的耳朵很快就红了起来。 换好了鞋子,岑卿浼拉着舒扬去医院的食堂。 因为昨天睡前擦了个澡,舒扬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而是岑卿浼给他带来的宽松休闲衣,优越的身高加上帅气的五官,舒扬瞬间吸引了电梯里小护士、小医生还有病人家属们的注意。 岑卿浼攥紧了舒扬的手指,电梯门一开,岑卿浼就赶紧拉着他出来。 他本来想叫舒扬在座位上等着,但舒扬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岑卿浼也不生气,指着各种花样的早点说:“除了小笼包,你还想吃什么吗?” “艾果、冰糖糕。” 岑卿浼愣了一下,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舒扬肯定是知道才这么说的。 “可我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啊。”岑卿浼说。 “艾果、冰糖糕。”舒扬又重复了一遍。 岑卿浼心里有点甜,又有点心疼,他把那两样也点了,然后叫了豆浆和猪血汤。 两人就坐在餐厅里,岑卿浼给舒扬把筷子掰开,又用勺子搅着猪血汤让它快点凉下来。 “你昨天流血了。喝猪血汤补一下。”岑卿浼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带你来过?” “嗯。”舒扬点了点头,咬掉了半个艾果,喉咙滚动了一下,又把另外半个吃掉了。 舒扬吃东西很随性,没有装腔作势的斯文,却很好看,而且很有男人味。 岑卿浼又开始羡慕对方那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了,咬着豆浆的吸管,看着舒扬把猪血汤给吃了下去。 “我要去上课了。中午回来陪你吃午饭?”岑卿浼说。 舒扬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回病房,而是打了电话给崔助理。 真没想到崔助理竟然没有跟着舒扬的妈妈,而是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舒扬随叫随到。 岑卿浼也没想到自己去上个学,竟然是影后的助理亲自开车,舒扬亲送。 “我忽然有种被豪门老爸认领回去的即视感。” 岑卿浼说完,把前排的崔助理都给逗乐了。 “中午下课,崔助理也会来接你。”舒扬开口道。 “知道了,舒扬爸爸。” “哦,扬扬,今天晚上梁队长会来给你和阿卿做笔录。” “嗯。” 到了学校,岑卿浼下车的时候舒扬拉住了他,嘱咐道:“记得,崔助理会来接你。” “好。”岑卿浼认真地点了点头,“崔助理不来,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跑。” 等到岑卿浼走远了,前排的崔助理开口道:“扬扬,人家阿卿就比小一岁,你不能把他当成几岁的小孩子管着。阿卿的脾气好所以不生气,这要是我那个读幼儿园的小女儿都会说‘爸爸你好烦’。” 舒扬的眼帘垂了下来,看着刚才还被岑卿浼拉着的手指,“我……只是不习惯。” 看不见他就会担心,习惯了设想最坏的情况。 “慢慢来。那个常允鑫不是都落网了吗?雨过天晴了,慢慢你就会习惯了。如果还是很焦虑的话,等你出院了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咨询师?” “嗯。”舒扬点了点头。 岑卿浼刚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就看见夏致身上背着一个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一看见他就把那个书包给扔了过来。 岑卿浼赶紧背上书包小跑到夏致的身边,小声问:“我逃课了,是不是闹得很大?” “你没看微信群吗?有人亲眼目睹你跟舒扬私奔了,校园论坛里都说你俩是当之无愧的附中首席cp,陈硕都因为你俩爆发了诗人的潜力。”夏致凉凉地说。 “不会吧,他做了什么诗?” “年少的爱情汹涌桀骜,为了彼此催山填海。像太阳的热烈千秋万代。高三的学子啊,不要安静地沉入良夜,心中的野性呼啸喧嚣。轻狂与爱意,都在750分之外。” 夏致摊了摊手。 岑卿浼愣在那里,“卧槽?这是陈硕的水平?我是不是出名了?” “嗯。”夏致点了点头,“本校年级第一骑着摩托车带你私奔,你的青春独一无二。” “那老师是不是也知道了?”岑卿浼问。 “知道什么?” “我跟舒扬啊!” 夏致标志性地冷哼了一下,“知道你垂涎舒扬的美色?知道你沦陷于他清冷的气质?知道你仰慕他押题百发百中的智商?还是知道你为了他逃课都在所不惜?” 岑卿浼抓了抓鼻尖。 “哥们儿,再喜欢也要矜持一点。”夏致说。 “矜持?我还要怎么矜持!我特么的喜欢的都藏不住!”岑卿浼扬高了声调。 身后传来了尴尬的咳嗽声,岑卿浼一回头就看到了班主任老魏。 如果是从前,岑卿浼会脑子转动得飞快地解释,比如自己喜欢的是某某女明星、某某游戏角色。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岑卿浼不想解释。 喜欢就是喜欢,反正捂住了嘴巴,眼睛里也藏不住。 “岑卿浼,学校已经了解情况了。你跟舒扬是去配合警方的行动。不过你已经高三了,期中考试就要来了,你要是考得不好……到时候换位置,你的同桌可就未必是舒扬了。”魏老师暗示的很委婉。 岑卿浼很淡然地说:“那魏老师您放心,我俩就是到了大学也是同桌。” 魏老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走上楼去。 夏致的眉梢挑了一下,“现在,老师真的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岑卿浼无所谓地背着书包继续向上走。 当他回到教室,一堆人围了上来,都在问他昨天干什么去了。 岑卿浼高深莫测地说:“干坏人去了呗。” “那舒扬怎么样了?你俩不是跟连体婴一样一起上学放学的吗?”翟岭好奇地问。 “他受了点伤,在医院里吊盐水。”岑卿浼轻描淡写地说。 其他人永远理解不了他和舒扬之间的事,他们不会相信,也无法像他那样的心疼,更做不到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对方。所以他们经历的事情,也就无所谓让外人知晓了。 他俩要是说成故事那真的挺长,没有明确的开头也还没到结局,四字概括——绝不散场。 上课铃响了起来,岑卿浼的同桌空空的,这还真的让他不大适应了。 以至于爆爆熊钦点岑卿浼上去答题的时候,岑卿浼还有点发懵。 熊老师轻哼了一声:“怎么,这题不会?给你两分钟场外求援?” 谁知道岑卿浼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一看,竟然是舒扬发来的解题思路,虽然就两行字,但足够让岑卿浼茅塞顿开。 他自信满满地走上讲台,捏着粉笔就像舒扬附体,“哒哒哒”从头写到尾,转身的时候收获一众崇拜的目光。就连物理课代表何斌也对岑卿浼露出刮目相看的目光。 岑卿浼在桌子下面回复舒扬:【你是我的外挂,我的幸运心,我的守护神!】 彩虹屁必须要吹得又真诚又响亮! 下课的时候,班长来到了岑卿浼的身边,问起了舒扬的情况。 “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舒扬还能参加吗?” “怎么?班长想他啦?”岑卿浼露出不正经的表情。 班长无奈地说,“这不是有舒扬在,我们班的平均分能高一点吗?魏老师说了,要是这次我们班平均分能年级第一,请全班看电影。” “该不会是动画片那种吧?”岑卿浼好笑地说。 “不是。特效大片。其实电影票也没多贵,就是我们高三一场,都没什么集体活动。” “可能有点困难吧。他伤到了肩膀。数理化也就算了,语文和英语要写那么多字呢。”岑卿浼说,“没事儿,真想看电影,我努力努力,多考几分。” 听到这里,坐在教室中央的杨谨云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如果舒扬不参加期中考试,自己应该就能回到年纪第一了吧。 到了中午,岑卿浼正要离开教室,却被何斌还有钟淳给摁了下来。 “你俩……这是要干啥?” “刚才你不是说要多考几分吗?我跟何斌决定抓紧时间陪你刷题!你多考几分可不行,起码得多考二十分出来!”钟淳一副看似嫌弃实际又很热衷的样子。 岑卿浼睁大了眼睛:“何斌就算了!人家年级排名高我二十几名!你?你跟我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考过我全靠天命!” 钟淳气得要冒烟了:“你是不是想打架啊!” 谁知道岑卿浼忽然一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咱俩冰释前嫌你着急来刷好感度,但你放心我期中考试一定没有问题!” “不是,谁特么的找你刷好感度啊!我贱……” 岑卿浼立刻朝着钟淳摇手指,“你这是情义、是豁达、是开阔的胸襟!” 钟淳张了张嘴,忽然找不到词儿接话。 “我要去医院陪舒扬吃饭。你跟何斌还记得那天舒扬压的题吗?” “记得,怎么了?”何斌问。 “都刷一遍。何斌你的武功已经到了第九层了,估计舒扬的押题也就锦上添花让你再多考个五分儿。至于钟淳嘛,你年级前十没问题的。” 说完,岑卿浼就跑了。 何斌跟钟淳面面相觑。 倒是李恒宇不是个滋味地走过来说:“你俩什么时候跟岑卿浼那么好了?有没有想过谨云的感受啊?” 钟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刚想要说什么,何斌就先开口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跟岑卿浼本来也没有深仇大恨。高中三年,还不能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吗?至于谨云,如果心理压力太大的话,我建议他把虚荣心和对自己同学的敌意放下来。就像岑卿浼刚才说的——情义、豁达、开阔的胸襟。” “你……”李恒宇被哽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岑卿浼已经跑到了校门口,上了崔助理的车。 “中午吃什么啊!我应该放学前先点外卖的。”岑卿浼懊恼地说。 谁知道舒扬发了条微信说他已经都点好了。 “舒扬好周到!” 开车的崔助理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周到’来形容舒扬呢。他这个人比较独,想好了什么就会直接去做,不会在乎他人的看法。” 其实这是崔助理委婉地提醒岑卿浼,舒扬有时候可能会很偏执从而忽略他的感受。 也是希望岑卿浼能多包容。 “他比较独难道不是因为也没什么人询问他的想法吗?既然别人都不会为了他而改变选择或者决定,那他也没必要为别人妥协啊。像我,满脑子想法,但都只是想想而已。舒扬这种一言不发就执行的,好酷啊。” 崔助理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医院,岑卿浼一进病房第一件事就是趴到了自己的床上,哼哼起来,“到底是谁发明了上课,简直惨无人道!” 舒扬侧坐在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朋友上课辛苦了,中午吃好吃的慰劳一下。” 岑卿浼眯着眼睛,一脸享受,“本来大家还期待着期中考试有你出马,我们班能平均分年级第一呢。魏老师说请全班看电影。” “好。” “什么好?”岑卿浼坐了起来。 “期中考试。” “你肩膀不要紧吗?” 舒扬摇了摇头,“到那个时候就应该不疼了。” “好吧。我想跟你一起看电影。如果是老魏请的就更香了。” “为什么?”舒扬了解岑卿浼的一切喜好和习惯,但有的时候又完全不了解他的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 “因为不花自己的钱啊。还有全班同学做陪衬!你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草啊!能跟你坐在一起看电影,那是附中无数少女的梦想。” 校草虽有主,但人人都想来松土啊。 “哦。”舒扬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 没多久,外卖就到了。 红烧排骨、橄榄菜炒豆角还有农家小炒肉。 很下饭,但是又不是很辣。 岑卿浼一吃饱就犯困,等到崔助理进来收拾饭盒的时候,就看到舒扬靠坐在床头看书,岑卿浼已经睡着了,脑袋就窝在舒扬的腰边,把抱大腿诠释得淋漓尽致。 崔助理笑了:“阿卿看起来就像不闻着你的味道就睡不着一样。” 舒扬的脸微微泛起了粉红色,放下手机就看到岑卿浼头顶的发旋,“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哥,一会儿麻烦你送他回学校上课。” 第80章 表白 崔助理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舒扬用这么亲近的语气叫他“哥”。 舒扬好像变得开朗了。 晚上,梁队带了人来给岑卿浼还有舒扬录笔录。 岑卿浼实话实说,把自己因为遭遇一连串倒霉事情而怀疑有人在针对自己,怎么一步一步发现常允鑫的存在都告诉了警方。 当舒扬录完了笔录,梁队长把其他人都叫出了病房,单独跟舒扬面对面。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让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和独立性都很强。但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嘱咐你。” “常允鑫都交代了什么?”舒扬的神情冷了下来,“是他谋害了岑为谦的合伙人贺总吗?” 梁队点了点头,“是的。常允鑫在地下网站上有一个工作室,工作室里加上他一共有三个人。他是最主要的执行者和联络者。他们还有个哨兵,就是林慧美,擅长伪装,负责关注目标的日常。还有最后一个人,是个擅长信息技术的家伙,叫陈霖。几年前这个陈霖出了车祸,不方便移动,大多数时候都负责在家里操作电脑。” 舒扬的唇线绷了起来,根据这个几个人的分工,他们暗算岑卿浼的计划似乎可以说通了。 “所以,林慧美负责观察岑卿浼的日常生活,给常允鑫提供信息。比如岑卿浼下课去了哪个网吧,这样常允鑫才能计划好怎样让网吧停电,安排某个惯偷去网吧里偷他的手机。”舒扬说。 梁队点头默认。 “再比如林慧美提供岑卿浼上学放学的路线,常允鑫就指使赵长富在岑卿浼修自行车的时候拉垮脚手架,压垮了维修铺子的屋檐。以那个屋檐的重量和锐角,说不定可以把岑卿浼的脑袋像拍西瓜一样拍开。” 梁队呼出一口气,之前他还觉得一切都有巧合的成分,现在绝对的细思极恐。 “还有林慧美伪装成发传单的,把城市解密app的宣传单发到岑卿浼的手上。陈霖就负责入侵和修改app的后台,关注和追踪岑卿浼使用app时候的行踪,常允鑫设置了隧道领奖,如果岑卿浼没有碰上我,他就会被电死。” 舒扬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牙关也咬紧了。 梁队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背,“放松舒扬。一会儿小岑看到你这样,会担心。” 舒扬这才慢慢地打开了手。 “还有他们收买了一家密室逃脱的客服,想借由这个客服偷取岑卿浼手机里的信息。我追踪到这些信息来自跟大型集团DDC有关的人。” “这个人就是陈霖。陈霖之前在DDC担任安全主管,后来出了车祸,就从主管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DDC给他的待遇没有变。也是因为这样,他接触到了DDC的一个重要项目经理,对方支付他了一笔钱,想要阻止一新科技和DDC的竞争对手合作。”梁队开口道,“陈霖就在工作室里找到了常允鑫,两人一起谋划了对贺赟的谋杀。” 舒扬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DDC的那个项目经理也被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明天估计你就能看到新闻了。” 舒扬闭上了眼睛,“那么到此为止,岑卿浼可以过上正常而简单的生活了吗?” “岑卿浼可以,但是你……我不确定。”梁队说。 “怎么了?” 梁队露出了万分抱歉的表情:“因为陈霖……他被捕前,在地下网站发布了对你的悬赏。虽然这个悬赏仅仅存在了五分钟就被我们的人给撤下来了,但是我们无法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个悬赏,又有多少人当真。这是陈霖对你的报复。” “他报复我什么?开车撞伤他腿的人不是我。”舒扬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让人不知道他是否担心自己的处境,又或者有没把悬赏放在心上。 “因为常允鑫这一次要带回去的三十万现金就是要给陈霖的,但是这事儿被你和岑卿浼搅黄了。常允鑫和陈霖提起过,说自己一见你就发怵,总觉得迟早要栽在你的手上。但是陈霖很急着用钱,听说许悍阳要向常允鑫买证件,明明知道这些可能是警方的圈套,就算不是圈套,许悍阳也很有可能会反咬一口,陈霖还是决定要把支付给许悍阳的三十万给拿回来。” “常允鑫其实不想碰这事儿,所以整个过程常允鑫几乎都没有露面,指使了好几个傀儡,一层一层地套娃,林慧美是最后那个套娃。如果不是阿卿对人的背影过目不忘,恐怕昨天晚上常允鑫就跑了,对吗?”舒扬问。 “对。” 为此,梁队很汗颜。那么多的便衣,还不如一个高中生的眼力强。 “事到如今,无论是幕后买凶的DDC高管,还是这一整个策划以意外掩饰谋杀的团队,以及许悍阳都已经落网了。我和我的同事会密切留意暗网的动向,一旦发现有针对你的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你。也会派便衣在你家楼下还有学校附近保护你。”梁队开口道。 “谢谢。” 等到梁队离开,整个病房里静悄悄的。 舒扬一个人靠在床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今天中午,他还像个小树懒一样霸着自己。 舒扬想着,自己无数次地重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岑卿浼无忧无虑地活着。 他走出了病房,找到了附近的网吧,进去之后进入了常允鑫的那个工作室,虽然它已经被技侦给取缔了,但舒扬还是想办法看到了陈霖发送的悬赏的浏览量。 只有不到两百。 如果是平日里使用的网页,根本没有人会当真。 但是陈霖发布的却不一样,只要有浏览量就代表会有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把他当成猎物。 他在明,那些野兽在暗处。 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忽然跳出来,甚至不止一头,撕咬着他,利齿嵌入他的咽喉,不死不休。 这时候的岑卿浼结束了笔录,兴高采烈地跑进了病房,谁知道一开门,舒扬不知道哪里去了。 “人嘞?”岑卿浼走到窗前,看向住院部的门口,心想难道舒扬对梁队那么客气,亲自下去送他了? 他拿出手机,给舒扬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竟然没有接。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不爽了起来,“这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我把他捧在心尖上,他反倒不接我电话了?” 他又发了条微信给对方:【您的信任度血槽已空,请立刻回电,不然就拉黑!】 舒扬的回复倒是来得挺快:【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他第一反应不是舒扬在病房里待得太闷了,也不是舒扬需要自由,而是又有什么触动了舒扬的心。岑卿浼太清楚历经了无数次重生的舒扬内心深处有多么不安。 如果可以,舒扬宁愿每分每秒都能看到他,抓紧他,也绝不会“在外面待一会儿”。 所以,梁队一定是跟舒扬说了什么。 岑卿浼立刻拨通了梁队的电话,询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队一开始嘴很严,叫岑卿浼去问舒扬。 岑卿浼直接说自己可以送梁队一个大美女,每次梁队一开机她就会跟梁队打招呼,还会撒娇发嗲,梁队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天天浏览不正经网站。 梁队被逼得哭笑不得,只能暗示说舒扬还是有可能被坏人盯上。 岑卿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舒扬就为了这样的事情不安吗? 要论干坏事的能力,他俩要是联手,绝对媲美某国特产的高智商犯罪电影,佛波乐都得聘请他俩去当顾问。 既然知道舒扬很可能是故意躲着自己,岑卿浼决定亲自把他找出来,直接定位了舒扬的手机所在。 好家伙,舒扬跑跨江大桥去干啥? 他这是去吹吹风,还是想跳江? 岑卿浼被他给吓坏了,立刻打了车追了过去。 八九点的跨江大桥上依旧车行不断,桥两侧的人行道上也有人在散步。 对岸的城市灯火热闹得像是星火落在荒原里疯长,月亮的倒影在江水里起伏,舒扬的发丝被江风吹得凌乱,仿佛自己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因为人间的那点温暖而引火烧身。 可是他已经在想念那个男生了。 他想在荒芜的时间里吻他,心血的沸腾从没有因为无数次的重复而冷却,可是被那个男生回馈以爱慕就像是从命运的缝隙里偷取了火种,再小心翼翼,也会熄灭。 舒扬已经抽了半包的烟。 他已经享受到了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的依恋、信赖、在意,所以他惶恐于之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舒扬——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信不信护士长削掉你脑袋!”岑卿浼的呼喊声传来。 在一阵一阵的车鸣声和鼓鼓的江风里,岑卿浼的声音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绝响,裹着舒扬撞开重复的轮回。 舒扬缓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岑卿浼明炽的眼睛,他的情感毫不掩饰。 “你追过来,看来是知道陈霖在暗网发布悬赏的事情了。”舒扬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 无论自己有多么冲动和多么想要,此时此刻已经是舒扬经历过的最好的结局。 他怕自己更贪心,再向前多走一步,会让此时的一切功亏一篑。 岑卿浼叹了一口气,来到舒扬的面前,“你啊,就像属于另一个世界,你让我好奇、让我觉得明明危险却还想窥知你的世界。你对我透露一点,我就兴高采烈。你对我比其他人好一点点,我就蠢蠢欲动。”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有危险了。”舒扬顿了顿,“我会退学,离你远一点。那个悬赏,是之前每一次都没有经历过的。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人盯上我。” “嗯?”岑卿浼怀疑舒扬是不是发烧了,脑子出了问题,不然两百不到的阅读量,紧张个毛线? “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恶劣和糟糕。如果我还在你的身边,我会下意识想要掌握你的一切行踪,知道你的一切想法,无法忍受你多看别人一眼。我付出了那么多,重复了那么多次才赢得你的好感,是因为我不断克制着自己的偏执。我会让你活得不自由,而且我想要的会越来越多。你会呼吸不过来,你是个失去自由宁愿玉碎的人。所以到此为止也许才是完美结局。” 舒扬用平静的语气说。 可岑卿浼却看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为了不被讨厌,舒扬一直克制隐忍,灵魂翻天覆地了却还要戴着疏冷的面具。 仿佛他的一切情绪都已经献祭给了神明。 而岑卿浼就被供奉在最高的地方。 “现在你仔细看一下我的眼睛,如果你喜欢它们就一直记得,如果你觉得心里面压力太大了……就从此刻开始忘记。” “我仔细看了。”岑卿浼说。 “然后转过身去,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迈开脚步。”舒扬说。 岑卿浼被舒扬扶着肩膀转过身去,轻轻地推了一下。 他忽然发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步、两步向前走。 自己怎么就被舒扬给推开了呢? 这么轻易就推开,为什么要重复那么多次来救他呢? 舒扬看着岑卿浼的背影,视线也被拉得老长,像是要把天地都包裹起来。 这个男生是他所有的悍勇,是他烧不完的热血,是他深藏的欲。 为了他,他敢与时间和命运刀剑相向, 但是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岑卿浼忽然停下了脚步,从背包里取出那本羊皮手扎,朝着他跑了过来,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舒扬愣在那里。 “在这本手扎上面,写的是不是都必须是真话?”岑卿浼开口问。 “……是。”舒扬回答。 岑卿浼当着他的面,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今天岑卿浼去上课的时候,舒扬写下来的。 20XX年11月X日 我大概永远没办法和他做朋友。 无论重复多少次,还是想占有。 而在那两行小字的下面,是岑卿浼的字迹。 ——我喜欢你,不怕鬼神,不畏世俗。 无论多少次,都执迷不悟! 舒扬顿在那里,他看着那本手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告诉过岑卿浼,写下真话才能回到过去。 但他没有说,只有真话才能被写上去。 寂灭的时间在沸腾,心底的荒野吞吐出生机,年少的冲动死灰复燃,眼前的男生还是那个男生,可舒扬却在瞬间从抵抗到疲惫的漩涡里回到了人间。 他一把抱住了岑卿浼,咬牙切齿地抱着他,用近乎勒死他的力量抱住他。 怀里的他却一点没有挣扎,而是回报以同样的拥抱。 坐在回去医院的车上,岑卿浼小小地不爽。 “舒扬,你要记住,你这么帅这么聪明这么好,无论喜欢谁都要打定主意不到那个人的生命里当插曲。” “嗯,记住了。” “舒扬,你叫我回头什么意思啊?赶我去搭别人的船吗?我有我自己的海。” “嗯,我错了。” “你是我的草原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 “只要草原不在我的头顶上。” “啧。” 开出租车的司机都被他俩的对话给逗乐了。 他们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护士长看起来非常不爽。 关键是舒扬一脸岁月静好地靠着床头任由小护士量血压测体温,只有岑卿浼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墙角被训斥。 “不是……他先跑去外面吹风,他还抽烟!您怎么不说他,就说我啊!”岑卿浼委屈死了。 “他去外面吹风你怎么没看住?他抽烟你怎么没阻止!他不听我们的就听你的,我说他有用吗?”护士长反问。 岑卿浼顿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跟你们讲,现在是年轻所以觉得肩膀上的伤很快就能好!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了你们就知道后悔了!一下雨就痛,干点力气活就使不上劲儿!叫他好好休养那就好好休养!人都跑没了算怎么个事儿?” “知道了,我保证看好他,再不让他跑出去,也不让他抽烟,更加不让他胡思乱想。”岑卿浼意有所指地看向舒扬。 护士长得到岑卿浼的保证,这才满意地走了。 此刻,岑卿浼的心情非常愉悦,比当上高考的全省状元还要开心。 两个人没吃晚饭,岑卿浼赶紧叫了外卖,再晚一个小时,什么都送不进来了。 他点的猪肝粥,送到的时候还热乎的。但是猪肝粥只给了一个大碗,没有小碗可以分,岑卿浼就把粥放在舒扬的桌上,一人一根勺。 “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干了这盆猪肝粥!” 第81章 生日快乐 岑卿浼说完,舀起一勺吹了两下就要往嘴里送,立刻就被舒扬敲了脑袋。 “哎呀!这才好了没一个小时,你就嫌弃我啦?”岑卿浼瞪圆了眼睛。 “笨,烫。”舒扬把岑卿浼的勺子挪向自己,给他又吹了两下。 “这还差不多。”岑卿浼承认自己是有点笨,这么烫的粥到了嘴边都感觉不到。 大概是今晚心情好,用盆来计算份量的猪肝粥被他俩吃干净了。 岑卿浼把快餐盒子收拾了,就回来给舒扬打热水擦身上。 当他拿着毛巾要给舒扬擦脸的时候,舒扬竟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毛巾还没碰到他,他就把脸给别开了。 “诶,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觉得你要作妖?”岑卿浼问。 是我承认喜欢你了,你就要恃宠而骄吗? 舒扬的眉头一直皱褶,抬手把毛巾拨开,“这张毛巾昨天擦了脚的。” 岑卿浼愣了一下,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是我的错!我的错!小的这就去把水换了,把毛巾换了。我的扬扬哥哥很爱干净的。” 给舒扬擦完了,岑卿浼就拎着防水袋,哼着歌进了浴室,稀里哗啦洗起澡。 从门缝里透出微微的水汽,还有沐浴露的味道。 舒扬闭上眼睛轻轻闻了一下。 没过多久,岑卿浼就搭着毛巾打开了门,像只兔子一样跳到了床上,就连舒扬的床也跟着震了震。 “哎呀,忘带吹风机了。不过短头发干起来还是很快的。” 岑卿浼眯着眼睛,凑向舒扬的方向,淡淡地香味和着水汽而来,舒扬发觉自己可以在时间里沉浮一万遍,而岑卿浼永远是唯一的锚点。 舒扬的手指嵌入他潮湿的发丝里,轻轻揉着,希望头发能干得快点,然后他的小男生会往他的怀里钻,会紧紧圈着他不撒手。 “还有两个小时了。”岑卿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 “两个小时……”舒扬顿了一下,“你的生日就到了。” “对啊对啊!我就不指望你的生日礼物啦。”岑卿浼用失落的语气说,可偏偏脸上却挂着坏笑。 “我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是我亲手做的,但你可能不会喜欢。”舒扬说。 “怎么会!你就是给我一坨……泥巴,也是我的宝贝!”岑卿浼说。 “那我明天给你。”舒扬停了停又说,“如果你觉得不喜欢,也可以不用的。” “是什么?是那种小盒子吗?扬扬哥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扬扬哥哥!” 岑卿浼故意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得舒扬的脸都红了。 舒扬只要一脸红,岑卿浼就觉得有成就感,忍不住地继续拿他打趣。 “我忽然想到扬扬哥哥你删掉了我的多年珍藏,那时候我还不理解呢,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家伙!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不是坏,你是嫉妒!可你嫉妒什么呢?里面的主角没你帅,没你身材好,没你声音有磁性……” 舒扬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一把捂住了岑卿浼的嘴,“你不说话会憋死吗?” “唔唔唔……” 会啊,会啊,会憋死啊! 岑卿浼故意张开嘴去咬舒扬的手心,舒扬明明知道他的小算盘也不躲开,岑卿浼当然不忍心咬他,而是用嘴唇碰了一下。 那里是舒扬的生命线,是他为了保护岑卿浼被刀片割伤的地方。 舒扬颤了一下,把手收回来。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无师自通呀。”岑卿浼心想这些东西还要学吗? 心里喜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岑卿浼的手撑在舒扬的身边,凑过去想看清楚舒扬这会儿的表情。 等以后舒扬习惯了,脸皮够厚了,就看不到了。 岑卿浼刚要看到舒扬的眼睛,舒扬就伸手摁住他的额头,把他推开。 “你别靠那么近……热。” “你热?你为什么热啊?”岑卿浼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哎呀!难道你伤口感染了!发烧了吗?” 舒扬咳嗽了一下,低声道:“没有。” “扬扬哥哥,你以前也这么害羞的吗?你越脸红,我越容易得寸进尺哦。” 太有意思了。 岑卿浼觉得自己之前的时间都浪费掉了,他怎么不知道逗舒扬这么好玩呢? “你看我一下呗。”岑卿浼说。 “你别招惹我,不然肯定后悔。”舒扬说。 舒扬的喉咙有些嘶哑,听在岑卿浼的耳朵里,就像忽然打翻了灯火,沸血淬心头。 但舒扬抬起的眼睛里,原本清冷的眸子就像融化的雪水流经那些冷松,浸润了来不及收拾的不舍与渴望,化作嚣张盛放的玫瑰,像是要惊艳岑卿浼剩余的所有岁月。 零点忽然到了,岑卿浼扔在床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老妈:【转账666,可以买吃的喝的穿的,不许拿去打游戏。晚上别跟舒扬闹腾,让他好好休息养伤。】 岑卿浼:【谢谢妈!】 陈硕:【我的好兄弟生日快乐!红包88元!谢谢你又忍耐了我一年!】 岑卿浼:【客气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有损友陈硕,以一敌百,动心忍性!】 夏致:【生日快乐!恭喜翅膀又长硬了一点。红包88元!提醒,舒扬身上有伤。】 岑卿浼:【我知道他有伤,我不会干琴兽不如的事情!】 夏致:【我是想告诉你,你俩段位不同。你不趁他病要他命,以后没有翻身的机会。】 岑卿浼的肩膀抖了一下,想到舒扬的身手,想到他的腹肌,哎哟妈呀…… 穆宁:【生日快乐阿卿大宝贝!毕业前要好好罩着我们哦!】 岑卿浼:【你们老挖大坑,我实在罩不住啊!】 穆宁:【没事。学神爸爸在呢!你把天捅漏了,他都有五色石!】 李晨霞:【阿卿崽崽生日快乐!我磕的CP不能BE!】 岑卿浼笑了:【好!我今晚把他拿下!】 李晨霞:【老天爷啊!他还有伤呢!你别乱来!】 岑卿浼:【我就要乱来!你们来救他呀!】 李晨霞:【唉,崽崽,你就是缺了点自知之明——他只要有一根手指头能动,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岑卿浼满脸黑线,虽然这是事实,但还是好难过啊! 回完同学们的生日短信,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半了。 他放下手机,看向旁边的舒扬,对方就靠着枕头,似乎在等他一起睡。 好吧,自己的武力值离舒扬老远的,那就不拱火了,到时候真把骨头都烧没了。 但是,晚安吻总是要有的吧。 舒扬看见岑卿浼已经躺下来了,很自然地替他拉了拉被子,等着小男生快要睡着的时候越界到自己怀里来。 谁知道岑卿浼直球地往前一凑,在他的唇上快速又很轻地碰了一下。 心脏上像是有一只云雀飞过,又像是白霜里浮现出勾人的月光,明明来得突然又消失得那么快,舒扬却觉得自己仿佛忽然啜了一口烈酒,枯木瞬间逢了春。 而那个小坏蛋却又缩回了自己的地盘,被子盖住半张脸,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 心痒难耐,又像是被青梅酒给醉了神。 “你这是小孩子的亲法。大人不这样。”舒扬开口道。 他遮掩不住自己恶劣的心,想要到处乱放火的坏孩子得到一点教训,最好对他又爱又怕,以后不敢胡作非为。 “那你教我啊。就当生日礼物好了……” 岑卿浼的目光里带着挑衅,就像倒刺一样钩进了舒扬的眼睛里。 下一秒,岑卿浼的脑袋就被对方摁了过去,那一吻是岑卿浼从未想象过的体验,看似温柔却带着离经叛道的引诱,所有隐晦的心事都入了酒,绕在唇齿间,舒扬那些不善言辞的表白,那些被他深藏的失落和遗憾都诉说了出来。 岑卿浼觉得这一吻短暂,但舒扬却摸了摸他的唇,“对不起,你怎么一直憋着气?是……不喜欢吗?” 心脏还跳得飞快。 良久之后,舒扬又要道歉了,岑卿浼小小的声音传来,“喜欢。再来一次……要久一点的那种。” 舒扬愣了一下,把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次舒扬还没有表白,就已经先为对方决了堤。 舒扬用尽了自己的方式去吻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以为的唐突竟然也成了讨好他的方式。 直到岑卿浼心满意足地睡着,发出小小的鼾声,一只手还拽着舒扬的领子。 “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第二天岑卿浼差点没起来,毕竟昨天那么晚才睡着。他打着哈欠刷牙洗脸,站在洗手池前都能再睡十分钟。 “中午我去找你吃饭好不好?”舒扬问。 “你来学校吗?如果被护士长抓到了,又要被骂了。”岑卿浼说。 “想给你庆生。” “那好吧。”岑卿浼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舒扬伸出了手,“你手机给我!我要发微信朋友圈!” “嗯?”舒扬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岑卿浼抬起手,示意舒扬也抬起手,两只手的影子正好落在窗台上。 “咔嚓”一声,岑卿浼把两人的影子发到了朋友圈里,写的是:窗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他发完之后,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了舒扬。 很快,他们班的群就炸了。之前的舒扬相当于没有朋友圈,还是为了方便班级事务,岑卿浼亲自动手为舒扬通过了班长、李晨霞还有其他几个班干部的微信,顺带让舒扬加上了夏致他们几个。 李晨霞在上学路上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立刻发评论:【校草!睡神!学霸!你是被盗号了吗?】 班长大概是在吃早点:【吓得我油条掉到了豆浆的外面!】 夏致:【岑卿浼你可以滚出来嘚瑟了。】 崔助理在前面开车,岑卿浼在后排刷手机,他摸了摸鼻子。 要是从前,岑卿浼一定马不停蹄地去炫耀自己舒扬给收割了。 但现在,心情不一样了。他不想炫耀,也没打算接收任何人的羡慕嫉妒恨,他只是想要圈个地盘。 低调一点的,大家心里都知道的那种就好。 手机里跳出来今日的热点新闻,DDC的项目高管赵某涉嫌买凶以及系列违法竞争手段而被警方逮捕。 因为赵某的落网,数月前一新科技的总经理贺某的案子也有了新的线索。 DDC立刻发布公关新闻,和被捕的赵某划清界限,称赵某的所作所为系个人行为。 这一波操作在公众的预料之内,而且态度根本不诚恳,加上之前太过霸道,不少有实力的信息科技公司如果不肯接受他们的收购就会被搞小动作,甚至闹到破产倒闭的下场。DDC的口碑早就烂透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广大网友还是竞争对手又或者是不当竞争的受害者,都纷纷涌了出来,口诛笔伐。 DDC的股价一落千丈,甚至还要接受专门的内部调查。 为了保护舒扬的安全,让那些看到过陈霖网络悬赏的人知道所谓的赏金已经不可能存在,梁队还特地通过官网发布了一则信息,暗示常允鑫和陈霖已经落网。 岑卿浼觉得这才是他生日收到的最安心的礼物。 一条微信弹了出来,是岑为谦发来的。 我爹心眼黑:【生日快乐,儿子。你已经是大人了。】 岑卿浼:【就这样?连个红包都没有?好歹让我去买个生日蛋糕啊!】 我爹心眼黑:【红包不给了。你做了让爸妈担心的事情,红包被扣除了。】 岑卿浼摸了摸鼻子,心想果然逃不过岑为谦的火眼金睛。岑为谦看到新闻,再加上焦婷肯定会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他很轻易就能猜到常允鑫的黑暗工作室全军覆没跟岑卿浼有关。 岑卿浼:【爸爸,我不后悔。我有自己想要的知道的真相,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我爹心眼黑:【虽然我有点生气,但我也必须对你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你和舒扬,可能我永远不知道你贺叔叔的死因。为了这个项目,你贺叔叔丢了性命,所以身为他的兄弟我必须完成他未尽之事。不能在高三这段时间陪着你,我很愧疚,可能等你长大了我再回头看这段时间,仍旧会遗憾。】 岑卿浼:【没关系啊,没有陪伴我高考,你只是回想的时候有点遗憾,但如果你没有完成贺叔叔的项目,你余生都会愧疚。】 而且,我已经有人陪了。 我爹心眼黑:【你这么懂事让我不习惯。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微信里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岑卿浼愣了一下,心想草啊!他爹是不是在他手机里装了啥玩意儿了? 我爹心眼黑:【你保持了十秒以上的沉默没有出现“输入中”,看来我猜对了。】 岑卿浼无语,今天是他的生日,岑为谦竟然还诈他! 岑卿浼:【我要拉黑你。】 我爹心眼黑:【别啊,好歹我改装了一个新的遥控飞机给你,可以江面上滑行。】 岑卿浼:【我保留拉黑你的选项,等收到那架遥控飞机再说。】 一到教室里,岑卿浼就看到了满桌子的生日礼物,即刻眉开眼笑。 “我果然是团宠啊,大家这么爱我,这么多的礼物呢!” 岑卿浼做了个双手环抱的动作,让陈硕给他拍了张照。 “别说,你这还真有地主的味道!我们都是贫苦百姓啊,你这个大地主余粮这么多,一粒米都不肯施舍啊!” 岑卿浼直接呼了陈硕的脑瓜子一把。 到了拆礼物的时刻了! 岑卿浼先先拆开了一个粉色的包装,这一看就是女生送的。 “我们班的女生一向心思细腻温柔……” 纸包里的是一套《英语高考作文百变套路》。 “这谁送的!说!这是谁送的!过个生日也不让人……”岑卿浼怀疑是陈硕他们的恶作剧。 不远处的李亚婷和孟莎慢悠悠举起手来。 “这是我们送的……” “你不是英语弱了一点吗?” 岑卿浼的脸立刻变了,收起了问罪的表情,笑嘻嘻地说:“谢谢小仙女们的关心!我期中考试英语一定旗开得胜!” 陈硕都看呆了,“您这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翻书多累啊,还是翻脸比较轻松。”岑卿浼回答。 他又找出了一个银灰色包装的盒子,“这一看就是我夏致的品味,低调奢华有内涵。” “呵呵。”夏致冷笑了笑。 岑卿浼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小号的高达模型!这一看就是上网高价收来的! “夏致!你是我的真兄弟!”岑卿浼冲过去给了对方一个大抱抱。 “出阁了,以后你再被欺负就不归我管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夏致拍了拍岑卿浼的后背。 岑卿浼轻而易举就从其中找出了陈硕的礼物,花里胡哨的一看就很肤浅。 第82章 生日礼物 拆了一个角,岑卿浼就把它塞进了抽屉里,狠狠瞪向陈硕:“你脑子长泡了啊!怎么把这种东西带到学校里来!” 陈硕送他的是小盒子套装,各种款式、味道和厚薄,还好岑卿浼早就料想到了这家伙的不靠谱,没大摇大摆把礼物拆开。 “你这不是十八岁了吗?十八岁的话很多事情都能做了。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嘛!”陈硕凑到岑卿浼的身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 “你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岑卿浼问。 “我当然不知道啊——因为没机会嘛!” 这家伙竟然还有脸说? 岑卿浼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扔掉又觉得浪费,不扔掉又觉得烫手。 还有好几个盒子,岑卿浼一一拆开,谢谢了其他同学。 他是没想到就连钟淳都送了他礼物,是一副无线耳机,虽然不是水果牌的,但一看做工就很精致,难得钟淳这么细心,岑卿浼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了。” “我跟你讲,这次……”钟淳又要叫他期中考试努力了。 “知道!知道!我保证继续留在第一考场当你的竞争对手!” “切!”钟淳歪了歪嘴。 岑卿浼又回到位置上,拆了另一个礼物,里面是和他那双限量版球鞋一个品牌的运动袜套装,正好七双袜子。 “这是谁送的啊?”岑卿浼看了看教室里。 班长指了指何斌的位置,岑卿浼恍然大悟,斜过身凑向过道的另一边,“何斌,谢谢啦。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跟我的鞋子很配!” 何斌向上托了一下眼镜,小声说:“你……喜欢就好。生日快乐。” 下第一堂课的时候,他收到了舒扬的微信信息:【大家都送了你礼物,中午就一起请大家吃饭吧。】 岑卿浼笑了,舒扬用的是“一起”,看来他还是有那么点觉悟啊。 舒扬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对不重要的人懒得在乎。 岑卿浼:【那请大家去哪里吃饭啊?二十多号人呢!】 舒扬:【千味居,离学校不算远,有个大包厢应该可以坐下。】 岑卿浼:【哥哥!你知道千味居虽然好吃,我只请得起你请不起那么多兄弟姐妹呀!】 舒扬:【崔哥出马,我们吃霸王餐。】 岑卿浼乐了起来,舒扬的意思应该是要借妈妈的名号来用一用了。 没过多久,舒扬就发来信息说崔助理都搞定了。 岑卿浼在班级大群里发起了聚餐邀请,说晚上自己得回家吃妈妈做的长寿面,只能中午答谢各位兄弟姐妹了。他把地址和包厢号报给了大家。 被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折磨到身心俱疲的同学们,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一点甜。 翟岭:【曾经美你发财了吗!请我们这么多人去吃千味居?我一个人的食量就够你倾家荡产!】 岑卿浼:【放心,吃不穷的。】 李晨霞:【好可惜啊!舒扬还在住院!】 岑卿浼:【别担心,他先去点菜,等我们一到就能开始吃了!早点吃完了,大家还能午休一会儿,不耽误下午的课!】 班长:【这个安排真好!我就不客气去蹭饭啦!】 大家心里也明白,高考结束了就要各奔东西,这时候能聚在一起就要珍惜。 中午一放学,他们班就走了一大片。 杨谨云和李恒宇还坐在教室的中央自习。 李恒宇叹了口气说:“以前都不知道岑卿浼这么受欢迎呢。何斌就算了,钟淳之前跟他水火不容到那个地步,居然也能玩到一起去。” “高考才是王道。受欢迎能有什么用。”杨谨云说完,手指还是下意识扣紧了笔。 他总觉得自己在意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地流失了。 “你要不要也请个家教?”李恒宇忽然说。 “那些家教搞不好还没有我的水平高。”杨谨云咬了咬牙关。 “舒扬的高考分数可是上了Q大的。而且你看夏致也是请了家教之后,一路考进了第二考场。我估摸着下学期他就要进年级前三十了。你差的不是知识,是心态。让那些考上Q大的人帮你稳一稳心态。” 这是李恒宇身为朋友的真诚建议。 杨谨云低下头,开始认真考虑李恒宇的话。 岑卿浼他们来到了千味居,舒扬换了一身休闲衣,要不是领口露出了绷带,真的看不出来他受了伤。 李晨霞她们几个女生看到舒扬的时候竟然都围了上去,询问他的伤情。 岑卿浼觉得挺惊讶的,之前女生们多少还有点害怕舒扬的脸色,现在好像都不怕了。 关键舒扬的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笑容,但谁都能感觉到这家伙周边的气场温柔了许多。 特别是他叫了奶茶,还特地说:“这里有冰的不冰的,身体不舒服的同学不要逞强喝冰的。” 就这么一句话,把女生们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这让岑卿浼有点吃味,自己一直对女生们很温柔,得到了“崽崽”的称呼。 舒扬就态度好这么一次,女生们就觉得“好帅”。 真是人和人不同命,人比人气死人呢! 大家一落座,点好的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千味居的招牌菜让大家尝了个遍,最重要的是每一盘的份量明显比堂食的要大,不会出现一人一筷子再次转到面前就空盘的尴尬。 饭桌上提起高考就显得沉重,大家说说的更多的是近在咫尺的月考。 说着这一次夏致的成绩提高得很快,一个人的进步可以抵消陈硕和穆宁的拉垮,还说何斌越来越稳定,大有超越杨谨云的趋势,女生们说起钟淳表扬他比从前更有耐心,请他解题也会沉下心来把思路和步骤说清楚。 钟淳害羞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高中两年半,还是第一次被女生夸奖。 又说起了舒扬,大家笑称他是附中传奇,只要不打扰他好好睡觉,全省状元不是梦。 岑卿浼也飘了起来,“你们等着!舒扬能考上Q大,我也能!” 李晨霞笑着问:“就你那破烂英语?来来来,姐姐出几个词来考考你!墙的英文是什么?” 岑卿浼心想,这是瞧不起谁啊:“Wall!” “眼睛呢?” “Eye!” “树?” “Tree!”岑卿浼忍不了了,“你能不问我这些小学英语吗?” “新旧的新呢?”李晨霞继续问。 已经有不少同学反应过来了,捂着嘴偷偷笑。 “New!”岑卿浼看向陈硕的方向,发现这大傻雕竟然也在笑。 “考你一种昆虫——蜜蜂呢?”班长问。 “Bee——”岑卿浼歪着脑袋问,“我怎么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钟淳忍不了了,“你把这几个词连起来!赶紧充值吧,你智商欠费了!” “wall(我)eye(爱)tree(吹)new(牛)bee(逼)……”岑卿浼捂住自己的脸,“阿霞!还有班长!你俩学坏了!” 包厢里笑声一片。 “我觉得这不算吹牛。”舒扬开口道,“只要高考一天没来,我们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说得好!” “我们学神金口玉言!我信学神的!” 陈硕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这么正能量,我忽然想问,现在开始努力,我真的还来得及?” “只要你不是铁了心去捡破烂,当然来得及。”夏致说。 岑卿浼也拍了拍陈硕的肩膀道:“就好比我们中,有的人三岁在幼儿园就能跟女孩子手牵手,还能收到人家的小红花。可是离开幼儿园之后三四十岁都没再谈过恋爱。” “啊?好惨……” 岑卿浼接着说:“也有人十八岁就中了彩票一千万,二十岁花个精光,可我们之中可能有人三十岁才赚到五百万,但六十岁成为亿万富翁。” “请总结一下你的观点。”陈硕表示自己抓不住重点。 “我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下决定都不算迟。不用去比较和别人的水平差距,你有你自己的起点。” 陈硕忽然热血了起来,“好!我要努力!” 夏致点头道:“对,你需要从零开始。” “……卧槽,忽然觉得好悲伤……” 笑声又响了起来。 此时的他们,青春里透着锋芒,无论面方是穷途还是南墙,都有去试一试对错的骄狂。 在午餐快要吃完的时候,班长站了起来,“来,同学们——祝岑卿浼生日快乐!祝我们期中考试碾压群雄!祝我们高考成就辉煌的胜仗!” “好——”喝彩声起伏,大家纷纷举杯。 这次聚餐虽然时间很短,可每个人都心情愉快。 崔助理照例开着车送岑卿浼回学校,下车的时候舒扬也跟着下来了。 午休时候的学校很安静,操场上只有几个同学在踢球和散步。 “聚餐之前,我回家取了一下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舒扬说。 岑卿浼立刻凑了过去,他觉得舒扬身上不像是能藏礼物啊。 舒扬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深色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岑卿浼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根很简单的链子。 “你是要拴住我吗?”岑卿浼半开玩笑地问。 虽然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金属,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对着太阳光似乎折射着幽蓝的光泽。 “嗯,我想拴住你。”舒扬很坦然地说。 “怎么拴住我?”岑卿浼又问。 “这里面有个定位装置。只要它还有电,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舒扬说。 岑卿浼歪着脑袋细细地看:“这么神奇吗?那它怎么充电?” “有光的地方它就能自动充电。如果临时需要充电,底部有两个圆形的小凹点,也可以充电,就像手环的充电口一样。” “可以戴着洗澡?游泳?” “当然可以。” 岑卿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你……不觉得被人掌握自己的行踪很不舒服吗?”舒扬问。 “那得看是谁啊。如果这是教导主任,那就太可怕了。可这是扬扬哥哥啊。你想我的时候,看一看就知道我在哪儿了,你就不会瞎担心,不会找不到我了。还记得那次我们在主题公园里走散吗?你到处找我又找不到,而我又不记得怎么走回跟你约好的地方。有了这个,就不会再走散了。”岑卿浼拎着那个小坠子晃了晃。 “你……从前很介意的……”舒扬小声道。 “那一定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也会打游戏,也会请我的朋友吃饭,也会陪我逃课,上房揭瓦下海捞月只要我想,我的扬扬哥哥什么都能陪我。既然这样,有什么好介意的?”岑卿浼歪了歪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我有介意的事!而且非常介意!” “什么?” “你也要戴一个!要是你以后又一言不发跑到桥上吹江风呢?你又跑出去抽烟呢?又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躲着我呢?”岑卿浼上前一步,拽住了舒扬的领子,看进他的眼睛里。 “好。” 说完,舒扬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条链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岑卿浼愣住了:“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 “唉,其实你的行踪很无聊的。不是夜跑就是房间里呆着,所有的不良爱好还是因为我。” “你可以拿出手机来看看。”舒扬说。 岑卿浼拿出手机来,舒扬给他下了个应用程序,还真的就能看到舒扬在哪里了。 最重要的还能显示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岑卿浼忽然一把抱住了舒扬,舒扬向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就看到岑卿浼正在看手机。 “哈哈,这样我们的距离就变成零了!” 舒扬顿了一下,抬起手来抱住岑卿浼。 岑卿浼回到教室的时候,李晨霞就给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怎么了?霞姐有何吩咐?” “今天你生日,是舒扬去点菜,舒扬送你回学校。你老实告诉我,我们女生磕的CP是HE了吗?” 岑卿浼的唇线弯了起来,他们班的女生啊各个都是福尔摩斯。 “很he。” 他的回答让李晨霞的思考能力大概停顿了五秒,然后瞳孔放大。 “天啊!大家真的是又悲伤又快乐!” “你们的快乐我懂,你们悲伤个什么鬼啊?”岑卿浼好笑地问。 “舒扬,那可是我们附中的校草!校草舒扬一样回头,天地万物竞风流!这颗草竟然被你给摘了?”李晨霞想了想又说,“不对,我们的阿卿崽崽,你自己也是根小嫩草啊!” “所以,因为我摘了他这根老草,让你们都没有机会了?”岑卿浼好笑地问。 “算是吧,不过我们不会觉得遗憾。” “你们几个心里有数就好,可别到处传。我们就想好好在一起,没想人尽皆知被无数人参观。”岑卿浼说。 喜欢也好,热爱和坚持也罢,都是自己的事情。 “放心。”李晨霞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期中考试越来越近,岑卿浼能感觉到老妈也越来越焦虑,她生怕之前的摸底考试还有月考岑卿浼的成绩只是昙花一现。 晚上她到舒扬的病房来看他,到了门口特地往里看了一眼,她已经做好了岑卿浼以陪病人的名义躺平了玩手机了,谁知道她看的是自家儿子伏在小桌子上写题的样子。 她走近了一点,就听到岑卿浼在哀求:“我已经写完了数学了,可以玩会儿手机吗?” “数学是你擅长的。把化学做完了,我带你打两局。”舒扬说。 “我不想做化学。”岑卿浼叹了一口长长地气,还是认命地把化学题翻出来刷。 焦婷没忍住笑了一下,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该来的期中考试终究还是来了。 这是岑卿浼第二次坐在高三的第一考场里,大家都各就各位。 他们这个考场算是全年级的精英所在了,考生们都显得游刃有余,不像其他考场的学生还在临阵磨枪。 岑卿浼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而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是舒扬的,目前还空着。 坐在比较靠前的李恒宇看着那个位置,露出一抹舒心的笑。 上一次月考因为杨谨云失利,掉到了第二考场。这一次如果舒扬不参加考试,杨谨云的心情肯定会好很多。 李恒宇决定等语文考完了就去告诉杨谨云这个好消息。 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考了,监考老师正在整理试卷的封条,宣读考场规则。 就在考试铃声即将响起的时候,有人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监考老师愣住了,“你是舒扬吧?我记得你好像在住院?” “主治医生觉得我情况可以参加考试。”舒扬淡淡地说。 监考老师看了看舒扬的气色,点头道:“那过去坐吧。” 当舒扬坐下,岑卿浼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而李恒宇的脸色却很难看。 第83章 猪队友和神对手 李恒宇只能自我安慰道,舒扬受了伤还住了院,许多天没来上课,他如果参加考试,状态肯定不行。 就这样一直到数学考试,何斌和钟淳把卷子翻开,做着做着都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他们看到最后的大答题时,何斌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舒扬在肯德基里给陈硕他们勾出来的重点题型吗? 之前受了李恒宇他们的影响,何斌多少对舒扬有点抵触。 但这一次见识到了舒扬抓重点的能力,何斌心里说不出来的钦佩。 同样内心对舒扬充满敬仰的还有陈硕。 一考完数学,陈硕就跑到第一考场来等岑卿浼和舒扬了。 “学神请受我一拜——”陈硕见到舒扬的时候,差点没原地跪下。 “诶,别轻易滑跪,我和舒扬收不起你这么傻的孙子。”岑卿浼说。 舒扬“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岑卿浼的说法。 “你们都不知道,我今天拿到数学卷子的时候照例寻找有没有我看的懂的题!然后我惊讶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题我都看得懂!百分之五十的题我都做!我感觉自己要飞升了!” 钟淳拎着书包走过,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得懂题都成了自豪的事了?那百分之七十的题在肯德基里面我都给你讲过了,结果你只有百分之五十会做?” 如果是从前,陈硕早就和钟淳掐起来了,可没想到这一回陈硕竟然没脾气了,还搭着钟淳的肩膀说:“我上回在肯德基里不是没料到咱们学神押题这么准么?还好钟少爷你严厉啊,不然别说百分之五十了,我就是百分之十都没听进去 !” 钟淳听到陈硕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你知道我凶是为你好就成。” “钟老师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啊?你再临阵捉刀给我讲讲小综合?” “你也太贪心了吧?一个晚上就想把理科综合都给刷一遍?” “那要不您看着给我讲几题也成啊?”陈硕一脸狗腿样。 “你怎么不找你的好兄弟岑卿浼啊?” “他晚上还得去医院陪舒扬啊。我哪儿敢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医院的护士长都能把我从窗口扔下去。” 钟淳冷哼了一声:“搞半天我还是个备胎?” “有你这么厉害的备胎吗?” 岑卿浼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唱双簧,都不知道陈硕竟然这么百搭,跟钟淳都能吹出彩虹屁来。 “走吧。”舒扬开口道。 这家伙来参加考试,除了一支笔就啥也不带了,潇洒得仿佛高考都结束了。 刚走出第二考场的杨谨云一出来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什么意思?舒扬不仅来参加考试,还给何斌还有钟淳押题了? 不仅押题了,听他们的意思,押得还很准? 李恒宇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瞎想。没有人能押题押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他们这就是看舒扬来考试了,所以捧着他。” “嗯。”杨谨云点了点头。 “你这一次一定可以回到年级前列来的。”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家开始了短暂地狂欢。 陈硕就差没有抱着钟淳的脖子叫爸爸,“钟少,我感觉这一次我能飞升三个考场呢!” 钟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在最后一个考场了,我相信也没有什么继续跌下去的可能了。” “今晚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网吧嗨一下?”陈硕说完还朝着岑卿浼抛了个媚眼。 岑卿浼摇了摇头说:“舒扬晚上还得在病房里待着,我得去陪着他。” “不要啊!这周乌比斯环上线新角色新副本了!今晚不刷,明天又是书山题海了!” 陈硕这么一说,岑卿浼心里也是很痒痒的,但是花花世界哪里有舒扬重要呢? 谁知道舒扬也看了过来,“想玩就去玩吧。你这次考的挺好的,当作奖励。” “你是阅卷老师啊,你怎么知道我考的好不好?”岑卿浼心想他们这一次抓到了幕后boss,算是结束了舒扬的重生之旅,这家伙也说对之后会发生什么抓不准了,怎么还能预测到考试成绩? “因为你找我对答案的那几题,都做对了。”舒扬说。 “你不怕护士长削掉你的脑袋?”岑卿浼凑到舒扬的耳边,笑嘻嘻地问。 舒扬虽然隐隐有脸红的趋势,但这家伙太能装了,一脸淡定地凑到岑卿浼的耳边说:“你能舍命与我私奔,我陪你舍命冲关有什么大不了?” 岑卿浼的脸立刻就红了,小声道:“我要新出的披风,穿上之后可以免除三次伤害还能在对手面前隐形!” “嗯,好。” 舒扬的那声“好”尾音拖得有点长。 陈硕又问钟淳:“阿卿和舒扬都去。你真的不一起吗?” 钟淳顿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一起。我知道你打很菜,不要拖累我掉级!” “何斌你?一起吗?”岑卿浼问。 “我……不会打游戏。”何斌小声说。 “哦,没事。不会打游戏的人打的都会比这只菜鸡好。”岑卿浼指了指旁边的陈硕。 但如果何斌不会打,岑卿浼也没想强行把人家带入新世界。 “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看看。也挺好奇的那个乌比斯环到底有多神奇,让你们都沉迷其中。” “别啊,你可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那种用功勤奋努力、永远不行差踏错的好学生。你要是本来就不会打游戏,那可别学。到时候入迷了分心了,影响成绩。”岑卿浼很有良心地说。 何斌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舒扬游戏打那么好,还能带得动陈硕,怎么没见他成绩被影响啊。” “那……倒也是。行吧,哥们儿带你去见识一下,你在旁边看看,要是没意思的话就回家?” “嗯。” 他们这一波局攒得阵容浩大,有新手入门啥也不懂的何斌,菜鸡中的战斗机陈硕和穆宁,水平不上不下但是号已经到了大宗师级别的岑卿浼,还有真正的实力派夏致和钟淳,外加神级选手舒扬。 一群人浩浩荡荡,先是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里一人一份汤粉,陈硕还叫了几个凉菜。 一边嗦粉,岑卿浼一边向何斌科普《乌比斯环》这个游戏里的世界观还有各种角色以及技能。 何斌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点头,偶尔还能提出问题,学霸就是学霸,学游戏都能迅速盖特到重点。 他们去到了离学校比较远的网吧。每次大考结束后,就是教导主任强哥巡视网吧的高峰期。 岑卿浼凑到何斌旁边说:“老规矩啊,如果光头强来了网管会高喊,这个时候你应该干什么知道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干什么都没用。我可以打开雅思网页,说自己在做雅思听力。” “……”岑卿浼朝着何斌竖起大拇指。 只要他一脸认真地端坐在电脑前巍然不动,强哥都不敢去打扰他学习。 他们进了网吧,特地选择了距离后门最近的一排机子。 除了何斌,其他人都登陆了上去,何斌的电脑开着雅思听力的界面,却坐在钟淳的身边看他们打游戏。 一个队伍顶多五个人,陈硕和穆宁两只菜鸡互啄,一顿剪刀石头布之后,陈硕入队,穆宁成了替补。 冤家必然路窄,狭路就是要相逢的。 岑卿浼没有想到一进入游戏就碰上了舒骏的队伍。 而舒骏也认出了岑卿浼。 两队交锋,舒骏一边抵抗着钟淳和夏致的左右夹击,一边腾出空来到岑卿浼面前晃悠。 岑卿浼则全程跟在舒扬后面捡漏。 舒扬一出手必然见血,不到一分钟对面的两个人就已经结束了战斗生涯。 当舒骏第三次晃到岑卿浼的面前时,舒扬手起刀落直接拿下了舒骏的黑武士的脑袋。 这一轮,陈硕还没来及的作死,战局就结束了。 这边舒扬一局实现五杀,积分疯涨,直接兑换了岑卿浼想要的那件扛伤害还能隐形的披风。 系统发布消息:【玩家shuyang赠送九级装备亚兰德尔披风给玩家曾经美。】 “哈哈哈!问世间情为何物——扬扬哥哥你好酷!” 只听见“噗——”地一声,钟淳把可乐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岑卿浼,你矜持一点!”钟淳忍不住说。 “老钟别这样,你要是也送我个九级装备,我给你吹十级彩虹屁!” “我才不要呢!我看起来是那种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傻子吗?”钟淳说完,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赶紧补一句,“舒扬不算。” “哈哈哈。”岑卿浼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冲冠一怒为蓝颜是没有错,但是蓝颜一怒得花钱啊。现在哄好我比较重要。” 第二局即将开始,陈硕和穆宁又来了一局剪刀石头布。 “哎呀!穆宁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下一局要是再输,网吧你就白来啦!”岑卿浼说。 穆宁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舒扬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舒骏发来的微信:【哥,你是不是带着岑卿浼呢?你之前不让我带着他玩,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他?】 舒扬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微信,把手机递给了岑卿浼,只说了三个字:“你来回。” 岑卿浼立刻接了过来,幸灾乐祸地回了对方一条语音:【对啊对啊对啊!舒扬可喜欢我了,为我复读为我干架,为我做不可能的事,为我冲冠一怒杀掉你脑袋!】 发过去之后,岑卿浼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嘚瑟,抬头看了看舒扬,对方神色如常,这才把手机还了回去。 旁边的夏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岑卿浼问。 “叹气你真可爱——脖子上长了个猪脑袋。” “啊?” “你都嘚瑟成那样了,我估计你距离被就地正法已经不远了。”夏致很淡定地点开了下一局。 就……就地正法? 岑卿浼偷偷瞥了舒扬一眼,小心肝忽然乱跳,自我安慰道舒扬不是那样的人。 陈硕一上来就用毫无章法的攻击和没有脑子的闪避差一点把钟淳送走。 钟淳手起刀落直接把陈硕给斩了,然后全心投入地杀入战场。 陈硕懵了,“不是……钟爷,您是不是手滑了?” 钟淳手上的操作利落,还不忘记对观摩的何斌传授经验:“老何看懂了吗?当断则断。” 何斌竟然还点头说:“明白。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硕在旁边抱着穆宁哭爹喊娘要大家给他做主,没想到剩下的人举起左手大拇指点赞,异口同声道:“干得好!” 岑卿浼在前面拖住对手,忽然瞬移,舒扬闪现把对方的红女巫和黑武士挑掉了。 这局赢得毫无悬念。 钟淳问旁边的何斌:“怎么样?要不要上线玩一局?” 岑卿浼听到了也说:“对啊!来玩啊!我有小号借你玩!” 何斌不好意思地说:“看懂和会玩是两码事。你借小号给我,也不怕我给你把分都输完?” “我们这么多人保护你,不会输的。”岑卿浼说。 夏致也说:“不需要担心,我有预感,带你比带陈硕轻松。” 何斌又看向舒扬:“那你觉得行吗?” 舒扬对陈硕说:“如果你这一局剪刀石头布又赢了穆宁,就让何斌上。” “为什么啊?” “带何斌比带你轻松。” 大家都觉得舒扬的话好有道理,就连穆宁也拼命点头。 陈硕大概在剪刀石头布上有欧皇的天赋,竟然又赢了穆宁。 于是这一轮,何斌上场。 何斌本来以为是自己跟陈硕换一下机子,没想到岑卿浼真把小号给了他。 “别用陈硕的号!陈硕几乎惹毛了我们所有人,我怕有人一不小心把你当成了他!” 岑卿浼说完,陈硕就像霜打的茄子。他和穆宁开启新的团战,祸害其他人去了。 何斌看着小号上的人物,有点脸红。 “你小号玩女号啊?”何斌小声问。 “哦,不是的!这个角色是人鱼!人鱼最初是不分男女的,到后期根据技能发育的情况逐渐产生性别。我这个技能……发育成了女的。哈哈哈……”岑卿浼干笑了一下,“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别介意啊!” “哦,没关系。还挺好看的。”何斌托了一下眼镜。 “是啊,只能评价挺好看的。”夏致凉凉地笑了一下。 虽然何斌的操作有点生疏,但是走位很不错,知道什么时候让开,什时候闪躲,比起陈硕明显要上道。 钟淳一边带着他,一边拦截了对手的精灵锻造师拿给何斌练手。 何斌第一下失误了,精灵正要逃跑,被夏致一个大招逼了回来。 何斌发起第二次攻击,虽然击中了但是只让精灵掉了三滴血,精灵要跑又被岑卿浼一个远距离刺击给逼了回来,何斌发起第三次攻击,打掉了精灵三分之一的血。 “可以啊!”岑卿浼毫不吝啬赞美。 这位精灵锻造师似乎也明白自己被拿来当磨刀石了,负隅顽抗的架势非常凶猛,结果又被舒扬给叉了回来。 “看在你用他小号的份上,让你开张。”舒扬冷冷地说。 何斌发动了角色的大招,终于把那个精灵给送走了。 转眼再一看,发现其他人只是把对手圈住却不斩杀,然后一个一个漏到何斌这里来。 何斌就这样在队友们的保驾护航下,把所有攻击和防御技巧都学了一遍,进步的速度让大家惊讶。 到了下一局的时候,何斌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跟在钟淳的后面,看起来低调却又在关键时刻放招。 就连岑卿浼都后悔到拍桌子:“一开始就该让何斌上的!白白被陈硕气吐血了!” 何斌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你们教得好。我有你们这样的教练天团,什么游戏学不会啊?” 这时候,舒扬问了句:“几点了?” 岑卿浼看了眼,“还早呢,九点十分,可以再打两局回医院。” 舒扬凑到岑卿浼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根据我的经验,强哥就要来了。” 岑卿浼浑身一震,赶紧起身来到钟淳和何斌之间,小声说:“刚得到线报,要来扫荡了。我们赶紧走。” 钟淳瞥了一眼还在战局里的陈硕和穆宁:“那他俩怎么办?” “他俩?强哥跑这么远,多辛苦啊。总得送点战绩。” 岑卿浼心想别怪他心狠,之前这俩家伙给他拍美颜照片又让他假扮女生骗舒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这还没有三个月呢。 于是钟淳带着何斌先走了。 因为医院和家的方向不同,夏致到了对面搭公交车,岑卿浼和舒扬则站在一起等车。 此时的陈硕被队友骂了个臭头,正在找词儿骂回去。 第84章 收割校草 他的肩膀被拍了拍,他以为岑卿浼,肩膀晃了晃,“别闹了!等会儿!是兄弟就帮我想想怎么骂回去!” 没过两秒,穆宁的龙灵侍忽然不动了,傻站在原地任由对手狂劈掉血。 “你咋了?掉线了?”陈硕侧过脸,发现穆宁的位置上坐着的竟然是教导主任强哥! “陈硕,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见面?”强哥的嘴向上咧着,屏幕的冷光照在他的脸上,真的是又恐怖又狰狞。 “啊啊啊啊——”陈硕高喊着,四下看了看。 右侧的钟淳和何斌都不见了,另一侧的夏致、岑卿浼和舒扬的位置也空了。 “你在看什么呢?看逃跑路线吗?放心,网吧后门出口我们也守好了。谁也跑不了,一起玩当然是要整整齐齐的。” 而出口的位置就站着穆宁,他欲哭无泪地看着陈硕,用眼神告诉他“我们完了”。 这时候的岑卿浼和舒扬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天气已经彻底凉了下来,岑卿浼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网上说最近有流感,你记得戴口罩。”舒扬说。 “不戴,妨碍我呼吸。”岑卿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你穿着裤子妨碍放屁了吗?”舒扬反问。 岑卿浼呛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舒扬,“舒扬!你可是附中校草!怎么能成天把‘放屁’这样的字眼放在嘴上呢?” “你还很介意校草这个称呼吗?” “嗯?”岑卿浼一脸不解。 “以前你很在乎的,还会不开心。”舒扬说。 车站的遮顶挡住了路灯的灯光,只有当有车子路过的时候,车灯的灯光扫过来,岑卿浼才能看到舒扬的眉眼。 忧郁着沉在阴影里,那双眼睛却又在捕捉光。 而岑卿浼发现,自己好像是他唯一的光源。 岑卿浼面对他,走向他,舒扬下意识向后退,直到坐了下去,却还是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生。 岑卿浼在想,他是把舒扬困在无限时间里的剧毒。 现在,他愿意竭尽一切,成为让舒扬快乐的救赎。 岑卿浼侧过脸去,吻上了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他,明明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们已经亲吻过了无数次,可每一次都像最初一样心头的热烈一路蔓延进对方的血液里。 那些过去的重复环绕的时间好像也成了某种语言,是以彼此名字为开头的情书,哪怕被退回了无数次,终有一次会落在对方的心上。 岑卿浼很认真地吻他,好像无论多少次他都学不会舒扬的方式。 但没有关系,每一次舒扬都会给他不一样的,像是野草包裹玫瑰疯长的盛放如火的回应。 公交车一列又一列地经过,在他们的面前打开车门,但他们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态。 当舒扬的手机响起,是护士长咆哮着催促他们回来,他俩才坐上了车。 岑卿浼靠着舒扬没有受伤的肩膀,舒扬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好像特别喜欢亲我。” “因为这样比较容易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舒扬别过脸去,只是他不知道玻璃映出了他的样子,岑卿浼知道他在笑。 “你第一天来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的脸过敏的?”岑卿浼问。 舒扬顿了两秒,刚要说话的时候,岑卿浼先说:“不许撒谎。” “是的。” “因为你知道自己脸长的好看会抢走校草的称号?” “……嗯。然后你会不理我。” “哈哈哈,我这么幼稚的吗?”岑卿浼摸了摸下巴。 “不过你也很大气的。” “哪里大气?我很小心眼的,看陈硕今天丢狗命就知道了。” “当不成校草,就收割校草。” “哈哈哈!” 车厢里是岑卿浼欢乐的笑声。 回到医院里,免不了被护士长一顿训斥,舒扬照例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有岑卿浼像一只鹌鹑一样都快缩到门后面去了。 “不是说好了考完试就回来吗?你们这些男生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我竟然信了你们的鬼话!这样到处乱跑,伤口要是裂开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恢复不好以后不能写字不能打球了怎么办?” “不是都快好了吗?后天不是可以拆线……” “你是护士长还是我是护士长?” “你是,你是,你说什么都对!” “下次再这样,我就把门锁起来,让你俩出去流浪!” 等到护士长气哄哄地走了,岑卿浼跑到舒扬的身边,窝了过去,“我的天啊!护士长竟然想让我俩出去流浪!她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吗?我已经长大了,你又这么有钱,肯定带我睡宾馆啊!” 舒扬淡淡地回了句,“是啊,那样我就危险了。” “你危险?你有什么危险?”岑卿浼完全不理解了,论武力值他被舒扬吊打好吗? 谁知道舒扬单手就拎过了他的书包,往病床上一倒除了卷子、练习册和几只笔,就是无数小盒子。 各种颜色,各种图案,被纯洁的练习册衬托出了邪恶的调调。 “这不是我的!”岑卿浼下意识反驳。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书包里?” “不是……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陈硕送我的!不是我买的!”岑卿浼冲过去,把所有的小盒子塞回书包里。 舒扬一动不动,坐看岑卿浼红着脸收拾书包,“哦。” 把书包的链子拉上,岑卿浼一脸戒备地看着舒扬说:“你……你别瞎想……不是为你准备的!” 舒扬难得垂下眼笑了,连肩膀都轻轻颤了两下。 “这种东西既然是我来用,当然也是我来买,我来选。” 岑卿浼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这东西你别想用,不用你买也不用你选!” “你不用这么宠着我的。”舒扬说。 什么乱七八糟驴唇不对马嘴? 这跟宠不宠的有个毛线关系? 岑卿浼一脸懵地看着舒扬。 舒扬单手撑着病床,靠向岑卿浼,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岑卿浼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于是这天晚上,明明两张床是并在一起的,岑卿浼完全缩在了另一头,抱着手机同样的姿势从十点半维持到了十一点半。 小群里是陈硕和穆宁在哭泣。 陈硕:【岑卿浼你这个叛徒!说好的有福一起享,有锅一起扛呢?】 岑卿浼:【我从没这么说过。】 有福是不是同享岑卿浼不确定。 但陈硕这家伙从来都是只要他掉沟里了,但凡岸上的人对他动一点恻隐之心,他就会把对方也拉下水。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在岑卿浼的头顶上揉了揉,“怕到都不敢睡觉了?” “没……没有。” 冷不丁被舒扬猜中了心思,岑卿浼的反驳都显得那么心虚。 “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睡觉的。”舒扬说。 他的脸上即不冷淡也没有明显的笑意,让岑卿浼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过来吧。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舒扬说。 岑卿浼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舒扬这是在示弱……不对,这是在撒娇! 把手机一扔,岑卿浼迅速凑到了舒扬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来了来了,睡觉吧。” 看着岑卿浼,舒扬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期中考试放榜,所有人都紧张得要死。 班长拎着成绩单刚进教室,大家就把他给围住了。 “别急!别急!我们第一……我们班平均分第一啊!” “班长!以后说话先说重点!我们班第一放前面,别急方后面!”翟岭好笑地说。 班长本来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把年级排名递了出去。 瞬间,一群人围着那张长长的看起来随时会被撕碎的纸研究了起来。 “咱们高三的状元郎还挺稳定的啊!”翟岭发出了感慨。 听到这里,杨谨云紧张了起来。挺稳定是什么意思? 从高一到高二,年级第一都是他。如果说稳定指的是他吗? 可是高三开始,舒扬已经两次年级第一了! 李恒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去看看,你别多想。” 说完,他拍开其他同学,挤到了摆着成绩单的座位上,大家都在查看自己的名次,李恒宇不管其他人把成绩单往前扯。 翟岭知道他要看什么,忍不住开口道:“得了得了,别往前头拽,我来告诉你!咱们班第一以及年级第一还是舒扬!年级第二名是物理课代表何斌!第三是杨谨云!年级第八名是你——李恒宇!钟淳第十五!班长二十一!还有岑卿浼又留年级前三十了,第二十四名!还有夏致这次冲进第一考场,第三十名!全年级前三十名我们班占了8个!” 这播报整个班都能听见。 李恒宇赶紧回到了杨谨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这次水平回来了!从第二考场回到年级前三了。凡事一步一步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 杨谨云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他输给舒扬就算了,为什么连何斌都考到自己前面去了? 是因为有舒扬给何斌押题了吗?舒扬到底有什么能耐,能把题押那么准? “恒宇,你上次说的请家教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我的确需要。” 李恒宇呼出一口气来:“你能接受就好。” 岑卿浼拿到自己的成绩单之后喜笑颜开,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舒扬,“我说……这到底是你押题的功劳呢,还是我自己又勤奋又聪明呢?” “当然因为你又勤奋又聪明,我押的是题型。你自己不愿意学或者没弄懂的话,一样做不出来的。”舒扬说。 岑卿浼顿时自信心爆棚,“那还有几个月,我努力努力,能考上你的大学吗?” 已经初冬了,十点多的太阳光落在舒扬的脸上,看着就像透明的金色蝴蝶,带着暖意,又有几分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保护起来的脆弱美感。 “能考上的。”舒扬说。 “你对我就这么有自信?还是……在你过去的经历里,我真的考上了q大?” “你考哪里,我就考哪里。”舒扬说。 “不是……你这意思不成了……你为了我放弃q大?那我不成了罪人?没事没事,到时候我们考一座城市就行了。”岑卿浼赶紧打消舒扬的念头。 舒扬还是笑,“我说了你能考上的,为什么不信呢?” 岑卿浼一听,振奋了起来,“原来我祖上真的冒青烟了呢?” 他俩小声聊着天,却不知道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忍不住看着他们。 岑卿浼的手机震了几次,他打开来一看,是大家忍不住来发来的微信,各种问题主要集中在舒扬怎么白天不睡觉了上。 李晨霞:【已经上课了!舒扬为什么还没有睡觉!】 岑卿浼看了眼舒扬,心想还真的呢,舒扬上课没有睡觉! 岑卿浼:【因为现在舒扬晚上能好好睡觉了,晚上睡足了,白天当然不用睡了啊。】 钟淳:【舒扬那个抑郁症什么的是不是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所以上课也不睡觉了?】 岑卿浼看着钟淳的微信,要不是知道这人讲话哪怕是关心的话也总是说得不好听,早就冲过去跟他干架了! 岑卿浼一个字一个字用力敲进手机里:【你舒扬爸爸现在不抑郁了,吃饭倍儿香,睡觉倍儿美。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可以给你收着,万一哪天你没考好睡不着呢?】 钟淳看着这条短信,果然气得要原地起飞,他狠狠瞪过来,就看到岑卿浼正冲他做鬼脸呢,忽然不觉得气了,只觉得好笑。 钟淳:【幼稚鬼,那些瓶瓶罐罐赏赐给你当糖豆吃了!】 岑卿浼还真没想到钟淳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回复他。 不仅是班上的同学,就连任课老师都非常不习惯。 比如教物理的爆爆熊,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来适应有个同学在他的课上睡觉的失落感,现在这位同学忽然不睡觉了,他讲的每一道题,说的每一个字,这位同学的目光都追随着,这并不能让熊老师感觉到欣慰,相反是沉重的压力。 舒扬可不是一般的学生啊,人家每堂课睡觉都能年级第一,哪怕被临时叫起来回答问题都能滴水不漏,有时候写在黑板上的解法比他这个老师的都好懂。 他……怎么就忽然不睡觉了呢? 舒扬侧过脸,就看到岑卿浼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堂物理课讲的是期中考试上的几道易错题,其中也有岑卿浼做错的选择题。但这家伙明显因为考试成绩好而有点飘,物理课打起了瞌睡。 舒扬的手来到桌子下面,伸进了岑卿浼的校裤口袋里。 这个温度岑卿浼硬扛着还没穿秋裤,隔着口袋里那层薄薄的内衬,他能感觉到舒扬手指的弧度还有温度,挠啊挠的,挠得岑卿浼心火直冒。 他伸进口袋里,把舒扬的手抓了出来,两人就在课桌下面手拉着手。 舒扬还不满足,慢慢变成十指交扣的样子。 岑卿浼瞥了他一眼,这家伙还真能装,一脸严肃认真看黑板,鬼知道脑子里是不是装满了小盒子。 但昏昏欲睡的岑卿浼大概清醒了十分钟,脑袋越来越低。 老熊也注意到了,冷着脸走了过来。 陈硕和穆宁一直发出“呲呲”的声音想要提醒岑卿浼,但都被老熊眼神警告了。 课桌下,与岑卿浼十指交扣的舒扬忽然手指用力一夹,那力道媲美夹手指酷刑,岑卿浼忽然“嗷——”了一声,把越走越近的老熊都给吓了一跳。 “岑……卿浼!你上课干什么大喊大叫!” 岑卿浼愣住了,舒扬已经松开了手,一副跟他没关系的样子。 “刚同桌挪桌子,压到了我的脚。”岑卿浼说。 “那就谢谢你的同桌!”熊老师被岑卿浼的那声惊叫搞得忘记自己想干什么了,把打算提问的那道题自己给讲完了。 “你害我。”岑卿浼瞪了舒扬一眼。 “你一定很怕黑吧。”舒扬一点内疚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怎么就是不肯看黑板?”舒扬说。 岑卿浼咬了咬牙关,心想要不是目标q大,他现在早就跟舒扬闹分手了。 从这一刻起,岑卿浼对舒扬的手就起了应激反应。 比如英语课,在韩老师缓和的声音里,岑卿浼差点又要进入温柔乡,只要舒扬的手一握住他,还没等到发力,他就像被电了一样,腰板直起来,认认真真看着老师。 课间的时候,夏致都感叹着岑卿浼上课竟然那么认真。 “当然认真啊!不然就要上刑了!”岑卿浼眼泪汪汪地说。 “上什么刑?”夏致问。 第85章 鲜衣怒马,前途无量 “夹刑!手指头都要断了的那种!”岑卿浼指望着竹马给自己主持公道。 “哦,挺好的。又能手拉手谈恋爱,又能让你清醒让你疼。” 说完,夏致就像什么没发生一样走过去了! 晚上七点他们开家长会,焦婷特地调班来开会。她看着儿子的年级排名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拿着成绩单去问班主任魏老师。 “老师啊,我儿子这个成绩能考上重点大学吗?” “嗯,他这三次考试都很稳定,能考上的。要是进入年级前十,那几所最顶级的大学也不是没可能啊。” 焦婷心里面那个喜悦啊,她也知道儿子忽然对学习上心了,除了解开了误会岑为谦的心结之外,也是因为有舒扬带着他好好学习。 这次的家长会,舒扬的家长还是没来,但焦婷现在跟舒扬的妈妈舒梦几乎每天都会语音聊天。 舒梦认识的都是圈子里的人,用她的话说那就是——人心浮躁的名利场,难得遇上焦婷这样的爽朗的朋友。 两人一拍即合,舒梦请焦婷去按摩放松护肤,焦婷教舒梦养生做菜,随时把舒扬的状态告诉她。 所以焦婷这一次不只是给自己儿子开家长会的,也是替舒梦来的。 “那么舒扬呢?这孩子去年能考上q大,今年也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我看他不只是知识点全面到足够当老师了,就连心态也很稳。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这种的。简直……”魏老师想了想,“就同学们说的,简直高考杀器。” 听到这里,焦婷放心了。 家长会结束,焦婷出了教室,就看到操场旁边的高低杠边,几个学生聚在一起。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男生们竟然比起了引体向上。翟岭口出狂言,说如果自己输了,就请全班吃南街的臭豆腐。 南街的臭豆腐可是网红小吃,每次排队都一长溜,因为太难排了,而且每个排队的人不买上五六七八份就觉得对不起自己排的长队,这就导致了越来越难买。 但是!重点来了,这家臭豆腐店就是翟岭家开的! 他可是附中赫赫有名的臭豆腐王子!他抵触这个外号很久了,感觉所有王子都能找到对象,就他这个王子让路过的人皱眉。 这一次,他为了稳固自己附中体能第一的宝座,把臭豆腐都给搬出来了,大家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翟岭杀遍全班无敌手,最后大家把希望放到了舒扬的身上。 翟岭跟舒扬一起打过篮球,知道这家伙体力绝佳,但都拼过这么多人了,怎么甘心当第二呢? “我已经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了,这会儿再跟舒扬比,不公平啊!”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岑卿浼小小地叹息了一声:“这家伙明摆着就是不想帮大家炸臭豆腐嘛。” 舒扬本来就站在岑卿浼身边当个沉默的吃瓜群众,冷不丁被cue到,按道理他是不会出战的,但岑卿浼这个小吃货很明显嘴馋臭豆腐啊。 “想吃啊?” “想啊。我能吃下一锅。”岑卿浼说。 “哦。”舒扬走到了翟岭面前,开口道,“我背着他跟你比,一分钟谁做的引体向上更多,谁就赢了。” 围观的同学都炸了。 “我没听错吧?舒扬要跟翟岭比一分钟引体向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舒扬要背着岑卿浼做引体向上!” “扬哥!扬神!为了大家的臭豆腐,你要不还是选个轻点的人吧!比如女生也可以啊!李晨霞起码就比岑卿浼轻二十斤呢!” 而且现在的岑卿浼吃喝不忌嘴,晚上还会跟着舒扬夜跑,学了点自由搏击,隐隐有那么点小肌肉了。看着瘦,其实挺重秤。 看热闹的李晨霞赶紧往后躲,“别背我!没结果!” 女生们心里门儿清,舒扬再帅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草。 而且舒扬浑身上下最大的魅力,就是只对一个人笑,只对一个人好。 翟岭虽然好胜,但也觉得舒扬背岑卿浼就太吃亏了,“扬哥,你怎么说?要不然让我十秒也行?” 舒扬侧过脸,对岑卿浼做了个上来的手势,“我只背他。” 大家沸腾了。 到了这地步,翟岭觉得自己不想比也得比,而且不能输。 不是因为输了丢人,而是班上那么多人,各个顶能吃,他得炸一天的臭豆腐啊! 舒扬先吊上了杆子,岑卿浼在他的身后,跳了一下够到了舒扬的肩膀,圈了上去。舒扬的脸上没太多表情,但手臂上的肌肉很明显绷了起来。 翟岭也立刻上杠,李晨霞调好了手机,随着一声“计时开始”,两人做起了引体向上。 岑卿浼本来还想说自己是不是太重了,想起舒扬肩膀上的伤。大部分的同学都不知道舒扬的伤是怎么回事,但是岑卿浼却很清楚。 背着岑卿浼引体向上,这真的太乱来了。 “我还是下来吧!跟翟岭说不比了!” “不用。”舒扬只低低说,“别放开我。” 那四个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岑卿浼没有放开手。 大家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舒扬向上的时候腰腹和明显紧绷起来,宛如即将蓄势的弓,无形之中有利箭破风而,他的校服袖子捞到了胳膊肘一下,小臂线条发力的时候让人惊叹,克制的时候也平稳得没有摇晃。 翟岭一开始做得很快,但是时间过了一半体力就不够了。 反倒是舒扬,不疾不徐,到了五十多秒的时候就开始追赶上翟岭。 到最后几秒翟岭脸都涨红了也只能维持吊着的姿势,舒扬却反而更快了。 当李晨霞的手机铃声响起时,舒扬不多不少正好赢了翟岭一个。 岑卿浼赶紧跳了下来,伸出双手接着舒扬。 舒扬跳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 岑卿浼凑上去问:“你没事吧!” 舒扬却把脸靠向了岑卿浼,让岑卿浼一脸迷惑,“怎么了?” 旁边的李晨霞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拍进岑卿浼的手里。 “傻崽!拿去给他擦汗!” 岑卿浼这才反应过来,纸巾在舒扬的额头上摁了摁,没有汗。 在他的下巴上摁了摁,还是没有汗。 “不是,你哪儿出汗了呀?” 岑卿浼心想舒扬简直不是人啊!一分钟背着人做引体向上竟然不出汗? “脖子,还有背上。” 舒扬就这么看着岑卿浼,看得他又燥又想跑,把纸巾往他的脖子上一摁。 “你自己擦。” 舒扬的喉结动了动,隔着纸巾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岑卿浼差点没跳起来。 还好手机响了,是焦婷打来的。 “你俩是打算继续锻炼身体呢?还是跟我去吃饭?” “吃饭吃饭吃饭!我们早就饿了!” “那走吧。叫上舒扬。” 岑卿浼赶紧拽了一下舒扬,“走了,我妈叫我们跟她去吃饭。” 走的时候,岑卿浼还不忘对翟岭说:“老翟——别忘了全班的臭豆腐!怎么着也得炸十锅吧!” 翟岭一脸菜色,他觉得炸完这次的臭豆腐,他一辈子都不会想继承家业。 天气凉下来了,焦婷就带着两个男生去吃火锅。 岑卿浼处于很能吃肉的年纪,一个人能吃下七、八盘涮羊肉。 反倒是舒扬克制许多,还一直给岑卿浼夹蔬菜。 “扬扬,你怎么不多吃点涮羊肉啊,都被阿卿给抢走了。”焦婷心疼地捞了一大勺给舒扬。 “谢谢阿姨。我吃这些就行了。” 等到焦婷去结账的时候,岑卿浼凑到舒扬耳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怕我妈花太多钱,所以省给我吃啊?” 舒扬摇了摇头,凑到岑卿浼的耳边说:“羊肉比较温热。” “啊?” 岑卿浼忽然意识到舒扬话里的意思,用胳膊肘把他撞开。 焦婷回来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的,好像不怎么高兴。 “怎么啦?是不是没打折啊?” “不是。我刚碰到钟孝了,他喝了酒脾气冲得很,见到我那样子跟要冲上来打我似的。”焦婷没忍住,又多说了两句,“这家伙每天跟他老婆说自己多忙多忙,就是忙着出来喝酒。家长会也是钟淳的妈妈来参加的。我听说,也只是听说,钟淳的妈妈正跟他爸爸闹离婚呢。”焦婷很认真地看着岑卿浼说,“妈跟你说这个,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岑卿浼试探性地问:“要我知道自己多么幸福?我爸虽然常年不在家也就免了家里的矛盾?还是我爸外面没有人?” 舒扬叹了口气,“阿姨的意思是让你在学校里让着钟淳。” “就是,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这都高三了,我不知道钟淳心里清楚不清楚。他在家里不快乐,到了班上和你有什么口角的话,你一定要多包容。” “那今天怎么办啊?钟淳他爸喝那多酒,可别回去跟钟淳发酒疯……” “唉,那我们也没办法了。看钟淳的妈妈离婚决心有多大吧。其实如果能尽快分开的话,钟淳还有一个学期缓冲,说不定还能考上重点。就怕钟孝成天回家撒气,表面上的家庭完整反而让钟淳生活在阴影里。不过,我们不是钟淳,不知道那个孩子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焦婷拍了拍岑卿浼的肩膀,三人来到大门口打车回家。 刚拦下一辆出租车,钟孝就醉醺醺地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焦婷不乐意了:“诶,钟副主任,你这是怎么回事呢?这车是我们先拦下来的!” 钟孝喝高了,不忿和恨意全然不加掩藏,瘫在后座上指着焦婷的鼻子说:“你抢走老子的一切!老子也要抢走你的!” 焦婷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没办法跟个醉鬼讲道理,她大气地挥了挥手背:“给你!给你!” 出租车司机问钟孝要去哪里,但是钟孝嘴巴里像是含了萝卜一样说不清楚,舒扬走到了司机的窗前,递了二十块钱进去,然后说了个地址。 车子开走了,岑卿浼拽着舒扬问:“你刚把钟孝送哪儿去了?” “你不是担心钟孝回家了对钟淳撒酒疯吗?我送他去他的温柔乡,钟淳今晚就能清净了。” “卧槽……你可真损。” 岑卿浼没问舒扬怎么知道钟孝的温柔乡在哪儿,这多半是之前无数次轮回里舒扬刷下来的经验值。 他们回了家,岑卿浼刚冲了个澡出来,就听见焦婷在跟人打电话,对方好像是钟淳的妈妈,似乎是在讨论钟孝去哪儿了。焦婷确实不知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多久,岑卿浼就收到了钟淳的微信:【在?】 岑卿浼无奈地回复:【小爷我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当然健在。】 钟淳:【你知道我爸去哪儿了吗?我妈打电话给我爸,我爸喝醉了就在那里说你妈妈的坏话,我猜你们吃饭的时候碰上了。】 岑卿浼皱着眉头斟酌了许久,问他:【要不你给我个准话,知道了你爸在哪儿,你想干啥?】 过了起码一分钟,钟淳才回复:【我希望我妈能跟他分开,所以我要去抓他个现行,我要他在我面前矮一头,我要我妈认清现实。这样行吗?】 岑卿浼揉了揉眼睛,心想钟淳这么直接的? 岑卿浼把地址告诉了钟淳,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就跟舒扬说了。 “你担心他出事吗?” “废话……你不担心啊?” 两人商量好了就在那栋楼远一点的地方等着,就看见钟淳一脸冷肃地上了楼。 岑卿浼看着钟淳的背影,想到的就是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后半句不吉利,岑卿浼就打住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男人的吼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岑卿浼听得肩膀抖了好几下,“钟孝不会用……什么东西去砸钟淳吧?” 舒扬看了岑卿浼一眼,“你要是想帮钟淳,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冲上去,把他和他爸拉开。但这样的话,钟淳会很没有面子。” “第二种方法呢?” “你又不笨,还能不知道?” “要我,就找警察蜀黍来!就说钟孝他不检点!”岑卿浼咬牙切齿地说。 “嗯。你选哪一个?” “第二个。” 舒扬点了点头,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梁队,报出了个地址,怀疑这个地方有人进行非法运动,还有打架斗殴。 岑卿浼觉得舒扬有点过,“这个非法运动还是太严重了吧?钟孝这辈子脸都抬不起来了啊。” 舒扬淡淡地回答:“我又没有胡说。” 没过多久,梁队真的来了,鸣笛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民众,大半夜里四周楼层黑了的灯光又纷纷亮了起来,好几户人打开了窗子探出脑袋看。 几分钟之后,钟孝手上搭着一件衣服,鼻青脸肿地从里面出来。 还有一个女人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头发乱糟糟的,里面穿着丝绸的睡裙,披了件大衣。 钟淳的额角受了伤,梁队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什么,钟淳点了点头,梁队派了另一辆车送钟淳回家。 岑卿浼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围巾。 满满的属于舒扬的味道。 “钟孝出事儿真不会影响到钟淳吗?”岑卿浼担心地问。 “不会。没有人回家朝着钟淳输送负面情绪,没有人天天在家里大呼小叫甚至对钟淳的妈妈动手,他不用每天回家像上坟,高考就能平稳发挥。”舒扬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吧。” “高考前,钟孝和钟淳的妈妈争执的时候,他妈妈摔伤了腿,影响了钟淳的心态。他那年高考才刚过一本线。”舒扬说。 “出了这样的事都能考过一本线,我忽然有点佩服他了。” “行了,回家吧。外面冷风还没吹够吗?”舒扬一手就能盖住岑卿浼的后脑勺,推着他走到了外面的街上,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坐进了车里,岑卿浼收到了一条微信,竟然是钟淳发来的:【谢了。】 岑卿浼愣住了,有时候男生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钟淳应该是感觉到了警察是他们俩叫来的。 岑卿浼呼出一口气,回复他:【真不容易听你说了句人话,小爷祝你从此刻开始鲜衣怒马,前途无量。】 此时的钟淳看着这条微信,夜晚的灯光透过车窗一遍一遍掠过他青涩又坚毅的脸庞,他的眼睛有点热。 【彼此彼此。】 第二天,岑卿浼一边刷牙,一边听见焦婷在跟医院的领导打电话。 他端着杯子凑过去听,才知道是领导在向焦婷了解情况,问她有没有留意钟孝平时的生活作风。 第86章 你是我的百忧解 挂了电话,焦婷把岑卿浼给叫了过去。 “你老实说,昨晚上你跟舒扬出去干什么了?” “就……给我班同学帮了个忙。” “帮什么忙?” “就给他撑了个腰。唉老妈,我知道您想着的是不管别人家的闲事,但钟淳下定决心了要帮她妈妈离婚,我们总不能看着他跟他那个渣爹开打吧。所以我们就报了个警。我们真的啥也没干,就在那楼下面等警察来。” 焦婷叹了口气,“昨天,钟孝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长期相处的女友那里。” “妈,您说话真文明,还女友呢。” “他的很多婚内资产都转移给了这个女友,他嫌弃钟淳的妈妈不温柔小意也不会撒娇,想着转移完了就离婚。但没想到那个女友是个傻猪局,在外面已经骗了好几个男人了。还好你们报了警,把这些财产追了回来。不然钟淳母子俩经济上都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就……这婚离起来应该很快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钟孝就是不被医院解聘,副主任的位置也不可能有了。” “太好了,以后没人戳你的喉咙管了。”岑卿浼说。 “你俩故意的吧?”焦婷忽然品出了一点味道。 岑卿浼愣了愣,他还就想帮帮钟淳,但要说舒扬这么积极地管闲事……该不是盘算好了替焦婷出气吧? “别把我们的心思想的那么不堪。我们高三学子惺惺相惜,互相帮助。” 岑卿浼说完,跑回浴室里刷牙洗脸了。 到了教室,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两袋肯德基早餐。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圈,然后凑向过道另一侧的何斌,想问他知不知道谁送的。 脑袋才刚伸出去,就被舒扬拎了回来,“钟淳请的。” “哟,那我要慢慢品尝。”岑卿浼想了想又说,“这个月亲亲妈咪好像忘记给我生活费了啊。” 明明自己期中考试考得那么好,不是应该还有额外奖励的吗? “哦,忘记跟你说了,阿姨早上出门的时候本来要给你生活费的,结果你在洗手间里蹲了快二十分钟,疑似打游戏。阿姨就把你的生活费给我了。”舒扬说。 “给你?”岑卿浼歪了歪脑袋,“到底谁是他的儿子啊?” “她的意思是……你每天完成一科的作业,就给你发十块钱。语、数、外再加小综合一共就有六门了。每天赚六十块钱,一周就有四百二,这个交易稳赚不赔。”舒扬说。 岑卿浼愣愣地看着他,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我男朋友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舒扬还是第一次从岑卿浼的口中听到“你是我男朋友”这个说法,明显愣了一下。 “我是你的男朋友。” “那你怎么帮着别人对付我?”岑卿浼发出灵魂质问。 “因为那不是别人,那是你妈妈。”舒扬回答。 课间休息的时候,陈硕问岑卿浼要不要出去买辣条,岑卿浼直接别过脑袋,“不去,穷到一块钱的矿泉水都喝不起了!” “那……扬神,你喝什么吗?”陈硕问,“咖啡?” 岑卿浼凉飕飕地说:“人家son of sky,不吃我们凡人的东西!” 陈硕满脸疑惑:“Son of sky是个啥?” “天之骄子——你期中考试英语不是及格了吗?” “……”陈硕看出来,岑卿浼今天跟舒扬不对付,虽然岑卿浼是自己的哥们儿,但陈硕一点都不看好他能赢,做了个“你好自为之”的手势,迅速撤离战场。 岑卿浼离开座位,舒扬也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你干啥,我去放水!” “我也去。” 岑卿浼又坐了回来,舒扬也回到了座位。 “你去放你的水啊。” “你不去了,那我也不去了。” 岑卿浼瞥了对方一眼,觉得很无奈。舒扬可以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也不跟他生气,拳头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样,可就是不肯把零花钱转给岑卿浼。 中午放学,岑卿浼也不出去吃饭,而是长叹一声趴在桌上睡觉。 舒扬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平时不是上课是瘟鸡,下课战斗机的吗?怎么还不去吃饭?” “没钱。你走路的时候慢点,不要带走我的西北风。”岑卿浼也不看舒扬,挥了挥手背。 还没有离开教室的同学都看过来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岑卿浼给舒扬脸色看,要知道从前都是岑卿浼主动去跟舒扬亲近的。 “这俩不是连体婴吗?怎么了?”翟岭好奇地问。 陈硕摇了摇头,“唉,再坚固的感情也抵抗不了金钱的力量。” 等到教室里的同学撤得差不多了,舒扬靠在岑卿浼的耳边说,“零花钱给了你,阿姨要生气的。我亲亲你好吗?” 岑卿浼的心里颤了一下,脑袋埋得更深了,“你不正经!” “男朋友不用正经。” 话音刚落,岑卿浼的后颈一阵短暂的温热。 他猛地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就看见舒扬眼底噙着笑。 下一秒脑袋就被捞过去了,嘴唇倏然被堵住。 教室外是同学们走过的笑闹声,舒扬的怀抱密实得要把风都藏起来,像是赴一个纯粹易碎的约,每一分每一毫的撩动都温柔神往。 “去吃饭吧。我得遵守和阿姨的约定。但是我所有的零花钱都可以给你用啊。” 岑卿浼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溢出来,然后被对方给吞下去。 “那……行吧。反正你的零花钱肯定比我多很多很多很多。” 岑卿浼其实并不属于大手大脚的类型,只是在好看的球鞋面前没有抵抗力而已。 所以他也没有宰舒扬一顿的想法,而是跟舒扬一起去了两条街以外的小吃店,一人点了一碗拌面。 这会儿已经过了学生的用餐高峰,店里比较空。 岑卿浼吸了一口面,起身去台子上拿醋,顺带添了点小菜。 可是等他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发现对面的舒扬不见了!那碗面也被吃完了! 我擦?这家伙竟然逃单了!八块钱一碗的拌面都要逃单!这男朋友要来干什么! 分手分手分手! 这时候手机发出微信提示,岑卿浼点开一看,是舒扬发了红包,正好一碗面的钱。 “这啥意思啊?” 岑卿浼正皱着眉头,一个男生坐到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你刚倒了醋进去的那碗面……是我的。” 岑卿浼一抬头,那个男生一脸有礼貌的微笑,穿着宽松的休闲衣和牛仔裤,五官很温润儒雅,还戴着一副半框的银边眼镜。 “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岑卿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过头来看到隔着两排之后的桌子上放着两碗拌面,而舒扬就坐在那里,眼底带着揶揄的笑。 岑卿浼拿完醋就走错了方向,坐错桌子了! “哥们儿对不起,我走错桌子了,我给你重新买一碗!” 真的是额头上贴膏药,脸上好尴尬! 对方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正好也是去拿醋的。” 岑卿浼手忙脚乱地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桌子下面踢了舒扬一脚,“你看到我走错了位置也不提醒我!” “我还以为你跟他认识呢。” “肯定不认识啊。” “你又生气了?要不我再亲你一下?”舒扬问。 “我又不是河豚!才不会天天生气!吃你的面吧……” 岑卿浼的话音刚落,唇上又被对方碰了一下。 明明是短暂的接触很快就分开,舒扬无限接近自己的那一幕,总让他心动。 不远处正在吃面的年轻人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岑卿浼不明就医地看过去,哥们儿你笑什么呢? “我笑小哥哥你不解风情。你男朋友吃醋,刚才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故意坐我这边想看清楚我长什么样。” 岑卿浼差点呛着,“我不是!我没有!”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吃完面就走了。 岑卿浼捂住自己的脸,“刚那个哥们儿……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吧……” “根据我以前在你爸爸公司里实习的经验,刚那个哥们儿是你爸爸带的实习生。如果你顺利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也是我们的学长。” 大水怎么又冲了龙王庙! 岑卿浼的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我不需要你的人生剧透!” 吃完了面,岑卿浼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在前面,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妈快要过生日了!我要去给她选礼物。” 意思是——把我生活费还给我!把我生活费还给我!把我生活费还给我! “你想送阿姨什么?” “我妈对鲜花没有兴趣,养没两下就死了。珠宝首饰她也不怎么戴,护肤品你妈妈最近送了她好多……她都快要变成面膜怪了。我想送她一套正装,开研讨会的时候穿着比较有范儿!”岑卿浼说。 “你清楚阿姨的尺码吗?” “清楚啊。我妈妈的尺码像我这样的贴心大宝贝怎么会不知道?” “我知道一家店,放学了我带你去看看,肯定会很适合阿姨知性专业的形象。” “忽然觉得你比我这个亲儿子更讨他喜欢。”岑卿浼叼着一根薄荷味的棒棒糖,一脸惆怅。 “但是你最讨我喜欢。”舒扬说。 岑卿浼愣住了,“舒扬?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接话了?你是不是背着我报了补习班?” “我学了好久,也就学会了这么一句。” 岑卿浼忽然意识到,舒扬可能真的为了他学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说喜欢纸折的东西,舒扬就学会了那么复杂的纸折玫瑰。 他疯狂迷恋游戏乌比斯环,舒扬就把段位练到了大宗师。 他喜欢灌篮高手里的三井寿,舒扬就去学了三分球射篮。 “扬扬,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你原本的样子,我就特别喜欢。” 岑卿浼站在十字路口,揣着校服的口袋,咬着棒棒糖回头看向舒扬。 初冬的街上,像是有迎面而来的胜意春风。 曾经拼了命想要抓也抓不住的,却像一只毫无防备的云雀停在了他的心头。 绿灯亮了,街头的少年却在等他。 舒扬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回到教室,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课,岑卿浼趴下正要小睡一会儿,手伸进书包里想要找个软皮笔记本来垫一下脸,谁知道一摸,摸到一个折叠成心形的红色信签。 岑卿浼的大脑大概出现了两秒的真空。 沃特?竟然有人给他送红色的心? 这是情书吧? 为什么这封情书来得这么晚?他的一颗春心都给了舒扬,再也不能为别人荡漾了呀! 岑卿浼小心翼翼地侧过脸,想要看一眼舒扬发现了没有。 结果舒扬就撑着下巴看着他,眼睛里写着:打开看看。 “我先声明,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嗯,你长了一张容易对不起我的脸。” “……”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把这颗红心拆开,里面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女生写的。 不过只有两句话:你是我高三的阿斯匹林,是我青春的福尔马林。 岑卿浼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这么能耐呢?能成为这个女孩儿青春的止疼药和防腐剂? 忽然有点感动。 但是,在舒扬的面前,就是感动了也得假装没看懂。 “这个阿斯匹林和福尔马林……什么个意思?”岑卿浼问。 “一个让你假装不疼,一个让你死了不需要入坟。”舒扬说。 “那我做你的阿莫西林?”岑卿浼露出讨好的笑容,求生欲满满,生怕舒扬给他一记十指相扣的刑罚。 我很专一,我没有渣你,所以不要这么看我! “我阿莫西林耐药。” 岑卿浼低下头,想着把这个信签折回去。 舒扬忽然揉了一下岑卿浼的脑袋,“你是我的百忧解。” 岑卿浼看向对方,“不知道这个是谁写的,拿给我肯定也有很大的勇气。” “你要回复她吗?我知道她是谁。” 岑卿浼愣住了,“这你都知道?” 舒扬点了点头。 岑卿浼拿起笔,在那张纸上写下:我已经上了一艘贼船,做了他的快乐海盗。你也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阳光海湾。 舒扬看着岑卿浼认真的侧脸,替他把那张纸折回了心的形状,然后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原来是她啊!我记得她!她成绩挺好的,就是很内向。有一次我在洗手间里听到隔壁好像有人在欺负她,她被堵在隔间里了。我就喊了一声,叫她们不要这样。没想到她竟然记到了现在。” 岑卿浼抓了抓脑袋。 快要下课的时候,二班的马依依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赶到学校传达室,看到了一束明亮的向日葵。 而向日葵里夹着她折出来的红色的心,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着里面的回复,眼睛湿了,可唇上却扬起了笑。 为了帮焦婷挑选礼物,下课之后,舒扬带着岑卿浼去了一家高端成衣店,那种北欧高冷范儿的装修风格就让岑卿浼打了退堂鼓。 “我是个吃饭都要靠男朋友养的人,买不起这里的衣服!”岑卿浼拽着舒扬说。 “进去看看款式。你挑一件,当作我妈妈送的。然后我陪你去挑个领针配上去。”舒扬靠在岑卿浼的耳边说。 “原来你早就猜到我买不起了,所以叫我只是来帮忙参考的啊。” 听到这里,岑卿浼忽然来了底气,走了进去。 谁知道竟然在里面碰到了杨谨云,他正在陪他妈妈挑衣服。 “你……怎么会来这里?”杨谨云一见到岑卿浼,眉头就皱了起来。 “挑衣服啊。”岑卿浼回他一个“你干嘛大惊小怪”的眼神。 杨谨云再一抬脸,就看见舒扬走了进来。 如果说杨谨云和岑卿浼还带着少年气,舒扬的气质就和他们截然不同——挺拔的身姿,呢子外套里露出蓝白色的校服来,比他们多了三分成熟,一下子就吸引了女店员们的目光。 但是杨谨云的母亲是这里的vip客户,店员们主要还是围绕在她的身边。 只有一个店员跟在岑卿浼的身后,向他解释款式的设计亮点。 岑卿浼拿下一个套装,不小心瞥到了价格,真让人咋舌。 杨谨云当然注意到了岑卿浼皱眉的表情,他笑了笑,把那套拿了下来,“妈,你要不要试一试这套?” “行啊,儿子挑的妈妈当然要试了。” 岑卿浼又拿了另一套下来,在店员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裙子短了点老妈可能会不自在,刚放上去,杨谨云就又拿了去。 岑卿浼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针对了,于是随便又拿了件黑色长裙,明显就不适合杨谨云妈妈的气质,没想到杨谨云竟然又拿走了。 第87章 师兄好 “我说学习委员,是不是我拿哪件你都会买?”岑卿浼笑嘻嘻地问。 杨谨云很高冷地回答:“我不买,难道你会买吗?” “早说嘛,那我把店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一遍,让你妈妈慢慢试一下啊!”岑卿浼说。 “你……”杨谨云看着岑卿浼笑嘻嘻的脸,只觉得刺眼。 岑卿浼就慢慢在店里晃,这家店的店员倒是很有素养,没觉得他们两个高中生不是这种高端成衣店的目标客户而怠慢,相反还给他们倒了热茶。 杨谨云陪着他的妈妈去结账,杨谨云的妈妈明显也看出来儿子似乎和进来的两个高中生不大和,为了给儿子撑面子,儿子挑的所有衣服无论合适还是不合适的,都买了。 当店员报出六位数的总价时,岑卿浼看向舒扬挑了挑眉毛。 杨谨云的妈妈付完款,杨谨云的表情就像电视剧里倨傲的贵公子。 这时候舒扬开口了:“你们好,我姓舒,来看高订的套装。” 一直跟随杨谨云母子的门店经理立刻迎了上去,“您是我们老板的表弟?” “嗯。她说我们看中的衣服拿走就行。”舒扬说。 “是的!是的!您稍等!” 说完,四五套套装都被拿了出来,而且都是焦婷的尺码。 “挑吧。”舒扬抬了抬下巴。 杨谨云的妈妈看到这些套装,有些不悦,“我看这些套装都很不错,怎么没见摆出来?” 店员立刻赔礼:“女士您别误会,这些套装是按照既定的尺寸特别设计和裁制的,不卖的。” “我记得你们店高傲的很,不接量身定制啊。那个男生是谁?” “那边高个子的男生不是店里的客人,是我们少东家。”店员小声道。 听到这里,杨谨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闹了半天他帮他妈妈挑了那么多件衣服都是给舒扬送钱? 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杨谨云差一点想转身退货。 但退货也会被嘲吧。 这个亏只能自己咽下去。 岑卿浼看着这些套装,都很端庄优雅,关键是他能想象到焦婷穿起来都很好看。 “咋办,你帮我挑吧?都很不错啊!”岑卿浼没出息地问,“要不挑套最便宜的?” 舒扬揉了一下岑卿浼的脑袋,“想什么呢,都没有定价,哪里来的便宜和贵?” 店长接收到了舒扬的目光,很有眼力见地说:“都是按照焦主任的身形定制的,其他人就是想穿也不合身。不如就都带回去?总不能每次开研讨会都穿同一套嘛。” 岑卿浼本来觉得一套都很贪心,这里一共五套?岑卿浼看向舒扬,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行,我们觉得都很满意,可以让我姐给设计师加薪了。我给个地址,你们包装一下在明天送过去没问题吧?”舒扬问。 “没问题。” 然后舒扬就拉着岑卿浼走出了成衣店,挑领针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看着杨谨云母子花钱?”岑卿浼露出坏坏的小表情。 舒扬没说什么,只是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我表姐喜欢服装设计,那家店是她开的,但是出资的是我妈。所以杨谨云要给我们送分红,我为什么要拒绝?” “我失误了,就不该开口提醒他。就应该把所有衣服都拿起来看一遍。这样你就可以给我争取个导购费了!”岑卿浼后悔到捶胸顿足。 舒扬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杨谨云闷闷不乐地坐在车里,他的妈妈有些担心地说:“今晚给你请的家教会来……可我看你的心情不大好?” “没事……李恒宇说这个人挺厉害的。我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吧。” 这天晚上,杨谨云家的别墅就来了一个年轻的家教,他的穿着很随意,戴着银边的半框眼镜,就是和岑卿浼在同一家面馆里吃过面的易盛晴。 杨谨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对方有种温润的气质,但是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精锐的审度,杨谨云觉得自己仿佛被对方看透了。 “你好,我是易盛晴。你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你最近的考试答题卷吧?” 杨谨云被对方从容的态度吸引,放下了原本的防备心,把对方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易盛晴看完了他的卷子之后,垂着眉笑了起来,“你这个实力只要正常发挥,考国内任何一所大学都不是问题。从高一到高二连续两年的年级第一没有让你变得坚强,怎么反而变得经不起打击了呢?” “你……”杨谨云咬起了牙槽,“我不想输给一个复读生,不行吗?” “年级第一算什么输赢?那个复读生考上了Q大却又没能去读,他也是个输家。输赢是对比来的,小孩子才看排名。” “你是不是觉得指导不了我呢?” 易盛晴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跟那个复读生很可能本来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就好比你是个全运会的游泳冠军却要跟奥运冠军在泳池里一争高下?”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希望你认清楚自己的在什么程度。那个复读生叫舒扬对吗?他是S市的理科状元,Q大的数学系一位有名的教授对他爱不释手,他决心要复读的时候那位教授三顾茅庐希望他去读大学。这件事在我们Q大人尽皆知。所以你说你要考过他……我觉得你在为难你自己。” 易盛晴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冷锐的话。 杨谨云惊讶地看着对方,他没有想到舒扬竟然到达这个地步了。Q大的数学系有名教授不就是数学家吗,能让一个数学家求着他好好读大学,这个人的水平不言而喻。 这些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舒扬每天都趴在教室里睡觉也不影响他的考试,老师无论点他起来写哪道题,他脑子里就像印了正确答案。有时候就连数学老师都讲不清楚的题,只要他肯开口教,其他同学就能听懂。而且他押题能押到神准,让何斌这个常年靠在他后面的人晋级到了全年级第二! 杨谨云深吸一口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能帮你的就是教你怎么做人,而不是怎么考赢舒扬。” “做人?你在辱骂我吗?”杨谨云握紧了拳头。 易盛晴还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看看,一点点不如你意,你就变得多疑易怒。这还不是需要学学做人?不如你想象一下,如果舒扬考了年级第二,他会患得患失吗?他会不甘心吗?还是该干什么他就继续干什么?” 杨谨云被哽住了。 “我建议,你试着接受他的存在。” “接受他的存在……怎么接受?”杨谨云艰难地问。 他长这么大,都是别人围着他转。现在除了李恒宇,何斌和钟淳已经成了舒扬的同伙,班上那群人有问题就围着舒扬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他们班的老师。 “对你人生好的决定呢,就是跟他做朋友。不产生负面影响的决定,就是不要与他为敌。”易盛晴说。 杨谨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要我像那群傻子一样巴结他吗?” 易盛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强烈的自尊心,不知道是能成为动力让你直上青云,还是烧了你自己呢?” 杨谨云一直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忍不住问:“如果我想和他缓和关系,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啊,比如考试完了请大家唱K或者吃饭,把舒扬叫上。” “我不喜欢KTV和外面的餐厅。我有洁癖。”杨谨云捂住自己的胳膊,眉头皱了起来。 “那就请到家里来,比如过生日啊,或者家里买了什么学生们喜欢吃的东西,比如小龙虾。你要是觉得尴尬,就多邀请一些人。”易盛晴说。 “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去做。” “对啊,首先让自己接受舒扬的存在,接受你自己不是宇宙第一。然后化敌为友,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而利益来源于实力。第三步,建立你自己的交际圈,在你的圈子里,有舒扬这种实力的朋友,是你的助力。不要把他推到阻力面去。” “那……日常的考试,你还会帮我吗?比如你能像舒扬那样押题吗?” 易盛晴笑了,“我脱离高考三年了。现在的考点我还真给你押不准。但所有的题型我都能给你提供最清晰简单的解法。既然舒扬押题准,你就去问他要,再不然想办法拿到。” “我怎么可能找他押题!就算那样,我还不是拿不回第一。” “对啊,他押题那么准,你用了他押的题也拿不了第一,我不明白你还在什么好纠结的呢?” 易盛晴的反问让杨谨云哑然。 在焦婷生日的那天,岑为谦结束了项目,终于回家了。 他推着行李箱,为了赶上焦婷的生日,挤了动车回来。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味,而焦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来到了门口。 “为谦!你回来了?”焦婷惊讶地问。 岑为谦笑了起来,“对啊,老婆我回来了!我本来想说你的生日我们到外面去吃饭,没想到还是家里竟然做了菜呢!” 焦婷笑了笑说:“是阿卿还有扬扬,他俩在里面做饭呢!我本来还担心今晚有没有饭吃,没想到闻这味道还挺香!” 这时候门外传来男生带笑的声音。 “那我已经把师父给送到了。在这里祝师母生日快乐,幸福团圆。” 岑为谦回过头来,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你大老远去车站接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老婆,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也是我亲自带的学生,叫易盛晴。” 焦婷看了看眼前这个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男生,笑着点头道:“我叫你盛晴,你不介意吧?你师父生日,你肯定要进来吃饭啊。” “师父师母一家团聚,我在这里多不好意思啊?”易盛晴开口道。 “你又不是外人。而且我好姐妹的儿子也在这儿呢。你们三个年轻人也比较有话聊!” 盛情难却,易盛晴被焦婷请了进来。 一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岑卿浼的声音:“舒扬,这个粉丝发成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 “舒扬,你看我的土豆泥捣得可以了吗?” “嗯,可以。” “舒扬,这个酱要放多少辣椒啊?” “两勺。” 坐在沙发上的易盛晴笑了,“那是小师弟吗?还会给师母准备生日宴呢,比同年纪的男生可懂事多了。” 焦婷忍不住笑了:“平时都好吃懒做,就今天有舒扬在,不然我还不放心让这个臭小子进厨房呢。” 岑为谦把自己珍藏的茶饼拿了出来,特地给易盛晴泡了个功夫茶。 他本就生得俊朗,沏茶的手势也很有韵味,一杯给焦婷,说了声“老婆大人辛苦”,一杯给了易盛晴,“徒弟也辛苦了”。 厨房里响起炝锅的声音,一股香味飘了过来。 “嗯,闻着这香味,看来小师弟的手艺还不错啊。”易盛晴说。 “得了吧,他就是三分钟热度打下手的。手艺还得看舒扬。”焦婷笑着说,“不过这样看来,儿子还是比爹有用。他爹可是会把鸡蛋放到微波炉里打爆的选手。” 岑为谦赶紧为自己澄清:“我那时候跟儿子打了赌。我说微波炉热鸡蛋会爆,儿子非说鸡蛋里又没有长火药怎么可能会爆炸。那我就用事实来检验真理咯!” 易盛晴摸了摸下巴,“嗯,我猜想那时候小师弟肯定还没学物理。” “哈哈,那时候他确实很小,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信。不像现在,什么都瞒不住他。跟他说一句假话,他有一百种方法来论证这是谎言。”岑为谦嘴上抱怨,脸上却是对儿子的认同。 这时候岑卿浼端着一盘水晶土豆丸子放到桌上,他身上还挂着红色的围裙,不满意地走到沙发前。 “老爸!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忙着说我坏话……”岑卿浼的视线一对上易盛晴,就愣住了。 岑为谦好笑地把儿子拽了过来,“阿卿,这是爸爸现在带的学生,叫易盛晴。他是Q大的大三学生,你那个遥控飞机还是易盛晴给你修好的,叫声师兄吧。” 岑卿浼看着易盛晴满眼的笑意,很明显是不会提面馆里那尴尬的事情了。 “师兄好。” “阿卿你好啊。我总是听师父提起你,他还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又奶又甜,我当时就想这么可爱的奶团子,长大之后肯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今天终于见到plus版本的了。”易盛晴朝岑卿浼伸出了手。 “师兄也很帅。”岑卿浼和易盛晴握手。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手指好长,跟舒扬有的一拼,但是相比舒扬的力量感,易盛晴显得更温柔。 嗯,码代码的时候速度应该很快吧。 厨房里传来炝锅的声音,岑卿浼笑嘻嘻对易盛晴说:“师兄你坐会儿,我去厨房帮忙啦!” 岑为谦好笑地说:“你别给人家舒扬帮倒忙!” “舒扬,我给你帮倒忙了吗?”岑卿浼故意扬高了声音问。 “没有。”舒扬配合地回答。 “啧啧啧。”焦婷无奈地摇了摇头,“扬扬真的会把你儿子宠坏。” 岑为谦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也不能这样说,没有舒扬在,儿子早就没了,成绩也不能从年级百名左右一路冲到前三十。从小,我经常为了项目加班,你也经常夜班,我们都没有怎么陪在他的身边。有舒扬陪着他,你没觉得阿卿变开心了吗?” “里面的男生叫舒扬?他让小师弟从年级一百名冲到前三十了?那真的很厉害啊。”易盛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焦婷笑了,“可不是吗,阿卿老说舒扬是他的幸运星。我们这个小区三个月前的治安可没有这么好,碰上了个流窜犯撬了我们家的门锁。那个通缉犯手上可是有刀的啊!阿卿都躲到床下面去了,那个通缉犯还想把阿卿给拽出来。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遇上这事儿,早就没了。但是舒扬就住我们家的对面啊,他一收到阿卿的微信就赶来了,拿着一本字典把通缉犯的脑袋给砸了!” 易盛晴一脸的惊讶和钦佩:“真的胆大又果断啊。” “可不是。那本字典现在还躺在阿卿的枕头边上呢。不抱着那本字典,他睡不着觉。”岑为谦说。 岑卿浼的脑袋从厨房里探了出来,“老爸你又造谣!我晚上才不是抱着字典睡觉呢!” 客厅里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第88章 打底裤小王子 岑卿浼凑到正在熬酱汁的舒扬耳边小声说:“我明明是抱着你睡觉的。” 舒扬很轻地笑了一下,蹭了点酱汁在手腕上,刚要尝一尝味道,就被岑卿浼给抓住了。 岑卿浼低下头,含住了那一小片姜汁,然后抿了抿唇,“嗯,好香。” 舒扬问:“是酱汁好香,还是我好香?” 岑卿浼刚要回答,舒扬的吻落了下来,刚尝过的味道被对方卷了过去,舒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是好香。” 岑卿浼愣在那里,几秒过去了都没能说出话来。 “扬扬哥哥,你的段位好高啊!” 过了二十多分钟,其他的菜也上了上来。 焦婷看着这一桌的菜,都有点儿难以置信:“我觉得我这个妈妈可以退休了?” 岑卿浼一边摆碗筷一边说:“今天的生日菜单,是我跟舒扬在网上临时学的。老妈老爸还有师兄多包涵——不好吃也要全吃完哦!” “如果是你,我可能会提前吃点胃药。但如果是舒扬,那应该妥了。你是活跃金属,沾点水搞不好要爆炸。舒扬是惰性气体,稳定得很。”岑为谦说。 一家人落了座,岑卿浼对舒扬说:“扬扬哥哥,这位智商、身高和颜值看起来和你可以比一下的帅哥是我爸爸的学生易盛晴。” 岑卿浼又对易盛晴介绍舒扬说:“这位就是凭借一己之力救我于水火,在我心里永远智商颜值排第一连我老爸也要靠边站的同桌舒扬。” “哦,同桌啊。”易盛晴在面馆里是看到过岑卿浼亲舒扬的。 “还是我老妈闺蜜的儿子。”岑卿浼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 闲聊了两句,大家一起住焦婷生日快乐。 焦婷感叹道:“我生日最大的愿望就是阿卿的成绩能够一直稳定在一本线以上。特别是英语,什么时候考过135分,那就半只脚迈进Q大的门了。” 岑卿浼赶紧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妈,分数不是万能的……” 下半句是“还有什么比我的平安更重要吗”。 谁知道岑为谦开口道:“谁这么贪心?竟然还想要分数万能?我和你妈只要你的分数。” 岑卿浼向后一仰,做出被扫射的表情,脑袋和肩膀都一晃一晃的。 这把焦婷逗乐了,连易盛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焦婷对岑为谦说:“你指望他的分数,不如指望舒扬看着他。” “阿姨放心,阿卿会考上好的大学。” 舒扬的话说的又平静又理所当然,焦婷和岑为谦都愣住了。 岑卿浼赶紧摇头:“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们不求他能考上多好的大学,经历了那么多,他能上个大学我们就心满意足了。”焦婷赶紧说,生怕这是舒扬的军令状,谁要这孩子说到总是做到。可问题这件事舒扬努力没用,得儿子也努力才行。 岑为谦虽然和舒扬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孩子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直接端起杯子要敬舒扬,“这种梦想,在没有遇到你之前,叔叔从来不敢做。遇到你之后,总感觉可以人不可以失去梦想,不然就和咸鱼没有差别。” “我要当咸鱼!”岑卿浼是真的害怕舒扬真的贯彻让人疯狂的学习计划。 “好。等我们考上了,以后阿卿创业叔叔要支持。”舒扬说。 “当然支持啊!不过阿卿想好创业干什么了吗?”岑为谦心想他儿子咸鱼一般的躯壳里难道装着大大的梦想? 岑卿浼没好气地说:“我要去卖鸭子。” “啊?” “舒扬就是唯一那只。” 下一秒,岑卿浼的脑袋就被焦婷给敲了,“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岑为谦也被呛着了,对易盛晴说:“吃菜吃菜!这小子从小就胡说八道。他还造谣过我外面有人。” “哦,小师弟真的好有意思。”易盛晴眼底的揶揄显而易见。 “这些菜都是舒扬做的吧?味道真的不错,阿卿还说你是第一次做,媲美大厨了。”焦婷赶紧转移话题。 “这些菜也都是我做的!妈你偏心,怎么不夸奖我呢?” “你做的?哪些是你做的?” “这个水晶土豆丸子的土豆你是我碾的!” “算你出了力。还有呢?” “这个炒三丝里面的杏鲍菇是我切的!酱汁是我调的!” “哟,不错啊,还有呢?” “生菜是我洗的!蒜蓉是我搅拌的!” “我们家有蒜蓉搅拌机。”焦婷好笑地说。 “那个酸汤肥牛里面的粉丝是我泡的!” “你干脆说,开水也是你烧的。” 岑卿浼差点高喊舒扬也是我的,但他只能接话,“对啊,开水也是我烧的。” “我的宝贝儿子辛苦了,妈妈奖励你一块排骨。” “不,一块排骨太敷衍了。” 焦婷刚想说红包都发给舒扬了,没想到岑卿浼却说:“至少两块吧。” 一顿饭,大家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舒扬和岑为谦聊起了专业上的事情,岑卿浼替岑为谦送易盛晴出小区。 两人在院子里散着步,岑卿浼说:“谢谢师哥没跟我爸妈说。” “跟你爸妈说什么?”易盛晴好笑地反问。 “我……早恋呗。”岑卿浼回答。 易盛晴看着路灯下的岑卿浼,他继承了岑为谦和焦婷五官的优点,是个很好看又带着几分少年恣意气质的男生。 “你好像很喜欢舒扬。因为他很帅成绩很好还救过你吗?”易盛晴问。 “因为他是我的平安喜乐,是我绝望时候的运气和勇气,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就被惊艳到了。”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易盛晴还是第一次在某个人的眼睛里看到星星的斑斓。 终于明白“用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的意思。 “那就祝你们一起考上Q大,我就不只是你的师兄,还是你的学长了。” “哇,如果你不是我的师兄,而是路人甲乙丙丁,我现在就给你发大红包!”岑卿浼笑着说。 “呵呵,别高考已结束你俩就要我随份子钱了。”易盛晴好笑道。 这天之后,温度骤降。 岑卿浼穿上了秋衣和秋裤,套上了柔软的羊毛衫,只是每次走出家门,就觉得裤腿里漏风。 “我是不是该把毛裤也穿上?”岑卿浼问舒扬。 “嗯,穿上。” “但是好丑啊。” “我不嫌弃你。” “你穿秋裤了吗?”岑卿浼又问。 “没穿。” “那我也不穿毛裤。” 到了班上,没想到大家都在抱怨天气太冷了,岑卿浼还以为是只有他自己体虚呢,原来大家都怕冷。 上洗手间的时候,岑卿浼的旁边站着舒扬。每次去放水,舒扬都要跟着,把岑卿浼挤去最里面的位置,然后舒扬站在旁边挡着他。 其实就是不给别人看。 今天,岑卿浼却低下头视线绕过了舒扬盯着翟岭看,而且还看得巨认真。 舒扬一把将岑卿浼的额头推了回去,表情也冷了下去,整个洗手间里就像漏风了一样让人哆嗦。 翟岭感觉到了岑卿浼的视线,笑道:“有些东西你不能跟别人比,天生的你比不过!” “不是……谁看你那个啊!舒扬比你的……不是,我是看你穿的裤子!好像不是秋裤啊!”岑卿浼赶紧解释。 翟岭一听,立刻献宝:“这是女生穿的保暖打底裤!别看薄薄的一层,特别暖和!而且不用穿成肿包!” “什么保暖神器!我看看!”陈硕听到了立刻围过去。 “陈硕你瞎拽什么!”翟岭不断地躲避。 岑卿浼不是很明白地问:“可是不挤吗?我们跟女生不一样啊!” “你笨啊!剪开不得了?” 翟岭向他们传授起怎么挑选保暖打底裤的经验,比如哪些材质的不能选,一剪就整个崩开,实在怕勒可以选高弹的或者孕妇穿的。 岑卿浼听得认真入神,回了座位就拿着手机下单,还用手肘撞了撞舒扬的胳膊,“你要不要?” “……不要。” 岑卿浼皱了皱眉,“我觉得你的表情有点绝望。” 舒扬回答:“我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就买上孕妇打底裤了。我怀疑隔壁是不是有个老王。” 岑卿浼乐了起来,用胳膊肘撞了撞舒扬,“要不……你给我买?” “……好吧。” 这算是舒扬最后的倔强。 没过多久,保暖裤就到了。 岑卿浼还是第一次亲自感受这样的打底裤,他怕勒特地选了孕妇款,正好合适他的骨头架子。 舒扬正在看书,刚翻到下一页就听见岑卿浼的脚步声,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跑得挺快。 哗啦一声,卧室的门就开了。 岑卿浼穿着微宽松的羊绒衫,罩着校服外套,接下来的就是一条黑色的打底裤。 “卧槽!舒扬!真的暖和!而且特别贴身!我选孕妇款,一点都不勒!女生太幸福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保暖神器!” 岑卿浼跑到舒扬的面前,“你看!你看!我想好了——要是没考上大学我就去卖打底裤!专门卖男士打底裤!” 舒扬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看着岑卿浼的裤子。 这段时间,岑卿浼周末会跟着舒扬去玩室内攀岩,因为需要发力,男生的身形也有了些小肌肉,线条显得流畅而不是瘦弱。 “你别就一直看啊,你发表一下意见啊!我觉得咱们以后可以卖……” 下一秒,舒扬把岑卿浼扛上了肩膀。 “舒扬!你干什么啊!吓死个人了!” 岑卿浼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脑勺已经砸在了枕头上。 “你穿的不是孕妇款吗?是想给我生猴子吗?” “滚!给你生个蛋!” “生蛋也行。”舒扬的眉眼里透着笑。 他一笑,岑卿浼就要昏头。 这个冬天成为了特别的冬天,因为保暖打底裤的流行,男生们上洗手间的时候,开始比较谁穿上显腿长,还有谁的保暖裤更时髦。 经过多轮评比,大家还是觉得岑卿浼虽然穿的是最土的孕妇款,但他的腿最直,是他们附中当之无愧的打底裤男神。 虽然这个神位岑卿浼并不是很想要。 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陈硕又攒了押题局,上次考试舒扬的押题加上钟淳的拔苗助长,让陈硕脱离了倒数第一考场。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冲进倒数第二考场,如果成功,寒假就请大家去泡温泉。 对于舒扬来说,除了岑卿浼他是懒得管其他人的闲事,但架不住岑卿浼想要泡温泉啊。 而且别人请的东西总是特别香。 于是他们又聚集在了肯德基,占领了唯一的长桌。 他们的学渣小群已经彻底被改了名字,变成了“学习小群”,因为陈硕为了感激钟淳把他也拉到了群里,钟淳又觉得不能把何斌落下,于是何斌也被拉进群里。 长桌的中央是陈硕买的小吃和可乐。 之前钟淳还不好意思跟他们一起学习,后来想到自己对陈硕也是尽心尽力的,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何斌是从前觉得舒扬这个人独来独往,后来发现只要他主动去问,舒扬是不会藏私的。特别有些大题,舒扬如果有更简洁的解法,说给岑卿浼听的时候也不介意何斌在旁边听讲。 这天舒扬刚画完了重点题,没想到李恒宇竟然和杨谨云一起进来了,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自习。 何斌觉得挺惊讶的,毕竟杨谨云不喜欢肯德基里的环境,觉得油炸味道重,而且周末的时候小孩子很多所以很吵闹。 可今天大概是因为长桌上的学习气氛明显,家长们都会嘱咐孩子们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哥哥们学习。 李恒宇走到了何斌的身边,和他探讨了一道题,然后指着何斌的练习卷说:“你勾的这些题,是舒扬押的重点吗?” 何斌点了点头,“是啊。” “介意我拿去和谨云研究研究吗?” 李恒宇说完,何斌就看向舒扬,舒扬还在给岑卿浼讲题,岑卿浼把手向上抬了抬意思是“你随意”,何斌就把练习卷给了李恒宇。 李恒宇说了声“谢谢”,就拿到了旁边跟杨谨云一起看。 看完之后,李恒宇对杨谨云小声说:“他勾的这些题,确实比较符合老师心目中的考点。” “嗯。”杨谨云忽然明白易盛晴给他的建议了。 舒扬的知识体系和框架明显比他扎实许多,他只是解题,而舒扬是真正做到了融会贯通。 至于钟淳,带了陈硕这个徒弟,每每都要被气到心肌梗塞。 岑卿浼都看不下去了,对钟淳说:“你看看基础题型教教他就算了,那些跨知识模块的大题,他一听就晕,一做就死。你干啥浪费自己的口水和脑细胞呢?” 钟淳叹了口气说:“也不能说没有用吧。至少感觉自己思路更清晰了。” 根据岑卿浼跟舒扬的约定,每刷完一张卷子上的重点题型,岑卿浼就能从舒扬那里领回五块钱。 经过一个早晨之后,岑卿浼从舒扬那里领回了二十块钱红包,第一次觉得自己变成了有钱人。 谁知道班长竟然在群里说要收班费了,而且是十三块钱! 岑卿浼立刻觉得自己从长工又被打回了包身工。 他趴在舒扬的背上不断摇晃着,“借我十三块钱吧!借我十三块钱吧!我交不起班费了!” “你下午多刷几张卷子就有了。”奈何舒扬郎心似铁,不给他讲价的余地。 “你借我十三,我还你十四还不行吗?” 旁边的陈硕听到了,好奇地问,“为什么是还十四?一块钱利息?” 岑卿浼拿了个空纸盒扔到了陈硕的头上,“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他借我一生,我还他一世啊!” 何斌被可乐呛了一下,钟淳一脸难以忍受。 “你低调一点行不行?” “不行。你要跟我抬杠吗?”岑卿浼问。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舒扬发了十三块钱红包给他,写着“别忘记还我一世”。 啧,论让舒扬心软的一百个小技巧。 这次的期末考试,岑卿浼进入了年级前二十。 焦婷来开家长会的时候都一脸春风得意,还换上了舒梦给她订的套装。 岑卿浼都有点担心,“妈,这都五度以下了,您穿个套裙冻坏了我爹多心疼啊!” “这是你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我要穿上定制套装,不然配不上你的努力。” “……” 至于陈硕,他这一次不仅冲出了倒数第一考场,连跨六十名,进入了年级倒数第三考场。 他老妈在家长会上差点没有喜极而泣,当即兑现承诺,说寒假的时候请他们那个学习小组去滑雪泡温泉。 这次杨谨云回到了年级第二,何斌排在第三。 第89章 新的一年也很爱你 家长会之后,他们迎来了寒假还有过年。 老妈正在准备过年的菜,岑卿浼来到他的身后,小声说:“舒扬过年……是跟我们家一起过吧?还是要回去s市跟他妈妈一起啊?” 焦婷知道儿子在想什么,过年期间如果看不到舒扬,他干什么都不得劲。 “今年过年,我们两家一起过。” “两家?他妈妈也会来吗?”岑卿浼的眼睛一亮。 “他妈妈会悄悄到这边来过年。回去S市,那么多人盯着,她也过不好。她会买一张飞往S市的机票,让记者们以为她会回去那边。但是崔助理会开车把她送到这里来。”焦婷说。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一会儿你跟舒扬过去,把床单被罩换一换,新年新气象。还有啊,舒阿姨难得回来,让她和舒扬好好说说话,你别白天晚上都粘着舒扬,知道吗?” “哦,知道了。”岑卿浼一脸美滋滋的表情。 两家在一起,有妈妈陪着,还能和他在一起过年,舒扬肯定高兴。 除夕那天,焦婷和岑为谦和馅料包饺子,岑卿浼和舒扬也在旁边帮忙。 舒扬包的饺子一个一个大小规格差不多,而且捏得挺挺的,不像岑卿浼的饺子,有的馅多有的馅少,一个二个都趴在案板上,而且一看就是下锅一煮就散架。 敲门声响起,岑卿浼说了句“来啦”,就跑去开门。 楼道里的冷风吹了进来,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裘皮大衣搭着墨镜的女人,一顶绒帽上还挂着风霜。 “啊啾——啊啾——” 岑卿浼愣在那里,这是哪部电视剧里出来的大佬吗? “阿卿,又长高了啊!”崔助理的声音传来。 就看见对面的门开着,崔助理把一个又一个的行李箱搬进去。 岑卿浼这才反应过来,“舒……舒阿姨?” “嗯!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舒梦就像小孩子一样,从岑卿浼的身边挤到房里去,看到满桌子的饺子立刻把墨镜摘了下来,“好久没吃到饺子了!这么多!” 焦婷笑着接过她的大衣,“那你能吃多少个啊?” 舒梦比了两根手指,焦婷把她的手拍开,“你们这些女人啊,为了身材不吃东西,没有足够的碳水其实老得更快。” “谁说吃两个啊!”舒梦开口道,“我能吃二十个!” 正在包饺子的岑为谦呆愣着看着这个穿着富贵的女人,“舒……舒……舒梦?舒梦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 舒梦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姐夫好,姐夫还会包饺子,果然人间好男人。” 岑为谦还是愣在那里。 焦婷搂着舒梦的肩膀说,“来,岑总,跟你隆重介绍一下舒扬的妈妈,也是我的姐妹——舒梦。” 岑为谦还是没有反应。 “爸?爸?你怎么了?你的女神就在眼前,还不上前要个签名?”岑卿浼轻轻推了他一下。 岑为谦忽然在儿子的脑袋边上弹了一下,“我的女神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妈妈。” 没想到这一次他的脑子倒是转得挺快,没有翻船。 随后,岑为谦很有礼貌地和舒梦握手,一脸诚恳地把舒梦赞美了一番。 “我还以为我爸会立刻在你妈妈面前拜倒呢!没想到……表现得还挺矜持克制的。” 舒扬回答道:“都是千年的狐狸演聊斋。有什么大惊小怪。” 外面亮起了烟花,每年都有的晚会开场了,一样的音乐,大同小异的开场白。 舒扬给舒梦倒上饮料,“我还以为今年也要在电视上看着你过年呢。” “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也到了该一步一步后退的时候了。我琢磨着等今年把之前签的那些电视剧电影都拍完,就转幕后了。”舒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声问,“过年不用在外奔波,而且还能吃上你包的饺子。” “二十个呢,舒梦女士。”舒扬说,“今晚要完成你的目标KPI啊!” 等到一大桌子菜上了桌,就到了拜年的环节。焦婷和岑为谦给两个孩子发了大红包,舒梦也从包里拿出来两个准备好的包。 “诶呀!你给的太多了吧?”焦婷一看,舒梦那个红包都快有手指厚了。 “这算什么多啊?阿卿这次考得不错,不是说好了要跟舒扬去泡温泉吗?没有足够的零花钱怎么吃得好玩得好呢?” 岑卿浼立刻眉开眼笑地收下,果然够厚实,舒梦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谢谢阿姨!给阿姨拜年了!祝阿姨青春永驻,财源滚滚,今年再拿十个最佳女主角!” 舒梦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得有十个奖项要选女主角啊!” 跨年倒数的时候,烟花在夜空中里绽放,有那么一瞬间亮如白昼。 饺子吃太多有点撑,岑卿浼就靠在阳台上闭着眼睛吹着新年的第一阵风。 “在许愿吗?”舒扬来到他的身边,静静看着眼前男生的侧脸。 明明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像在海里沉浮的月亮。 “对啊,在许愿。许愿我以后多让着你。”岑卿浼弯着眼睛朝他笑。 “你让着我?”舒扬好笑地垂下眼。 “嗯……让你陪我高考,让你洗衣煮饭,让你进步成为人生王者。” “明白了。我会好好让着你。” “我刚说的是我让着你!”岑卿浼扑了过去。 那轮沉浮的月亮好像掉进了他的怀里,满满当当。 “你的智商还能让着我?”舒扬好笑地抱住对方,低下头来看着他。 “我哪里智商不行了?” “那行,我来问你个问题——老公、爸爸和爷爷谁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老公!”岑卿浼喊了出来,然后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掐舒扬的脖子,“你骗我!” 舒扬的怀抱收得更紧了,烟花升到半空中,照亮了岑卿浼的脸,红红的一片。 心血鼎沸,他明亮的眼睛里是清澈又汹涌的波澜,盛着舒扬所有的无畏和无悔。 这个吻短暂而疯狂,是他们撞了南墙大不了粉身碎骨的放肆,是燃烧起来的春寒,是被纸包着的玫瑰,隐秘却又不受压抑地盛放。 新年的第一天,舒扬靠坐在床头跟岑卿浼发着微信。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表情包,每一个都让舒扬想笑。 但最让他开心的不外乎是那段两秒的语音:【扬扬哥哥明早要第一个亲我。】 舒扬听了无数遍,直到岑卿浼等不及了问他:【你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不回我?】 舒扬这才回复:【好。】 敲门声响起,舒梦站在门口抱着胳膊靠着墙,看着舒扬认真发微信的样子,“就那么喜欢啊?” “喜欢什么?”舒扬问。 舒梦慢悠悠走进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靠着书桌撑着下巴,“阿卿。” 舒扬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我很爱他。” “你们才多大啊,知道‘爱’是什么?”舒梦好笑地问。 “不知道。如果你觉得这只能算是喜欢,那么我喜欢他成百上千遍了。”舒扬回答。 “可是他的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会遇到更多比你更容易相处、更有趣、更志同道合的人。”舒梦说。 虽然和儿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也有身为母亲的第六感。 自己的儿子对岑卿浼说每一句话的语气,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宣示着“这是我喜欢的男生。” 舒梦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坚韧,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大,但并不意味着隔壁的男生愿意和他一起经受世俗的风吹雨打。 舒扬看向自己的母亲,“也许你并不相信,他以后确实会遇到更多好看、有趣、能讨他欢心的人,但每一次他都选择与我重逢。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你这么坚决,我可怎么办啊!”舒梦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婷婷要是发现你把他的儿子拐跑了,说不定会跟我绝交的!” “绝交不妨碍和好。”舒扬一副看透了的表情说。 大年初五,岑卿浼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们这一次要去省里有名的云容雪山。 这会儿虽然冷,但是山顶风景却很好。白天爬山,晚上泡温泉,是绝佳的度假胜地。 舒梦过年这几天要躲在老房子里过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日子,不用出门,凡事都有姐妹代劳,所以就把自己的车借给了舒扬,免得两个孩子出去玩还得挤大巴。 岑卿浼提前来到舒扬的房间,看到他摊开的行李箱,规规整整,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还放了一些药,有消炎药、感冒药等等。 “扬扬哥哥你真细心,连水杯都带了呢。不像我,把要穿的衣服裹一裹摁进箱子里就好。” “拖鞋带了吗?” “带了。” “泳裤带了吗?” “哦……没带……” “你泡温泉的时候是不穿就下水,还是穿纸尿裤下水?”舒扬没好气地问。 岑卿浼嘿嘿一笑,“我现在就回去拿!你再问问我,我看我还有什么忘记带了没。” “充电头带了吗?” “带了,嘿嘿。” “墨镜带了吗?”舒扬又问。 “带墨镜干什么……哦哦,我们要爬雪山,雪地的反光伤眼睛!这个不能忘!” 舒扬摸了一把岑卿浼的脑袋。 “别这样摸我的脑袋,让我感觉自己智商好像欠费。” “给你续费。” 岑卿浼蹲在舒扬的身边看了一会儿,就意犹未尽地回去补充自己的行李箱了。 舒梦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朝着岑卿浼招了招手。 “阿姨?怎么了?你是要喝水还是要吃水果?”相处这么几天下来,岑卿浼已经非常了解舒婷的女王习性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不觉得扬扬没什么表情,闹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吗?”舒梦问。 她得知道岑卿浼的真实想法,可别只是被自己儿子那张脸给迷惑了。 “没有表情就很酷啊。电视里一演戏就五官乱飞的帅哥美女够多了,舒扬这款就很耐看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就直接问呗,反正他又不会对我说谎。” 不知道他想什么就直接问,这个回答倒是超出舒梦的预料。也是与舒扬相处最不容易产生误会的方式。 这让舒梦对岑卿浼的好感度上升。 “那……他朋友很少,也不合群。” “阿姨,我微信里那么多个好友群,真正合的本来也没几个。有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就有人空谷幽兰独自精彩嘛!” “他……他有时候认死理,钻牛角尖,不肯变通。你不会觉得辛苦吗?” 岑卿浼抓了抓后脑勺,忽然不明白舒梦这是怎么了,忽然说起儿子的缺点来。 “因为我是个没什么长性,对什么都做不到贯彻到底的人。所以舒扬的认死理也好,钻牛角尖也好,算是跟我互补吧。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变通,不过妥协罢了。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不要变成虚伪的大人。阿姨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岑卿浼朝着舒梦露出大大的笑脸。 岑卿浼心想:不要再说舒扬的不好了,再说下去哪怕你是舒扬的亲妈,我也要生气了! “我要喝水。” “好,我去给你倒!” 岑卿浼刚走去厨房,舒扬就站在卧室门边看着舒梦懊恼地把面膜摘下来。 “你赢了,你赢了好嘛!你在他心里完美无缺!你就是铲屎在他眼中也是打高尔夫!”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的早晨,舒扬开着车带着岑卿浼前往雪山,他们和陈硕、钟淳还有何斌他们约了在雪山下的度假村见面。 岑卿浼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毛茸茸的领子衬在他的脸上,痒的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因为开空调太闷了,所以他们的窗子露出缝隙,风从缝里灌进车里,虽然冷,但是空气却很新鲜。 路上能看到不少带着一家三口去往同一个目的地的私家车。 来到云容雪山的脚下,舒扬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 “云容雪山的山顶海拔有三千五百多米,预防高原反应还是买点氧气瓶。”舒扬说。 “我身体好着呢。三千五百米才不会挂。”岑卿浼说。 舒扬下了车,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隔着车窗看着岑卿浼,“你确定?” 岑卿浼立刻意识到在舒扬之前的经历里,自己可能跟舒扬一起爬过这座雪山,然后菜倒了。 舒扬一说话,温热的气息就在玻璃上形成一片水雾,岑卿浼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刚把车窗摇下来,舒扬就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岑卿浼的心里惊了一下,紧接着是心跳加速的甜。 本来在谈恋爱上,岑卿浼有把握自己比舒扬精通。 可是现在看来,舒扬完全是高手啊! 没过多久,舒扬就拎着一袋子氧气瓶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你买了多少瓶啊?” “各种牌子的都买了。这种小氧气瓶份量未必足,吸一小会儿可能就没了。” “我要是手握氧气瓶爬雪山,会不会被陈硕笑话啊?” 舒扬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也许他比你还夸张呢?” 来到云容雪山下的度假村,这个度假村很大,几乎环绕整个云容雪山。 山脚下的度假村有三种规格的住宿。 第一种是普通的酒店,第二种是花园洋房,第三种则是独栋别墅。 陈硕订的就是第三种。 每栋别墅都有配套的室内和室外温泉,地下车库以及管家。 他们入住的户型是一楼客厅,二楼三间卧室,三楼是露天阳台,可以烧烤火锅看星星,如果不怕冷的话。 陈硕很有默契地把舒扬和岑卿浼安排在一间,他和穆宁一间,何斌还有钟淳一间。 舒扬把行李箱拖进了房间,就看到岑卿浼跳到了床上摆出一个大字。 “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我可怜的腰椎啊!” “一会儿给你摁摁?” “那怎么行?你开车也很辛苦。我滚两下就好啦!” 岑卿浼转过身来,就看到舒扬把他的行李箱打开,里面果然包罗万象见缝插针,除了东西全部塞进去之外,看不到其他的规律。 如果是焦婷,早就在责怪岑卿浼的行李箱太乱了。 但舒扬却很有耐心,把衣服摊开,能挂上的挂上,洗漱用品给他放到卫生间里去。 就在舒扬要打开岑卿浼箱子的夹层时,岑卿浼猛地跳了起来,飞扑过去阻拦。 “里面没东西!” 但是舒扬动作更快,已经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一个独立小包装。 “岑卿浼,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岑卿浼的脸都要炸了,他以为舒扬会无奈地摁他的脑袋,谁知道对方只是把他圈进了自己的怀里,故意让他呼吸不过来。 第90章 山顶表白 “我能想什么啊!大家都正常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个……万一晚上月亮很圆呢?” “这关月亮什么事儿?” 舒扬那双眼睛,岑卿浼都分辨不出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纯洁。 “月圆之夜,我会化身狼人!” 舒扬哽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是不需要有那么远大的梦想,无忧无虑比较好。” “……” 岑卿浼有种被对方小看的憋屈感。 “这个东西要是用上,你这几天别说爬雪山、滑雪了,温泉都没得泡。”舒扬说。 “那你扔掉好了!”岑卿浼蹲在旁边,抱着膝盖闷闷地说。 “晚上我们玩点别的。” “玩什么?乌比斯环吗?” 他都已经打到大宗师级别了,还能玩出什么新装备来? “嗯,乌比斯环。”舒扬看着岑卿浼说。 不知道为什么,舒扬的目光好像比平常要更热烈,看得岑卿浼心跳加速。 他的乌比斯环……应该跟岑卿浼理解的乌比斯环不是一个东西。 大家休息了一下,这一天的阳光很好,据说在云容雪山上能看到另一座未开发的雪山——如意峰的封顶。 如意峰又名观音顶,常年被云雾缭绕。据说爬云容雪山如果能亲眼看到观音顶,就会心想事成。 他们这几个快要高考的学生为了讨个好彩头,当然不能错过,休整之后,就戴上装备出发了。 观光缆车会把他们先送到半山腰的滑雪场,从滑雪场出发上山顶,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后,正好能看到山顶最美的景色。 岑卿浼本来还不好意思把背包里的氧气瓶拿出来,谁知道刚下缆车,陈硕这家伙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氧气袋! 没错,就是氧气袋!孕妇用的那种! 何斌看岑卿浼还有舒扬都两手空空,于是把自己的递给了岑卿浼,“你们是不是没买?我包里还有,这个你先用着?” 岑卿浼赶紧解释说:“我买了买了!就在背上背着呢!” “那你现在就开始吸一点。不然等出现头晕困倦或者呼吸困难的时候再吸氧,可能就晚了。”钟淳提醒道,“可别让舒扬背着你下山!” “马上!马上!” 于是他们一行人,左手拿着氧气瓶没事吸两口,右手握着登山杖一步一步向上而去。 一开始看到的是光秃秃的灰色山岩,越往上温度越低,白色的雪越来越多,爬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眼前都是白皑皑,除了头顶的湛蓝,再没有其他的颜色了。 岑卿浼感觉到了耳鸣,还有点犯困,看来这就是钟淳形容的高原反应。 他手中的氧气瓶被舒扬拿走了,对方打开了另一个递给他。 “还能坚持吗?” “能坚持怎样?不能坚持又怎样啊?”岑卿浼抬起墨镜,想要看清楚舒扬的样子。 “能坚持我就拉着你上去。不能坚持我就背你上去。”舒扬回答。 那不都得上去吗? “你可真执着啊!”岑卿浼说,“不过我喜欢。” 他大口吸氧,又爬了十分多分钟之后,他说:“要不我们坐一会儿吧,我好累啊!” “不能坐。坐下了你就会很困,困了你就会睡着。”舒扬说。 “那要不你背我下去吧……”岑卿浼故意摆出可怜的表情来。 其实他没打算下去,而且他的高原反应已经缓解了许多,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可他就想知道舒扬会怎么选。 “我可以背你上去,但我不会背你下去。你啊,以后可能会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再坚持十几二十分钟到山顶。” “唉……你好固执。而且你如果要鼓励我往上爬,也该说些好听的话,再不然给个亲亲鼓励嘛!” 岑卿浼嘴上抱怨,却还是朝着舒扬的位置而去,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我……” 哪怕隔着墨镜,岑卿浼也看到对方皱起了眉头,思考得很用力。 就喜欢看舒扬为他烦恼的样子。 岑卿浼慢悠悠爬到了舒扬的前面,一边爬一边说:“你要是喜欢上一个外向的人,就得喜欢上他的欢脱聒噪。你喜欢上一个内向的,就得包容他的沉默少言。喜欢上一个理性的,就得接受他的衡量得失。” 舒扬来到他的身边,单手扶住他的胳膊,“但有一些不完美,未必是你能包容接受的。” “比如呢?” “比如控制欲。”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开阔,他们终于来到了山顶。 陈硕哗啦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何斌和钟淳也大口呼吸着缓不过神来。 远处的观音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天地辽远,皑皑银霜与天空的湛蓝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亲眼目睹这样壮阔的景致,就是来自神明的祝福。 舒扬和岑卿浼并肩站在一起。 骨血里的自由随风奔放,那些被世俗教条和时间、空间压抑的狂悖释放了出来,仿佛他们成为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骑云乘风,银霜为剑,并肩应对千军万马。 也许在这之前他们尝试了在各种年纪里相遇重逢,一切又都归于十八九岁最初的浪漫。 “有一个人,他努力地把我的一切控制在最安全、最温和也是最舒适的状态,他实现我的一切愿望,小心翼翼注视着我一切喜怒哀乐,要我这一世无忧。在他心里这是控制欲,但在我心里这不是。” 舒扬侧过脸来出神地看着旁边的男生,“那这是什么?” “他为我欲盖弥彰,我为他蠢蠢欲动。你说这是什么?”岑卿浼毫无顾忌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远处响起陈硕的声音,“来啊!拍合影咯!” 陈硕把手机固定好,几个人一起高高跃起,他们的身影滞留在半空中,也刻印在了时间里。 大概是因为爬了山,岑卿浼晚上的胃口特别好。 陈硕安排了火锅,羊肉卷肥牛卷堆了半张桌子。 他们就在露天的阳台上涮肉,满天星斗亮得就像是要坠落下来。 兴致太高了,岑卿浼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着椅背。 陈硕都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岑卿浼的胃,“小子诶!你这是把夏致那份儿都包圆了吧?” “那是当然,他现在进游泳队集训了。而且要参加比赛,外面的牛羊肉都不能吃了。”岑卿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吃完了火锅,大家一起把火锅的炉子还有没用完的小燃气罐都收拾回了厨房的角落里,其他的垃圾也分类收拾了一下,等着保洁员来收走就好。 虽然他们是来度假的,但也没想作天作地,而且动一动也比较好消食。 卧室里的暖气开到了26度,岑卿浼晚上吃了太多的羊肉有点发燥,洗完了澡连睡衣都穿不住了躺在被子里,两只脚还伸到被子外面晾着。 舒扬把他的脚放回被子里,他就立刻又伸出来。 “我热!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连被子都不盖。”岑卿浼说。 “谁要你贪吃。你不热谁热?” 舒扬躺在了岑卿浼的身边,他晚上吃得清淡,而且点到即止。 “我是不是应该做几个俯卧撑啊?还是好饱。” 舒扬笑了一下,凑到他的耳边问:“要不要玩乌比斯环?” “就我们俩吗?等我叫上何斌跟钟淳吧?再看看夏致休息了没……反正陈硕和穆宁是不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舒扬一只胳膊已经撑到了岑卿浼的身边,像是要把岑卿浼完全圈入自己的地盘。 “这个乌比斯环的游戏,只能我跟你玩。”舒扬说。 那双眼睛又黑又深,无数倒刺像是从深渊里涌出来,死死勾住岑卿浼的心脏,摧枯拉朽般把他往下拽。 “怎么玩?” 岑卿浼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又期待又害怕。 舒扬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碰了一下,“怕什么?这个游戏很散热。” 在这个游戏里,岑卿浼完全不是舒扬的对手,被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对舒扬的认知一直都是一盏清冷的酒,入喉如冰泉,淬着青梅和绿竹的清香,后劲十足。 但是这一次,岑卿浼才明白舒扬是一壶烈酒,一小口酒烧心灼肺,他可以疯狂得至死方休,却又给他抵死难抗的温柔。 那些记忆里如同锈迹斑斑的遗憾,被抹开被抚平。 岑卿浼像是感受到了他跋涉风霜寒冬的孤勇,收起自己所有的锋芒和兵戎,只想带他离开无声寂寞的轮回,跳进世间的人声鼎沸和万紫千红。 他俩都忘记定闹钟了,是被陈硕的夺命连环call给闹醒的。 “喂喂喂!朋友们!别忘了我们今天要去滑雪!” “马上。”舒扬把电话挂掉,低头就发现找不到岑卿浼了,只看到被子下面露出一点点他的黑色头发。 他无奈地把被子往下拉一拉,再摸摸他的鼻子,生怕他把自己给憋死了。 “你在害羞吗?”舒扬轻声问。 “废话。”岑卿浼的声音有点哑。 “那今天还滑雪吗?”舒扬又问。 “当然要滑!不然白来了!”岑卿浼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红扑扑的,看着就很好掐。 “我洗漱完了,你就得起来了。”舒扬说。 岑卿浼“嗯”了一声,把被子一卷,滚到了舒扬的地盘上。 舒扬刷牙洗脸,把牙膏给岑卿浼挤好,然后到被子里去拖他。 “起来了。” 岑卿浼仰天长啸,坐了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看一眼舒扬。 空气里都是牙膏里薄荷的味道。 只是岑卿浼现在再看舒扬的嘴,就觉得心跳好快。 “昨天的……乌比斯环,你哪里学的啊?” 舒扬一边烧开水,一边说,“你教的。” 岑卿浼差点被自己给呛着,“骗人!我才不会教你这个!” 舒扬笑了一下。 “你到底跟谁学的?”岑卿浼穿好衣服,脑袋刚凑到舒扬的身边,就被对方推去洗手台。 “我骗你干什么?”舒扬回答,笑容有点坏,“我梦里的你教的。” 岑卿浼怒了,“以后不许做奇怪的梦!” “你管不着。” 好吧,就算是梦里,他总算也有比舒扬知识更渊博的领域了。 他们收拾穿戴好,坐上缆车去到了半山腰的滑雪场。 别看陈硕这厮装备齐全,但菜鸡的程度不逊于他在游戏里,第一步就潇洒地摔趴在了雪地里,完美复制了他自己的形状。 大家伙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看着舒扬站在岑卿浼的身边,耐心地教了他几步,他就流畅地滑出去了。 陈硕为了避免再度出丑,斥重金给自己请了一个教练。 岑卿浼滑着滑着,虽然一开始有点不稳,但是到后面就越来越享受这种速度与平衡的感觉了。 有人路过他的身边,在他的帽子上拍了一下。 “咦?谁啊?”岑卿浼一抬头,就看到那个人停在不远处,戴着防风镜和帽子,撑着滑雪杆朝他笑。 帅气逼人啊。 “是易盛晴。”舒扬认出来了。 “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岑卿浼惊讶地问,他想要滑到易盛晴的身边去,无奈方向和速度没操控好,直接从与易盛晴路过了。 舒扬赶了过去,把岑卿浼给拦了下来。 “你俩出来玩都在一块儿,像两片粘糕一样不分彼此,真让人羡慕。”易盛晴笑着说。 “那是!”岑卿浼想要去揽舒扬的肩膀,重心不稳变成了抱住舒扬的腰,“我滑雪技术不好,有点点尴尬。” 有另一个人滑到了易盛晴的身边,抬起了防风镜。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竟然是杨谨云。 “这里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啊。”岑卿浼没好气地说。 易盛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听说你俩是同班同学。一个是我做家教的学生,一个是我的师弟,怎么打声招呼都有火药味啊?” “没办法,这就是内卷。”岑卿浼说。 “内卷你个鬼。”易盛晴没好气地在岑卿浼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晚上师兄请你和舒扬吃饭,赏脸不赏脸啊?” 岑卿浼看向杨谨云,杨谨云立刻说:“我自己吃。” “那既然这样,师兄你来我们这边吃吧?我们晚上烧烤。学习委员,要不你也来吧。不用不好意思,钟淳还有何斌也在。”岑卿浼说。 “我可以啊。”易盛晴看向杨谨云。 杨谨云只能“嗯”一声,滑走了。 易盛晴无奈地说,“我跟上他。他滑太快了,怕有危险。” 岑卿浼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叹道:“杨谨云一定是想要赢过你,所以请了师兄当家教!我们学校年级第一的竞争好激烈啊!” “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一让你师兄的学生。”舒扬说。 “不要。你要是输了,我就再不跟你玩乌比斯环的游戏了。”岑卿浼说。 “不玩就不玩。你的大宗师也是我打出来的,你的限量版装备是我送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乌比斯环!”岑卿浼瞪了过去,心想舒扬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乌比斯环——我更加可以不玩了,反正开心的也是你。”舒扬说完,就一副要滑走的样子。 岑卿浼露出河豚表情。 “我喜欢玩!你就要跟我玩!” 在滑雪场玩太开心了,等还完了装备,岑卿浼感觉到了自己懒洋洋的不想动。 可想而知明天早上起来,一定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岑卿浼说了一下晚上自己的师兄还有杨谨云会来吃烧烤的事,陈硕一脸地不情愿。 “不是吧,杨谨云有洁癖,他不喜欢味道重的东西!我们开的是烧烤party啊!绝对能把杨谨云熏到昏过去!”陈硕说。 “嘻嘻,那不是正好?”岑卿浼眨了眨眼睛。 熏到他流眼泪呀~ “你这个坏胚子!”陈硕捂住眼睛,长叹一口气。 一旁的何斌好奇地问:“其实我一直没有明白,杨谨云针对你的原因是什么?” 岑卿浼仰头在记忆中搜索,叹了口气说:“应该是因为张琦那件事吧。” “张琦?转学走的那一个?这到底怎么回事?”穆宁也不明白了。 钟淳也看了过来,“李恒宇跟杨谨云一提起张琦就神神秘秘的。到底咋回事?” 岑卿浼叹了口气,“有一次体育课值班,我负责锁仓库的门,但是我忘了所以放学回家回到一半赶回去锁门,回去体育用品仓库的时候就听见了张琦跟杨谨云表白了。” 其实做了那么久的同学,大家多少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有想到张琦竟然敢表白。 “杨谨云好像被吓到了,推开了张琦跑出来,正好撞到了我。他大概是觉得见到我尴尬吧?在那之前是无视我,在那之后就有点针对我了。” 钟淳和何斌相互对视,仿佛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什么。 第91章 微波炉 “我有一次碰到杨谨云在凶张琦,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去扶了张琦一下,杨谨云当时反应很大。我扶张琦的时候被人拍了照,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李恒宇的手上……李恒宇说这张照片看起来就像我跟张琦抱在一起,还说要是传出去了我在班上就没法做人了……”何斌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脸,“岑卿浼,对不起。” 岑卿浼愣住了,“对不起?我怎么感觉是李恒宇用照片要挟你啊……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因为……那天你掉下天台……我想要去抓住你……可是我犹豫了,因为我收到了李恒宇的微信,要我在原地待着。” 钟淳眯起了眼睛,“你是说李恒宇发短信叫你原地待着?也是他发短信跟我说……说岑卿浼要帮陆姗传情书给何斌,把我给气到爆炸了。” “你心想——好你个岑卿浼,明知道老子喜欢陆姗还帮她传情书给别的男生,是不是故意挖我墙角?”岑卿浼好笑地问。 钟淳沉默了。 岑卿浼没忍住拍了一下钟淳的脑袋,“卧槽,你说你智商也不低!情商简直海底两万里啊!” 钟淳挥开了岑卿浼的手,“遗传的,后天也改不了了。” 岑卿浼明白这是他在讽刺自己那渣爹。 “你这可不是遗传,应该是后天造成的。你看你知错能改,还学会了自嘲,高考结束前还是有望掰成正数的。” “那晚上杨谨云来吃饭……我是不是得点上海参鲍鱼啊?”陈硕问。 “你把自己片成片,穿上串,那才叫鲜美呢。”岑卿浼打趣道。 何斌想了想说:“现在回想起来,杨谨云的心思倒是很简单。那就是第一,第一是他的命。他洁癖又极端,但是又拉不下脸做坏事。反倒是李恒宇……他倒挺会打着杨谨云的旗号来搞事情。” “哟,物理课代表忽然人间清醒了?”岑卿浼歪着脑袋笑了。 “反正就是一起吃个串。根据我的了解,杨谨云大概待上十分钟,就能被孜然味熏走了。”何斌开口道。 “哦,那就多来点孜然!” 没过多久,烧烤摊就支起来了。管家非常负责地给他们安排了电热的,免得一群四体不群的男生烧不热炭火。 原本冷冰冰的露台瞬间热闹了起来。 没过多久,易盛晴就带着杨谨云来了。 岑卿浼下去开的门,先给了易盛晴一个拥抱,然后朝着杨谨云笑了一下,“上面都支好烧烤架子了。不用客气随便吃!陈硕请客!” 杨谨云本来以为自己会收到对方的冷脸,没想到岑卿浼的笑容依旧笑得灿烂。 一走上天台,浓重的烧烤味迎面而来,杨谨云向后退了半步,立刻咳嗽了起来。 陈硕笑嘻嘻地抓着一把烤鱿鱼、烤羊肉来到杨谨云的面前,“知道你要来!我们特地给你烤的!可入味了!尝尝!” 杨谨云接过一串羊肉,腥膻的味道和着浓重的孜然气味冲进鼻腔里,杨谨云把肉串往陈硕手里一摁,立刻冲出了露台。 “一楼有公卫——别吐地板上啊!”陈硕好心地喊。 钟淳拍了陈硕一下,“差不多就得了。他以前是眼高于顶懒得和其他人交际,现在应该多少有点被孤立的感觉吧。” 陈硕一听,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丢丢过分吧。 过了快半个小时,杨谨云还是没有上来,易盛晴就说自己下楼去看看他。 等到杨谨云再上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抗拒的神色,脸也臭得难看。 何斌烤了一些土豆片和牛肉,装在盘子里,递到了杨谨云的桌边,“我烤的,熟了,不咸。不过谨云啊,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但只要你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尊重你的喜恶。” 易盛晴就坐在岑卿浼的身边,明显也是来当和事佬的,“以后考上大学了,说不准你俩还是校友呢。到时候身在外地,都是老乡互相帮助的。” “知道了,师兄!我心胸那么宽广,肚里能撑船!” 旁边的舒扬淡声道:“对,你已经吃了十串牛肉串、十串椒盐大虾、十个生蚝、十二串木棉豆腐……” 岑卿浼立刻捂住舒扬的嘴,“行了行了!因为是你烤的我才吃!” “难道不是因为陈硕烤的你吃不下吗?” 旁边的易盛晴看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吃得差不多了,陈硕高声道:“来来来——乌比斯环走起!” 岑卿浼一听到“乌比斯环”这四个字,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阿卿你怎么了?”穆宁问。 舒扬淡声道:“他昨晚上玩了太久的乌比斯环。” 岑卿浼扑到了舒扬的背上,用力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看到这一幕的陈硕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阿卿能跳到扬神的背上撒野。” “他俩一直这么粘吗?”易盛晴好笑地问陈硕他们。 “呵呵,如胶似漆。”钟淳笑了笑,“有时候不明白舒扬那么冷冰冰一个人怎么就会对岑卿浼另眼相待。有时候……又好像能明白。” 大家把手机拿了出来,热烈要求舒扬带他们升级。 舒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在口袋里。 “是不是落在房间里了?”岑卿浼问。 “可能吧。我下去找找。”舒扬把岑卿浼从背上放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 岑卿浼刚要追上去,就被易盛晴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没看见钟淳和何斌都在收拾桌子吗?你也赶紧帮忙把这满桌子狼藉收拾一下。” 师兄发话了,岑卿浼赶紧去收拾桌子。 易盛晴和杨谨云就先告别了,杨谨云回过头,有些羡慕地看向钟淳和何斌。 “你看,朋友是相处出来的,不是用得失成败衡量出来的。走吧。” “嗯。” 易盛晴带着杨谨云下了楼,杨谨云坐在玄关透气,易盛晴去拿留在客厅沙发上的围巾。 冷风扑面而来,身上那股浓重的烧烤味道也消散了不少。 “乌比斯环是什么?”杨谨云问。 “一个游戏。手机上也能玩。你有兴趣的话,回去了我教你。” “游戏……就算了……” 易盛晴跟在他的身后,好笑地关上别墅的门,“有些事情呢,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觉得有意思,过了这个时候,再想玩,都找不到玩伴了呢。” 舒扬来到了卧室,他知道岑卿浼有把手机乱扔在床上的习惯,枕头拎起来,被子翻开,没有找到手机。 看了看床头桌和床的缝隙之间,也没有手机。 放哪里去了? 忽然,小兔子乖乖的铃声响起,这是岑卿浼过年的时候故意给舒扬换的。 听声音,是从客厅的吧台传来的。 舒扬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回来之后他并没有去过吧台。 是谁拿过去的? 舒扬走到了楼下,果然看见自己的手机在吧台上震动闪烁。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楼梯口,因为除了手机的声音,他还听到了有什么在转动的声响。 是微波炉。 所有人都在露台上,没有人会再这个时候使用微波炉。 难道是有人用了定时加热的功能? 舒扬的神情冷了下来,眸子里浮起一片寒霜。 一种非同寻常的直觉涌了上来,他向后退了回去,转身走上楼,等待着微波炉停止转动。 这时候岑卿浼跑了过来,“舒扬——舒扬——你手机扔还没找到吗?” 舒扬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了岑卿浼。 两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楼下传来了爆炸声。 整栋别墅剧烈震颤了起来。 岑卿浼下意识抱紧了舒扬,他被舒扬搂在怀里,护得死死的。 客厅里的吊灯被震得砸了下来,哗啦啦碎了一片。 吧台被冲击,裂得到处都是。 整个客厅被烟雾覆盖。 岑卿浼的脑子里传来嗡嗡嗡的耳鸣声。 露台顶上正要打游戏的陈硕等人吓傻了,简直要被阵爆炸送上天。 警铃大作,天花板开始稀里哗啦地喷水。 “岑卿浼——舒扬——”何斌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向楼下。 其他人猛地醒过神来,跑向楼梯口。 当何斌跑到二楼和一楼之间的时候,就看到舒扬抱着岑卿浼趴在转角处。 画框就砸在舒扬的身上,已经四分五裂了。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煤……煤气爆炸了吗?” “煤气爆炸比这威力大!不是煤气!” 钟淳和何斌一左一右先把舒扬扶起来。 岑卿浼还没醒过神,就看见好几张脸在自己的面前,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听不清。 “舒扬?舒扬在哪里?”他嘶哑着声音问,但是却听不清其他人的回答。 他想要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又跌坐回了原处。 他侧过脸,就看见舒扬倒在何斌的怀里,闭着眼睛,额角上有血流下来。 “舒扬……”岑卿浼下意识伸手想要触摸对方,才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而那些血……自己的身上没有疼痛感也没有受伤,所以那些血之有可能是舒扬的! 眼睛瞬间模糊了起来,像是淹进了水里。 何斌冲着其他人吼了出来:“别愣着!陈硕联系酒店!穆宁打电话叫救护车!说得清地址吗?” “说……说得清!” “钟淳,打电话报警!说我们这里发生了爆炸!” 像是这样的别墅,就算供客人烹饪用的也是电热炉而不是煤气。再加上爆炸的时间点实在太巧了,竟然就是舒扬下楼找手机的时候。 何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昨天晚上他们用卡式炉煮火锅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没用的燃气罐。 过了几分钟,度假村的人赶了过来,把他们几个从别墅里接了出来。 舒扬因为脑震荡,即刻被送进了医院。 岑卿浼整个人都是懵的。 所有人一阵手忙脚乱,本来完美的新年仿佛忽然破灭了。 “阿卿!阿卿!” 焦婷和岑为谦带着舒梦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岑卿浼傻傻地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陈硕还有何斌他们陪在他的身边。 主治医生一来,舒梦就迎了上去:“舒扬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女士,您先不要着急。舒扬的脑部CT显示,他的大脑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过几个小时就会醒过来。他背部有扎进一些玻璃和木屑的碎片,我们也进行了处理。现在留院观察,请家属不必过度惊慌。” 梁队长亲自负责这起案子,和队员们亲自前往调查取证。 陈硕他们几个被劝回了家,剩下大人们留在医院等待舒扬醒过来。 岑为谦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阿卿,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好吗?” 岑卿浼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但是舒扬要住院,你得回去把他的东西带过来。你刚才也听医生说了,舒扬的伤不是大问题。他不会醒过来,醒过来了也不会忘记你,不知不会忘记你,还会和你一起顺利参加高考。” 岑卿浼的眼睛还是红的,他的手指间还留着舒扬的血。 “你妈妈要陪着舒阿姨,爸爸得在这儿办手续,听医生的嘱咐。你如果不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舒扬醒了,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啊?” 岑卿浼还是一动不动,看不到舒扬,他压根没法安心。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是易盛晴赶来了。 “师父,阿卿!舒扬的情况怎样了?” “舒扬没什么大事。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阿卿送回去?顺便……帮我陪着他?”岑为谦把易盛晴叫到了一边,“现在警察正在别墅那边调查取证,晚一点可能就会找阿卿还有你们几个谈话了。他这个精神状态,我怕到等到警察来找他询问情况了,他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要是方便,陪着他稳定一下情绪,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梳理清楚。” 易盛晴的神色也沉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如果舒扬平安无事,剩下的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意外还是人为。” 岑为谦拍了一下易盛晴的后背。 易盛晴深吸一口气,来到岑卿浼的身边,半蹲着看向他,“阿卿,我陪你回去清洗一下好吗?虽然发生爆炸的时候我不在现场,但我可以陪着你把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一遍。你看你现在,是不是脑子特别乱,都不记得前后是怎么个情况了?” 岑卿浼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他现在确实脑子乱了。 这样不行。 这场爆炸不知道跟杨霖在网上发布的悬赏是否有关。 自己不能再这样慌乱消沉下去,得收拾好心情,这样才能保护好舒扬。 “嗯,谢谢师兄。” 易盛晴转过身,朝岑为谦点了点头。 他带着岑卿浼回家去了。 一路跟着易盛晴,岑卿浼就像游魂一般,跟着他走进电梯,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之后,又机械地跟着易盛晴身后。 一辆车正好离开泊车位,差一点就撞到岑卿浼。 “小心!”易盛晴眼明手快,一把将岑卿浼拽到了旁边。 “谢……谢谢……” 易盛晴深深吸了一口气,扶额道:“我的小师弟啊!你可快回神吧!” 岑卿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吓着你了,对不起啊师兄!” 易盛晴走到了自己的车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岑卿浼坐了进去,易盛晴拉过安全带,亲自给他系上。 “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来?你的魂都不在这里,我都怕等开到了十字路口才发现你没系安全带。到时候又扣钱又扣分。”易盛晴无奈地说。 他开车带着岑卿浼离开了医院。 确实如同易盛晴所说,岑卿浼的心神不在这里。 道路两边的绿化带不断倒退,景色变化成了闹市区的商铺,现在是过年的小长假最后两天,返程的人也特别多,路上有点堵,车子一会儿前行一会儿停下。 岑卿浼觉得很闷,开口道:“师兄,要不关掉空调,开点窗吧?” “好。”易盛晴的声音里一点脾气都没有。 明明刚才他一边开车一边问了岑卿浼好几个问题,岑卿浼都没有回答。 但现在只要岑卿浼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欣然同意。 “其实当我看出来你跟舒扬在谈恋爱的时候,我有点小惊讶。”易盛晴说。 他们被困在路上了,看这情况,没有半个小时估计驶不出这条街。 “你要跟我爸爸说吗?”岑卿浼歪过头来说。 易盛晴侧过脸,看着岑卿浼笑着摇了摇头,“师父看着像是脑子不好吗?按照师父原话,你吸一吸鼻子,他就知道你是被芥末呛了还是要扯开嗓子装哭了。” 也就是说,岑卿浼跟舒扬的那点事,岑为谦早就看出来了。 第92章 试探 “那感激我爸没有棒打鸳鸯。”岑卿浼说。 “你们也叫鸳鸯?明明是鸳鸳相抱何时了吧?” 易盛晴终于成功把岑卿浼给逗乐了。 “笑了?我俩在这里也挺没意思的,所以一起聊聊天呗。” “那师兄怎么会想到跟我聊舒扬的?我才是你师弟,不是应该聊我吗?” “你的那些事,师父翻来覆去说了无数回了。听师父的描述,我总感觉你会喜欢上一个很可爱很会撒娇的女孩子,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哈哈,师兄你一形容,感觉我这辈子都长不大,在幼儿园里过家家。” “过家家有什么不好吗?”易盛晴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说说看啊,舒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师兄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他很帅,身型也很好,以外貌条件来说足够原地出道。再加上Q大分数线和回回都能考年级第一的buff,这样颜值智商双在线确实是你们这个年纪最迷恋的对象。” “还有呢?”岑卿浼撑着下巴,侧过脸来看着易盛晴。 “还有,忧郁的气质能让人产生圣母心态,想要温暖他,充当他的救世主。以及他从不掩饰的保护欲,也很能满足恋人的依赖心。” “师兄还少说了一个特征。” “什么特征?”易盛晴饶有兴趣地问。 “他很甜。” “舒扬?很甜?”易盛晴还是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岑卿浼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有些分享,别人也只是听听而已,他们并不能真正理解舒扬对于自己的意义。 一个人,重复千万次,为了与他重逢。 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更了解他,更懂他。 “难道说舒扬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撒娇技巧?”易盛晴半开玩笑地说。 “对啊。”岑卿浼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舒扬那样撒娇了。 当舒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睡觉,就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岑卿浼就会心跳得无以复加,想要钻进对方的怀里,想要告诉他“我就在你的身边”。 当他离开舒扬的视线,舒扬就会下意识地寻找,如果找不到他就会露出忐忑的神情,不断地寻找他。可他偏偏从来不会一个又一个地夺命连环call,就好像着急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竭尽所能地克制着不去打扰岑卿浼的生活。 可越是这样,岑卿浼就越是心疼,所以当岑卿浼发现舒扬会寻找自己之后,他就是下楼扔个垃圾,都要给舒扬发个微信。 舒扬给了他安全感,那么他也会给舒扬安全感。 舒扬对他的依赖,就是这世上最甜的撒娇。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驶出了这条路。 回到了家,易盛晴本来以为岑卿浼会立刻去收拾东西,却没想到他进了舒扬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他的电脑。 “师兄,我这边要替舒扬收发邮件,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一下吗?”岑卿浼说。 易盛晴当然听明白了岑卿浼话里的意思,替他把卧室的门关上,到厨房里给自己烧了壶热水,泡茶等着岑卿浼。 岑卿浼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要看看,之前舒扬的悬赏是不是真的被警方完全卸下来了。 确实,常允鑫的工作室已经完全消失,悬赏确实看不到了。 岑卿浼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输入了一些跟舒扬有关的数据,果然再一次看到了悬赏,而且留下评论的人远远不止之前的200,但他们发表的评论也仅仅是讨论,并没有对悬赏产生真正的兴趣。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关于那场爆炸,岑卿浼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舒扬的手机怎么会落在楼下。 岑卿浼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天他们滑雪回来之后每个人的轨迹。 陈硕他们几个第一件事就是进去厨房找冰箱里的饮料喝,如果从那个时候开始舒扬的手机就落下了,陈硕他们是不可能没看到的,特别是以何斌的性格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在微信群里问是谁的手机落在楼下了。 但是没有任何人提起手机的事情,所以舒扬的手机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那里的。 还有微波炉里的燃气瓶,岑卿浼确定那个时候没有人用微波炉,但是堆放在厨房里的燃气瓶有没有少,岑卿浼是真的记不清楚了,因为没有关注过。 在那之后,他们就为了准备烧烤上了露台,舒扬和陈硕这样的网瘾少年不同,他没有隔十分钟不看一下手机就会不舒服的毛病。对于他来说,手机就是联系岑卿浼和陪岑卿浼打游戏的工具,如果岑卿浼就在他的身边,他压根就不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既然这样,舒扬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楼下? 除非,有人拿下去,而且还得算好了舒扬下楼找手机的时间,把点火锅用的小煤气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烧烤期间有谁下过楼? 岑卿浼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杨谨云,他不习惯烧烤的味道,下楼去吐了一次,时间还很久,将近半个小时。 如果只是吐,需要半个小时这么久吗? 但是易盛晴也因为担心杨谨云,也下去寻找他。 后来陈硕攒局打游戏,这才让舒扬意识到手机不在身边,于是下楼找手机。 而杨谨云不会打游戏,也是在这个时间和易盛晴一起离开,不但避免了爆炸,还掌握了舒扬下楼找手机的时机。 所以最有可能把手机拿到吧台上的就是他们。 那么到底是杨谨云还是易盛晴?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了起来,易盛晴的声音传来。 “阿卿,邮件发好了吗?我们一起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继续收拾吧?”易盛晴说。 岑卿浼的指尖在键盘上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清楚自己的访问记录,高声道:“这就来了!师兄你想吃什么?” “吃面吧。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面馆里。”易盛晴说。 岑卿浼笑着开了门,对上易盛晴的双眼,他的目光里带着三分笑意和七分对岑卿浼的关心。 “行,那我们就去吃面。回来再收拾吧。” 岑卿浼看着易盛晴的背影,对自己说要冷静,不要轻易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 目前舒扬还没有生命危险,自己掌握的证据也不够辨别到底谁是凶手,冷静才是最佳保护色。 岑卿浼把易盛晴带到了附近的面馆,点了两碗拌面、小菜还有汤。 当他去拿醋的时候,易盛晴笑着提醒说:“阿卿,回来的时候可别走错了桌子。” “放心,不会!” 岑卿浼拿了醋碟回来,正要给易盛晴倒醋,易盛晴笑着说:“其实我不怎么吃醋。” “可那天我把你的面当成我自己的加了醋进去……你说……”岑卿浼明白过来,那天易盛晴是不想自己尴尬,顺势说的。 “那天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眼熟。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你长得像师父。还有师父经常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易盛晴笑着说。 他这么好脾气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跟网上那些隐藏着的阴暗人格联系在一起。 但是岑卿浼怀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天有作案的时间,还因为他是信息技术出身,显然比杨谨云更擅长使用暗网。岑卿浼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动机。 像是易盛晴这样的名校高材生,前程似锦,完全可以走在阳光里,他真的会因为网上的悬赏就去对付舒扬吗? 岑卿浼把面拌好了,吹了吹,送进嘴里。 这时候易盛晴的手机响了,是杨谨云打来的。 “谨云啊,你不用担心,舒扬只是脑震荡而已。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了。嗯嗯……嗯嗯……警察找过你了?你别那么紧张,当时是什么情况,你照实说就好了。对……对,别想那么多。不会影响开学,不会影响你高考的。我俩当时不是在一起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别瞎想。” 安慰了杨谨云快十分钟,面都要结坨了,易盛晴才把电话挂掉,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了?” “我是杨谨云的家教,这个你应该知道了吧?别看他之前在你们班上学习成绩顶尖,其实心理承受能力很一般。”易盛晴头疼地摁了摁眼角,“其实在知识方面我没什么可以教他的,就是多跟他聊聊天,别让他把自己的世界局限在分数上。我以为他已经好一些了,但是度假村爆炸的事情还是刺激到了他。现在他惴惴不安彻夜难眠,警察的问话更让他担忧自己是不是成了谋害舒扬的嫌疑人。” 岑卿浼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问:“那他是吗?” 易盛晴反问道:“就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你觉得他能是吗?” 这样一句落落大方的反问,岑卿浼忽然觉得无论是杨谨云还是易盛晴都不可能是这起谋杀的策划者了。 那么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别墅的管家吗?管家帮忙安排的烧烤,管家也能掌握到舒扬下楼的时机,而且还能出入别墅把燃气瓶放进微波炉里。 可恶啊,梁队长那边的调查什么时候出结果? “杨谨云确实……不是那块料。”岑卿浼回答了易盛晴刚才的反问。 面快要吃完的时候,岑卿浼又问:“不过我挺好奇的,师兄你怎么会成为杨谨云的家教?或者说以杨谨云的自尊心,竟然会同意请家教。” “他有个好朋友叫……李恒宇吧?” “嗯,对。这俩好的也跟谈恋爱似的。”岑卿浼半开玩笑地说。 “我一开始面试实习工作的时候,是去DDC。” 岑卿浼一听,惊讶了。因为DDC不仅是岑为谦的竞争对手,他们的高管还是谋杀贺叔叔的幕后黑手。 “李恒宇的父亲在DDC的子公司里是人事管理,面试过我。他对我好像挺满意的,但是他们的企业文化……我不是很喜欢。后来我跟着你爸爸进了一新科技之后,他还没忘记挖墙脚呢。所以杨谨云找家教的事情,他就想到了我。” “原来是这样。师兄你不厚道,给我还有舒扬培养竞争对手。”岑卿浼故作生气的样子说。 易盛晴撑着下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配当舒扬竞争对手的人,只有我呢。” “师兄你已经占尽先机了,我们跟你不是一个起跑线。”岑卿浼笑着说。 意思是易盛晴已经进了Q大,而他和舒扬还在高考里挣扎呢。 两人吃完了面,岑卿浼就收拾好了东西,易盛晴把他送回了医院。 “师兄,其实我左思右想……你觉得爆炸是看到厨房里的燃气瓶产生的即兴谋杀吗?这个人怎么知道燃气瓶的爆炸范围有多大,要加热多少分钟的时候打电话能正好吸引舒扬?如果舒扬没有下楼找手机呢?这个即兴谋杀失败的风险太大了吧?”岑卿浼用探讨的表情看着易盛晴,悄悄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的眉心也缓缓皱了起来,然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确实。所以这点我也想了很久。没有经过实验,凶手怎么能确定把手机放在吧台那个位置就足够给与舒扬致命的伤害?从这点看……凶手的行为没有深思熟虑,倒像是临时……” 说到一半,易盛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岑卿浼看向易盛晴,他之前宽慰自己的温柔表情变得严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师兄怎么不说了?” “我是觉得,凭空猜测都是虚妄。一切还是要讲究证据。” 说完,易盛晴就发动了车子。 “师兄好偏心啊。” “偏心?怎么扯到我偏心上来了?”易盛晴好笑地反问。 “因为刚才我们分析,这个凶手很可能是即兴谋杀,所以很多东西都只是粗粗的计算。这刚好符合杨谨云的性子。因为他被陈硕刻意的重口味烧烤给恶心到了,很可能会冲动了想报复。” 像是易盛晴这样的人,如果要实行谋杀,一定会计划周全,而不是像别墅爆炸那样漏洞百出。 “我说过,一切要讲究证据,不要随意揣摩人心。而且……真要说偏心,你是我的师弟,我也应该会偏心你。”易盛晴说。 岑卿浼把脑袋凑了过去:“师兄生气了?你别生气,阿卿给你赔罪了。” “走吧,我送你回医院。舒扬醒过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确定你安全与否。” 岑卿浼一进病房,就听见舒梦正在跟舒扬说话,看来舒扬是醒过来了。 “阿卿呢……”舒扬问。 “你这个坏儿子!妈妈那么担心你,你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跟我说话,而是问阿卿!” 舒梦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 旁边的焦婷不停地安慰,“你别怪扬扬啊!他出事之前就是在保护阿卿嘛。” “他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媳妇比娘重要!呜呜呜……”舒梦实力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梨花带雨”。 焦婷僵在了那里,岑卿浼心道“不好”。 老妈平时太忙了,就算自己明里暗里黏着舒扬,老妈也许看在眼里,但是没往心里去。 舒梦忽然这么一嚎,事情就有点不一样了。 岑卿浼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后面,细细观察着焦婷的反应。 过了两秒,焦婷忽然在舒梦旁边的椅子啪啦一声坐下,仿佛还有点生气。 “你这么说话,我就不乐意了啊!” 岑卿浼捂住了眼睛,心想完了。 他们家势必要有一场批斗大会,到时候不知道岑为谦还能不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 “什么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和着就只有你的舒扬对阿卿好吗?阿卿对他就不好了?但凡有一块肉骨头,我家阿卿头破血流抢来了第一口也是给你家舒扬吃!” 啥? 妈,你在说啥? 我又不是狗子,为什么要去抢肉骨头! “但凡有人说了舒扬一句不好,我家阿卿都要一蹦三尺高跟对方拼命!” 妈!停下!你别说了! 我今年窜个子了!好歹一米七八了!你说的一蹦三尺高,那是兔子还是土行孙啊! “你家舒扬微信里打俩字,阿卿就能从自己房间里窜到对面去找他!简直二十四小时随时响应!” 我没有!我不会!我不是这样的人! 躺在病床上刚醒的舒扬很明显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岑卿浼,朝他抬了抬手。 啊呀!舒扬全都听到了,岑卿浼觉得自己没有脸活下去了。 “我也没说我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这事儿不是互相的吗?我们没给孩子足够的关心,他们互相关心我们还要羡慕嫉妒恨,多不好啊!”焦婷开口道。 岑卿浼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看来焦婷没发现? 第93章 你后悔了吗? 舒梦一脸懵地看着焦婷,然后再看看门口的岑卿浼,忽然捂住脸趴在了床边,“我不活了。” “嗯,你的蹩脚演技被阿卿全程围观了。要是我,我也不活了。”舒扬慢悠悠地开口说。 焦婷立刻转身,就看到岑卿浼站在身后。 岑卿浼把收拾好的包放进了柜子里,来到了舒梦的身边,“阿姨,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陪着舒扬。” “我的儿子我想自己陪着嘛!”舒梦抬起头来看着舒扬,一副求认可的表情。 “我想阿卿陪着我。我们有话要说。”舒扬无情地戳破了她的期待。 “好了好了,我送你回去洗个澡。梁队那边不是说过,舒扬醒了他们就要来了解一些重要问题嘛?你想警察来的时候,看到你憔悴又邋遢的样子?”焦婷问。 “我不要……”舒梦立刻摇头。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退居幕后了,但是形象仍旧是她永远的包袱。 “那就是了,走,回去洗漱换衣服。” 焦婷终于把舒梦给劝起来了。 临走的时候,焦婷靠在岑卿浼的耳边说:“我知道你是要和扬扬梳理爆炸发生前的事情。但凡事量力而行,还是要相信警察和父母的力量。” “嗯,我知道。”岑卿浼点了点头。 等到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俩,岑卿浼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刚要用力抱紧舒扬,才想起他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伤。 反倒是舒扬抬起双臂,直接把岑卿浼按进了怀里。 “我没事,舒扬。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岑卿浼没有挣扎着起来,他知道对于舒扬来说,确定他完好无损比舒扬自己身上的疼痛要更重要。 “我回家之后,到网上查了一下,按道理杨霖的悬赏被警方撤下来之后,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就应该猜到了悬赏不可能会被兑现,可是你的悬赏还是被转发到了其他的地方,这让我有种感觉……杨霖的那个悬赏……” “那个悬赏本身就是为了提醒某人。”舒扬回答。 岑卿浼倒吸了一口气,看来舒扬想的跟他一样,觉得真正的隐匿者还藏在幕后。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隔着层层网络观察着他们,还是已经进入了他们的生活,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在他们的身边?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梁队长再度来访,派了两组警员,说有问题要询问他们俩。 之前的笔录,岑卿浼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忽然转过头来又有问题要问,肯定是调查出了什么线索。 主要问题还是要梳理当时在别墅里每个人都在干什么,警员特别关注的就是杨谨云的行踪。 等到梁队长带着人离开了,岑卿浼就回到了舒扬的身边,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我从警官们问的问题里感觉,他们怀疑这事儿是杨谨云做的?” “听他们的意思,我手机里最后一个电话是杨谨云拨打的。我也是听到了手机铃声才会靠近吧台的方向。”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巧合?杨谨云确实一直在嫉妒你,这一次来跟我吃烧烤也有点不情不愿,但以他的胆子,我觉得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确实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将自己摘出去的人。但梁队长怀疑他主要有四个原因。第一个就是时间问题。在当天所有人里面,他因为不喜欢烧烤的味道曾经下楼呕吐过,所以他有时间把那个煤气瓶放进微波炉里。” “那可未必,别忘了,易盛晴也下去找过杨谨云。我不会因为易盛晴是我爸的学生就把他排除嫌疑。别忘了,杨谨云还是被他拉来的呢。” “嗯,第二点,爆炸是在杨谨云和易盛晴离开不久之后发生的,这个巧合性就有点大了。当然,这个疑点还是不能把易盛晴摘出去。”舒扬说。 “我想第三个疑点就是你的手机铃声?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听到了‘小兔子乖乖’,那是我给你换的铃声,一听就知道是你的手机。可问题是,我亲自下来找你了,只想看看你人在哪里,我根本没打你的手机。那个电话是谁打的?楼上的陈硕?穆宁还是何斌他们?”岑卿浼看向舒扬,目光里有点意味深长,“还是已经离开的杨谨云?” “对,就是杨谨云。”舒扬回答。 岑卿浼又朝着舒扬的方向欺了欺,因为病房里爸妈随时会过来,岑卿浼不敢太嚣张,但还是想靠舒扬近一点。 “啊,我明白梁队长的考虑了。他稍微找我们的同学了解一下就知道,杨谨云跟你不对付。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家的家教带着来参加聚会,勉强还算个理由。但在燃气瓶刚好要爆炸的时候打电话吸引你过去,这就很微妙了。” “而且杨谨云也解释不出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唯一的解释就是回去的时候手机误触屏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好像想到了什么,“等等,这不对啊!误触屏也解释不通,因为误触屏至少得存了你的手机号码吧?杨谨云都没加你微信,我打赌他手机通讯录里也没有你的手机号……”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杨谨云如果要打我的手机,得一个一个号码去拨,想误触屏也不大可能吧?”岑卿浼皱了皱眉头,“那杨谨云第四个被怀疑的理由呢?” “听他家的保姆说,他曾经因为校园论坛上的帖子心理压力很大,他的父亲又不肯给他转校。有一天,他就把一个卡式炉的燃气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把保姆吓了一跳。运气的是……那个燃气瓶是空的。” 听到这里,岑卿浼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杨谨云竟然会做这样的是。 不不不,应该说他竟然有胆子做这样的事。 “这样说起来……警方对他的怀疑……是合理怀疑。” “是啊。而且警方调查了他电脑的浏览记录,发现他有在论坛里和人讨论过卡式炉燃气瓶的爆炸范围。” 假设爆炸案的凶手是杨谨云,那他就不算是即兴犯罪,而是早有预谋! “他……还挺敢啊。”岑卿浼说。 “现在,你敬他是条汉子了?” 舒扬看出来岑卿浼很想靠着自己,于是故意撑起来,靠向他的侧耳。 岑卿浼以为他要对自己说悄悄话,傻傻地把耳朵凑过去,脸颊被亲了一下。 “喂!”岑卿浼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了看门外,还好爸妈不在。 “易盛晴呢?他跟你说了什么?”舒扬问。 “他说他曾经应聘过DDC的实习生,对方的高管还挺看好他,但是他觉得DDC的企业氛围有问题,所以进来一新科技。而那个高管就是李恒宇的父亲。他跟着我爸的那段时间,DDC还来找过他。 其他的……”岑卿浼眯起了眼睛,“他大概说了一下为什么会成为杨谨云的家教。而且他好像完全不觉得这场爆炸跟杨谨云有关,也为杨谨云开脱,说杨谨云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和研究,根本无法确定能不能炸到你。” “但现在,易盛晴为杨谨云的开脱并不成立了。我跟梁队长也建议了,不仅要盯住杨谨云,也要小心易盛晴。” “毕竟,易盛晴拥有‘影匿者’的技术实力和作案的时间。”岑卿浼皱起了眉头。 过了不久,舒扬就顺利出院了。舒梦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在家里陪着他。 “儿子,吃个苹果吧。” “好。” “儿子,我切了点哈密瓜。” “好。” “儿子,你的校服我给你洗好了,就是看着怎么有点小啊?” “那是阿卿的。”舒扬不以为意地回答。 舒梦立刻坐到了舒扬的身边,他一直在看一张数学卷子,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但自己一看就不是舒扬的。 “你在给阿卿看卷子呢?” “嗯。” “他是不是经常来这里陪你啊?我看这个刺猬抱枕,在你焦阿姨家的沙发上也有一个。” “嗯。” “我还在那边的柜子里看到了浪味仙、薯片还有辣条。你都不喜欢吃这些的。是不是阿卿放在这里的?” “不是他放的,是我买的。”舒扬拿着笔在岑卿浼的大答题上画了两下,又写了几行字,这题到后面完全是计算错误。 “你买来给他吃的?你不是不喜欢辣条的气味吗?”舒梦说。 “他和他那群兄弟们,发辣条就像发烟。你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吃啊。”舒扬顿了顿,又说,“妈,过完年你没有戏拍吗?” 舒梦生气地用肩膀撞了儿子一下,“怎么?赶我走啊?我走了,阿卿就能抱着小刺猬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辣条一边跟你说话了,对吧?” 舒扬沉默着。 “你的事,警察那边没有出个结果,我怎么放心。” 虽然警方一直在侦查,但没有什么决定行的证据。 舒扬曾经建议过梁队长,派人查一下杨谨云的手机,有没有可能那通电话是有人入侵了杨谨云手机之后拨通的,但技侦那边一无所获。 很快就开学了,大家都来上课,本来还以为会看到浩浩荡荡赶作业画面,但没想到大家都挺认真,大部分都是因为有题目不会做现场求学。 李恒宇已经来了,他看了一眼中间杨谨云的位置,叹了一口气。 他忍了忍,还是给岑卿浼发了一条微信:【能找个地方跟你聊一下吗?】 岑卿浼看了一眼:【第二节 课后。】 在这期间,有不少人来问他舒扬怎么没来上课,直到第二节 课下课,岑卿浼和李恒宇来到了体育用品仓库后面。 李恒宇看着现在的岑卿浼,他已经跟去年这个时候完全不同了。那时候的岑卿浼没有现在这样的自信,任由他们几个拿捏。 “我……我约你出来,是想和你道歉。去年你从楼上掉下去,我发了短信让何斌不要管你……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恶毒。我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怎么会偏激倒这个地步。” 李恒宇低着头,双手一直握着拳,仿佛很紧张。 “你后悔了吗?”岑卿浼问。 “后悔了!我当然后悔了!”李恒宇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你后悔的原因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偏激,你甚至没有意识到如果那天没有下雨,没有把泥地泡软,我掉下去了可能就不是摔断肋骨,而是断胳膊断腿甚至摔坏脑子。你现在后悔,只是何斌还有钟淳看透了你俩,没跟着你们混了,班上的同学不再忌惮你们‘第一集 团’了,又有舒扬拿走了杨谨云的年级第一。你的后悔还包括你发现杨谨云出事了,唯一能跟你抱团的人都没有了。你害怕被孤立。” 李恒宇看向岑卿浼,他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白地把这些话说出来。 “既然你都害怕被孤立,怎么不想想张琦?他是怎么被你们逼走的?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对杨谨云的那么一点好感是犯了谁的大忌?”岑卿浼又问。 李恒宇的下巴轻轻颤了起来。 “你说服何斌不要理我,挑拨钟淳厌恶我跟我对着来,甚至想要借助钟淳的爸爸钟孝来压迫我和舒扬的时候,你想过后悔吗?你看到钟淳被他爸爸打到眼睛和下巴都乌青的时候,你有后悔吗?” “我……我有……我有后悔……” “那么关于杨谨云呢?你只是看他开学第一天没来上课而已,为什么显得那么恐慌?”岑卿浼问。 “我已经知道了。”李恒宇抹了一下眼角,“我的父母跟我说,杨谨云他涉嫌……涉嫌谋杀舒扬……在度假村里,因为嫉妒,所以把小煤气罐放到了微波炉里加热,想要炸死舒扬……” “因为你的爸妈这么说了,所以你就相信杨谨云真的那么做了?”岑卿浼问。 “难道……难道不是吗?”李恒宇问。 “如果有一天,我爸妈对我说舒扬干了那样的事情,我不会相信。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真相,我会为他据理力争,我会等他回来。李恒宇,你跟杨谨云做了这么久的死党,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他有多大的胆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岑卿浼说完就要转身,李恒宇上前拽住了他。 “你是说杨谨云他没有……”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不知道杨谨云到底有没有做那件事。我只是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李恒宇看着岑卿浼的背影,他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世界很大,但他却无法思考。 曾经那些理所当然的想法变得离谱甚至可憎,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了。 过了一周,舒扬就能出院了。 大家忙碌了起来,崔助理来给舒扬办理出院,焦婷和舒梦在家里给舒扬准备好吃的,岑卿浼陪着舒扬收拾东西。而岑为谦也要进入测试阶段,在儿子高考前就能交付了。 舒扬坐在床边,看着岑卿浼给他叠睡衣,收拾洗漱用品,开口问:“我没陪你上课的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吧?” “比如呢?你怕我寒假作业没写完被爆爆熊罚站最后一排吗?”岑卿浼凑了过来,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还是怕我上课睡觉没有人提醒?担心我又被陈硕的骚操作拉下水?” “你想我了吗?”舒扬问。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舒扬下了床,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好放进行李箱里,岑卿浼就蹲在他的身边。 “想了。” “我也是。” “那晚上回家,你会带我玩乌比斯环吗?”岑卿浼一脸期待地问。 舒扬摁了摁自己的肩膀,“哪种乌比斯环?” 岑卿浼看出来对方在调侃自己,假装不懂的样子说:“有很多种乌比斯环吗?” “有组队玩的,也有双人的。”舒扬又说。 “那就玩……组队的吧。”岑卿浼笑眯眯地说。 “你又要带陈硕和穆宁了?”舒扬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别这样说,何斌这个新手都比他俩好,我们的组队选手池还是很深的。” 舒扬想玩双人的,又不直说,那岑卿浼就是不让他如愿。 “啊,对了,你的那辆车……还在度假村别墅的车库里,不会给炸坏了吧?”岑卿浼看向舒扬。 那辆车岑卿浼还挺喜欢的,舒扬还答应了等他考上了大学就用暑假时间学驾照,到时候就能能开这辆车了。 可这回,他连手瘾都没过过,车不会就没了吧? “没有。那次爆炸的威力还没大到炸进车库的地步。车子被梁队长带走取证了,过段时间就会还回来。”舒扬摸了摸岑卿浼的脑袋,“等你拿了驾照,还能开。” “嗯。” 第94章 河边 生活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到正轨,除了杨谨云一直没有来上课。 学校的论坛上又流传开了一则帖子,说杨谨云就是度假村别墅爆炸案的幕后凶手,包括他的作案手法,什么利用舒扬的手机把他引到楼下,用微波炉加热卡式炉燃气瓶引起爆炸等等。 虽然这些细节有些报纸和网络平台都提到过,但是并没有明确指出这个人是舒扬。 看来不光是李宇恒的父母,因为警方的调查和询问,让不少同学都开始怀疑警方调查的目标是杨谨云。 这件事的影响很恶劣,有些不够理智的同学已经到论坛上去愤怒声讨杨谨云,甚至于告诉了家长。 校长和教务处的电话铃声不断,应接不暇。 下午下课,岑卿浼和陈硕他们几个点了外卖,把课桌拼在一起吃。 还真难得大家的气氛那么融洽,你尝尝我的,我试试你的。 岑卿浼朝着陈硕抬了抬下巴:“咱学校论坛里的帖子不是你发的吧?” “不是!哥们儿虽然不靠谱,也想给舒扬出气,但也不会干这样的事!虽然那谁……有嫌疑,但还没有被证实,我怎么能随便发这样的帖子。” 穆宁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万一杨谨云洗白了回来,我们发了那种帖子,不就成了造谣了吗?” 夏致回答:“没有兴趣。” 何斌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说:“不是我发的。” 钟淳也赶紧说:“也不是我!” 岑卿浼摸了摸下巴:“是啊,我也觉得不是咱们的人。” 也应该不是李恒宇,他之前跟杨谨云那么要好,现在爆出这样的帖子,只会让他更加举步维艰。 只能说杨谨云之前太傲了,得罪的人太多,有人落井下石了。 吃完了饭,舒扬就亲自登陆了自己的校园论坛ID,申请把杨谨云的帖子给删掉了。 这几天,岑为谦都在家里,搞得岑卿浼不好意思总跑去对面找舒扬。 他刷完了一张卷子,刚趴到窗台上,就看见舒扬正绕着这栋楼夜跑。 他的发丝在路灯下轻轻扬起,运动外套的衣摆随着步幅摇晃,岑卿浼想着,舒扬现在是单纯运动呢,还是在保护他呢。 不知不觉看着舒扬跑了四五圈了,岑卿浼的身后响起了敲门声,把他的心神拽了回来。 “阿卿,能我扶一下梯子吗?我要放一点东西到书柜的顶上去!”岑为谦的声音传来。 岑卿浼转过头来,“好哦,来啦!” 他对着窗下的舒扬说了声:“扬扬哥哥拜拜。” 明明对方不可能听见,舒扬却停了下来,看向了他的窗口,好像还对他笑了一下。 夜风好像都变成甜的了。 岑卿浼来到了书房,就看到岑为谦已经架好了梯子,正拎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压缩袋向上爬。 “诶哟,您老担心闪着腰。”岑卿浼故意用热情而阴阳怪气的语气来到梯子下面,帮岑为谦撑起那一大袋子的东西。 “我哪儿老了!是不是在你心里,除了舒扬,谁的腰都不好使?”岑为谦调侃着儿子。 岑卿浼想起了易盛晴的话,岑为谦应该是看出来他跟舒扬的关系了,看破却没有说破。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然您下去跟他比比?”岑卿浼说。 岑为谦从梯子上退下来,然后借着梯子的告诉狠狠在儿子的脑袋上薅了一把。 “我腰要是断了,你会给我端茶倒水吗?” “嘻嘻,断不了的。我打赌,舒扬会让着你。” 岑卿浼一回头,目光瞥过了桌子上的电脑。 这是岑为谦的电脑,他的屏幕用的是他团队的合影照片。 岑卿浼好奇地凑了上去,“爸,看不出来你还挺上相的啊?” “谢了。不过大家都说盛晴更帅,是我们这个团队里的门面担当。” 岑卿浼也凑过去看,“那倒是真的。爸,你们这是在哪儿打高尔夫球呢?” “就是城西的高尔夫俱乐部。”岑为谦说。 “你们都是码农吧?不熬到秃顶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竟然还会去打高尔夫?”岑卿浼好奇地问。 “是合作的公司请我们去的。天天在电脑前码代码,不晒太阳,又经常吃垃圾食品,关节都要生锈。正好玩玩高尔夫,又能呼吸新鲜空气,又能运动一下。毕竟高尔夫的运动量没有那么大,又能帮助大家活动一下关节。” 岑卿浼眯着眼睛看着这张照片,总觉得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可能见到啊,这是他爸爸进入项目组之后照的照片。 “想什么呢?”岑为谦好笑地问。 “我在想,你有带过我去这个高尔夫球场吗?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我肯定没带你去过,但舒扬又没有偷偷带你去过,我就不知道了。” 岑为谦的潜台词是毕竟舒扬有骑着机车带岑卿浼逃课的不良记录。 “舒扬带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以后我们还会环游世界。” 岑卿浼走出了书房,留下老爸一个人。 “我怎么觉得我儿子像是在跟我炫耀呢?” 可问题是,他炫耀的是什么? 周六的早晨,岑卿浼还在睡着懒觉,舒扬就已经出门了。 走之前,他先来了一趟岑卿浼家里,焦婷在桌子上摆好了早餐,有家里鲜榨的豆浆,还有香煎薄饼。 舒梦一边端着盘子站在厨房里跟焦婷聊天,一边吃掉了一整盘。 “好香啊好香啊,我都不想走了。”舒梦把脑袋枕在焦婷的肩膀上撒娇。 焦婷好笑地拍了拍她,“你喜欢吃就多回来看看舒扬啊。” 舒梦垂下眼,微微呼出一口气来,“那个爆炸的案子不解决,我干什么都无法安心。” 焦婷拍了拍舒梦的肩膀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客厅里,岑为谦和舒扬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 身为长辈的岑为谦有点儿紧张,因为对面的舒扬除了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外,就是低头吃早点,一脸板正的表情,岑为谦都怀疑舒扬才是自己的长辈。 傻儿子,你怎么还不起床呢?爸爸很尴尬!我应该跟你的扬扬哥哥说点啥? 岑为谦很想叫岑卿浼起来,但周六是岑卿浼法定的懒觉日。 “那个……吃完了早饭你是要去晨跑吗?”岑为谦问。 “早上要去梁队长那里把我们的车开回来。”舒扬说。 岑为谦有一瞬间觉得那句“我们的车”是舒扬自动把那辆车等同于他和岑卿浼的共同财产,转念一想又觉得指的应该是他妈妈舒梦。 “啊,哦,没有你在旁边看着,阿卿又要开小差了。”岑为谦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们约好了到肯德基里一起学习,夏致、何斌还有钟淳都会过去。有他们在,阿卿开不了小差。” 岑为谦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舒扬就吃完了早餐,把用完的盘子送进了厨房里,洗好了晾在一边,然后轻轻推开了岑卿浼的卧室门,在他的床边坐下。 岑卿浼就只有鼻子以上露在被子外面,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睫毛微微翘着。 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 那对于舒扬来说是一种令人依恋的,充满归属感的味道。 舒扬在他的床边坐下,摸了摸他头顶的发丝,“我去领车回来。你也别睡太晚了,今天焦阿姨的早餐很好吃,是香葱煎肉馅薄饼。” “嗯。”岑卿浼在被子里微微点了点头。 “下午两点肯德基见。”舒扬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嗯。” 舒扬刚要起身,就被岑卿浼拽了一下。 岑卿浼一句话都没有说,舒扬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弯下腰在他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岑卿浼这才松开了手。 又过了几分钟,岑卿浼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来,刷了牙洗了脸,迷迷瞪瞪坐在桌子上吃起了早餐来。 岑为谦叹了口气,“我怀疑自己在你那里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父亲的威严。” “啊?你需要怎样的威严?”岑卿浼脑袋转不过来,盖特不到父亲如此幽怨的原因。 “比如,我什么时候敲了敲门说‘起来吃早饭了’,你就能起来,而不是继续睡。” 岑卿浼歪着脑袋抓了抓后脑勺,把夹起来的薄饼又放了下去。 “你又怎么了?”岑为谦问。 “我现在回去房间躺下,你来敲门叫我起来。这样你的威严就回来了。”岑卿浼一本正经地说。 岑为谦在儿子的头顶上拍了一下,“你可拉倒吧。” 这一波再躺回去,不到午饭是不可能起来了。 岑卿浼弯着眼睛呵呵笑。 吃完了早饭,他收拾好模拟卷和习题集就去肯德基里跟何斌他们碰面了。 舒扬之前就给他们画了重点题型,他上午去梁队长那里取车来不了,何斌就是主讲,附带陈硕和穆宁两个大铅球。他们这艘小船没沉,全靠舒扬和何斌拉高平均值。 虽然何斌的讲题很清晰也很有耐心,但岑卿浼还是忍不住想着舒扬。 舒扬现在在干什么,把那辆车开回来了吗? 当何斌讲完这道题,也看出来岑卿浼心不在焉了,他喝了一口可乐润了润嗓子,开口道:“岑卿浼,要不你再打个电话看看舒扬到哪里了吧?” “啊,哦,好啊!” 得到何斌的允许,岑卿浼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舒扬的号码。 这家伙可真行啊,发了三条微信给他,竟然一条都没有回。 是警队那边关于爆炸案的侦查有结果了?还是他正在开车所以不方便回复他?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拨不通他的手机。” “是吗?我来试试!”陈硕也拨了个过去,还是一样的提示音。 何斌知道岑卿浼很担心舒扬,毕竟别墅那件事很明显针对的就是舒扬。 他安慰道:“也许是手机没电了,舒扬估计没有带充电宝。” 穆宁也点头道:“是啊。舒扬不常用手机,可能没注意到手机快没电了就出门了。” 钟淳也把薯条挪到了他的面前,“吃点东西别瞎想。不是有便衣跟着舒扬吗?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对哦,有便衣跟着他的。”岑卿浼也不想影响大家学习的心情,立刻露出笑脸来,吃了几根薯条又喝了可乐,做出聚精会神的表情听何斌讲题,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何斌讲完了一整张理综模拟卷,但是舒扬还是没有来。 岑卿浼打开手机来看了看舒扬的定位显示,心里惊了一下,因为定位已经中断了。 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舒扬给他们俩都配了一条带有定位功能的项链,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那条链子还戴在身上,舒扬的定位怎么会消失了? 舒扬一直很在乎彼此的行踪,岑卿浼不相信他会让自己的定位项链没电。 除了项链没电,他的定位中断只有两种原因:第一,他进入了一个信号被屏蔽的地方,比如说电梯厢内,或者装有信号屏蔽器的考场。第二,因为某种原因,定位器被损坏了。 前者不可能过去这么久了,舒扬还没有离开那个信号屏蔽的场所。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后者。 那个定位器的金属外壳非常坚硬,哪怕从高楼落下去也未必能摔坏,而且还防水……怎么可能会失去信号这么久? 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岑卿浼借口去上厕所,在洗手间里他打了个电话给梁队长。 虽然大家都觉得舒扬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但岑卿浼却很了解他。 舒扬的神经时刻都是绷着的。有一次自己晚上睡觉,手机就落在枕头边,翻身的时候手碰到了屏幕,误拨了舒扬的手机号。 结果第二天岑卿浼醒过来,就发现舒扬就守在他的身边。 岑卿浼一开始以为舒扬是想自己了所以才用钥匙开了他家的门,到他卧室里来陪他。 当第二天早晨,岑卿浼在通信记录里发现自己拨了舒扬的号码,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以,像是舒扬这样时刻戒备着的人,岑卿浼不相信他会让自己的手机没电。 “梁队长,不好意思打扰您呀!舒扬是不是去您那边领车子回来啊?” 梁队长洪亮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哦哦哦!舒扬啊,他一个多小时前就办理完了手续,应该把车开回去了吧!” “一个……一个多小时了?”岑卿浼顿时觉得不大对劲,“梁队,你能联系一下保护舒扬的人吗?看看他到哪儿了?” 梁队长赶紧安抚道:“你等等啊,我问问。” 这个电话不打不要紧,打完了才发现跟着舒扬的同事竟然也打不通,直到根据手机定位发现这两位同事竟然在医院里,联系了之后才知道他们发生了车祸。 “怎么这么巧会发生车祸?”梁队长的内心一片冰凉,立刻对舒扬的手机进行了定位。 他们发现舒扬的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河边。 这让梁队的背脊凉透了,舒扬如果是开车回去,为什么会把车开到河边?他到河边去干什么? 联想到舒扬至今没有回家,连电话也不接,梁队长觉得舒扬就是在河边出事了。 他立刻带人赶往河边,一排警车出动,一寸一寸地排查,他们终于找到了舒扬的手机——已经被碾碎了。 再看看眼前静静流淌着的河水,梁队长头疼欲裂,度假别墅爆炸案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他久把舒扬给赔进去了吗? 梁队长赶紧求援,找了人下河探查,要确定舒扬的人和车是不是在里面。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舒梦那里,把舒梦还有岑家的人都吓坏了。两家人都开车赶到了河边。 岑卿浼一直都在等梁队的电话,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手机都没有握稳。 他打听到了地址,立刻冲出肯德基,何斌他们怕他出事,陪着他一起赶过去。 河边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岸边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市民正在围观,专业人士已经下水了,但是既找不到舒扬的人,河底下也没见到舒扬的车。 “手机在这里,人和车却不在……看来这是幕后黑手的烟雾弹。”梁队长分析道。 陈硕和穆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大家不约而同地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舒扬恐怕凶多吉少了。 舒梦后悔不已,抱着焦婷差一点没有哭昏过去,“我就应该让小崔去拿那辆车的!这孩子非说要自己把车开回来……啊啊啊……我就不该听他的……如果小崔去拿车不就没事了吗……” 岑卿浼看着忙碌的河岸和河面,内心深处一片冰凉。 第95章 闪盘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来到了梁队长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段话。 梁队长的眉头先是紧紧地皱着,然后亲自把岑卿浼给带走了。 “阿卿!阿卿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焦婷着急地要跟上去。 岑为谦低声对焦婷说:“你在这里陪着舒梦,我去陪着阿卿。” “好……”焦婷一把拽住了岑为谦,嘱咐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保护好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岑为谦拍了拍焦婷的肩膀,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坐到了梁队长的车上,车外的人看不到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知道梁队长不断地点头,岑为谦也皱着眉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责备自己的儿子。 焦婷隔着玻璃窗看着岑卿浼的表情,因为反光所以不大真切。 她本来以为岑卿浼会因为担心舒扬而不知所措,但此刻的岑卿浼神情坚毅,仿佛一夕之间长大。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哪怕颠倒这个世界,也要把舒扬找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警方发出了协查通告,公布了舒扬的车牌号,通过交管的记录,舒扬把车开到了南云山湿地公园附近,警方怀疑他在那里见了什么人,按道理舒扬停车的地方是有监控的,但巧合的是当时的监控竟然有将近五分钟的雪花,也就是说公园的视频监控系统被入侵了! 在那之后,根本没有人看到舒扬的车离开南云山湿地公园,湿地公园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拍到过舒扬的车子离开,也就是说他的车要么还在湿地公园里,要么凭空消失了! 警方沿着湿地公园一周,也派了人水下探查,都没有发现舒扬的车留下的痕迹。 遛弯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记得舒扬,说他和一个高中生在湖边的长椅上聊天,那个学生看起来情绪很激动,似乎在恳求舒扬什么,但舒扬的表情由始至终都很平静。 也就是说,那个高中生很可能是最后见到舒扬以及和他说话的人。 梁队长调出了舒扬的通话记录,里面竟然出现了杨谨云的手机号码。 杨谨云因为处于调查过程中,这些天一直在家里,也没有去上课。 这一次,他又被请了过来,坐在同一间问询室里的同一个位置,他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杨谨云,你打舒扬的电话是因为什么?”梁队长问。 杨谨云的肩膀颤抖得厉害,情绪也很激动,因为在来的路上他听说舒扬失踪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舒扬失踪跟我没有关系!我打电话给他,只是想约他出来解释别墅的事情!我听同学说学校论坛里有……有污蔑我的帖子……说我是策划别墅爆炸的那个人……但是舒扬他们帮我投诉删掉了那条帖子。我就想,他应该是相信我的对吧?我不想被全校同学指着后背议论……我每天寝食难安……你们警方也不告诉我案件进度,到底能不能还我清白啊……我就想舒扬是受害者……” 梁队长沉着脸问:“所以你就想从舒扬那里打听?我们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离开家里吗?” “我也想待在家里啊!可如果你是我,你们在家里待得住吗?” 杨谨云内心惶恐,把见舒扬的细节一五一十地都跟警方说了一遍。 而梁队长他们也根据杨谨云回家的路线查到他确实打了个出租车回家,没有跟舒扬在一起。 而此时的岑卿浼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有开灯。 到现在为止,舒扬失联已经快要8个小时了。如果舒扬失踪跟常允鑫的案子有关,那么对方的意图并不是勒索,而是报复。 如果是报复,那么报复的对象就只可能是他岑卿浼。 岑卿浼双眼通红地在暗网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但他们的网络世界只是浮出海面微小的一角,海面之下广袤深暗,如同大海捞针。 焦灼和无力的感觉涌上岑卿浼的心头,他必须想办法寻找那两百多个浏览过悬赏的人,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的心脏一直紧绷着快要裂开,想到舒扬现在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遭受什么样的这么,岑卿浼就心如刀绞。 而这样的痛苦和折磨,舒扬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了,可岑卿浼一次都不想失去他!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大脑无比专注了起来。 那个躲在黑暗深处,将会以舒扬的生死为利刃,一片一片凌迟他的心脏和神经。 焦婷做好了晚饭,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岑卿浼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面容沉静,电脑屏幕上的界面她完全没有见过。 轻轻敲了敲门,焦婷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在岑卿浼的身边坐下,哑着声音说:“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不大习惯。” “妈,我没事。”岑卿浼的声音很沉稳。 他的表情和神态,变得越来越像舒扬。 焦婷的心都揪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会没事?那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没猜错,在你心里是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了,对吧?” “对。”岑卿浼点了点头,“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 因为如果是舒扬,现在也会不遗余力地寻找着他。 只是他们一直做好的准备是岑卿浼出事,没想到灯下黑,这一次竟然是舒扬。 焦婷坐在了岑卿浼的身边,摸了摸儿子的头,“妈妈希望……比起周围所有人,你能更爱惜自己,更珍惜自己,保护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也许在你听来这很自私也很……自我。但这不但是我的希望,也是舒扬的希望。” “妈,你放心,我会珍惜自己也保护好自己的。”岑卿浼张开双臂,抱住了焦婷。 因为无论是对于自己的父母,还是对于舒扬,他们都把他放在第一位。 “妈,你知道吗……我跟舒扬不一样。对于我来说,如果有重启一切回到爆炸之前的方法,我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一页撕下来,然后回到那一刻之前,更正所有的错误……这是最轻松,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岑卿浼说。 他拥有舒扬的那本羊皮手札,他在那本羊皮手札上向他表白,那一页拥有他们俩共同的真话,所以只要撕下来,他和他可以一起回到告白的那一天。 可如果是那样,所有的谜团都没有解开,他的怀疑也没有得到验证,他们会重蹈覆辙。 岑卿浼相信,他和舒扬共同的愿望就是——再也不用撕下任何一页,他们会以彼此的告白为起点,走向这一次的完满结局。 他们在羊皮手札上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奇迹,他们必须自己创造未来而不是永远依靠奇迹! 焦婷听不明白儿子在说些什么,只能狐疑地看着他,“你要……撕下什么?”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一次是扬扬哥哥最喜欢的一次,我要让这一次进行到底。” 岑卿浼朝着焦婷露出一抹笑。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明亮得像是一切的中心。 只要那点星火不灭,这个世界就会继续运转。 焦婷把面放到岑卿浼的面前,“吃吧,肉丝面。我知道现在无论做多少好吃的你都吃不下去,但不好好吃东西的话,等真找到舒扬了,你都没有体力去找他了。” “妈,你放心。”岑卿浼把面挪到了面前,吃了起来,“你赶紧去对面陪着舒阿姨吧。我怕她在房间里哭出太平洋来。而且万一要赎金的电话来了,没有你们在旁边陪着,舒阿姨会慌的。” “嗯,我这就去了。” 离开的时候,焦婷替岑卿浼把灯打开,就在整个房间亮起的时候,岑卿浼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你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交易。如果告知警方,他的下落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未解之谜。交易内容提示,校园论坛。】 岑卿浼心头像是过了电,他一直在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从梁队长派人到河边找到舒扬被碾碎的手机,但河底却没有那辆车也没有舒扬本人的踪迹,岑卿浼就在思考那个绑架了舒扬的人可能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为了钱,现在警方都出动了,他怎么还不联系舒梦呢? 如果是为了其他的东西,当警方的调查重点放在舒扬最后出现的湿地公园和杨谨云的身上,这个人就该行动了啊。 交易内容提示是“校园论坛”。 校园论坛上有什么吗? 岑卿浼把电脑打开,校园论坛上飘得最高的就是舒扬失踪的消息,岑卿浼立刻打开,一条一条的评论往下看。 都是一些表达对舒扬和案件进展关心的评论,直到岑卿浼滑到第182楼,对方的ID头像是一个闪盘,而发表的评论是:【希望他没有被困在自己的车里,如果出不来的话,从现在开始算起氧气大概还够五个小时。碎裂星空121】 岑卿浼的视线微微一颤,这个“大概还够五个小时”的评论和他收到的短信相和,这就是幕后黑手留给他的信息。 五个小时……岑卿浼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做了无数次的梦——被困在黑暗的空间内,氧气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耗尽。 岑卿浼的血液全部冲进了心脏里,身体一阵下坠,就像落入了冰窖里。 在之前无数次的重启里,常允鑫和他的团队都没能落网,岑卿浼经历了被困在封闭的车厢里因为缺氧而死的结局。而这一次,舒扬改变了常允鑫的结局,也改变了他自己的轨迹,他代替岑卿浼被困住了,换成岑卿浼寻找他的下落! 就算到了最后一刻,岑卿浼也不会放弃舒扬! 碎裂星空是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因为经常被光头强巡查,所以几乎没有他们学校的学生光顾了;121指的应该是网吧里的机号。 岑卿浼拿了手机,立刻跑了出去。 时间有限,他得争分夺秒。 拦了一辆车,到了碎裂星空,一进去就把身份证往网管的桌上一拍,“机号121。” 网管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胆儿还挺肥?不怕你们教导主任呢?” “没时间怕他。” 岑卿浼来到座位上,他没有急着开机子,而是想到那个人的ID头像是一个闪盘,是不是这个人留了闪盘在这里? 岑卿浼到处摸了摸,桌子的侧面没有,显示屏的后面也没有,键盘下面也没看到。 到底藏哪儿了?还是自己理解错了?是要开机上网? 时间这么紧,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还要把闪盘藏得那么隐秘! 岑卿浼的手在键盘架子的下面又向里摸了摸,指尖仿佛刮到了什么东西,他立刻钻到桌子下面,果然看见最里面用透明胶贴着一个闪盘。 他把透明胶撕掉,把闪盘拿到桌面上一看,果然和ID头像一模一样。 岑卿浼立刻反拨那个给自己发短信的电话,那头已经显示关机了。 也就是说,为了防止被追踪,幕后黑手用手机发完那条短信之后,很可能就把电话卡都毁掉了。 岑卿浼再度登陆校园论坛,在那个人的帖子下回了句“然后呢?” 他焦虑地踮着脚,不停地刷新,对方并没有回复他,而是把头像改了。 之前这家伙的头像是这个闪盘,但现在他的头像换成了一台电脑。 岑卿浼皱起了眉头,把这个头像放大,发现这台电脑非常眼熟,特别是电脑包着银灰色的角……这好像就是岑为谦的笔记本! 那一刻,岑卿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岑为谦和一新科技的团队设计的那套平台系统! 如果岑卿浼没有猜错,对方如果想要拿到平台系统的全部代码,需要岑为谦的授权。 授权人一般不止一个,其他授权人的信息估计已经被对方得到了,现在就剩下岑为谦了! 要从外部攻克岑为谦的电脑几乎不可能,而这个闪盘里一定有什么厉害的病毒。 如果是在平时,岑卿浼一定要好好拆解里面的病毒,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解决它,甚至不敢冒风险去玩花样。 没有任何一个项目比舒扬的性命更重要。 岑卿浼带着闪盘赶回了自己家,一开门,就发现玄关多了一双运动鞋。 他心念一动,叫了出来:“舒扬!舒扬是你回来了吗?” 到了客厅,他发现是易盛晴坐在那里,对面是岑为谦正在跟他聊天。 “阿卿……你跑出去了?舒扬才刚刚出事,你怎么还跑出去?”岑为谦不悦地站了起来。 易盛晴见状,急忙稳住岑为谦,“师父,你把阿卿吓到了。舒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阿卿心里很难受,在院子里散散步什么的也情有可原。我们这可是太平盛世,还没到一出门就有危险的地步。” 岑为谦这才呼出一口气来,走过来,抱了抱岑卿浼:“对不起啊,是爸爸过激了。到现在为止舒扬一点消息都没有……” 易盛晴也点头道:“我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舒扬的事情会不会跟他的妈妈有关?比如舒扬的妈妈会不会在业内得罪了什么人?像是争角色、放黑料之类。又或者是有人知道了舒扬和她之间的母子关系,所以想要绑架勒索……” “你说的这些警方肯定也考虑多了。但问题在于,舒扬失联这么长时间了,舒梦那边除了通告,一个跟舒扬有关系的电话都没有收到。”岑为谦回答。 确定不是舒扬回来了,岑卿浼眼底的光都暗淡了。 “我……回房间去了。” 岑卿浼垂着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岑为谦叹了一口气,继续和易盛晴说话。 “阿卿……应该习惯了什么事都有舒扬陪在他的身边,为他解决麻烦。而且师父你常年不在家,师母又在急诊一线,舒扬对于阿卿来说很重要。我们作为旁观者,恐怕都体会不到他的心情。我去陪他聊会儿天吧。”易盛晴说。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我是大人,但我发现……很多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的。我甚至还不如舒扬呢……许悍阳差点要了阿卿的命,是舒扬来救他。常允鑫是他和舒扬一起扳倒的。就连度假别墅爆炸,舒扬的第一反应也是保护阿卿。现在是舒扬出事了……阿卿肯定很想救他……” 岑为谦低下头,双手摁在脑袋上,非常苦恼。 “嗯。”易盛晴起身,来到了岑卿浼的卧室前,轻轻敲了敲门,“阿卿?阿卿你在里面吗?” 两三秒过去了,没有人回复。 卧室对面的书房传来“啪嗒”一声上锁的声音。 易盛晴打开了岑卿浼的房间门,里面根本没有人。他走回到客厅,低头问岑为谦:“师父,师母在书房里吗?” 第96章 隐匿者 “你师母在对面陪着舒扬的妈妈,我没看见她回来。”岑为谦回答。 易盛晴露出不明白的表情,“那把书房的门锁上的……是阿卿?” “阿卿进书房没必要锁门啊。他只有重启网络的时候才会进去,路由器在书房里……” 说完之后,岑为谦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猛地起身走到了门口,用力转了转书房的门把手。 “阿卿!阿卿是你在里面吗?你锁门干什么?” 易盛晴安慰道:“师父,你别吓着他。阿卿,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岑为谦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串,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书房的钥匙,咔嚓一声把门拧开,就看到岑卿浼坐在书桌前,而岑为谦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上面插着一个岑为谦从没见过的闪盘。 “阿卿你在干什么!” 岑为谦冲了过去。 岑卿浼立刻端起电脑一路后退到了角落,岑为谦把他扯了过来,看见屏幕上显示“传送进度100%”。 “还你。”岑卿浼把电脑上的闪盘拔了下来。 岑为谦的脸色变了,一向温和不发脾气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岑卿浼,周身是冰冷至极的气场,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易盛晴两三步把来到电脑前,手指迅速地敲击起了代码,几分钟之后他看向岑为谦,“师父……你电脑里的内容都被复制拷贝了,还包括你交付新系统用的所有授权信息……对方要个授权信息有什么用啊?” 岑为谦混了这么多年,立刻想到雇主的竞争对手恐怕已经通过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拿走了他们的整体设计,就差这个授权信息了。 “闪盘拿来!拿过来!”岑为谦把儿子拽了过来,要把岑卿浼的手指掰开。 岑卿浼咬着牙,手指头都快被岑为谦给掰断了也不肯放手。 “没用的!都已经传送过去了!没用了!”岑卿浼喊道。 “你传送给了谁!你说啊,你都传送给了谁!”岑为谦就是再好的脾气,现在也控制不值了。 他扣住岑卿浼的肩膀,将他摁在旁边的沙发上,“是不是有人用舒扬来威胁你?所以你才干了这个蠢事?” “他说……舒扬只有五个小时不到……不,现在只剩下三个多小时了!如果我不照着他说的去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你这个破系统,难道比舒扬的命更重要吗?”岑卿浼的眼眶里都是泪水,他睁大了眼睛控诉一般看着岑为谦。 “你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怎么能……” 岑为谦的话还没有说完,岑卿浼就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除了报警之外你还能做什么?你会说定位非法分子的位置是技侦的事情!你碰都不会碰,帮都不会帮我!你只会守着你那些该死的没有用的底线!” “你干了不该干的事情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你没想过你把这些资料给了那个幕后黑手,而我们又不知道他是谁,从此以后他就隐藏起自己了!他压根不会把舒扬在哪里告诉你!” 岑为谦的眼睛都红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咆哮的怒火,焦婷和舒梦听到声音都赶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吼他干什么啊!”焦婷挡在了丈夫和儿子之间。 舒梦也来到岑卿浼的身边,低声问:“阿卿,你跟阿姨说你干了什么让你爸爸发这么大的火。” 岑卿浼冷着脸,捏着闪盘不说话。 易盛晴开口道:“阿卿,你现在把闪盘给我,我们还能追踪它把信息传送到了哪里去,还有机会搞清楚幕后黑手是谁。你现在藏着掖着,如果对方收到了这些资料,却还是不肯告诉你舒扬在哪里,那样的话不仅舒扬赔进去了,我们还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舒梦听明白了一切,“所以……我的舒扬出事……就是因为这个系统?” “不是因为系统……”岑卿浼低着头说。 “不是因为系统?那为什么还要你偷你爸爸的授权信息?”易盛晴不解地问。 “这是……这是来自‘隐匿者’的报复。”岑卿浼闭上了眼睛,把闪盘递给了易盛晴。 易盛晴迅速敲击代码,打开闪盘,里面已经一片空白,在传送完资料之后它就格式化了。 “师父,闪盘里的内容已经被清空。没办法恢复,也没办法看到所有信息被发到哪里去了。”易盛晴皱着眉头说。 岑为谦赶紧过去试了试,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打电话,通知梁队长来取证。” 岑为谦无奈地向后一退,坐在了沙发上,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易盛晴来到岑卿浼的身边,“阿卿,你刚才说‘这是来自隐匿者的报复’,是什么意思?” 岑卿浼苦笑了一下,“我们都以为常允鑫落网,他们的暗网工作室被捣毁,这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包括警方在内以为陈霖发布的悬赏只是为了报复,但其实他是借用悬赏向真正的‘隐匿者’传递消息——就是这个叫舒扬的人破坏了你设计的一切。常允鑫、林慧美还有陈霖,他们都只是打工人而已。而他们的老板‘隐匿者’要让舒扬付出代价。” “所以别墅爆炸,是‘隐匿者’的杰作?”舒梦愣住了。 “对。这是他在宣战,只是我和舒扬没有意识到。直到这一次舒扬落到了他的手上,而他利用我想要拿到我父亲的授权信息……我才意识到如果绑架舒扬的目的是为了我父亲的系统……他完全没有必要伤人害命。他有这样的本事,有这个闪盘,他直接在车库里把我爸爸敲晕了,就能考走他电脑里的授权信息了,为什么还要我来动手呢?他就是为了让我这个儿子亲手毁掉爸爸多年的心血……就像我和舒扬毁掉他在暗网多年的心血一样……” 岑卿浼说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你知道他在报复你和舒扬,你还拷你爸爸的授权信息?”易盛晴无奈地问。 “我只有这么做了,才能让他知道……他赢了,我们认输了。如果我不服软,不低头,不照做,他只会成百上千倍地报复舒扬,报复舒扬身边的人啊!那样就更不可能让舒扬回来了!” “你真的太傻了。”易盛晴看着岑卿浼,冷声道,“你就没有想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放舒扬回来吗?你真以为在河里找不到舒扬或者舒扬的车是因为他想要留舒扬一条性命吗?他恨舒扬,舒扬把他的团队毁掉了,所以他要惩罚他,也要惩罚他最在意的人。如果你表现的对舒扬不那么在乎的话,也许他并不会把你也划入报复目标……你爸爸也不会因为这个赔上自己的职业生涯,身败名裂。” 岑为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事不能怪阿卿。对方拷贝我电脑里的授权信息并没有用,除非他也拥有了我们系统的一整套源代码。我想……我们的源代码可能已经外泄了。没有阿卿,对方也会想尽办法抢走我的电脑。” 等到梁队长赶来,了解了全部过程之后,派了技侦去查那条校园贴下的评论。 查到的结果是海外代理,而且那个ID的头像也改成了【你输了】。 梁队长看向岑卿浼,“对方第一次联系你的时候说只剩下五个小时,但现在连一个小时都不到了……他没有任何告诉你舒扬在哪里的意思。而且……这个地方很可能是一个小时车程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梁队长派人看着那个论坛,那个ID再没有上线过,也没有再留下任何评论。 直到岑卿浼手机里的五小时倒计时归零。 舒梦失声痛哭了起来:“是不是舒扬已经遇害了?阿卿已经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了,为什么他还是不告诉我们舒扬在哪里?”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平复心神的岑为谦开口道:“到了这一步,对方既没有向舒梦要求赎金,也没有因为得到了想要的授权资料而透露舒扬的所在地,基本可以肯定对方是在报复,很可能跟常允鑫的暗网工作室覆灭有关。建议梁队派人多关注网上的动态,也许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上传舒扬遇害的视频……” 岑卿浼听到这里,声泪俱下地喊了起来,“不会的!你瞎说!现在连距离失踪七十二小时都没有到!你怎么就能预判他死了呢?就算是‘影匿者’的报复,谁能肯定他不会继续把舒扬藏在哪里折磨他!舒扬不会死的!之前那么多次他都没有死,这一次也不会!他答应了我会跟我一起参加高考的!他从来说到就会做到!” 岑为谦赶紧上前安抚儿子的情绪,因为岑卿浼的肩膀颤抖得太厉害了。 “是我不好!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们一定会找回舒扬的!儿子……儿子!阿卿!” 岑卿浼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向后倒了下去。 还好岑为谦扣住了岑卿浼,不然岑卿浼的后脑勺就会撞在桌角上。 岑卿浼因为情绪激动被送进了医院,医生给他用了一些镇静的成分,他就这样一直睡着。 梁队那边已经绷成了一条线,二十四小时连轴运转,警员们看监控看到眼睛都要流血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岑卿浼醒来的时候,头晕脑胀,一侧脸就看见了岑为谦守在自己的床边。 “多久了……”岑卿浼问。 岑为谦叹了一口气,“快四十八小时了。” 岑卿浼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易盛晴走了过来,把缴费单递给了岑为谦,“师父,其他手续都办好了。” 才两天而已,岑为谦整个人都苍老了,他拍了拍易盛晴的手背说,“你跟着我们也累了很久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师父您也注意身体。阿卿……”易盛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明天我再来看你吧。” 等到易盛晴走了,岑为谦还想跟儿子说点什么,岑卿浼一把将被子拽了起来,盖在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忽略现实,把自己关在一个没有退路的小空间里。 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四台电脑显示屏亮着。 电脑桌前放着一个白瓷咖啡杯,一只白皙的手正捏着勺子轻轻搅拌,他轻轻哼着歌,明显心情大好。 他低头小啜了一口,手指悠闲地在键盘上敲击,打开了从岑为谦的电脑里拷贝出来的内容。 就在那个瞬间,防护系统启动,巨大的警报遍布整个屏幕,某种病毒迅速入侵他的电脑。 那个人手中的咖啡杯跌落在地,哗啦一声,咖啡都洒在了键盘上。 他的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击,警报声却越来越响,屏幕上的代码闪现越来越快! 就在某个瞬间,他面前的屏幕陡然亮了起来,所有监控摄像头全部启动。 他惊得向后退,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草——” 他狠狠向前踹了一脚。 而那一端,是数位穿着警服的技侦,他们终于通过隐匿者的电脑的摄像头看到了这个人的样子! 于此同时,隐匿者的四周响起了警笛声,他打开了自己的窗子,这里只是二楼,他还有机会! 谁知道窗子刚打开,就看到两名警员站在窗下用枪指着他。 “不许动——” 他又打开了另外的窗子,还是一样! 这栋房子已经被警方包围了。 这时候,他明白自己中计了! 岑为谦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有追踪代码和破坏防火墙的病毒,岑卿浼只要把闪盘按进去,除了全部的资料之外,追踪代码和病毒也会被拷贝。警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就是在等着他打开拷贝出来的资料! 但是岑为谦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出能突破他防火墙的病毒呢? 难道岑为谦早就在舒扬出事之前预测到了一切吗? 警察很快就要上来了,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束手就擒,他打开门,看了一眼电梯,竟然停在一楼! 他赶紧打开安全通道,朝着顶楼跑去。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他甚至能想象此刻警方已经踹开了他的房门。 梁队长带人冲进了隐匿者的公寓,把灯打开,房间里空空如也,他来到电脑屏幕前,看着正在监控这个房间的技侦同事说:“他人呢?” “报告!他打开门跑出去了!” 梁队长深吸一口气,他们的人守住了电梯、地下车库、还有公寓四周,所以嫌犯不可能是坐电梯下去,也不是走楼梯下去,而是…… “留三个人下来守住这个房间!其他人跟我上天台!” 梁队带了人迅速朝着楼顶跑去。 这栋公寓总共有二十层,楼顶的风刮得呼呼响。 冰冷的月光下,就看见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年轻人正趴在露台的边缘向下看。 梁队的脑门上一阵突突,“立刻准备气垫!越快越好!” 穿着羽绒服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就看见七、八个警察举着枪正朝他走来。 “别过来!你们谁要是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们谁也别想知道舒扬在哪儿!” 梁队长做了个手势,让所有人把枪都收起来。 “行,我们不过来,我就在这儿跟你聊会天——我该称呼你为Q大的高材生易盛晴,还是隐匿者呢?” 梁队长开口道。 “叫什么都随便你!我没有闲工夫跟你聊天。你们立刻让开,如果我走不了,关于舒扬的下落,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嗯嗯嗯,我现在就跟你聊聊舒扬的下落。你黑掉湿地公园的视频监控,就是为了让我们不明白舒扬的车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对吧?因为当天,湿地公园的停车场进来了三辆货车,一辆是运送环境维护材料的,一辆是给湿地公园周边的网红餐厅运送食材的,还有一辆显示货运公司。前两辆货车还有迹可循,这第三辆货车我们联系了这个货车的公司,据说它是被租出去的。但好笑的是,登记了身份证号的租车人当天晕倒住院了。是鬼去开的车吗?” 易盛晴靠着露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梁队。 “其实,你就是把舒扬的车连人带车开进了货车里,这样监控就拍不到舒扬的车是怎么离开的,对吧?当时还是湿地公园里人最少的时候,等到下午人多了,各种停车的痕迹就模糊了舒扬的车开进货车里的痕迹。” 易盛晴的眉梢向上一挑,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长形象再也不装了,唇上的笑容都带着一丝癫狂,“那你们去追踪那辆货车啊!看看那辆货车把舒扬带去哪里了啊!你在这里抓着我问半天又有什么用?” 第97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上环城公路之前,你就把舒扬的那辆车开进了另一辆货车里,去了市郊的废旧矿区。” 听到这里,易盛晴的脸色微变,“哦,我把舒扬带去矿区干什么?” “那里有一些废旧的矿坑,你把舒扬连人带车倒进了矿坑里,你还租了一辆挖掘车,把那个坑给埋上了。” 易盛晴仰着头,笑得更厉害了,“你在诈我,梁队长。环城公路上的货车那么多,如果舒扬的车在货车里,你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辆货车,等你把所有的货车都排除完毕,在偌大的矿区寻找埋舒扬的地方。他早就憋死了。你们要让一个死人来指证我谋杀吗?” “舒扬还活着。”梁队长说。 “那就成王败寇更没有什么好苟延残喘的了!” 易盛晴露出决绝的笑容,从露台上翻了下去。 “我草——”梁队长冲了过去。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扑到了露台边,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易盛晴坠下去。 但是气垫已经打开,易盛晴重重地摔在了气垫上。 几个警员冲了过去,将易盛晴的双手拧到身后,给他戴上了手铐。 当他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他看见对面停着一辆警车,车门打开,除了两位警员,还有另一个神情冷峻的人打开了车门,跨了出来。 他的身上套着大衣,正是舒扬。 冷白的路灯灯光落在他的肩头,让人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来自地狱。 隔着寒冷的空气,易盛晴与对方对视,舒扬目光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刺透了迷惑人心的薄雾,把利益和人心都穿了个透凉,扎进了易盛晴的思维深处,要把他钉死在这一刻,再不给他卷土重来的可能。 易盛晴的心头涌起一阵胆寒。 仿佛从一开始,他自以为是猎人,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他尝着对方给予的甜头,咬着那一点一点被抛出来的诱饵,终于被拽进了深渊里。 另一辆车开到了对面,车门打开,是岑为谦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看向了易盛晴的方向,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是难掩的失望。 “扬扬哥哥——” 清亮的声音响起,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鲜活中透着丝丝暖意。 岑卿浼推开了车子的后门,跑了出来。 他套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就像身披白羽的飞鸟,掠过寒冬,把风都撞出涟漪阵阵,冲进了舒扬的怀里。 舒扬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曾经无数次他这样想象过,那个男生会疯跑着、带着期待与热烈,回到他的身边。 那一瞬间,所有的冰冷都变得柔软而温暖。 舒扬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脸来埋在岑卿浼的颈间,把他抱得紧紧的,他的脸颊被风吹得冰冰冷,可他的呼吸好暖,仿佛是春日照进了凛冬里。 岑卿浼的胳膊把舒扬圈得紧紧的,白色与黑色,彼此支撑着要从冰冷的黑夜攀登着迎接黎明晨曦。 “太好了……我还能抱着你。” 良久,舒扬闷声道。 他微微放松了一点力气,就听见岑卿浼在大口呼吸,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他勒坏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就不那么用力勒着你……” 岑卿浼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闪着泪花:“因为我就想你抱我这么紧……我才知道这不是做梦呀!” 他们目送着易盛晴被押进警车里。 “果然……是他。”岑卿浼的目光沉了下来,一想到易盛晴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而且他还一直就在岑为谦的身边,岑卿浼的心里就凉得厉害,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舒扬压低了声音说:“太冷了,流眼泪的话会被冻住。” “我才不会掉眼泪。我只是觉得人心很可怕。我爸爸给了他那么多的信任,不遗余力地培养他,而他……却想要毁掉我爸所有的心血。” 更可怕的是,在舒扬无数次的重启里,易盛晴一直完美地隐藏住了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常允鑫他们被捕,让易盛晴没了同伙,他也不会浮出来。 “你演技精湛,高考的压力不用太大了。考不上,可以去演戏。”舒扬说。 “才不。考不上我就继续考,直到考到你身边为止。”岑卿浼难得露出倔强的表情。 易盛晴被押进了车子里,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里,无论旁边的警员多么用力地摁住他,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回头去看那两个人。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舒扬到底是怎么从车里爬出来的? 那么大的矿区,警方是怎么发现他在哪里的? 无数的“不可能”在易盛晴的脑海中回荡。 他发疯了一样想要知道答案。 那天晚上,当岑为谦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开门的那一刻舒梦抱住了舒扬,眼泪成河。 焦婷也看着岑卿浼,想要拧儿子的耳朵,但还是忍住了,“你就那么喜欢演啊!你跟你爸早就串通好了对吧?我就说你的脑子怎么能那么不清醒!你去拷你爸电脑里的资料……我当时都怕你爸抡起电脑砸开你的脑袋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岑为谦过来把焦婷拉开,笑着说:“串通是跟我串通了的,只是没想到阿卿能从一张照片就分析出真正的隐匿者其实是易盛晴。连我都被震住了。但我选择相信我儿子的判断。如果我儿子的判断错了,我没什么损失。可一旦对了,就能让那个一直威胁我儿子生命和未来的人落网。” “行,你们父子俩是一边的,我和舒梦被排除在知情者之外。你们知道这些日子舒梦过得有多艰难吗?” 舒梦也用力在舒扬的脸颊上掐了一下,脸上还留着斑驳泪痕,“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选择瞒着我啊?你们是不相信我的演技吗?我也是影后啊!我还能骗不过那个什么……什么易盛晴吗?我的演技还能没有阿卿好吗?” 岑为谦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事出紧急啊!一开始舒扬失踪的时候,阿卿确实吓到了,我们谁也没有把握舒扬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要不是在河边,阿卿的手机里忽然再度出现了舒扬的定位信号,我们都根本没有心思去策划后面的事情了!” “什么定位?为什么阿卿有你的定位?”舒梦看向舒扬,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妈,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舒扬拉了拉岑卿浼的手腕,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这明显就是想和岑卿浼待在一起,这两人有话要说。 “你……”舒梦欲言又止。 岑为谦叹了口气,“两位女士,你们有什么疑问都冲我来。我来给你们回答好不好?让孩子们休息一下。” 岑卿浼的手腕被对方拽得紧紧的,他们一进去,舒扬就把门给锁上了。岑卿浼摸向墙壁的开关,他还没有摁下去,手腕就被舒扬给扣住了。 舒扬并不强势,只是把岑卿浼的手拉了回来,压在他的耳边。 岑卿浼的后背抵着门,明明舒扬圈住他的力气不大,岑卿浼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隔着门,他还能听见舒梦他们三个说话的声音。 岑卿浼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因为做坏事儿心虚,可内心又充满了期待。 舒扬侧过了脸,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试探的,那是舒扬在说“我好想你”。 岑卿浼很快速地亲了对方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亲到了哪里,唇缝上像是触到了什么羽毛一样的东西,刷得心头直犯痒。 大概是……舒扬的眼睛吧。 下一秒,岑卿浼的唇就被封住,舒扬对他所有的爱意嗔痴都付诸其中。 岑卿浼被他高高抱了起来,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害怕自己会摔下去。 他回应着他,像是枯败了的草木忽然逢春了一样热烈,爱意此消彼长,心肺被热血冲得滚烫,他们要在至黑至暗之处追逐烈日。 黑暗中,他们互相拥抱着,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整体。 舒扬对岑卿浼说:“我第一次失去你……你就是被困在我的车里……我寻找了你很多天,直到警察联系我去了一个烂尾的别墅区,那个地方因为资金断裂停止了施工。我赶到的时候,许许多多的警车围在别墅的地基前。” “我连人带车被埋进去了?”岑卿浼问。 “嗯……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后悔。无论重复多少次,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我……我都会忍不住去想第一次失去你……你被埋在那个又黑又窄小的地方,你一定很害怕也很绝望,你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活下去,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失去呼吸,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我不孤独的。因为我知道你在到处找我。我最害怕的一定不是死亡,我害怕你会绝望。”岑卿浼轻声道。 “是的,我给我的浴缸装满了水,我想躺进去……我想停止所有对你的想念,我想去找你。” 岑卿浼的心脏揪了起来,“还好警方及时把我那条没发出去的短信告诉你了。” “对,你想要与我重逢。可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你,我不知道怎样让时间倒退,怎样挽回每一个让你离我越来越远的瞬间。后来,我一直打理着我和你一起开的那个公司,我都不记得过了多少年了,我还是经常在梦里梦到你,我还是想要再见到你。秘书说,大家想去西藏。那就去吧……” “然后呢?”岑卿浼知道舒扬是要告诉他怎么得到的羊皮手札。 “我不怎么合群,跟那个团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看到了一大片洁白的冰雪,而在冰雪的尽头有一座几近破败的寺庙。寺庙里斑驳一片,墙壁都褪了色,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荒废了。没有贡品,也没有香火和拜谒。可我却觉得这样的安宁远离了尘世的欲念,让我的想念变得清晰起来。” 舒扬侧过脸,看了看岑卿浼,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眉骨,描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我有太多想要对你说的话,我不信神明不敬鬼神,可只有那一刻我希望冥冥之中能有天意垂怜。我打扫了里面的尘土,对着神明诉说我对你的想念……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个孩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交给了我一本羊皮手札,对我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岑卿浼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撕开了疼得要命,可是一看见舒扬就觉得对方身上有什么力量填满他所有疼痛的缝隙。 是怎样的执念与爱意,能让冥冥神意听到他的念念不忘? “那个孩子说只要写下真话,撕下来,就能回到那一页。但谎言是无法被写上去的,因为不曾发生过的‘过去’是回不去的。”舒扬侧过脸来,看着岑卿浼。 岑卿浼这才明白,自己写在手札上的告白对于舒扬来说是天赐的恩宠,是救赎,是一切。 “我第一次写下的,就是跟你说对不起。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过了,我想让你和我读同一所大学,费心思让你和我同一间寝室,甚至于毕业了耍手段让你和我一起创业。其实你都知道,却一直包容着我。直到有一天……你受不了了,想要出去透一口气,然后连人带车都失踪了。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警方的调查说能把你带走的很可能是你信任的人。” 岑卿浼那一刻明白了舒扬内心的悲凉。他把岑卿浼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另一个人却轻而易举地卸下了岑卿浼的防备,甚至取走了他的性命。 “现在一想,这个人竟然是易盛晴。”舒扬自嘲地笑了一声,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在我满世界找你的时候,他一直就在旁边帮我想办法,不断安慰我。甚至……他还当上了我和你那个公司的副总。因为当我失去你了,我只能跟他聊你年少时候的事,聊你大学时候的事。夺走你,是他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报复你?”岑卿浼皱起了眉头。 “我和他同一个创业项目去竞争投资,他输给了我。等到他好不容易拉到了投资,业内我们已经领先于他。他后来背靠DDC把公司做得很大,虽然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得到DDC的鼎力相助。但是DDC后来因为商业违法行为,被罚得几乎破产,易盛晴的公司也因此举步维艰。他不得不把公司卖掉……” 岑卿浼细细思考了起来:“我想,在那一个轮回,贺叔叔是不是也死于蜜蜂蜇伤?” “是的。无论多少次轮回,贺叔叔都是死于常允鑫。而常允鑫真正的幕后控制者是易盛晴。现在想来,他能得到DDC的鼎力相助,是因为他曾经帮DDC解决了贺赟。后来把你拐走埋起来,一方面是他发现了你拥有常允鑫谋害贺赟的视频,另一方面是为了讽刺我、报复我。毕竟我最在意的你,被他轻而易举毁掉了。” 听到这里,岑卿浼的牙关咬了起来,“接着,他扮演起学长和朋友的角色,看着你痛苦,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入深渊里。他用我的死,来折磨你。” “嗯。直到这一次,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舒扬,你能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见不到你、不能跟你说话的这几天,我难以入眠,想的都是你。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受伤?我真的好害怕……” 岑卿浼靠了过去,紧紧抱住对方。 “我曾经在那座庙里说……愿意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只要能换来一次你平安无事。说起来,我好像赚了。因为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舒扬轻声道。 那一天,舒扬领了车准备回家,路上接到了来自杨谨云的电话。 他的情绪非常激动,“舒扬,别墅的爆炸真的不是我!请你相信我……警察怀疑我,同学、老师也怀疑我……我看到论坛里的帖子了……帖子里说我因为嫉妒你是年级第一所以想要除掉你!那条帖子下面竟然有那么多人相信!这样下去我别说高考……我的人生都要完了……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舒扬的眉头皱了皱,他压低了声音问了句:“杨谨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还重要吗?”杨谨云带着哭腔说。 舒扬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他知道杨谨云这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从前的骄傲都是泥塑的城墙,来场大雨就冲垮了。 如果是从前,舒扬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岑卿浼的身上,但是现在他意识到所有的因果都是相互联动的,改变了一个支线就会影响其他的主线。 第98章 原来如此 一直以来他都想抓到那个隐藏在无数次轮回之后的阴影,但每一次他都把注意力放在保护岑卿浼上。 也许……杨谨云会提供新的方向和线索。 毕竟,如果幕后黑手不是杨谨云,却选择了拿杨谨云当替罪羊,总归有什么道理。 舒扬说服了杨谨云,告诉了他地址。 杨谨云说自己在湿地公园,舒扬把车开到了停车场,步行去了杨谨云所在的地方。 果然不出舒扬所料,杨谨云当时已经做好了跳进湖里的准备了。 他说自己没有胆量割腕和跳楼,也拿不到安眠药,于是选择了跳湖。 “我只能说,当天一起烧烤的几个同学,包括我和岑卿浼都不相信那事儿是你做的。”舒扬说。 杨谨云自嘲地说:“因为我没有那个胆子,对吧?” “这跟胆子没有关系,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我问你,当天你在别墅里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我的手机?”舒扬问。 “没有。”杨谨云摇了摇头,“我回家之后想了无数遍。我和你没有直接的接触,我没机会从你身上拿走手机,当然这事建立在你手机一直在你身上的基础上。但假如你是真的把手机落到什么地方了,我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你烧烤吃到一半就吐了,是到别墅一楼的公卫去吐的,对吧?”舒扬向他确认。 “对。”杨谨云点头。 “这样的话,你必然会路过那个吧台。那个时候你有注意到吧台吗?” 杨谨云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警察也问了我很多遍。当时我很着急找厕所,我确定我的视线是扫过了那个吧台的。那时候上面空空如也,没有手机。但警察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父母也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想清楚,我都怀疑我自己了。” “我相信你的记忆。你去厕所吐的时候手机不在那里。现在你再好好想想,易盛晴下来看你的情况,你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吧台上有没有放着手机?” 杨谨云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 正是因为杨谨云走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吧台上有手机,这才让易盛晴的嫌疑降低。 “为什么你能确定没有?” “因为易盛晴把车钥匙放在吧台上了,我看了一眼。”杨谨云说。 “所以那个时候只有车钥匙?” “对,我确定只有车钥匙。” “离开的时候,易盛晴走在你的前面还是后面?”舒扬又说。 “后面。因为他的围巾在客厅的桌上,他去拿围巾,我坐在玄关换鞋的椅子上等他。” 在玄关其实也能看到易盛晴在干什么。 “那你看着他去拿围巾了吗?” “没有,我被烧烤味道熏得很难受,我把房门开了,呼吸新鲜空气。但是易盛晴走回来的时候,脖子上确实戴着围巾。这些话我都对警方说过了。他们也怀疑过易盛晴,但易盛晴的嫌疑没有我大。重点是……我有动机,所有同学都说我嫉妒你的成绩。可易盛晴不但在岑卿浼父亲的公司里实习,而且跟你们的关系很好,他完全没有理由害你。” 那么大条围巾藏在衣服里是肯定会被发现的,所以易盛晴回头的理由是真的。 但谁也不能保证,易盛晴在杨谨云透气的时候把从手机放到吧台上。 “而且……还有一件事……也加重了警方对我的怀疑。”杨谨云犹豫了半天。 “你曾经在家里用微波炉加热卡式炉的燃气罐,被你家的保洁发现了。” “那个燃气罐是空的……我当时只是想让我爸妈相信我有轻生的念头,答应让我转学。但我没想到警察到我家家访的时候……保洁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无疑加重了我的嫌疑,就好像是我在做实验,想要看看爆炸的威力有多啊大,加热多少分钟能爆炸……”杨谨云用力捂住自己的脸,“之前灌进脑子里的水,现在都得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我相信你在家里用的燃气罐是空的。”舒扬回答。 “真的?”杨谨云转过头来。 “因为那是你家。你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炸掉自己的家不符合你的利益诉求。”舒扬回答。 杨谨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你到底是在讽刺我,还是在夸我?” 舒扬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他继续问:“你把手机交给了警察之后,警察有没有查出来你手机又被入侵的痕迹?” “他们没有查到。就是因为什么痕迹都没有,但确实是我拨的最后一通电话,也只有我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好煤气罐和手机。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我这辈子都得被贴着标签了……” 舒扬又开口问:“回去的路上也是易盛晴开车?” “嗯,是的。”杨谨云点头。 “在你被警方问话之前,易盛晴有没有机会接触你的手机?”舒扬又问。 “那当然是有的啊。我们俩住在一起。就连被警方问话都是一起去的。”杨谨云意识到,对于他来说,舒扬更怀疑易盛晴。 “为什么你会怀疑易盛晴?” “据我所知,他有远程控制你手机的本事,也有抹掉入侵你手机痕迹的本事。而且从智商上来说,他知道在这场爆炸谋杀里所有的变量——燃气瓶里的含量、微波炉的档位和加热时间、手机放置的距离,以及电话铃响的时机,他有分析和计算的能力。但这世上有他这样本事的人还有很多,他有这样的能力,并不能认定凶手是他。” “难道……难道真的是他?”杨谨云露出了惶恐的表情,“我像个傻子一样崇拜他,我觉得他看事情通透,我觉得他对利益的分析那么有说服力……闹了半天我就是个挡箭牌!” “你在家里闹的燃气罐事件跟他说过吗?”舒扬问。 “……我……说过……”杨谨云越想心头就越凉。 这件事,家里的保洁都是到警察上门才说的,他的父母把这件事当成家丑,不会告诉易盛晴这个外人。 “你有跟他说过,我和岑卿浼过年的时候可能会去云容雪山度假吗?”舒扬又问。 “我说了……我还说肯定会是陈硕掏钱,而且住的也不会差……因为陈硕要巴结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下学期的考试还得靠你们……然后易盛晴就说,到时候他陪我去……叫我努力融入你们的圈子……” 杨谨云越想就越是觉得背脊冰凉,他忽然意识到易盛晴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易盛晴是谁介绍给你当家教的?”舒扬又问。 “……李恒宇……”杨谨云抬起头来,一脸悲凉,“李恒宇也想害我吗?” “不是。李恒宇的父母在DDC供职。他的父亲在人事部门工作,曾经面试过易盛晴……”舒扬忽然联想到了所有轮回之前,易盛晴就说过自己不喜欢DDC的企业文化,却又在创业的时候得到DDC的鼎力相助。 他们之间的联系根本就没有中断过。 易盛晴……也许才是DDC打入一新科技最深的那枚钉子! “杨谨云,这个湖你还是不要跳了。你不但会死的很惨,而且也会死的很难受。” “你现在说了这些,我也不甘心跳湖了啊!” “那就回家。”舒扬站了起来。 两人在湿地公园分开,舒扬走回到了停车场。 他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拿出手机来准备打个电话给梁队,让他好好调查一下易盛晴在过年前的行踪。 如果他是爆炸案的策划者,那么他一定在私底下做过很多次实验了。 座椅后面传来轻微的声响,舒扬忽然意识到自己车里有人! 转身活动范围有限,他第一反应向前倾要避开对方的攻击,另一只手准备好打开车门,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带了电击器,狠狠压在了他的后颈上! 心脏麻痹,血液凝滞,他瞬间失去了意识,砸倒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皮颤了颤,四肢正一点一点恢复力量,他能感觉到轻微的颠簸,以及周围的一片黑暗。 他挣扎了一下,就翻了下去,身体卡在前面的椅背和后排座椅之间的空隙里。 所以……他被对方困在车里了。 到处漆黑一片,那一瞬间舒扬想到了岑卿浼描述的梦境,而自己现在的遭遇就和梦境里一模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已经慌了,但此时此刻的舒扬脑子里却很冷静。 岑卿浼曾经无数次问他,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该如何脱困。 而舒扬唯一能给他的回应就是脖子上的定位器。可惜,定位器被电击的时候会保护性中断工作,必须要拿出来重启。 但现在舒扬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捆在身后,就连嘴上都贴着胶布,就算把定位器从脖子里面抖出来了,万一被易盛晴注意到,拿出来,那就白费了。 会有机会的,舒扬对自己说。 舒扬知道他现在还没有被活埋,而是在去往什么地方的路上,这种颠簸程度,路面不怎么平坦。车窗外漆黑一片,他应该是在货车的车厢里。 他想着看能不能把双手挣脱出来,这个结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行,只要对自己够狠…… 就在这个时候,货车忽然停了。 车厢打开,有光线透进来,让舒扬睁不开眼。 有人走了进来,坐上了驾驶席,冰凉的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 “哟,你醒了呢。” 果然是易盛晴的声音。 只是跟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彬彬有礼的声音完全不同,带着让人不适的阴冷。 舒扬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易盛晴把车从货车车厢里倒了出来,车子转了个身,舒扬在窗外没有看到任何高楼大厦,从舒扬躺倒的视角,无法辨别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空气里有些微熟悉的气味。 他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滤信息,忽然意识到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算计了常允鑫的那片矿区。 忽然,车子停了下来。 易盛晴回头看了他一眼:“忘记给你系安全带了,有点危险。” 说完,这辆车向前一冲,紧接着轰隆一声,仿佛开进了一个大坑里。 车子在坑底摇晃了两下,易盛晴的声音传来:“还好我提前挖了个缓冲坡。不然把你这辆车的气囊给撞出来,咱俩都晕死在里面,就划不来了。” 由始至终舒扬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是易盛晴的独角戏。 大概是自说自话太烦了,把座椅放倒,伸长了手臂,撕掉了舒扬嘴上的胶布。 “来啊,学霸哥哥,不跟我说点什么?”易盛晴笑着问。 “你才是真正的‘隐匿者’,对吗?”舒扬问。 “嗯,我才是。” “陈霖在暗网发的悬赏,目的并不是要买我的命,而是通知你。” “对,他是在通知我——让我知道,他们仨到底栽在谁的手上。”易盛晴回答。 “那么再久远一点,一新科技前任总经理贺赟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划的?”舒扬问。 易盛晴向后靠着椅背,像是回忆自己的杰出作品一样,“你觉得呢?” “我觉得常允鑫没有那么好的谋划能力,以他的人生阅历和格局,什么利用蜜蜂过敏谋杀贺赟,扮演理财经理引赵长富入局成为你们的木偶,甚至于收买和控制许悍阳,到后期一个又一个地套娃避免常允鑫被抓,这些我觉得常允鑫没有这个脑子。”舒扬说。 易盛晴歪了歪脑袋,“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你是怎么打开我的车门?”舒扬问。 “嗯……有点巧吧。我也有一辆同一个牌子的车,所以车钥匙长得很相似。你是不是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阿卿的房间里呢?我就把我的钥匙跟他的钥匙换了一下。到时候再找机会换回来就好。”易盛晴开口道。 “原来如此。” 易盛晴很淡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我想要把你怎么样?” “这不是很明显吗?这片矿区荒废了许久,你把车开进矿坑里,就是为了要把我连人带车埋在这里。一辆车里的氧气我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死。等到警察找到这里来,也许是几天后,也许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说不定还要等到这片矿区被重新开采。到了那个时候,车里有的就是我的尸体了。尸体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对啊。” “除了你在暗网的那个工作室被我毁掉,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不遗余力地报复我?”舒扬问。 “哈——”易盛晴仰起头来,笑出声。 只有这一次,舒扬听出来他是真的笑得很开心。 “我以为你不明白我在报复你呢?原来你明白啊。” “你说吧,让我死个明白。”舒扬说。 “你很狂啊,考上了Q大却不肯读,还得教授打着电话求你上大学?”易盛晴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 舒扬这才想起那位教授也是易盛晴的导师。 “没见过你之前,我是那个老头儿最得意的门生。等跟你聊了一通下来,你倒成了最适合继承他衣钵的人。可笑不可笑啊?”易盛晴问。 舒扬平静没有说话。 “我跟着岑为谦也算尽心尽力吧,就连他现在的这个项目,我也陪着熬了无数个通宵。后来你猜怎么着?他跟我说等以后他干不动了,干脆让你来管理一新科技。这是不是很好笑啊?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岑卿浼看着也不傻啊,在技术上的天赋也不比他爹要逊色,可岑为谦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你?就因为你救了他儿子,他觉得你能给他儿子保驾护航一辈子?还是他发现了你是他儿子的小男朋友?要讨好你这个小儿婿?那我算什么?我跟着他鞍前马后这几个月,我算什么?” 易盛晴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舒扬根据前几世的回忆说:“岑叔叔不认为你会一直待在一新科技,而是想把你推去更高的平台。把一新科技给我也只是玩笑话。他知道阿卿心软,不适合当个管理者,等他退休之后,会把一新科技转手。” 易盛晴恨意未减,笑道:“还有阿卿。” 舒扬的眉心终于蹙了起来,“这些关阿卿什么事?无论在学术上还是在未来的机遇上,他都没有威胁到你!” “我跟在岑为谦的身边,他每日跟我提的都是他的阿卿喜欢什么样的遥控飞机,又在电脑里偷藏了什么不该看的电影……喜欢吃油炸、水煮、烧烤,就是方便面都比家里的饭菜吃的香!明明脑子不笨可就是不肯好好学习……我天天听,日日听,我才是岑为谦安排好的那位亦师亦友的师兄!” 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舒扬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冷漠和厌恶。 第99章 你是我的结局(完)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竟然是因为我占了你心中想要的位置?所以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让我和他分开!”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这么多遍的重复,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易盛晴这个人! 大概就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个人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在阿卿的心里。 他怀疑过每一个人,甚至于每一个同学,从DDC的高管,到岑为谦团队里的每一个人,甚至焦婷的同事,包括钟孝那种无脑的小人,就连他们身边的每一个同学,何斌、钟淳他都调查过,了解过,可易盛晴的演技太精湛了! 无数次岑卿浼离开他的身边,易盛晴用各种方式悼念着自己的师弟,不遗余力地照顾岑为谦夫妇,甚至在事业上易盛晴也没有流露出对舒扬的敌意! 无论多少次地重启,易盛晴都是温良谦恭的模样! 所以他忽略了他,甚至于那么多次与敌为友! 舒扬好恨,真的好恨,他咬紧了牙关,恨不能此刻捏碎这个伪君子的喉咙! 他恨到双眼都要流出血来。 但是不可以,舒扬,现在还不可以。 易盛晴掌握着主动权,舒扬还没有挣脱绳索,易盛晴就能一铲子敲昏他,或者用电击器让他再度昏迷。 一旦失去意识,再被掩埋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很可能等不到再次醒来,自己就会气绝在里面。 他必须要保持清醒才有机会脱困。 易盛晴看着舒扬的表情,周身起了一层不爽的凉意。 那目光不像是看着一个人,而是臭恶污泥深处的蝼蚁。 “我挺想把你的眼睛抠出来的。可惜没带工具,徒手容易留下痕迹。你就用你的眼睛领略黑暗吧。” 易盛晴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然后又把车门锁上。 舒扬躺在车里,他一边挣扎着要挣脱绑住自己的绳索,一边看着一层又一层的沙土盖落下来,直到周围完全陷入黑暗。 不知道这个坑有多深,也不知道上层的土有多厚,但舒扬知道自己要争分夺秒脱困。 他没有按时去肯德基的学习小组,岑卿浼一定会给他打很多个电话、发很多条短信,而自己一条都没有回,岑卿浼很快就会起疑。再加上跟着自己的便衣丢失了目标,也一定会跟梁队长汇报。 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寻找自己。 而阿卿,知道怎样能找到他。 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也越来越闷热。 舒扬的后背都汗湿透了,他必须要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太过急促反而会更快地消耗氧气。 虽然他记得车内有多用安全锤,但他现在双手双脚被困,车内空间狭窄难以挪动,他就算爬到了前排也是倒栽葱,以他的身型难以转还,还没把安全锤拿出来就把自己憋死了。如果想要活着,首先必须解放自己的双手。 为了能保护好岑卿浼,在这无数次的轮回里,舒扬强迫自己学会了许多普通人根本不会去学的东西。 在之前有光线的时候,他看到门的侧面有个装薄荷糖的小铁盒。他一点一点让自己坐起来,用手将那个小铁盒够了出来。 易盛晴的绳结是越挣扎系得就越紧的类型,必须要有个固定的支撑点,才能制造出些许空间来。 舒扬把小铁盒塞进了自己的左手里,一点一点用力向上塞,把它塞进了绳子和手腕之间。 侧过脸,咬紧牙关,只听见“咔嚓”一声,让把自己左手的大拇指掰脱臼了,又是“咔嚓”一声,他将自己的食指也掰脱臼,巨大的疼痛感撕扯着他的心脏,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鼻间发出压抑至极的闷哼声。 他告诉自己,这些疼痛不算什么。 他的阿卿就曾经一个人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暗无天日地走到生命尽头。 他要回去见那个男生,因为他一定在等他回去。 这一次,他们不但要突破黑暗再度重逢,而且要走出那个困住他们无数次的结局! 当左手的手指脱臼,舒扬呼出一口气来,他一狠心,把左手拉了出来,铁盒代替手腕被捆在了里面,左手手指被绳结擦过的剧痛感让他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他用力喘着气,全身都在颤抖。 左手脱困之后,右手就变得容易许多,然后他狠着心把自己脱臼的手指掰了回去。 疼痛感让他把额头抵在膝盖上,他没有太多感应疼痛的时间,而是把领子里的定位器拽了出来。 定位器因为电击自动停止信号发送,所以舒扬只能手动重启。 他用力摁下了定位器底部的重启按钮,但是他在车厢里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氧气了。 矿区这么大,他不知道岑卿浼就算把定位器的事情跟梁队他们说了,梁队又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这个具体的位置? 毕竟这个坑应该被易盛晴给填平了。 舒扬感觉到脑袋发闷,如果不是手指的疼痛,他现在很可能就睡过去了。 等等……他来领车的时候,阿卿说过什么来着? “记得把那些爬山时候没用上的氧气瓶都带回来啊!” “带回来干什么?” “我要在我所有可能会坐的车里,包括你的,我爸爸的车子里都放上氧气瓶!我要预防!如果有一天我又被困车子里了,我得一边吸氧一边自救!” 所以他去领回车子的时候,梁队问他那些爬山时候没用上的氧气瓶也要带回去吗,他回答了“是,一瓶都不能少。” 因为那些都是阿卿的宝贝。 舒扬的心中涌起巨大的希望,他掰开了后排的座椅中间,手可以伸进后备箱里,果然找到了那个纸箱子,纸箱子里是十几瓶氧气瓶。 还好易盛晴没有时间检查车子里有什么,也没注意后备箱里的东西,不然他就真的完了。 舒扬徒手把纸箱撕开,把一瓶氧气从里面拽了出来。 当他吸入第一口的时候,憋闷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缓解。 一直吸氧的话,一瓶大概可以坚持十分钟左右,间断式吸氧可以支持二十分钟。 箱子里的氧气瓶大概有十瓶,也就是说他还能坚持一百到两百分钟。 只要阿卿及时意识到他出事了,再加上重新启动的定位器,足够梁队他们找到他。 如果当他使用最后一瓶氧气的时候,梁队他们还没有找到他,那他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再不济……阿卿也知道羊皮手札在哪里。 如果他真的挂在这里了,阿卿只要撕下他表白的那一页,就能回去! 舒扬一边吸氧,一边为他的铤而走险做准备。 他不想让阿卿经历他所经历的痛苦。 和之前所有的次数不一样,这一次的阿卿很依赖他,很粘他,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如果他折在这里,阿卿会很痛苦。 他已经可以想象阿卿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抱着那本羊皮手札孤独又难过的样子了。 他不舍得让他难过,一滴眼泪都不想他流。 他们说好的,只要“熬过这一次,没什么能将我们打败”! 所以舒扬不甘心,这一次他如此接近那个梦寐以求的结局,绝不能就此失败。 舒扬一边吸氧,一边来到前排的座位。 他想起有一次他和岑卿浼聊天。 “如果我又被困在车里了怎么办?”岑卿浼问。 “你身上有定位器啊,我会找到你的。” “那要是我定位器被绑匪给摘下来呢?”岑卿浼又问。 舒扬没有回答他,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 “看到这个没有?”岑卿浼用手拍了拍舒扬的方向盘,“这里面有啥?” “安全气囊?” “你那么聪明,教教我,怎么炸了它!” “阿卿!如果你被埋在很深的地方,涌进来的土壤足够把你活埋。而且安全气囊形成的爆炸冲击里也许震碎的不是车窗,而是你的小脑瓜。” 岑卿浼很认真地看向舒扬,“不要小看我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我愿意冒任何的风险,做任何的尝试,只要能够再见到你。” 这是岑卿浼给他的勇气,也是必须重逢的决心。 舒扬在车子里寻找,所有能用上的工具。 他爬到副驾驶的位置,在抽屉最深处找到了那把多用安全锤,里面有安全带割刀。 还好他的绳子解开了,如果是被绑着的状态,他很难把多用安全锤拿出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拆了这辆车,利用里面的电路来做个安全气囊的炸弹。 他打开副驾驶的位置,果然在里面摸出了一个充电宝,那是岑卿浼的旅行必备。他摁了一下,充电宝里还有三格电!这个就是他的引爆电源。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身上全都是汗,多用安全锤里有电筒,只是不知道能亮多久,他必须动作快。 我想见你,阿卿。 我想再见你一面! 这一次,我不想重启……我想和你走到结局。 当他好不容易把电路接好的时候,他向车厢最后面挪动过去,躲在了层层座位之后。 他还留下了最后一瓶氧气,他用外衣蒙住口鼻,等到上层的土涌进来之后,他就用衣服裹住脑袋,吸氧爬出去。 就在他准备冒险的时候,头顶传来了震动! 是救援人员赶到了,矿坑的土正一点一点被挖开,先是一小点光线,就像幻觉一般,接着是一片一片的光线照射进来。 舒扬听见了梁队的呼喊声,他的前车玻璃被狠狠地敲开,新鲜的空气混合着矿石的味道涌进来。 当他怀疑这一切像是缺氧产生的幻觉时,梁队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舒扬——舒扬你还活着吗——舒扬!” 心脏在那一刻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爬了过去,梁队抓住他的双手,将他猛地拽了出来。 黄昏渐至,天空被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救援人员七手八脚地托着他,将他送进了救护车。 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得救了。 那么多次他失去了岑卿浼,可这一次他却没有长眠于漆黑一片的车厢里。 这是为什么? 梁队长坐在救护车里,看着正在吸氧的舒扬说:“暂时没有办法让你的家人知道你得救了。我们还需要搜集易盛晴的其他罪证。只有让他以为你死定了,他才会露出马脚。” 舒扬挪开了氧气面罩,“你们怎么确定是易盛晴?” 梁队长顿了顿,回答道:“因为半张照片。我也没想到岑卿浼的记性这么好……半张照片让他彻底怀疑易盛晴。” 舒扬就这样被送进了医院,为了不让易盛晴怀疑,梁队长派人把那个矿坑填回了之前的样子,舒扬也一直被保护了起来不曾露面,而岑卿浼则发挥了他这辈子最强的演技,甚至在易盛晴的面前晕倒,给足了易盛晴成就感。 现在,舒扬和岑卿浼抱在一起,没有任何过度亲密的举动,两人之间是难以言喻的亲密感觉,就好像这世上最复杂也是最冰冷的锁,终于被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给打开了。 岑卿浼的两只手捂着舒扬的左手,想着舒扬掰折自己手指,而且还不只一根,心里面疼得一抽一抽的。 “你的手可好看了,之前我还说考不上大学,等你当手模来养我呢。”岑卿浼轻轻摸了摸他的指节,抬起眼来看着他,“很疼吧?” “不疼。”舒扬垂着眼,看着岑卿浼低垂着的眼睫,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柔软又温暖的。 岑卿浼在他的指节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要把他藏起来,藏到这世上最柔软的地方。 “我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快乐过。这一次,我终于知道你被困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感觉,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从没有这么想要活下去,想要再见你。哪怕暗无天日,我也一定会把光炸出来。我不要你……成为撕掉那一页的人。” 舒扬的话说完,岑卿浼的眼眶就湿润了。 果然,舒扬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们都是那么舍不得撕掉那一页。 那是他们共同的信仰,也是他们共同追求的结果。 卧室的门响了起来,焦婷的声音传来:“阿卿,扬扬,你们睡着了吗?梁队长打了电话来,我可以进来吗?” 岑卿浼和舒扬对视,两人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爸妈都在,他俩也不好太嚣张,岑卿浼掀开被子,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回了声:“妈,你进来呗!” 没想到是焦婷和岑为谦都进来了。 不过一两天而已,岑为谦沧桑了许多,眼底带着深深的倦意和无奈。 毕竟,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寄予厚望的徒弟,不仅是个商业间谍,甚至还策划了那么多次谋杀,把他的心都给伤透了。 “爸、妈?你们怎么了?”岑卿浼问。 岑为谦沉默不语,抬了抬下巴,示意焦婷告诉岑卿浼。 “阿卿,刚才梁队长打电话来说……易盛晴一直不配合警方的调查,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不回答,只让梁队长自己找证据去。虽然现在梁队长手上有的证据已经足够让给他定罪,技侦也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很多线索,但还有很多细节不清楚……只有他本人肯开口,才能还原真相。” “妈,那你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是梁队需要我和舒扬做些什么吗?”岑卿浼问。 “易盛晴说,他想见你,他有问题要问你。” “问我?”岑卿浼指了指自己。 一直沉默的岑为谦开口道:“但是你不去也可以的。无论是你的或者舒扬的人生,都不应该再受易盛晴的影响。” 岑卿浼皱着眉头,只思考了一秒便回答:“不,我要去。” 这个人折磨了舒扬无数遍,让他们无数次的分离,无数次在绝望中等待,也无数次竭尽全力地挽回。 岑卿浼想要知道,易盛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脑海中到底有些怎样的想法,他是怎样谋划这一切的一切。 而且易盛晴带来的打击不仅仅是对自己和舒扬的,还有岑为谦。 “老爸,你头一次这么用心地培养一个人,一定很难过也很失望吧。他伤害了那么多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我不怕他,也不会再被他影响人生。相反,这次我要彻底跨过这个人。” 岑卿浼的目光里从容而坦然,这也给了岑为谦颓然的精神极大的鼓励和慰藉。 “我陪你去。”舒扬回答。 梁队长派了人来接他们,岑卿浼跟着梁队长来到了审讯室。 门打开的时候,岑卿浼与坐在房间最里面的易盛晴对视,对方侧着脸,看见他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笑,双眼如同深潭。 哪怕这间房里灯光明亮,易盛晴的四周却是暗沉阴冷的气场。 温和谦恭的面具被摘了下来,易盛晴的面容上泛着无情的釉质光泽,就像没有感情的精美瓷器,一旦这个瓷器摔裂了,就会化作最利的刃,切割至神经深处。 可就在岑卿浼在距离他几米远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的时候,他却笑了,仿佛冰冷泥沼里忽然开出了温柔的花。 “这才一天啊,小师弟的气色完全变了,看起来真好。”易盛晴说。 “这才一天啊,你却完全变了,下巴上都长青茬了。”岑卿浼笑了一下,看向他,“易盛晴,听梁队长说你有问题要问我,我还赶着晚上回去吃饭呢,你就快点问吧。” 易盛晴看着岑卿浼,他在洁白的灯光下并没有显得冰冷和疏远,相反他周身都是温暖的气息,仿佛他这个人就属于世俗里的万家灯火,却又和所有的嫉妒、猜忌、愤恨无关。 “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易盛晴向后靠着椅背,像是聊天一样开口问。 “那就要从一次密室逃过游戏说起了。有人买通了游戏里NPC工作人员偷我的手机,却没想到偷成了舒扬的。那个npc也是拿了存储盘去拷贝舒扬手机里的内容,结果被舒扬反向追踪,差一点把那个人电脑里的信息全部拷出来。不过对方也是个高手,立刻就清除了舒扬植入的病毒,但是舒扬仍然得到了一点信息。” 易盛晴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怎么能说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呢?”岑卿浼微笑了一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朝向易盛晴,上面是半张经过数据修复的照片,照片只有四分之一,可以看到一大片绿色,是打理的相当平整的草地。 易盛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张不完整的照片能说明什么吗?” “它和我父亲的电脑桌面是一张照片。” “哈,这张照片只有四分之一,你怎么知道和你父亲电脑桌面的照片是同一张呢?”易盛晴好笑地反问。 “因为在这四分之一的角落里,正好有一只鸟飞过。”岑卿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课本里的古文可能不大行,但是对图形啊、背影啊、人的样子以及照片的记忆力却好得很。” 易盛晴的指尖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你想啊,我父亲放在桌面上的团建照片竟然出现在了那个一直想盗取我手机资料的人的电脑里。这说明了什么?”岑卿浼向前倾,唇上带着一丝笑,像是在讽刺易盛晴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说明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很可能是我父亲团队里的一员。于是,我就问了问我的老爸,这张照片还有可能会出现在谁那里呢?” “当天参加了团建的人,都会有。”易盛晴回答。 “对,当天参加团建的人都会有。但是你别忘了,别墅爆炸案你和杨谨云都是嫌疑人。两个集合的交集不就是你了吗?”岑卿浼摊了摊手,“你加入我爸爸的团队,根本不是因为一新科技有多么和你心意,你只是为了享受掌控人心达到目标的快感。对常允鑫是这样、对林慧美是这样,对陈霖也是这样,然后是对我老爸,还有对我老爸的团队成员。只是到了我和舒扬这里,不灵了。” 易盛晴看着岑卿浼,他的目光暗沉了下去,可却只有一秒,他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又问:“那么入侵我电脑的病毒呢?我不认为警察能办到。而且你怀疑我也是在看到岑为谦的电脑屏幕之后,怎么有时间在这么短时间内编写出这么强的病毒?” 岑卿浼笑了一下,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漂亮的手指在空气里模拟着敲击键盘的姿势:“你忘了舒扬设计的那个入侵你电脑的病毒了?我和他说过,如果当初他叫上我,我们两个联手,他来抓取你的信息,我来破解你的防御系统,你早好几个月就住进来了。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在我爸的团队里搞那么多事?舒扬把他设计的病毒送给了我,那我就根据那次的失败经验,好好地添砖加瓦了一番。” 根据梁队长的调查,易盛晴利用团队职务之便,分别盗取了好几个工程师的编码数据和授权信息,整合出了整个平台系统。按道理,他经常和岑为谦在一起,有很多机会亲自盗取他笔记本里的授权信息,可一旦他这么做了,岑为谦就会怀疑团队里的人,所以易盛晴以舒扬的命来威胁岑卿浼。岑为谦的授权信息是被自己儿子盗走的,他也就不会怀疑到易盛晴的身上了。 “你是怎么添砖加瓦的?”易盛晴的眉头皱了起来。 “病毒就藏在我爸爸的授权信息里。比如掌纹,比如虹膜。你只要一读取,就中毒了啊。” 易盛晴低下头来,摁着自己的眼角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岑卿浼又问。 他想舒扬了,想爸爸妈妈了,想回家吃火锅了。 “梁队说之所以能找到舒扬,是因为他身上有定位器。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提早预料到的。”易盛晴问。 “那要感谢你之前谋划的那些了,特别是安排许悍阳来杀我……你电视剧看得够多,够敢做的啊。你带给了我们那么多的不安全感,所以除非我和舒扬死在一起,不然我们一定要知道对方在哪里。这个定位器还真不是为了对付你,而是为了让我们彼此安心。” “我还听说,舒扬能得救是因为车子的后备箱里有一纸箱的氧气瓶。我真的太大意了,都没检查一下后备箱。”易盛晴说。 岑卿浼笑了一下,“对啊,爬云容雪山的时候买的。” “买那么多?这也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吗?一整箱,多得让我怀疑你早就料到我会把舒扬连人带车埋起来。”易盛晴看着岑卿浼问。 如果说之前的计划还有蛛丝马迹可循,那么氧气罐的事情呢? 活埋舒扬都是他根据杨谨云约见舒扬临时起的计划,岑卿浼又怎么能提前做出这样的预防呢? 岑卿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愤怒的情绪,他的牙槽咬紧又松开。 提前预防? 因为在过去无数次的重复里,易盛晴——你曾经利用我的信任把我连人带车埋进地下,你让舒扬饱受折磨,至今都在阴影之下。 岑卿浼无数次地想象舒扬接到通知赶到现场,看着他被装进裹尸袋里被抬出来的样子。 自责和痛苦让舒扬至今无法安然入眠。 岑卿浼冷冷地看进易盛晴的眼睛里,“因为我经常做一个噩梦,梦里自己被困在又黑、空气又稀薄的地方。为了不让我胡思乱想,他打算买一箱氧气瓶带回家,每一辆我会坐的车上都放几瓶。” “所以,是你的梦救了他?我竟然输给了一个梦?”易盛晴仰面笑了起来,充满了自嘲。 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笑声。 “你错了。就算没有那些氧气瓶,舒扬也未必出不来。”岑卿浼说。 “他怎么出来?用多功能锤子砸开车窗吗?你现在物理现在不是学得挺好吗?怎么也开始异想天开了?” “利用安全气囊的冲击力,把挡风玻璃撞碎。虽然会有大量的矿土涌进来,但他可以用外套抱住头,避免沙土堵住鼻子,用这一口气爬出来。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毕竟他有那么多氧气瓶呢。” “你就那么相信舒扬吗?”易盛晴问。 “对啊,我相信他。” “为什么?就因为小孩子谈恋爱吗?我听你爸爸说了那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想要的理解和保护我本来也……” “没有人给的了。舒扬给的,这世上不会有另一个人能给。” 说完,岑卿浼站了起来,看着易盛晴说:“这一次,真的是再不相见了——影匿者。” 门打开了,岑卿浼走出去,看见舒扬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等着他,立刻扬起笑脸跑了过去。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扣紧了他的手。 而易盛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眼睛睁得很大,他还是难以理解舒扬和岑卿浼之间的默契和信任,那仿佛在他所能理解的逻辑之外,也是他永远无法掌控的。 不久之后,Q大某学生进行商业间谍、谋杀策划等活动上了新闻,这个案子牵连甚广,DDC好几个高管落马。 岑卿浼和舒扬坐在前去上课的公交车上,上班高峰期很拥挤,车厢里都是上班族和学生。 只是从现在开始,舒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空位,更加预测不了未来会如何发展了。 车子开了两站了,仍旧没有乘客下车。 舒扬一只手拽着吊环,另一只手抱着趴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岑卿浼。 昨天晚上刷化学题刷到了一点,七点不到又要起来上课,他困得眼睛睁不开,所以抓紧一切时间能睡就睡。 舒扬低着头,下巴偶尔蹭过岑卿浼头顶的发旋,日光照进来,他能清楚地看到岑卿浼耳廓上的小绒毛,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来到教室里,大家不是在讨论卷子,就是在背单词背课文,这才是高三的常态。 教室的中间,坐着李恒宇和杨谨云。 案子破了,杨谨云也回来上课了,正在和旁边的李恒宇说着什么。 生活又恢复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他们在书山题海中挣扎,千军万马要过那道独木桥,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一切充满未知的可能。 岑卿浼的手机震了震,点开一开,发现是张琦发来的信息:【昨天杨谨云和李恒宇来我家找我,跟我说对不起。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岑卿浼问他:【那你原谅他们了吗?】 毕竟那样的排挤和欺辱,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阴影。 张琦:【我说我不能轻易原谅他们。因为我怕把“原谅”说得太容易了,他们会再轻易地伤害别人。不过这事儿对我来说终于翻篇了。】 岑卿浼:【不问过去,未来亦有坦途。】 张琦:【对!高三加油!】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一阵小声的“爆爆熊来了”之后,一片安静。 晨光正好,落在舒扬的眼帘上,就像一只即将破茧而出,扇动透明金色翅膀的蝴蝶。 “扬扬哥哥,你侧脸好像天使。但我希望你当个魔鬼。”岑卿浼眯着眼睛说。 “天使会为了拯救世界放弃你,魔鬼会为了你毁灭世界?” “这么肉麻的梗你都知道?”岑卿浼一边凑过去问,一边小心地听爆爆熊走过来的脚步声。 就在爆爆熊走进教室的前一刻,舒扬忽然在岑卿浼的脸上亲了一下,迅速而短暂,几乎没有同学看到。 而岑卿浼的脸却红透了。 高考前的那一晚,岑为谦和焦婷紧张得整宿睡不着觉。 反倒是舒扬和岑卿浼淡定得不得了。 岑卿浼把舒扬的抽屉拉开,想要把那本羊皮手札找出来。 毕竟高考可是人生大事,可不得在上面写上点什么存档? 岑卿浼半开玩笑地说:“不管你以后做了谁的野男人,都是我的正牌同桌。” 舒扬很淡地笑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岑卿浼,又勾魂又带劲,“我想做你正经的男人,你非要我野也行。” 草,明天可是人生大事,你这么看着我,太坏了! 岑卿浼把羊皮手札翻开,惊讶地发现之前舒扬写的那些日记竟然都消失了! 只剩下唯一的一页: 20XX年11月X日 舒扬:我大概永远没办法和他做朋友。无论重复多少次,还是想占有。 岑卿浼:我喜欢你,不怕鬼神,不畏世俗。无论多少次,都执迷不悟! 岑卿浼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真正的起点,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哦。”岑卿浼说。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未知。”舒扬说。 “比如呢?”岑卿浼歪着头问。 舒扬拿过了一只笔,在那一页空余的位置写下: 你是我的爱的极端,我愿为你与命运刀剑相向,反抗每一个没有你的结局。 (正文完) 第100章 番外 日常那些小事 日常一 爸爸妈妈,我才是你们的亲亲小宝贝 岑卿浼收拾好行囊去外地上大学的那天,心情很微妙。 因为他的亲爹亲妈没有像其他同学的爸妈那样给他收拾行李,也没有千叮万嘱照顾身体,连句“常打电话”之类的要求都没有。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盘着腿吃着冰棍,哀怨地看着“一家三口”——舒扬在里面给他收拾行李,而焦婷和岑为谦则在里面跟舒扬说话。 “扬扬啊,以后就要靠你看着阿卿了,别让他没事就往网吧跑。”焦婷嘱咐道。 “放心吧,阿姨。”舒扬把岑卿浼的贴身衣物整理到一个收纳袋里,压得平平整整的放进行李箱。 岑卿浼一边嗦着冰棒一边想:我会带着舒扬一起网吧24小时,看谁管得住谁。 岑为谦有些不放心,“别的学生都是家长陪着去报道的,你俩真的决定自己去?” 舒扬把暑假陪着岑卿浼买的几套休闲衣也折好了放进去,之前都是穿校服,现在可以多穿些有款式的衣服了。 “我们都这么大了,叔叔要相信我们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舒扬回答。 岑卿浼的冰棒嗦了大半根了,心想什么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啊,只不过去上学的路上有家长跟着,舒扬就得端着装高冷,这样那样的事情就做不了了——这人明明就蔫坏。 舒扬把岑卿浼最心爱的那几双球鞋也给包好了放进去,整个箱子井井有条。 “那扬扬,你要帮阿姨好好盯着他,我怕阿卿这一走啊就像脱缰野马,天天吃些垃圾食品,吃完烤串、油炸、方便面,再抽一根辣条,美死他哦!” 舒扬垂着眼,说了一句:“他以后应该不怎么敢吃辣了。” 岑卿浼差点被冰棒呛到。 还好焦婷和岑为谦没听清楚,又或者……装作没听懂。 等两个行李箱都收拾完了,焦婷还拍了拍舒扬的肩膀说:“过两天你们就要走了,我做了很多你们爱吃的菜,多吃一点啊。有梅菜干煸四季豆、炸藕夹还有鱼香肉丝。” 岑卿浼的眉梢一挑,老妈,那些都是舒扬爱吃的。你的亲亲宝贝儿子喜欢的是硬菜,上个大肘子那种! 等到焦婷和岑为谦走出卧室了,舒扬来到了岑卿浼的面前。 “嗯哼,从今日起,焦婷女士和岑为谦先生正式认命你为岑卿浼管理员,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岑卿浼仰着头看着舒扬,下一秒就被狠狠亲了一口。 “嗯,大白兔奶糖味的。”舒扬说。 岑卿浼坏笑了一下,朝着舒扬勾了勾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舒扬果然靠了过来,下一秒岑卿浼就把冰棒棍子塞舒扬后领口里了。 “岑卿浼!你怎么又干坏事欺负扬扬!”焦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枉!我欺负舒扬?我明明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吧! 岑卿浼赶紧把自己耳朵捂了起来:“焦婷女士——我才是你们的亲儿子啊!” 日常二关于宿舍安排这件小事 岑卿浼看着学校的宿管系统,笑嘻嘻地说:“我看到你要求做我室友了。” “怎么?不愿意?”舒扬抬起眼来,眼底那点笑挺勾人。 岑卿浼点头道:“当你室友好处还是挺多的。” “比如呢?” “花你的钱,睡你的床单,穿你的袜子,抄你的论文。” “我去修改申请还来得及。”舒扬一本正经地说。 “等等,还有……还有……”岑卿浼明白了,此处需要彩虹屁,“闻你的味道,看你的睡脸,享受你丧心病狂的宠爱~” “还有吗?” “这个……这个你搞得我很紧张,等我们住一起了我再想。” “呵呵。还有天天惹我生气。” 日常三关于男朋友对“我想你”的回应 岑卿浼长得帅气,嘴上抹蜜,又有一双桃花眼,女同学喜欢和他一起玩。 当真就是一起玩,因为女孩子们也不傻,舒扬那么个禁欲系大帅哥只对岑卿浼和颜悦色,只给他打饭,只帮他喊到等等一系列排他性VIP待遇,大家都猜出来岑卿浼是谁家的了。 有一天,女生们忽然提起发微信给男朋友说“我想你了”之后,各位男朋友的直男反应。 岑卿浼叹了口气,说情商高的男人收到这条信息,不会回微信,而是打电话。 女孩子们嗷嗷地表示,男友要么沉浸于游戏要么只回复微信“怎么了”,敷衍得人神共愤。 “那要不你也给你那位发一句‘我想你了’啊!” “我才不呢。” 岑卿浼心想他要是发了那样的微信,恐怕寝室那层薄薄的床板会塌下来砸坏他攒了许久才买下的电脑。 正想着呢,岑卿浼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编辑的信息“我想你了”不小心就发了出去,还是自己的“老冤家”。 吓得岑卿浼手机屏幕都摔坏了,想要撤回摁不动屏幕! 草啊!这屏幕死的可真是时候。 手机才刚刚重启,舒扬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惊得岑卿浼不敢接听。 正当对方的语音挂断,岑卿浼呼出一口气的时候,身后传来舒杨的声音:“你是发错了人,还是没钱买单?” “这俩选项什么区别?” 舒扬明明笑得一点都不明显,岑卿浼却感觉自己后腰发凉。 “你说呢?” 大家都看了过来,岑卿浼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内心OS和大家应该是一样——舒扬真的好帅。 日常四关于岑卿浼欺负舒扬这件小事 何斌在H大读书,钟淳在J大,和岑卿浼都在同一座城市。 何斌过生日,特地选了一家挺高级的餐厅,服务员给每个人上了个小瓷盘,盘子里一个小奶片似的东西。 舒扬正低头给导师回微信,岑卿浼眉梢一挑,把“小奶片”塞进了舒扬的嘴里,“扬扬哥哥吃糖!” 对面的钟淳差点被茶水呛到。 舒扬的眉头皱了皱,从嘴里扯出一张一次性湿巾来。 岑卿浼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你的口水好丰富啊!” 何斌和钟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都没有被家暴,果然是真爱啊。 日常五 关于舒扬承包麻辣烫这件小事 岑卿浼跟着系里的同学去煮麻辣烫。 前面女生买完了打电话跟男朋友说自己想买一双名牌运动鞋,男朋友说买买买。 同学大黄煮了方便面,要了点菜,就38块了,也打电话让女朋友发午饭钱。 岑卿浼立刻开启嘲笑功能,“哎哟,大黄你真没出息,38块还要问女朋友要!” 大黄淡定地说:“男朋友、女朋友、反正你都没朋友!” 岑卿浼觉得很失望,大黄竟然不知道舒扬就是自己的男朋友! 岑卿浼看了看微信零钱,显示钱不够,忽然收到一个红包,点开一看88.8! 舒扬的微信来了:【老公给的。】 岑卿浼啧了一声,回复:【你怎么不给个万八千的,让我包下那口锅?】 舒扬忽然出现在小美身后:“我真给你包下来了,你叫我老公么?” “我选择退回你的红包。” 第二天,同学们惊讶地发现,那家麻辣烫换了牌匾——阿卿的麻辣烫。大黄表示不习惯,觉得每次来吃麻辣烫就像是给岑卿浼上供。 岑卿浼好好跟舒扬谈了一下:“我知道你零花钱很多,但也不能这么花。” “你想怎么花?”舒扬抬了抬眼帘。 “给我花啊!” “老公都不肯叫,你没得花。” 这届男朋友不行,但是岑卿浼舍不得换。 日常六关于岑卿浼是个声控这件小事 岑卿浼发现乌比斯环这个游戏有个客服的声音巨巨巨好听,就故意黑自己的账号,把装备弄掉,然后打电话跟那位客服聊天。 那位客服大概也没见过来投诉还脾气这么好自带快乐BGM的小哥,毫不吝啬自己的时间,把五块钱的天聊出五十块钱的效果,让岑卿浼每天都笑得眼睛弯弯。 终于,舒扬发现了岑卿浼的小猫腻,直接黑进他的号,把装备给他整回去了。 岑卿浼生气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打多少遍电话才能找到一个声音那么好听的客服?” 舒扬拿起手机,直接给岑卿浼打了个电话,“你好,乌比斯环客服,工号001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那声音……又苏又清透。 岑卿浼从耳朵到小心脏都痒痒了起来。 “有个人黑了我的账号,我很难过,需要安慰。” 舒扬就坐在他的对面,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这里提供赔偿服务,kiss to heaven怎么样?” “来吧!”岑卿浼跳了起来。 人生苦短,必须性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